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迷失在一六二九 作者:陸雙鶴 (連載中)

 
jack780111 2009-1-12 17:07:1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42 466199
zaq159951 發表於 2012-2-8 18:34
一一九 一堆麻煩事(下)
所以我才只給他們找一點小麻煩,拖延拖延時間罷了。

龐雨淡淡笑道

“臨高與瓊州的實際情況不同,等主力部隊撤回去之后,剩下不懂事的小年輕也就那么三四個人啦,到時候挨個兒跟他們談心吧。對于本地士兵,則可以直接下命令——不同的地區,需要遵循不同的規則,就好像紅區綠區劃分一樣,這就沒人能說什么了。”

思量片刻之后,解席點點頭:

“嗯,這樣很好,也不必大折騰。不過,我想我現在最好還是去跟王隊長他們談談,讓他們回去后跟委員會商量下。我們以后還會遇到更多更繁華的大城市……福州,廣州,江南,甚至可能還有北京城……這個問題遲早要面對。”

“你想得倒遠……也罷,你是軍事主官,軍紀問題本來就該你們負責。”

龐雨笑吟吟道,揮手目送老解匆匆離去。轉過頭,目光恰好朝著大陸方向。

“江南……金陵府……南京?不知道將來有沒有機會,能不能回去看看……”

石亦生大夫是個非常負責任的醫生,他不但為每個前來診察的年輕人仔細檢查了身體,還專門為他們配置了消毒藥水,要求用這種藥水清洗下身,保證不會得任何傳染病。

只不過這種消毒藥水中氫氧化鈣的含量稍微多了點,那群小伙子在清洗過程中個個被燒的哇哇叫。一輪洗過,人人愁眉苦臉,都對那充斥著撲鼻生石灰味道的“藥水”避之唯恐不及。

“啊,沒事沒事。大家憋了那么久了,要放松放松也是人之常情么。以后誰想要爽一把的盡管去。衛生問題不用擔心,回來后都洗一洗就行了,絕對不會得病。”

石大夫滿臉人畜無害的笑容,說出來地話乍一聽也充滿人情味。不過再仔細聽聽,那味兒可就變了:

“這藥水也是很安全的,大家不用擔心,一兩次沒有任何問題,洗多了才會褪皮。濃度高一點,效果才更好么。”

而剛剛才和石大夫以及老解等幾個人唧唧咕咕商量了半天的王海陽則滿臉正氣跟著宣布道:

“聽見沒有?既然紀律條例沒有禁止。你們以后要想去放松也可以,不過為了集體的衛生安全著想。回來以后必須作清洗!”

“我靠,腹黑石也就算了,王隊長啥時候也學會玩這手了……”

到了晚上,胡凱等人只能叉開雙腿蛤蟆似的一跳一跳蹦回宿舍。理所當然遭到了周圍同伴們的一致嘲笑。有幾個人本來還打算向他們咨詢些價目服務之類,見狀也都不敢再開口,悄悄溜回去了——炮組的副長官深衙內亦赫然在列。

設在院子堂屋的會議室內,解席則得意洋洋朝龐雨吹噓道:

“怎么樣,老石的法子還不錯吧,比關禁閉管用多了。”

龐雨也禁不住哈哈大笑,果然是多個人多條路。石醫生地這條策略確實有效阻止了更多人蠢蠢欲動,果然比單純關禁閉管用多了——倘若真有人跑去玩個不要臉的,這邊還沒理由關他們禁閉呢。

“這種方式畢竟不夠堂堂正正。回去之后還是要整頓紀律。”

王海陽對于這種小手段歷來是不大看得起地,在解席跟他談過之后。如果不是老石保證一定能用迂回的方式搞定,王海陽原打算是直接用命令形式來強制保證軍紀。有人反對?直接上大腳給他踹服氣了。

“你們先前的擔心很有道理,不能讓這種苗頭發展下去。聽說當年紅軍進入大城市之前也是要經過反復教育,原以為我們的素質比明朝人高多了,應該不會有這個問題,沒想到還是逃不脫這一關。”

馬千山等一撥人依然滿面愁容,現代人個個知根知底地,完全清教徒式的軍規不可能被接受。但如果不加以控制,歷史上那些軍閥部隊的下場又擺在面前呢。

“只有等你們回去之后集思廣益,看看大伙兒有什么辦法了……”

解席嘆息道。回頭看見北緯獨自坐在一邊。禁不住拍他一下:

“我說,兄弟。還是你們偵察大隊軍紀好哇,一個惹麻煩的都沒有。”

“當然,我從來不會讓他們有剩余的精力去瞎折騰。”

北緯微微笑道,介紹了他的經驗:

“就算沒有作戰任務,也可以加強訓練么。把他們操到頭一沾枕頭就能睡著的地步,哪兒還有閑心胡思亂想呢?”

“這主意不錯!”

王海陽欣然接受,此后一段時間他也不再客氣。以前還心疼自己的部下,盡量給他們閑暇多休整——現在免了,實在沒事干就脆帶著這幫小子繞城墻跑步,累癱他們再說。

石亦生大夫這段時間一直出沒于瓊州府的兵營中,也就是緊靠在府城旁邊地那處羅城。

這里原本是駐扎明瓊崖參將手下部隊的地方,到現在里面也還住著人,當然正規部隊是沒有了,主要是附近地軍人眷屬,以及為數不少的老弱病殘。

其中還有數百號人是他們在上次戰斗中的俘虜,傷殘后被抬回來的。這些人回到自家軍營之后,所受到的待遇卻反而遠遠不如先前在戰俘營里的——在那邊好歹還有定時更換包扎紗布,清洗消毒等照料,一日三餐也不缺,而到了這邊,除去那些能獲得家小妻兒照顧的,其他人往往只是自生自滅。

這里的明軍編制中原本設置有專門照料傷患的傷病營,但在正規軍都已經崩潰的現在,傷病營自然也幾乎解散了,僅剩下很少一些完全是憑著同情心在幫忙地健康人,以及傷員們互相照料。再加上缺乏必要地護理常識,很多傷口原本已經逐漸愈合的傷員又重新感染化膿,導致了更加嚴重地殘疾,甚至是死亡。

如血殘陽之下,營地中四處飄揚著一條條沾染血污,散發著撲鼻惡臭味的舊繃帶。一個個缺胳膊少腿的瘦弱漢子艱難挪動著,去大鍋旁為自己爭奪一碗活命的稀粥。偶爾有好心人端著粥碗拿去給不能動的傷員,還要小心別被旁邊破布棚子里忽然伸出的胳膊給搶了去……當石醫生在嚴文昌等人的帶領下初次來到羅城兵營時,他所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凄慘景象。

“,我最討厭這種環境。”

老石厭惡的捂著鼻子,雖然滿心不情愿,卻還是跟在老嚴后面,帶著幾名護兵小心翼翼走進了這處爛攤子,隨機查驗了幾個傷者——他畢竟是個醫生,當年發過誓言的。

“石閻王來了!”

傷兵中有不少人還認出了他,老石在這些人心目中的地位原本不是最高,比不上另外一位藍眼睛的洋人大夫。不過他的判斷之準那是出名的——說誰要死就肯定活不了,說誰能活也確實死不了,因此這些人都以“閻王”稱之。

不過這時候哪怕看到一個真正的閻王,也馬上被當成了救命稻草……

“救救我們啊,石大夫……”

“閻王大爺救命啊……”

很快便有一大群人圍上來苦苦哀求,石亦生則很不耐煩的揮手驅趕他們:

“廢話,老子既然來了,當然會管事兒!該死的活不了,不該死的……想死也沒那么容易。滾開,別擋道!”

“有您這句話咱就放心了,我們一直很擔心這會變成一場大瘟疫呢。”

嚴文昌那張老臉上綻放出菊花般的笑容,知道自己入了套子的老石則沒好氣的揮著手:

“光憑我一個人可應付不下來——你們幾個,去把那幫鳥人都叫來!”

