天氣稍有回暖太平軍的活動就頻繁了起來,對此向榮心中充滿了憂慮,他又何嘗不知道自己的局勢十分的不妙,」若是我們不各自為戰的話我們的實力完全可以壓倒長毛.又怎麼會面臨這種被各個擊破的危局.」向榮恨恨的說道.
「是啊.」站在他旁邊的馮子才頻頻點頭.
「知道這一點又如何啊.」向榮心裡知道就算不談太平軍內線作戰便於集中的特點,清軍仍然很難集中力量,前一陣子太平軍與湘軍大戰自己又何嘗不是報著坐山觀虎鬥的想法,現在只不過是換了別人看自己罷了.不知為什麼向榮這次有了一種很不好的預感,而自己對戰局的分析並不能給他帶來絲毫緩解.在他看來現在他是孤立無援的衝在最前線,說起來另外兩支部隊其實離自己並不遠,不過他只要一想起江北大營那幫老爺們他除了苦笑實在顯示不出別的表情,至於李富貴,若是這傢伙向南進軍時自己能更主動一些或許現在也不至於如此被動吧.離開春還有一個多月,希望在這段時間裡能發生點變數.
向榮沒有想到事實比在他看來已經接近絕望的判斷還要糟,石達開顯然並不準備等待開春,在他的計算中春天這個多雨的季節是留給李富貴的,這次他將進行一次大範圍的迂迴,由於前一段時間的大雪造成交通上的不便,相信江南大營的糧食一定不會太多了,這樣陷入包圍後的江南大營軍心必然不穩,正好把老妖一夥一網打盡.
戰爭的進行並無懸念,清軍在南面的防禦除了江南大營尚算堅固之外,其他的地方可以說處處是漏洞,在太平軍經過長期準備的優勢兵力面前被輕而易舉的撕破,更為糟糕的是他們的消息傳遞也混亂不堪,在太平軍封鎖下當溧水失守江南大營已完全陷入包圍的時候,向榮仍然沒有完全摸清太平軍進攻的脈絡,還在疲於應付正面的那些襲擾的部隊。
當局勢終於明朗面對如此的危局江南大營自向榮以下倒是顯現出了足夠的勇敢頑強,依托營盤奮力抗擊,雖然在那些高級軍官的心中都知道這只是在拖延末日的到來而以,沒有援兵的防禦是沒有希望的,張巡守得那麼好可是最後也難逃覆亡的命運。
相對於其他力量的觀望、等待富貴軍的行動還是比較迅速、積極的,駐守在上海的富貴軍在得到太平軍向東南進攻的消息之後就立刻開拔到蘇常一線,而偵查的觸角也伸到了丹陽。雖然只有一個軍團不過還是讓江蘇巡撫王慶雲長出了一口氣,自從他從楊文定手中接過江蘇巡撫這個擔子形勢還從未像現在這麼緊張,現在看到富貴軍急公好義,勇於擔當他自然是大感放心。當然他可沒有蠢到要去救向榮,甚至第四集團軍軍團長夏柯賞就這個議題向他徵求意見時他還堅決地反對,「老弟啊,我知道你們淮軍能打,不過你也要看看形勢啊,你沒聽探子說嗎?那邊的發逆多的數都數不過來,要是你們李大人在這裡或許來個什麼大捷不算什麼,可是你就這麼點人怎可輕易前去,這常州城防堅固,我與前任楊大人可是下了一番心血的,老弟你就依托常州把局勢給穩住了那就算是大功一件了。」
有他這句話夏柯賞那自然是樂得輕鬆,不過他可也沒閒著,這個傢伙祖上一直是做小買賣的,所以他的心算在富貴軍李可算是數得上號的,別的軍團長大部分只是知道打了勝仗可以升級,打了敗仗要降級,可是具體勝多少能升,敗多少要降就不是他們那些大老粗能弄得明白了。對於升降級制度夏柯賞可是摸得門清,第四軍團成立的比較早,自成立之後又沒打過什麼仗,按照計算過了年可能就要降級,這件事可是夏柯賞前一段時間最擔心的事,現在好容易有機會到了前線,他自然不會放過這個大好機會。