石亦生并沒有向那幾個隨身護兵具體說明“那幫鳥人”是指哪些人,不過跟這位腹黑大夫時間長了,那幾個本地兵也算有了幾分默契。稍后不久,王海陽,解席,凌寧,龐雨等人統統被叫來了現場。一幫人望著這處垃圾堆似的傷兵營,個個臉上都顯出難色。

“哎,最大的麻煩喲,終究還是爛手里了……我早說別這么急著攻城……”

龐雨現在只字不提他也是進攻州府的兩個倡議人之一了,而老解則沒什么好推托的,只能賠笑看著老石。

“誒,這事兒,就要拜托你老兄多多費心了。”

“我需要人手,藥品,糧食——充足的,一定要保證供應。”

老石沒推托,只是開出一堆條件。這邊眾人自是滿口答應,反正現在人力資源很充足——那邊有好幾百降兵正愁沒事情做呢,至于藥品和糧食,瓊州是一座大城,這些東西倒還不缺乏。

此后十多天老石就都泡在這兒了,他帶領調撥來的降卒們重新整頓了傷兵營區:拆除原來低矮破爛的草窩帳篷,按照通風和衛生間距搭建大的護理棚;用濃鹽水和石灰水對人體和用具消毒,洗凈煮沸所有還在使用的繃帶,燒毀那些可能導致細菌感染的病源物體;同時對有限的醫療和護理資源重新加以分配,把病人按分類集中,調派足夠的人手進行護理……總之,一切都按現代醫學護理和衛生防疫的標準來搞。

有專業人員來處理這一切,解席等人終于不必再為傷兵問題,以及其它各類麻煩而頭痛,他們總算可以騰出手來,著手進行一些有關未來發展的安排。
zaq159951 發表於 2012-2-8 18:34
一二零 我們的來歷(上)
公元一六三零年,十月十二日,農歷九月初七,在攻占府城大約二十天以后,解席,龐雨,凌寧等人又一次來坐到了瓊州府衙大堂之上。[3Z中文]

在這里已經聚集了不少人,有穿紗戴帽的——當地的士紳,文人,以及商人等;也有短衫赤足的——包括投降的士卒首領,各行業行會的代表……諸多人等。可以說,瓊州府的所有“頭面人物”和“代表人物”,絕大多數都聚集在這里了。

經過這二十天的磨合,本地人已經漸漸習慣了“短毛”的占領。這個適應速度可比當初在臨高要快多了。這一方面是因為有嚴文昌,王辛芝為代表的一批本地土著在幫忙鼓吹,另一方面,解席他們也有意識的做了不少事情,盡量拉近與當地老百姓之間的關系。

在其中石醫生和他所組建的救護隊起了極大作用,他們除了照料軍營中傷兵,也順帶著為當地老百姓提供些醫療服務。整座府城幾萬人口,也就相當于后世一座小縣城,病患其實不太多,但只要治好一個,馬上就會在全城流傳。

當老石用一個簡單的腹部小手術解決了某位富商太太的急性盲腸炎之后,他的神醫之名立刻傳揚開來。再加上傷兵營這里,在采取了他的新護理手段后就沒死過人,傷員的情況也都日趨好轉,縱使他依然整天黑著一張臉,在當地人眼中也變成不折不扣的活神仙了。而他原本的“閻王”外號上也被加了兩個字,變成“氣死閻王”……

今晚那些被邀請的本地士紳基本全部到齊,固然是有嚴文昌等人竭力幫忙的因素,但更多數人還是沖了這位神醫的面子,畢竟這年頭誰都不可能保證自己不得病。很多人進來之后就紛紛去同石大夫打招呼,套近乎,反把龐雨等在請帖上署名的正主兒給撂到一邊。

好在龐某人并不在乎這種面子問題。現在他正好有機會躲在旁邊冷眼觀人。不過這時候他的眼光并沒有落在哪位客人身上,而是正盯著一個以主人身份自居,與幾名士紳相談甚歡地明朝官員死瞧……

“嘿,這鳥人居然死皮賴臉留下來了,還真小瞧了他。”

老解也看到他了,正是那個姓王的二百五,原以為他會痛痛快快辭職,你好我好大家好。沒想到此人卻是每天堅持照常上班。搞得老嚴等人看見他都挺尷尬,相信他自己心里也不舒服,但就是不走,旁人也無可奈何。

“這個人可不簡單啊。”

這些日子以來,龐雨抽空對這家伙的情況做了些調查,結果卻令他頗為吃驚。

“此人姓王,名璞,字介山。萬歷四十六年中的舉人,他中舉時拜的房師可是大大有名——是東林巨頭左光斗。”

“他是東林黨人?”

解席的雙目一下子緊縮起來,東林黨在明末的名聲可太響了,而且說實話——不是什么好名聲。

“此后在崇禎元年中的進士,和那位史可法既是同年,又是同門。據說私交也不錯。”

“難怪脾氣又臭又硬,果然是一路貨。還是設法把他趕走吧,我可受不了這種人。”

解席連忙表態道,龐雨卻苦笑搖頭:

“沒那么容易地,這家伙不是那種光會清談的書生,必要時也挺能吃苦……”

天啟年間。左光斗因為得罪閹黨入了廠獄,其他門人弟子紛紛躲避,就連后世鼎鼎大名的史可法也僅僅只是化裝成掃垃圾的進去探望。這位王介山卻更進一步,不惜偽裝成家仆身份,試圖混入大獄中去營救或照顧,雖然沒能完全成功,卻也在赫赫威名的東廠大獄中待了一段時間,跟著吃了不少苦頭。

后來左光斗還是死了,但他卻居然活下來。并且在士林中得傳美名,有些人甚至傳說,因為他在臨終時陪伴在左公身旁,應該算是左公的衣缽傳人。

因此而得罪了某些人,本來崇禎元年中進士之后當年就該授官補缺,卻莫名其妙被拖了兩年多,直到不久之前才被授了個偏遠無比的瓊州府推官,而且那時候南直隸一帶“海南髡匪”之名已經傳開,連瓊州知府都棄官逃跑,大陸上一條肯前往瓊州的官船都找不到。此人卻偏偏不信邪。只帶了個隨身小廝。雇了一條小漁船,硬是在瓊州失陷前三天上了任。如果不是這邊火力足夠強硬,沒準兒還真讓他聚眾防御成功,那名氣可更不得了。

“嘿嘿,怎么樣?——龍門能跳,狗洞能鉆,不是個一般角色吧。”

果然,在聽了龐雨地介紹后,原本興趣缺缺的解席卻也來了興致:

“有意思,果然不是一般人。也罷,那就留著好了,有空陪他玩玩,看看東林黨人究竟是什么樣的貨色!”

旁邊凌寧等人也哈哈笑了,終究都是二十一世紀的年輕人,即使面對這類古代大儒,在心理上也始終保持著一份優越感與自信心,雙方畢竟有好幾百年的文明差距呢。

看看人已經到的差不多,該聊地閑話也都說完,龐雨決定進入正題。這次凌寧專門給他們配置了電聲設備,他拿起桌上的麥克風吹了兩下,從大堂兩邊的高音喇叭里立刻傳來“噗噗”吹氣聲,接著又是“喂喂”兩聲,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大家好,首先感謝大家的信任,能前來參加這次會議……”

龐雨舉著麥克風發言了,這次會議的主要議題其實與上一次同老嚴他們地差不多,主要還是做自我介紹,以安定人心——要想和當地人拉近關系,彼此互相了解是最重要的前提。

只不過這次介紹會的規模大了很多,在說明手段上也不再是單純干巴巴的演講了,為此早在出征時就專門在瓊海號上攜帶了全套的影視放映設備,但在放映內容上始終確定不下來,所以先前一直沒有使用。直拖到不久之前,凌寧才終于編輯好相關的視頻畫面,可以拿出來播放。

“我們來自海上,這一點想必很多人都知道了。我們同樣是華夏子孫,這一點想必諸位也都能體認得到。不過,今天,我們還想告訴大家的是:以天下之大,海上之奇,擁有華夏血脈的,并不是只有一個大明王朝……”

隨著龐雨的聲音,廳堂正中地大熒幕上,漸漸出現了一座海上城市的影像,廳堂中立刻是一片驚咦低呼之聲。很多人開始交頭接耳:

“這就是電影啊,我聽臨高那邊伙計說起過……”

“噓,別說話……”

由于時間倉促,凌寧只是編輯好了畫面,還沒有相應的配音,只能由龐雨進行現場解說。

“這就是我們那邊的城市,嗯……和這邊的建筑習慣不太一樣……”——

畫面上陸續出現上海,青島,廣州,包括新加坡等最發達海濱地區的沿海景觀,高樓大廈,車水馬龍,放到夜景時則燈火璀璨,亮如白晝。龐雨不得不暫時停止解說,因為無論他說什么也沒人聽了,所有人都為之目眩迷離,注意力完全被畫面所吸引。

“居住在那里的也都是華人……”

電影畫面轉為近景,雖然穿著打扮不同,但黑發黑眼的黃種人面孔還是很容易分辨出來。不過畫面中隨即居然出現一處城市海濱浴場的景象,無數身著泳裝的青春女郎在碧波中歡欣戲水,安靜地府衙大堂中登時出現一波騷動。

龐雨一邊暗自抱怨凌寧疏忽大意,一邊連忙解釋:

“當然生活習慣和這邊也不太一樣……”

幸好這個畫面只是一帶而過,下面緊接著出現了大量舞龍舞獅,陜西鑼鼓山西秧歌等民族風格濃厚地片斷,都帶著濃濃中國風,讓下面那些觀眾無暇顧及其他,更來不及提問。

凌寧的這段片子有不少是取材于奧運宣傳片,還有一些干脆就是截取地奧運會開幕式,這些素材本就是集中體現了當代中國的國力,雖然只是些一鱗半爪的零碎畫面,卻依然將那些明朝士人個個震得目瞪口呆,尤其是當畫面中竟然出現了紫禁城之后,曾經去北京參加過殿試的王璞不禁站起,大聲叫道:

“這!這難道是……!”

“是我們的京城,也叫紫禁城。”

龐雨笑吟吟率先把他的疑問給堵回去了,明代紫禁城顯然和歷經清王朝擴建過的不太一樣,特別是作為核心的三大殿,王璞雖然心存疑問,卻也沒再多說。

整部紀錄片大約一個半小時,足足一部九十分鐘電影的時間,這還是凌寧盡量精簡畫面之后的結果,如果真按照他們原先打算灌輸給本地人的那些信息量,放映時間恐怕還要增加兩倍不止。

好不容易,等電影放映結束之后,作為主持人的龐雨原想開口說話,但看看各人的臉色,他體貼的笑了笑:

“看這東西也挺累人的,大家不妨先休息一下,接下來我們再談——廁所在出門后左轉彎……”

大部分人立即轟隆隆沖出門去,龐雨解說了半天口干舌燥的也正好喝口水。不過,正當他和老解低聲商量著下一步該怎么應對必然會到來的詢問大潮時,卻見那王璞王介山猶豫著慢慢踱步過來,竟然向他們施了一禮:

“在下有一事請教:不知幾位所居之城,是否就是那傳說中的蓬萊、方丈、瀛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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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一 我們的來歷(下)
你們可是來自海上三神山?”

在場的所有明朝士子中,兩榜進士王璞應該算是文化水平最高的一個了,連他都提出這樣的問題,其他人自是更不必說。

你們是神仙吧?”

那些文化水平較低的底層群眾干脆這樣直接詢問了,有些人還雙手合十作出朝拜形狀,幾乎要集體下跪了,驚得老解等人連連擺手:

“不不,當然不是。”

以前剛剛登陸的時候,倒也曾經有人主張過:利用他們所掌握的化學和物理知識,搞一些裝神弄鬼的把戲,用迷信讓當地人拜服。不過這種想法很快便被李教授等人一致否決——封建迷信這玩意兒,與他們打算實施的技術流發展路徑在從本質上是相悖的。

假如他們打算在短期內忽悠大量炮灰起來造反,那搞些什么獨眼石人魚腹書,學學狐貍叫之類,倒是投資少見效快的捷徑,但既然打算老老實實發展生產力,再這么干就沒有任何意義了——短期內炮灰送死鬼容易騙到手,長期的技術工人可沒法兒騙。

同樣,在瓊州府這邊,龐雨也不打算給自己這伙人披上神仙外衣。雖然那可以在短時期內收到不錯效果,但隨著時間推移,他們身上的神圣光環勢必越來越弱,到時候醒悟過來的瓊州市民反而會把他們當作騙子看待——而且事實上,某些人的行為已經斷絕了他們這么做的可能性。

“我們當然不是什么神仙,這一點怡香樓的馮大姐應該最清楚不過……您說是么?”

龐雨笑瞇瞇指著在座中一位青樓行業地代表笑道,正是胡凱他們偷偷去過癮的那家院子。那姓馮的老鴇兒先是呆愣半天,隨即便和周圍所有人一起頗有些尷尬地笑起來。

“不過呢,也不瞞諸位說。按常理。我們這些人本不應該出現在這里地。我們的城市。我們的國家,和諸位所在的這個大明朝,本不應該有任何交集,你們就是去海上找也肯定是找不到的。”

龐雨開始“實話實說”——按照他所設定的方式。

“只是由于某種……嗯,連我們自己都不太明白的原因,有這么一條船——這幾天大家想必都到海邊去看過了,就是那條瓊海號——忽然脫離了我們原先所在地那片……區域。漂流到了你們這兒,就在臨高縣附近。為了生存下去我們才不得不登陸,然后和當地官府鬧了點矛盾……雙方沖突起來,一步一步的,就到了今天這地步……這也是不得已啊!我們對大明王朝其實沒什么惡意,所作的一切只是為了有一塊安身立命之地。僅此而已。”

一番話聽的大堂中眾人面面相覷,尤其是王璞嚴文昌等官員——從沒見過造反還有這么扭捏的,都攻占一地首府了,還擺出這么一副委曲模樣……特別是王璞王介山,差點連鼻子都歪了——他前來上任之前,“短毛髡匪”在兩廣福建沿海一帶名聲已經響亮到可以止小兒夜啼的地步,沒想到臨了這邊居然會冒出一句“不得已”,著實讓他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

“那你們以后還要回去么?又或者會有更多地人過來?”

嚴文昌頗有些急切地詢問道,如果這些人最后拍拍屁股走路。那他們這些“從逆”的可就要倒大霉了,對于這種想法,穿越眾們等人自是早有準備。

“放心,老嚴,跟我們干不會吃虧。”

解席拍了拍他的肩膀:

“將來有沒有更多人過來不知道,但我們這些人多半是一輩子要待在這兒了。無論如何,瓊州府不會再是以前那個樣子,你們的安全絕對有保障。”

“那此地可還是屬于大明朝轄下?”

王璞急切問道,雙目緊盯著對面那幾個短毛。

龐雨回頭看了解席和凌寧等人一眼,終于還是要談到這個問題。他們剛才故意在言辭上示弱。也就是為了引出這句話。

“我們并不打算改朝換代,只是希望能仿照鏡先例。暫借瓊州島容身而已。”

鏡就是澳門,于萬歷四十二年租借給了葡萄牙人。根據先前李教授,龐雨等人多次的商議,整個大集體的行動方針就是在武力攻占瓊州府,事實占領海南島全境之后,即著手和明王朝的談判工作,最終目標是仿澳門例,向明朝租借海南島,為此即使接受一個名義上的招安也無所謂。

此時龐雨終于拋出他們的談判條件,卻見對面王璞一臉茫然之色,完全不知道所謂“鏡”是指何處。想想看也難怪——這件事情對大明王朝算不上什么光彩,自然不會到處傳揚,一個新近調來地官員不知道這回事也屬正常,就好像后世的海參崴一樣。

“介山先生可能不太清楚,不過沒關系,你寫信回去,貴上司應該有數的。這件事兒咱們可以慢慢談,反正也不急一時。”

龐雨隨口笑道,那位向來傲氣十足的王介山這一回卻吃了憋子。對于這種讀書人來說最怕就是被人說他不夠淵博,若在平時定要反唇相譏找回面子,但這一次,意識到事關重大,王璞居然沒多做口舌之爭,匆匆離堂而去,想必是翻找資料去了。

剩下那些販夫走卒之類則根本不關心他們說了些什么,直到龐雨宣布會議結束,一群人出門時,依在興趣十足地談論著剛才所看到的那些畫面,發表著各種各樣的議論,卻依然還是抱著神鬼之念。

“原來還是從神仙山里出來的啊!”

“別看人家是肉體凡胎,這沾了神仙寶地的靈氣,能耐也不得了啊……”

等大多數閑雜人等都離開州府大堂之后,卻有五六個人單獨留了下來——都是州府中頗有頭面的商戶人家,先前被嚴文昌一個個私下叮囑,專門留下的。

如果是剛開始地時候這么要求,他們還未必敢留,自古以來商人都是被盤剝地對象,明代商賈地位更加低下,無論誰上臺,對他們都是一種態度:敲詐勒索。

不過經過這十幾天的冷眼旁觀,再加上剛剛才看到那么多極具視覺沖擊性地畫面,這些商家總算是半信半疑的留下了。比起旁邊那些僅僅看個熱鬧就算的閑人,生意人的頭腦更加靈活許多,也貪婪許多。一旦確信了這些短毛確實不會傷害他們,這些人馬上就開始關注:這批瓊州府的新主人可能給他們帶來些什么實際的利益?

現在這邊是輪到林峰出場了,他也沒說什么廢話,直接拿出若干商品貨樣放到對方面前做展示,除了已經廣為人知的白糖和食鹽等物,還有一樣極其引人注目的新產品——

好幾面紙幅面大小,銀光閃閃的玻璃鏡子。

早在鋼鐵組搭建第一座煉鐵高爐的同時,工業組和化學組就跟著搞了一個實驗性的爐子,專門制造玻璃。造玻璃本身倒并不需要多高的技術含量,只要有能夠熔煉鐵礦石的爐子,那溫度也就足夠熔化石英砂,制出玻璃液。

不過這年頭玻璃本身已經不值錢了,從西洋販來的各式各樣五彩斑斕玻璃器皿早就占領南方市場,連程葉高家里都有好幾件,單靠賣玻璃沒啥前途。要想在這方面有所建樹,還是要走實用性道路——比如玻璃鏡子的市場,倒還大有潛力可挖。

在十七世紀,世界上已經有玻璃鏡子了,是采用水銀溶解錫箔,在玻璃上鍍一層錫汞齊膜來實現。不過這種技術目前還只掌握在威尼斯人手中,威尼斯人把所有玻璃工匠都聚集在姆拉諾孤島,也就是后世著名的“玻璃島”上形成壟斷,大發其財。

本來化學組早就想搞這套東西了——技術簡單,壟斷性強,市場需求量大,利潤又極高——還有什么比這更好的發財途徑呢?更何況發展玻璃工業,對于制造望遠鏡,瞄準鏡等軍用物品也非常重要,搞起來絕對劃算的。

只不過先前性命攸關,他們不得不把主要精力放在制造更加重要的保命物資比如炸藥上,暫時無法為這類純商品調撥人力物力。后來有空閑開始搞了,又為如何去除石英砂中的雜質,造出清晰度足夠高的無色白玻而頗費了一番心思,耽擱了不少時間。