太平軍這次的主力被用來包圍殲滅江南大營,不過為了牽制迷惑東南方向駐守的江蘇浙江地方上的軍隊也有部分太平軍被派出來四面攻擊。這倒是給了夏柯賞一個好機會,在不長的一段時間裡他就炮製出好幾個大捷,其實除了有一次是他設伏殲滅了太平軍的一隻偵查部隊之外,其他的都是經過簡短的戰鬥太平軍發現對手不好對付自己就撤了,不過這些戰果經過層層注水之後,在北京看來這一段戰線可算是戰況極其激烈,倒是江南大營那邊無聲無息,除了請求援兵好像也就沒有什麼了。
而實際上在江南大營第三份求援文書送到北京的時候向榮就已經在他的陣地上迎來了自己的歸宿,結束了他自決於人民的一生。因為已經無力再堅守下去所以向榮命令部下朝三個方向分頭突圍,而他自己負責殿後,為大清王朝貢獻了他最後的忠誠。他的這個舉動的確激勵起部下的鬥志,在苦勸無效的情況下他的部下們只好帶著本部人馬突圍。最後江南大營的幾員高級將領都奇跡般的殺出重圍,這讓後來得到報告的李富貴吃驚不已,在他看來江南大營的這場覆滅之仗打得倒是很漂亮,石達開準備得如此充分最後只網住了一個向榮,像馮子才、張國梁這樣的猛將都漏了網,以後恐怕還有他頭疼的。
隨著這些衝出來的將領還帶來了一個信息,那就是太平軍在這次攻打江南大營的攻堅戰中火器佔了相當大的優勢,這在以往是很難想像的。雖然以前曾國藩也提出過這個問題,不過沒有引起足夠的重視。而這一次如此數量的火器被集中使用造成的影響可就要大得多了。這個信息無疑比江南大營的完蛋更讓周圍的各路官員害怕,他們或多或少的都想到太平軍的火器突然變強應當與他們連敗於富貴軍有關係,顯然太平軍痛定思痛也開始大量裝備火器了。他們每個人想到這裡後背都有點發涼。這為其後兩年長江流域的軍備擴張打下了底子。
夏柯賞在常州接待了突圍而出的馮子才,李富貴曾經命令過他要好好拉攏江南大營的人。看到他們夏柯賞才算知道包圍圈中戰況的慘烈,這支部隊可以說無人不帶傷,而且絕大部多數身上的傷口不止一處,倒是重傷的不多,原來在衝出來後又被一支太平軍追擊,所以重傷員都被丟掉了。聽了馮子才關於他們戰鬥、突圍的描述夏柯賞也不覺唏噓不已,他雖然當兵的日子也不短了,而且最近軍事活動比較頻繁,不過從根本上說還是應該算是個新人。像這樣慘烈的戰鬥不要說沒看過,實際上連聽都沒聽過,即便是第一軍團在吹牛的時候也沒有如此的可怕。
而馮子才對這支百戰百勝的軍隊也充滿了好奇,而富貴軍也的確給了他很強的衝擊,這支部隊似乎做什麼都是一板一眼,運轉的像一部機器一樣的協調,而當他看到火槍團和炮團的時候眼淚止不住的就流了下來。
「要是那時候我們手裡能有這些傢伙,向軍門也就不會死了。」
「死者已逝,馮將軍還是不要太難過了。」
「唉,在下想起向軍門慘死一時失態到讓將軍見笑了。」
「哪裡哪裡,馮將軍性情中人,夏某佩服還來不及呢。」
「這次我與長毛作戰,見他們所持火器與閣下的裝備倒是有那麼點相似。」
「有這回事?」夏柯賞吃了一驚,隨後從一個士兵手中拿過一把步槍,遞給馮子才,「還望將軍仔細看看,這事可非同小可,我們用的槍都是從色目人那裡買來的,我好像聽我們大人說過色目人答應過他不把武器賣給長毛,若是長毛手裡有了色目槍那可不得了。」
馮子才把這把步槍把玩了一番,搖了搖頭,「我見到的槍比這個要短,要粗,不過從材質上看到是很像,應該不是土槍。」
「這事我要立刻向我們大人報告,這幫該死的色目人,肯定是他們背信棄義兩頭賣武器,在那裡賺黑心錢。」
夏柯賞對洋人的態度讓馮子才有些吃驚,按他原來的觀點富貴軍應當都是二鬼子才對,「夏兄似乎不喜歡洋人。」
「喜歡他們?才怪,你不知道那些傢伙多可惡,什麼事情都認死理,一點通融都不懂,而且整起人來一點情面都不留。」看來夏柯賞在入伍的時候吃過洋教官的苦頭。
「那你們大人…?」
「我們大人才不是洋鬼子呢,我們大人說了這色目人厲害是不假,不過呢他們也就那幾下子,只要咱們把他那幾下子學了來就不怕他們了,所以我們大人才帶著我們裝著和洋人很好的樣子,等到把他們那一套都學會了,咱們就是老虎,他們就是貓了。」雖然李富貴並不希望他的手下對外國人抱有這種態度,不過對於軍隊中民族情緒比較重的那些人這個借口還算是不錯。
「那洋人能上當嗎?」
「馮兄你是不知道啊,那洋人笨著呢,你信不信他們愣不知道元宵的餡是怎麼放進去的。」夏柯賞一直對這個笑話印象深刻,其實這個笑話是從李富貴那裡傳出來的。這一類的笑話李富貴還抄了不少,效果倒是不錯,起碼現在兩淮關於洋人吃小孩的傳說少了許多,至於外國人是不是真的不知道如何做元宵就沒有人去關心了。
「不會吧?他們能有那麼蠢?」
「那還有假,這都是我親眼所見,要說耍洋人我們大人認第二就沒有人敢當第一。」不知不覺中兩個人在外國人這個話題上找到了共同語言,聊的是越來越起勁。
對於江南大營的覆滅北京自然是大為震怒,不過由於第四軍團的活躍表現江蘇和浙江的地方官到沒有被苛責,皇帝主要的憤怒都落到了江北大營的頭上,托名阿被嚴厲的申斥了一番,翁同書也在一旁煽風點火,在他看來江北大營的防務簡直是百孔千瘡,和李富貴的軍營完全沒法比,正好可以藉著這股風頭由自己出面好好的整治一番。後來乾脆聯合了德行阿參了托名阿一本,雖然沒有將其參倒,不過從此之後雙方基本上互不相屬,一軍之中三種號令並行,倒也算是一種奇觀。
這場大戰在南京方面還產生了另一個影響,那就是洪秀全從深宮中走了出來對當前的戰局表達了他的看法,這在定都南京之後還是很少見的。這是一次小規模的會議,與會的都是當前天國重量級的人物,大家到齊之後洪秀全說道:「這次請大家來,一來是達開立了大功,今天就在宮中辦個慶功宴,而來呢想介紹一個人給大家認識,來,仁玕,出來跟大家見一見。」隨著話音洪仁玕從後面轉出來向著眾王作了個揖,「在座的大部分應該還不認識他,仁玕是我的祖弟,當年隨我在廣東傳教時助我良多,才華出眾,可惜沒趕上金田起事,否則封王的時候又怎麼會沒有他。」
「我看封王這事倒是不用著急,若是仁玕真的有才幹,為天國立下大功,又何愁官位呢?」楊秀清對洪仁玕有些不以為然,不過還是客氣了兩句,跟在他後面其他人也說了些好話。
洪秀全點了點頭,「東王還有所不知吧,仁玕這次一到天國就立下了一份大功勞。」
這話引起了楊秀清的一絲警惕,聽天王這口氣難不成他還真想一下子就把他這個祖弟送到王位上去?「還請哥哥賜教。」
「仁玕這次回來之前甘冒奇險,深入到富貴妖頭的魔窟當中探得了他們的虛實,並且還和李富貴接觸了一下,也是頗有收穫。」這幾句話一出口果然所有人都悚然動容,洪秀全很滿意的掃視了眾人一眼,等著他們提問。