這伙人中間并沒有在玻璃廠工作過的同志,所以和其它許多現代技術一樣,他們只是了解一些基本名詞,知道該項技術的大致發展方向。其具體生產步驟,只能依靠在實踐中慢慢摸索……這一摸就摸了半年多,直到解席他們出征之前,化學組才匆匆拿出幾件樣品,讓他們去瓊州府市場上探探風向。

幸好現在進入這個市場還不算太晚,歷史上要直到年,法國人才從威尼斯人手里偷到這項技術并將其傳播開來,在此之前,玻璃鏡仍然是被列入奢侈品范疇。據說在大明最奢華的江南地區已經有玻璃鏡子出現,但其價格絕非一般小富人家所能接受。

龐雨至今記得,以前曾去蘇州某名園游玩,有一座小樓的名字就叫鏡樓。單獨位于花園一角,樓中空空蕩蕩,唯有正中擺放著立式玻璃全身穿衣鏡一架,旁邊文字說明是:當年在明代建造這座小樓的目地,就是為了擺放一面貴重無比,能夠映照全身的大玻璃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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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二 商業談判?碰上一個厲害的
碰上一個厲害的貨樣并不多,也就那么三四件。

不過,每擺出一樣,那幾位商賈的眼睛就會閃亮一下,身體也不自覺得朝樣品桌面那邊傾斜一點,到最后玻璃鏡拿出來時,那幾個人口中都不由發出贊嘆聲。

這反應起初讓林峰等人頗為高興,看來貨物還是很有吸引力的。不過接下來,卻并沒有出現他們預想中的競相詢問局面。那些商人只是很有順序的一個個湊上來,看看,摸摸,便又都依次退下。

他們的目光最后都落在為首一個大約四十多歲的中年人身上,顯然,那是瓊州府的商戶首領。

“瓊山許家,許敬,字信安……本地商戶之首。”

嚴文昌早把這幾個商戶的情況透露出來。瓊州府比起大陸上,畢竟算是偏遠之地,這里的商賈不多,而且強弱分明。其中瓊山縣許氏世代經商,是為本地最大商戶,根深蒂固,為諸商戶之首。

作為一個商業世家的當家人,這位許敬許信安先生顯然很能沉得住氣。他的目光雖然也在那些玻璃鏡子上盤桓良久,最終卻是捻起一小撮白糖,放到嘴里嘗了嘗味道,接著又用手指頭蘸一點精鹽舔了舔,方才微微笑道:

“若是在下沒有弄錯,這霜糖雪鹽兩樣,似乎就是程家鋪子里售賣之物?”

“當然,那本來就是我們供的貨。”

林峰爽快回應道,許敬點點頭,淡然笑道:

“既是程家鋪子已經拜到了真佛,那我等似乎就不便介入了。當初程掌柜開店時也曾按規矩拜足了山頭,咱們瓊州小地方。歷來都是一家做一塊,互不伸手的。”

此言一出,不要說當面的林峰。就是后面龐雨解席凌寧等人也皆是一愣。沒想到明朝的商業競爭居然是如此“有序”,倒讓他們原來的如意算盤落空。

再看看對面那位。四十來歲,光看面相就知道是個精明強干之輩,送上嘴地誘餌都不吃,是個厲害人物!

不過解席并沒有被這番貌似忠厚的言辭難倒,作為一個從公務員隊伍下海從商的前貿易公司經理。他見過太多嘴上說一套,實際做一套地家伙了。

“呵呵。許員外多慮了,我們并不打算放棄與程家地合作。”

老解指指門口——那里,程府老管家,也就是府城這邊的程掌柜正笑瞇瞇步入府衙,肋下還夾了一大疊賬本簿子,明顯是來談生意地。

“食鹽和白糖的生意,依然將與程家合作銷售。不過,我們想把銷售網點鋪到大陸上去——例如福州,廣州,甚至是江南一帶。但程家在這些地方并沒有關系戶。我們自己更是完全陌生。所以想要與諸位合作,借助你們的銷售渠道……相信你們應該是有的。”

解席有點擔心。對方可能聽不懂他的現代詞匯。但他也不知道這些名詞按古代習慣該怎么說。對方地表情開頭確實有些迷惑,不過片刻之后,他們臉上還是顯露出恍然之色。

“是要與我們合伙開分店么?”

許敬的身體微微前傾,表現出非常感興趣地樣子,解席點點頭:

“可以這么說,不過不是分店,只是分包——具體說,就是我們只管生產,所有貨物都交給程家鋪子總包,然后你們從他家拿貨,再分配到各家店鋪中去,以后程家就不管零售了,只管向你們批發。”

又是一堆現代名詞,但這次對方理解得更快。看來在明的商業活動中早就有了類似手法,他們接受起來一點都不困難。

此時那幫人果然再也不提什么“一家做一塊”,都極感興趣的圍攏過來,只有那位許氏的當家人依然保持了平靜,聞言只是微微一笑:

“此法甚好,我家在雷州,福州和廣州確實有些世交朋友,頗有幾家鋪面,本來多是銷售些土產雜貨之類,小本經營,若有了這些貨物,那生意以后可就做的大了。至于這位莫家兄弟……”

他又指了指旁邊一個五十多歲的胖子,那人立即彎腰拱手,滿臉笑容——財星上門,能不高興么。

“他家中幾位遠房表親,更是常年行走于江南一帶,生意上的朋友甚多,想必就是諸位先生所說的渠道了。不過呢……”

許大官人捏起一小撮食鹽,輕輕笑了笑:

“霜糖是極好賣的,價錢也素有定例,有多少銷多少,這個不用多說。只是諸位先生也許不知道:本朝于鹽鐵管控甚緊,這鹽可不太好出手……”

解席與林峰對望一眼,果然是無商不奸,還真把他們當天外來客了——食鹽國家專賣是不錯,可大明歷史上食鹽走私從來都沒斷過。別的不說,先前程家鋪子販來地鹽可是有一大半便宜賣給了這許家,那時候他們怎么出手地?

不愧是商人,察言觀色的能力非同尋常,那許敬很快就注意到對方臉色不好看,連忙笑著補充道:

“先前所售之鹽,大部還是賣到四里八鄉地。瓊州僻處海外,管控不嚴倒也罷了。若上了大陸,那就非要有人照應不可,否則各處巡檢司,私鹽幫派都會尋上門來,我等平民商戶是萬難與之相爭的。除非……”

他的目光從門口兩名衛兵身上掃了一下,更準確點說——是從兩人手持步槍上面掃過,眼中射出一絲光芒。不過解席等人并沒理會他的暗示,廢話,要能直接用武力保護他們又何必找商家轉手?雖說林峰是經濟學碩士畢業,老解是貨真價實的外貿公司經理,但他們都很清楚一點——在明朝跟本地人做生意,除非是有槍桿子鎮著,否則十有**會被當肥豬宰。

所以只有他們能直接控制的地方,他們才自己出面做生意,凡是武力不能到達之處,統統交給代理出面,寧肯付出一筆代理費。

但這決不是說他們一點實際情況都不去了解,事實上林峰在這方面做過不少功課,肚子里有些貨呢,此時正好拿出來談判:

“據我們所知,先前在儋州洋浦就有一個規模不小的曬鹽場,每年都出產很多海鹽賣到大陸上去的,如果我們用洋浦鹽的名義上陸,可有什么問題么?”

那家鹽場原本是海南島上數一數二的大鹽場,不過自打北緯殺光了儋州千戶所的軍官之后,洋浦鹽場就失去了實際上的控制者,鹽戶逃散大半。在質量上又無法同“瓊海牌”食鹽競爭,到現在已經基本停產。

瓊海鹽既然能代替洋浦鹽占領整個海南島市場,那繼續賣到大陸上去似乎應該也不是什么困難事,畢竟質量要好得多,價格也不會更貴。

卻不料許敬聽到這番話后臉上卻是顯出一絲苦笑,過了片刻,方才緩緩斟酌著語句回應道:

“不瞞諸位,這販鹽之利,我等也是近日里才得以上手的,說起來這還是得拜了諸位先生之力。在此之前,洋浦鹽都是直接由千戶所人馬輸送販賣,我等平民根本無緣插手其中。至于販到大陸上的鹽包……據說是一出鹽場就上了劉家的船,朝廷并不能從中獲利多少。”

“劉家?劉香的船隊?”

又是這個鳥人?看來這姓劉的確實和他們犯沖,難怪雙方見一次打一次。

“不錯,正是海上大豪劉氏。自從洋浦鹽場荒廢后他們就很久不來了。先前得來的雪鹽,我等雖然可以在州府這邊販賣,但如果想運到大陸上去,則缺乏熟人引路——也就是諸位所說的渠道。”

說來說去還是繞回到原來話題,林峰禁不住有些喪氣,回頭看看老解等人,解席點點頭,插口道。

“好吧,那鹽的事情暫時先放一放好了。對于這些鏡子,諸位有什么見解?”

商業談判中,雙方意見不一致,那是經常有的。碰到這種情況暫時擱置是一個比較好的策略,大家談談其它比較容易取得共識的方面,拉近關系以后,很多麻煩就自然解決了。

果然,一扯到玻璃鏡的話題,那些人的眼睛又亮起來。許敬不再掩飾,他拿起一面鏡子反復觀看許久,一副愛不釋手模樣。

“呵呵,如此光滑明亮的玻璃鏡,在下只是聽人說起過,卻從未得見。據說只有西洋人才會制作,而且即使在西洋那邊,也是無價之寶……”

“無價之寶談不上,不過確實挺值錢的……小心,這東西很容易碎。”

其實用不著林峰提醒,許敬在拿放之間那是無比的小心,唯恐擦碰了一星半點兒。小心翼翼放下鏡子,許某人又皺起眉頭:

“只是在下的商行中從未經營過此類物事,孤陋寡聞,卻也不知該如何定價,這個……不知諸位先生心中可有價位?”

林峰有些猶豫,回頭又看了老解一眼,作為一個科班畢業生,他畢竟缺乏這類商業談判的實際經驗,更不用說還是和一個老奸巨滑的明朝商人談判。

但后面老解龐雨等人也都愛莫能助,他們事先打聽過,但玻璃鏡這東西本地確實從沒賣過,自然也沒價位。

而且最關鍵一點:即使在他們內部,對于將來要走什么樣的商業路線,其實也還沒拿定主意。
zaq159951 發表於 2012-2-8 18:35
一二三 赤膊上陣!老解發威了
要走高檔奢侈品路線?那干脆直接報價一萬兩白銀一面,不還價。

估計整個海南島就沒人買得起了,廣州江南那邊也許能賣出一些,但量肯定不會大。

但有一點就很麻煩——奢侈品生意在很大程度上是碰運氣,宰到一個算一個,不能作為穩定的經濟來源考慮,來錢太慢,不符合他們依靠玻璃工業快速發家致富的構想。

可如果要走低價平民路線,那低到一個什么價位才算合適?這又是一門學問了。這些鏡子的制造成本其實很低,哪怕開價十兩一面都有得賺。但如果價格太便宜了,勢必會產生大批的二道販子轉手倒賣,到時候辛辛苦苦造出成品反而白白讓他人賺錢,這種白癡事情,穿越眾是肯定不會干的。

所以說,報價這事情不能隨便亂報的。不清楚具體行情,報高了白白讓對方笑話,在以后談判中將失去先機。但如果報的太低,則平白無故當了凱子。而且第一次報出的價格往往就是被作為以后的參考價格,這就更不能隨便說了。

林峰猶豫許久,依然決定不下。報個一兩百應該可行,但又不太甘心。畢竟這是當今年代最好的鏡子呢——他們的玻璃鏡子是采用銀鏡反應制造,玻璃背面鍍的銀,其光亮度和反射度都遠比這個時代的錫膜鏡子好上很多,制造起來也不需用水銀,在生產速度和安全性等方面更具優勢。

可如果報上一兩千,又不知道對方會不會拿他們當瘋子看——來到明朝這么長時間了。大伙兒多多少少對于這個年代的價位也有了點數。這年代一畝上好水田才不過幾兩銀,一面小玻璃鏡就開價好幾百畝田地,抵得上許多中產人家的全部家當,這似乎有點太瘋狂了?

正在他一籌莫展地時候。卻有人出言幫了他一把——竟然不是這邊自己人,而是坐在對面那群人中間的……那位姓莫的胖子商人。

“在廣州市場上曾經出現過這種玻璃鏡,莫某倒是有幸得見過。鑲金包銀,但只有巴掌大小。而且也沒這么明亮……”

莫家商行的主人在旁插口道,臉上滿是艷羨之色。不過那位許大官人隨即回頭看了他一眼,眼中似乎帶著一絲寒意,莫家胖子立即閉嘴,臉上滿是揣揣之色。

但這一點點提示就已經足夠了。解席立即抓住機會哈哈一笑:

“好,那就勞煩莫老板多費心一點。幫我們打聽打聽報價。這東西制作起來挺麻煩,我們也不貪心,只要能把本錢收回來就行。”

老解終于還是不耐煩林峰那個磨蹭勁兒,親自赤膊上陣。他拿出當年生意場上縱橫捭闔地勁頭,連說帶笑的,很快便把握住局面,沒過多久便和那幾個還有些拘謹的商人熟悉起來。只可惜眼下既沒煙也沒酒,否則解席沒準兒都能和他們稱兄道弟。

此后,便是程管家出面,和他們商談一些詳細地諸如價目分成、貨物分配、以及在大陸上的店家商鋪等具體情況。主要是就白糖地供應達成協議。食鹽暫時先不談。至于那些玻璃鏡子……

解席又作出一副山東漢子的豪爽模樣,很是大氣的揮一揮手:

“這幾面鏡子就送給諸位了!前些日子我們進城的時候動靜大了點兒。驚擾了鄉親們,這就算我們的賠罪吧。俗話說不打不相識么,恩怨化開了以后就是朋友,這些也算見面禮啦,大家別嫌小氣哈。”——

從來只見官府敲詐,還沒見過反賊送禮地。那些商人自從進了這府衙大門之后就一直提心吊膽,也都做好了挨上一刀,出點血消災的準備,沒想到對方完全沒有以勢相逼地意思,從頭至尾都是用平等姿態與他們談合作,臨了還送上這么一份大禮。

而解席后面那句話更是令他們激動不已:

“也請大家順便幫個忙,找朋友看看這鏡子的價錢。咱們不會讓大家白忙的,這玻璃鏡是新產品,代理人現在還沒確定下來。到時候誰能拿出最合理的報價,誰就將成為我們在大陸上玻璃行業的總代理!今后我們所有的鏡子產品都交給他來批發!”

這個許諾著實非同小可,在座那些商人都是有數的——這玻璃鏡生意只要能摻一腳進去,那就是穩穩當當踏上了富豪之路。而如果真是照這解某人所說,能夠成為這鏡子的代理人……江南鹽商富甲天下?去。

一群人同時站起來,眼睛都有些泛紅,到最后還是許老板威信更大些,咳嗽一聲,把旁邊眾人都壓服下去。

此后大家又閑談了片刻,但這時候雙方態度可與先前大不一樣。如果說最開始這些人對穿越眾觀感僅僅是冷淡的話;那么在看過電影以后,大概勉強達到了中立;老解費盡心機一番話算是把關系推進到了友善;送了禮物之后上升到尊敬……而到現在,相信距離崇拜已經不遠了。

這時候由龐雨順勢提出:他們地老朋友程家也想到大陸上去設置一個網點,也好了解一些外面地市場行情,希望能得到諸位朋友相助……這就是很順理成章的事情了。

那些商戶果然一口答應,其中許大官人更是熱情無比,聽說這邊希望能把網點放在比較熱鬧地大城市,最好是廣州府之后,立即口口聲聲說要把自家在廣州的鋪子讓出來,其大方誠懇比起先前的斤斤計較恍若天壤之別。

直到最后,正事都談完了,這邊都很明確的端茶送客了,那幾個商人居然還賴著不肯走。輪番邀請他們抽空去自己家里做客,還非要老解賭咒拍胸脯的保證答應下來,這才心猶未足的先后離去。

“呼……總算搞定,現在啥時候了?”

解席幾乎累癱下來,聽聽外面更漏,已經是后半夜——他們有幾塊很好的機械手表,但平時都不帶,怕不小心給損壞了,這玩意兒將來在航海中起到的作用可比單純計時重要許多。

所以大家現在已經慢慢習慣用當地不太準確的時間觀念來行事,問別人時間也從“現在幾點?”變成了“什么時辰?”

“已是四更了……諸位先生果然非同尋常。嚴某當差那么多年,還從沒見過有人能在這么短時間內就讓這些商賈之輩如此心誠悅服。瓊山許氏,安定莫氏,那都是本島上數一數二的大商戶啊,經營了好幾代的,可都不是容易拿捏的人。”——

主簿嚴文昌也一直陪著他們堅持到現在,隨時隨地向他們提供信息。談判能這么順利,有這位本地人精的大力幫忙也是重要因素。就連解席不得不承認,此人對于官路商途都很有一套。若生到現代,最起碼也是個開發區黨委書記的料子啊。

所以解席對他也十分客氣——這種復合型人才在明朝或許前景不看好,但在他們的體制之下,那肯定是大有用處的,當然要好好的拉攏住:

“呵呵,這還要多謝老嚴你的提醒啊。放心,咱們從不虧待朋友——回頭有空了到我們那兒去一趟,倉庫里還有很多更大更好的鏡子,隨你挑。”

“好好好……好說好說……多謝多謝……”

正當嚴文昌笑的見牙不見眼時,卻忽然聽到后面傳來一陣腳步聲,那位王璞王介山居然沒去睡覺,而是匆匆走進來。

“汝等既然有向善救濟之心,何不用來賑濟難民?日前炮轟北門,致使生靈涂炭,百姓流離失所,干那些商戶何事!要說損失,百姓的損失才是最大,爾等犯下罪孽……”

這個王推官大概以前做狂生做慣了,一開始還有點顧忌,到后來指責聲音越來越響,而且居然還用手指頭指著老解鼻子。后者本來就是一張黑臉,此時更是黑得如同鍋底。

后面龐雨凌寧對望一眼,無奈搖搖頭。他們對這鳥人其實都沒啥好感,可這畢竟是個貨真價實的兩榜進士,大伙兒將來還要跟明朝官場打交道的,如果在這里殺掉一個進士,后患太多。

不想他白白丟了性命,凌寧上前撥開他的手:

“說話客氣點!”