「若是如此那真算得上有膽有識,不知仁玕老弟在富貴小妖哪裡都看了些什麼呢?」楊秀清不相信洪仁玕能得到李富貴的什麼機密情報,富貴軍反偵查的手段他可是領教過的,在他看來洪仁玕不過是在蘇北轉了一圈而已,至於說與李富貴有接觸也不過是遠遠看了一眼罷了。
「這次受上帝保佑,我以傳教士的身份接近李富貴,他完全沒有起疑,他的軍工廠、兵營、軍校、水師碼頭什麼的我都看了一遍,而且與李富貴長談過一次。」洪仁玕的話很簡練,不過產生的衝擊卻是非常的強烈,楊秀清也不得不承認若是這些話都是真的那的確是大功一件。
「那真是太好了,若是能知道富貴妖頭的虛實,我們下一步的計劃可就要輕鬆多了,海清洪先生給我們仔細講講。」石達開相當的興奮。
說到李富貴洪仁玕在心裡歎了口氣,「雖然不想承認但是李富貴的確非常厲害,」楊秀清聽到這頭一句就立刻哼了一聲,在這裡所有人當中只有他認為李富貴不過是浪的虛名,洪仁玕接著往下說,「他對洋人那一套掌握得可謂是爐火純青,他雖然還不能完全製造洋槍洋炮,不過就我看來仿製的比例已經不下於一半了,其利用工業求強求富的勢頭非常之猛,實在是很難想像這一切都是他在這幾年當中完成的。我在他那裡看到他們的士兵演練兵器,實在是非常犀利。」
「洪先生此言差矣,實在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我們當然知道李富貴活棲犀利,不過我天國奉天承運,四夷來朝,不要說他李富貴只是能做到洋人的一半,就算那些真正的洋人,將來也要拜服於我天國腳下。」這話是韋昌輝說的,話音剛落就看到洪秀全和楊秀清在那裡拈鬚點頭。洪仁玕在心裡都快把頭給搖掉了,長期生活在香港對西方有一定瞭解的他對於這種四夷來朝的言論可以說是嗤之以鼻,不過在這個氣氛當中他自然無法辨駁,心裡打定主意回頭沒人的時候一定要幫自己的大哥把這碗迷魂湯給弄出來。
「北王殿下說得不錯,這李富貴雖然會給我們造成一些麻煩,但最終難逃覆滅的下場。不過為了讓他少給我們找一些麻煩,對他的長處還是要多加瞭解的。在我看來他那一套工業化的法子的確是很不錯,我們不妨學學,鼓勵民間多開辦工廠,多生產一些火器,打仗時也可少受些損失。」
「先生這話說的又不對了,富貴小妖搞的那一套我們也不是一無所知,雖然他具體如何建設生產我們的確不是很清楚,可是他用工的那些手法我們還是知道的,就那他的礦山來說吧,與那些廣西的礦主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而我天國立國之根本即為天下田天下人耕之,做工的收入支出更都是出於聖庫,豈可因為一些奇淫技巧之物而動搖天國根本。」
楊秀清這一番話可把洪仁玕給打蒙了,他到天國之後對天國的各種制度已經有了一些瞭解,發現其中弊端很多,不過經楊秀清這麼一說這些都是天國的根本,那是萬萬動不得的了,如此一來自己的滿腔抱負豈不是都落空了嗎?這時他的腦海裡閃過李富貴的一句話,「不是我瞧不起你們,就算我把這張虎皮給你們,你們也未必披的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