但解席的怒氣已經無法抑制,直接上前一巴掌扇在那二百五臉上,打得那進士老爺原地轉了兩個圈,帽子飛出去老遠,本人更是捂著臉頰呆愣住了。

“罪孽?罪你媽個頭!老子辛辛苦苦跟老嚴他們商量好一切,本來一登陸就解決的事兒,全讓你個傻逼給攪合了!沒收拾你算客氣的,還他媽指責起我們來?你以為你誰啊?”

一邊罵著,老解掉頭直奔門口,從衛兵手里奪過一支步槍,明晃晃刺刀幾乎捅到王璞臉上,嚇得后者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要不是兄弟們攔著,老子當天就把你捅了——進士有什么了不起的?老子是短毛!大明的總兵參將都炸飛一堆了,還在乎你個小小推官?蹬鼻子上臉的,還真把我們當良民了?我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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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四 忽如其來的禮物
解席還在那邊跳著腳罵,不過這邊兄弟們都已經看出他虛張聲勢的意味,便上前做好做歹的將他勸住,步槍也給下了。

既然老解扮了黑臉,龐雨就唱唱白臉了——他上前扶起那書生,讓他坐到椅子上,還遞給他一碗茶水壓壓驚。

“哎,我說,王老兄,聽說你曾經進過詔獄,既然能活著出來,那應該不是那種不知道輕重的人哪——我就不信了,面對錦衣衛緹騎和東廠番子,你也敢這么狂?”

王璞猶自失魂落魄的樣子,只是下意識一口一口喝著茶水,也不知道聽進去沒有。

“你們大明官場不是還叫我們短毛髡匪么?一群土匪打破了城,我們倒是不燒不殺不搶不掠,你反過來還要我們賠償損失?這話真傳出去了,人家恐怕不是笑話你王璞王介山,而是笑話你的老師左光斗,還有整個東林黨吧?”

提到恩師名諱,還有東林黨的名譽,總算讓那位進士老爺清醒了幾分,但他卻完全沒有辦法反駁龐雨這番話——總不能說你們這幫人今晚表現的太“良善”,以至于自己幾乎忘記了他們的“髡匪”身份吧。

王介山只能癱坐在椅子上喘粗氣,氣鼓鼓得活像只蛤蟆。但龐雨并不打算這樣放過他,依然笑容可掬,慢悠悠但卻深刻無比的打擊著他的自信心:“既然說到損失,咱們不妨來算算,究竟損失了多少?我們的火炮前后轟擊兩輪,北城門和城墻基本坍塌了,不過這和老百姓有關系嗎?最多不過進出城麻煩些而已,可現在進出城不用再交稅了,老百姓還更開心點呢——不是么?”

“只有兩發炮彈是打進了城里,一發落在河塘里了,沒炸死人,倒是炸出十幾斤魚讓周圍百姓哄搶一空。應該算是好事兒。另一發落在了城北商鋪區。正好落到剛才那位許員外家的綢緞鋪子里頭,炸死兩個小伙計。后來火勢又延燒,總共損毀了七間磚瓦房,九間茅草屋,但都是些商鋪貨棧之類,其中并沒有民居——麻煩你告訴我,哪兒來的老百姓流離失所?”

王璞開頭時還有些漫不經心,但到后來越聽眼睛瞪得越大。他萬沒料到,眼前這個看起來吊兒郎當的家伙竟然當真把損失狀況調查的清清楚楚,甚至連他這個專司政務的刑民官都遠遠不如。

“正因為燒毀了那幾家商鋪不少貨物。所以我們才做出賠償。可是別忘了,介山先生,你才是瓊州府的推官,這督導百姓防火救災本是你的責任。但你當時跑哪兒去了?你有沒有想過自己的失職呢?我們是匪,殺人放火天經地義;而你是官,安撫民生本應該是由你來負責地,現在居然倒過來了?——我們是在替你做賠償,知道嗎?”

龐雨理直氣壯一番話愣是把王璞自己給繞了進去,后者又一次憤怒地站起來,支支吾吾半天。卻還是說不出話來反駁。

“錢,我們可以代你賠了。但死去的人命,卻是無法代替的。這次總共死了六個人,其中有四個兵卒是奉了你的命令待在城墻上,逃跑不及才喪命的。如果說炸死那兩個店鋪伙計是我們的罪孽,那你讓四個兵上城墻送死,可就是雙倍的罪孽了!更何況,如果沒有你的一意孤行,我們早就順順當當進城,這一切根本不會發生——介山先生,現在你覺得,誰的罪孽更大些?”

“整整六條人命啊,老解打你這一巴掌,還真是打得輕了!”

丟下這最后一句話。龐雨掉頭離去。王璞呆立原地半晌。又頹然坐倒在椅子中,忽然間一低頭。竟是吐了一口鮮血出來。

后來還是嚴文昌看不過去,喊了王家小廝過來攙扶著主人緩緩離去。等人離開之后,他抬起頭看看龐雨,猶豫著笑道:

“這個……龐先生,辭鋒雖利,卻好像不太合乎張弛之道吧,須知過猶不及也。”

言下之意——你這白臉沒唱好啊,龐雨亦自知失口,頗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

“呵呵,一時激憤,光顧罵得痛快,卻忘記本意啦,見笑見笑。”

“無所謂啦,東林黨人最擅長就是玩心機,紅白臉對他們未必有用,還不如罵痛快了,反而能觸動一點。”

凌寧在一旁寬慰道,解席也無所謂地哼了一聲:

“就是,這種酸秀才,得罪透了也沒什么大不了。東林黨人都是這種貨色:丈八燭臺,光照別人不看自己的。這鳥人要是愿意合作就留下,還敢不配合的話,讓他滾蛋——老嚴你盯緊著點,別給他機會給咱找麻煩。”

“諸位大人盡管放心,下官一定盡力。”

不知不覺間,嚴文昌對他們的稱呼已經有所轉變,但這幫現代小伙子沒有人在意——折騰了整整一夜,他們都很困乏了。

當他們走出府衙大堂時,天色已經蒙蒙發亮,遠處隱隱傳來公雞地打鳴聲。

“漫長的一夜啊……”

幾個年輕人就著院中儲水缸里的雨水隨隨便便洗把臉,精神又都振奮起來。前后二十多天的布置,加上這一晚的辛苦,對于瓊州府局面的控制,應該算是初步穩定下來了。

“到廣州的事情也總算是有個眉目啦。用那批人做先導,程老板地鋪子進廣州就不那么顯眼了……不過最好還是等一段時間再過去,先看看風向再說這就是龐雨先前所說的“另有章程”——利用瓊州商人們作掩護,讓他們打前站。那批人在大陸上有現成關系,更容易走通路子,而且就算失敗了也沒關系。

程府老管家自是能夠體諒到這一番心意,頗為感激地向大家致謝。不過大家都不接受——有了其它店鋪作為分包商,程家鋪子現在做貿易的成份已經不多,去不去外地其實已經無所謂。到廣州去,更多還是將作為他們的諜報站起作用,說起來這邊還要感謝對方呢。

一行人優哉游哉回到倉庫營地,卻見王海陽已經站在門口等他們。

“事情辦得怎么樣?還算順利嗎?”

光看他們的臉色就知道應該不錯。王海陽也只是隨口問問。甚至不等這邊回答。便又接著說道:

“順不順利都無所謂啦——我們今天就要出發,返回臨高。”

“這么著急,不是說可以寬限一星期地么?”

大家都很詫異,尤其是凌寧,他可是剛剛熬過夜,還指望能睡個回籠覺呢。

王海陽笑笑,攤開雙手:

“寬限不起來啦,昨兒晚上我們的電臺差點沒給打爆,據說那邊一大幫子人都在發飚。包括胡雯在內,好幾個管理委員會成員要求主力部隊馬上返回。李教授和唐隊長都壓服不住。直接十二道金牌發過來。要我們立即回家。”

“咋回事?是勞工營還是那幫西洋鬼子造反了?”

解席和凌寧等人的臉色立即嚴肅起來,他們的女朋友和老婆可都在那邊。

“都不是,其實沒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有人給基地送來了一批禮物而已。”

“禮物?什么意思?”

現代人想法多,說到“禮物”這個詞往往不是什么好事。不過這回委員會那邊得到的禮物倒是貨真價實——有好幾個大箱子。里面塞滿了絲綢,云錦,首飾,高檔瓷器……諸如此類好東西。哪怕在大明王朝,也只有在江南最繁華地區才能置辦得到;此外還有象牙,沉香木,珍稀香料等南洋特產;另外還有一個小箱子。里面塞滿了金銀錠……總之這批禮物價值極高,即使在看慣了好東西地穿越眾地眼中,也絕對稱得上是一筆飛來橫財。

“那不是好事么?”

大伙兒愈發糊涂,王海陽則苦笑一下:

“我最初也是這么想的……”——

問題在于,這批禮物并不是正大光明送上門的。而是在某個月黑風高地夜晚。忽然出現在紅牌港外地沙灘上,就在那艘公主號大帆船停泊的碼頭附近,距離主基地大門也沒多遠經王海陽這么一說,這邊大伙兒立即可以理解委員會諸人乃至于整個集體都感到驚慌失措地緣由了——這次送來金銀財寶當然是好事,可萬一下次送來的是刀劍或槍彈呢?就算基地有圍墻保護,輕易攻不進去。人家想要破壞碼頭,農場,摧毀或是搶奪公主號,那可是一點都不困難。

“誰送來的東西,確認了么?”

龐雨心里其實已經有點數。之后王海陽的回答也證實了他地猜測:

“有個小拜匣。里面裝了一封書信。內容很簡單,就是對我們那次在海上的援手之德表示感謝。落款是漳廈鄭芝龍。”——

果然是鄭家的勢力,這些海上漢子倒是恩怨分明,上次這邊順手幫了他們一把,連一個月都不到,就回饋以大量謝禮。

不過那個日后的東海第一霸主在這時候就已經顯露出幾分霸氣來,采用這種方式送禮多多少少有點示威地意思——連報恩都這么快,這么貴重,那如果是仇怨呢?豈不是回報的更快更兇猛?

連龐雨都能理解的涵義,李教授那邊肯定也想到了,所以委員會才這么著急——手里沒兵,腰桿不硬啊。

“切,其實他們還是害怕我們的,要不然這些禮物就直接送瓊州府來了。”

解席比較鎮定,一眼就看穿了鄭家在囂張背后的緊張——他們這是躲著瓊海號呢,這艘大鐵船那天的表現肯定給他們不小震撼。偷偷摸摸跑臨高登陸也就罷了,真要敢在瓊海號周圍玩這種小把戲,雷達一開,想跑都跑不掉。

王海陽點點頭,總算說了個好消息——其實上一個也不算差。

“沒錯,所以唐隊長同意我們的主力部隊繼續走陸路返回,原先順便拿下澄邁地計劃也不變。”

“吁……”

這邊眾人均長長舒了一口氣,鄭家表現出來的畢竟還是善意,看來那邊分析下來也沒有什么大威脅,否則唐健斷不會允許他們慢吞吞走回去。

票數超過半數,就必須無條件執行——既然是委員會的決議,那就沒什么好說了,奉令就是。好在這邊龐雨早就做好了全套計劃,一些出發的準備也早就完成,提前行動并沒有什么困難。

炮組一大清早就登上了瓊海號輪船,作為最關鍵性的重火力部隊,他們將搭乘輪船迅速回到臨高,足以確保防御部隊地火力優勢。正是因為這一點,委員會才同意大部隊繼續走陸路返回的。

不過那門十二磅青銅炮連同所有彈藥備件都被留在府倉營地里了——倉促間無法再將其搬上輪船,再說臨高那邊又不缺青銅,只要證明該炮型可用,黃大師傅隨時可以鑄造出好幾門來。所以干脆把這東西留在州府了,也好繼續震懾住本地居民。另外馬千山還丟了兩個炮手下來,讓他們另行訓練組織新炮隊。

瓊海號上除了裝載炮組部隊,還運載了三萬多的白銀——這次瓊州戰役費了基地那么多人力物力,總要有點戰利品搬回去不是?外加數千方的原木料——王若彬想搞個修船廠,特意囑咐把這里所有“用得上”的材料統統搬回。因此除了木料之外,他們還綁架了數十名船工,整家整戶的給拉到臨高去。這些東西早就搬上了船,當天早上跟船一起走了。

陸軍的出發則是拖到了中午,沒辦法,人太多了點兒——王海陽遴選了六百多條精壯漢子跟他一同返回,這批人現在不是戰俘,而是以新招募士兵的身份跟隨他們了。

一開始老解他們還擔心這么多人,萬一在半路上炸營甚至是反叛,那可不好收拾。不過王海陽,北緯等人對他們進行了十來天的突擊訓練,天天摸爬滾打在一起,在軍隊中的威信就逐步建立起來。特別是在把這幫人地腦袋統統剃成禿瓢之后,這些大兵很快就適應了自己也成為“短毛”一員地覺悟——

崇禎年的明朝官兵,真是很容易被“改造”呢。
zaq159951 發表於 2012-2-8 18:35
一二五 作為占領軍的覺悟和計劃(上)
好生保重啊,兄弟!”

在瓊州府外,通向西邊的官道上,解席和王海陽這兩位排長彼此行了個軍禮——后者這時候其實應該被稱為營長了,他手下足足有六百多號人!

龐雨則跟他的好兄弟凌寧握手道別。

自打瓊海號遇險迷失在這個時代,將近一年時間過去了,他們到現在才走出四處搶占地盤的第一步,看起來似乎慢了點,但步驟很扎實。

“等我作通了老婆的工作,我就過來幫忙。”

凌寧旦旦許諾道,他很喜歡這種在外面努力開拓進取的環境。但有老婆的男人么,總是顧忌多些。

“好啊,到時候你來調換我回去。”

龐雨哈哈笑著,和凌寧正相反,他其實一點都不喜歡冒險。如果形勢允許的話,他還真想縮回到白燕灘主基地那個安穩的小窩中去,心安理得作一輩子宅男。

旁邊某個人似乎和他有相同想法,但卻也不得不留下,此時正在愁眉苦臉唉聲嘆氣不已……

“媽的,上當了,早說做人不能心太軟……多管閑事果然沒有好下場……”

是石亦生大夫,他本來僅僅是作為船醫來幫忙的。結果在這短短二十天內,卻因為兩臺在他看來小得不能再小的小手術:一次盲腸炎,一次剖腹產而被傳為了“神醫”,大名轟動整個瓊州府。

當聽到他要離去的消息時,闔州上下士紳官員以最快速度弄出一塊“圣手神醫”的金匾送到他面前,然后就是萬人長跪不起的戲碼,一致要求他留下來“造福蒼生”……老石原來不打算理睬的,可到后來不知從哪兒冒出十幾個白發蒼蒼的老家伙跪在他前面,如果再硬要拍拍屁股走路很可能引發眾怒,就連解席也不得不請他慎重考慮。

最后石大夫只好留下了,不過他說得很清楚——要求臨高那邊盡快把老杰克給派來。或者是實習生汪大林也行,反正自己不會待得長久。

送別了返程部隊。一行人回到倉庫大院中。偌大一處營地,現在只剩下三四十人留守了,頓時顯得安靜不少。

不過留守諸人現在沒空去感懷什么,解席,龐雨,林峰,連同帶衛兵在外面值守了一夜的敖薩揚……他們現在最需要是好好睡一覺。養足精神再說。

當天傍晚,解席睡過一覺,精神充沛地走到院子里面漱口洗臉時,卻見龐雨正坐在石桌臺旁,就著夏日殘留的最后一絲陽光在閱讀著什么——在這邊只有一臺一千瓦功率地小型風力發電機提供能源,電力供應又重新緊張起來,晚上電燈都盡量少開。

老解好奇過去一看,竟然是一本一九八一年版的《崗村寧次回憶錄。扉頁上還有“三亞市新聯村黃花大隊圖書室藏書”字樣。

“暈,從瓊海號上閱覽室里順來地?”

“……嗯哼。”

龐雨讀得很專注,居然還正兒八經的作筆記,讓解席啞然失笑:

“你是打算發動群眾炸碉堡嗎?還研究這個。”

“不,恰恰相反,我正在研究如何守碉堡,以及盡量不讓群眾發動起來。”

龐雨抬起頭來。無視解席詫異的神色,臉上也沒有一絲玩笑之意:

“別這么看著我,老解,我知道我們跟日本人完全兩碼事。不過,至少在目前。我們只能用極少的兵力,去控制廣大地盤與眾多人口,這一點跟小日本當年的處境還是相當類似,而崗村寧次在這方面做得很不錯。”

“要學也學太祖爺下基層啊,小日本搞得那套算什么。”

作為一名前解放軍人,解席在政治上還是很過硬的,可不象龐雨這種自由主義者百無禁忌。

“別傻了,我們永遠不可能真正融入到明朝社會中去的。在臨高我們是同時改造自然和社會兩個環境,強迫當地人來適應我們。在這里我們人太少,但肯定也要保持一個強勢地位。否則。等待我們地只能是滅亡。龐雨在這方面從來不抱樂觀態度,別看現在那些明朝官員。商賈大戶對他們都是笑臉相待,普通老百姓更是遠遠用一種敬畏目光仰視著他們。可一旦失去這邊失去力量,龐雨毫不懷疑,他們肯定將看到另一副嘴臉。

解席聳聳肩,他并不完全贊同這種悲觀論點,但謹慎點終究不是壞事。

“好吧,那你找到些什么訣竅沒有?”

“無非還是以華制華那一套,重點依靠偽軍和漢奸——對我們來說,就是本地人的配合。可惜小日本在這方面先天不足,無論他們怎樣宣傳中日親善,照樣三天兩頭被打黑槍。白天干偽軍說太君您好,晚上脫了皮就變身武工隊的著實不少。這方面我們可要當心點,別落得同樣下場……”

龐雨微微笑道,老解則很是不以為然:

“你想太多了,要是明朝人真這么硬氣,滿洲人早給滅了。”

“這只是考慮最壞情況而已——總體來說,崗村寧次依靠這套辦法,在華北干得還算成功。相比之下我們條件要好得多,應該更容易控制局面的。”

“絕對沒問題,別整天胡思亂想的,我們要把這里變成解放區呢……不過有些事情是需要好好商量下,回頭開個會。”

解席不以為然的笑道,然后便自顧自去廚房找吃食了。

當晚,大伙兒都休息充足之后,解席把所有留在瓊州府的現代人都聚集到堂屋大廳里,開了個短會。

留下來的現代人比先前計劃地多了幾個。除去不太情愿的石亦生大夫之外,馬千山留下的兩名炮手:張申岳和吳季都是現代人,都很潔身自好,沒有參加先前魏艾文組織的那次“娛樂”活動。而且更重要一點是——他們倆都是解席原先公司的員工,老搭檔了,老馬特意把他們留下幫忙地。這讓解席非常高

然后就是作為三排長的老解自己以及三個班長:敖薩揚,胡凱以及徐磊。還有四位同為現代人地軍士長,他們構成了穿越眾在瓊州府武力團隊的核心。

最后再加上龐雨和林峰這兩個“文職”人員,總共十三人,這就是瓊海號冒險團隊在瓊州分舵的全部穿越人員——正好是總人數的十分之一,作為一個分支機構,結構倒挺合理。

“今后能不能在這里站得住腳跟,就要看咱們這十多號弟兄們的啦。本地人可以用。但終究還是一起穿越過來地現代社會自己人最可靠。”

作為理所當然的頭兒,解席發表了一次小小演說。當初他地那家小公司也差不多就這規模,領導十來個人的經驗他還是挺充沛的。

“眼下的局面,大家也清楚:臨高那邊主基地正在蓬勃發展,守成是沒有任何問題了。但在進取方面,包括委員會在內,不少人還是缺乏信心。當初我和龐雨提出進攻瓊州府的計劃,有疑慮的人不在少數——不是擔心打不下來。而是不知道打下來之后該怎么辦。”

“有疑慮是正常的,畢竟這種事情大家都沒經驗。但我們必須要嘗試,只有走出去才能發展壯大。瓊州府不過是第一步,今后還會有更多,更大的城市——總有一天,兄弟們,我們會進北京城地!”

老解熱情洋溢地演說引來一片掌聲。不管旁人心里怎么想,面子上總是要給予支持。

“比起當初在臨高,我們現在的局面要好了很多,至少,有一條后路可退。但是!兄弟們。臨高主基地那里,所有人也都看著我們呢。如果我們在這里地占領行動不成功,最后鬧到連本地都待不下去而要灰溜溜逃回家的地步,想必大家都清楚——以后咱們在大集體里都別想抬頭了。所以……”

解席猛力一拍桌子,大聲宣布道:

“不管別人怎么想,對我來說,這就是破釜沉舟背水一戰,決不能后退的!”

這一回卻沒什么人應聲,大家互相看看,顯然都沒有把小命丟在這兒的覺悟。見老解有點尷尬。龐雨連忙咳嗽一聲:

“當然了。如果是奉令調回,那就另當別論——事實上我不認為委員會能允許咱們長期駐留在外。瓊州府是海南島對外地門戶。所有貨物進出口都要從這里走,無論咱們做的是好是壞,在外人眼里肯定都是肥差,是肥差就會有人搶……好了,下面我們談些具體事物……”

龐雨摸出一本小冊子,這是他先前擬就的計劃書,最近又作了不少添改。

“根據我原先的計劃,我們在這里的主要任務是三大項,不過現在增加了一項,一共要管四件事情。下面咱們來商量一下各人分工,也好大致明確各自地職責。”

“首先是軍事系統,這是我們占領本地的基礎。當然也最為重要。我們十三個人中間有十個是軍事組成員,這比例遠遠高出臨高主基地,必要時我們也都可以上戰場——但這遠遠不夠!我找老嚴他們打聽過,明的正規軍雖然給我們打垮了。可這邊的大戶人家,每一家都有莊丁護院之類,其中超過三五十人的不在少數。光憑咱們一個排三十多號人,火力上雖然占據絕對優勢,但人數太少終究是缺乏威懾力。”

“所以……”

龐雨又摸出那本崗村寧次回憶錄,笑著揮了揮:

“——我們要依靠偽軍。
zaq159951 發表於 2012-2-8 18:35
一二六 作為占領軍的覺悟和計劃(下)
王隊長已經把俘虜中素質最好的都挑走了,盡剩下些歪瓜劣棗,要想用他們培訓出合格的軍人怕是很難。

張申岳撇著嘴說道,他先前已經嘗試過,想從剩下的俘虜中找出幾個合適的充當炮手,結果卻大失所望。

龐雨并沒有反對他的看法,反而是點點頭:

“確實,被挑剩下的那些都不咋樣。但我們不能解散他們,這幫人都成老兵痞了,成事不足,敗事卻綽綽有余。如果讓他們分散到四里八鄉,肯定不會做啥好事。到時候將成為無數小麻煩。”

“沒錯,要把他們有效管控起來,至少不給我們惹麻煩。”

解席表示同意,旁邊林峰也發言:

“糧食倒還有,銀錢也湊合,不過誰來負責管理和訓練他們?”

大家很自然的都一起看向解席,老解也只好責無旁貸的點點頭:

“看來只有我來啦,咱們中間軍事組成員雖多,可正兒八經參過軍的好像只有我一個了……哦,這邊還有一位——國

向來頗為低調的敖薩揚笑了笑——當初報自己履歷時,只要參過軍的都只需要報一個數字:“部隊”,基本上旁人就知道部隊番號了。唯獨敖薩揚報了個“聯兵旅”,然后,在一幫人搜腸刮肚回憶解放軍中有哪些旅級編制時,終于又加了一句“中華國民革命軍”。

饒是如此,大家還是過了一會兒才想到,原來這是一位前**弟兄。雖說大陸這邊軍隊傳統,對于**向來挺歧視的,但人家好歹是受過正規軍事訓練,打過實彈。肯定比宅男強多了。因此盡管敖薩揚一再聲稱自己當兵只是不得已,正式職業為電子工程師,專長是品質管理和標準化構件……他依然被強行分配進了軍事組,并且作為少數珍貴的有實際軍事經驗的人材,直接任命為三排一班長。

“老敖你也來幫我吧,萬一我沒空帶部隊的話。”

雖然答應承擔責任。但解席也知道自己雜事太多,未必有空天天跟那幫人混在一起。帶兵帶兵,不親自去帶肯定不行。所以他決定找個外援。

敖薩揚還是一貫的好脾氣,并未表示不同意,只是聳了聳肩膀:

“無所謂啦,只要你們不怕我帶出一幫子小草莓的話……”

看來敖薩揚對于大家平時開地那些玩笑——什么草莓兵,巧克力之類言辭還是頗有些不滿的,只不過不愿當面沖突而已。老解以前也開過這類玩笑,這時候只能賠笑敷衍過去。

龐雨則趕快敲釘轉腳:

“很好,那么就這么確定了——軍事方面是由解席負責,老敖加以協助。一定要確保我們是府城這邊最強的武力。我們所有的策略和謀劃都是以維持軍事占領為第一要務,從某種意義上說。我們這邊也可以算是先軍政治啦。”

“我們要保障的第二個方面,則是商業和貿易系統,這是我們攻占瓊州府的主要目地,也是將來要發展壯大必須走的道路。臨高那邊的發展目前快要到瓶頸階段,光憑周邊資源已經不足以支撐白燕灘主基地地擴張,必須要從外界獲得補充。”

在定下以軍事保障為基礎的主基調之后,龐雨又開始介紹下一步內容:

“咱們這邊沒有生產能力。所有商品貨物都要從臨高運來,包括將來交易獲得的原材料和各類物資也都要運回臨高,所以交通問題是必須解決的。而在這一方面,毫無疑問,我們應該是盡量發展海上運輸。”

“此外。雖然臨高那邊紅牌,搏浦等幾個港口的水文條件也不差,但現在無論外界還是海南島本身,都依然習慣走這邊的白沙碼頭登陸或出海,因此我們除了要保證對瓊州府城的控制外,對白沙水寨和白沙港口也必須加以控制,可能還要修繕擴建,以滿足未來的交通需求。”

“我們現在還沒多少船只可用吧。”

林峰有些擔心,他們倒不是沒船,但是兩條船都太大。太先進——公主號到現在還無法開動。除非他們愿意讓那些西洋水手來控制。而瓊海號則受到油料限制,不可能經常來回跑。

“這個問題臨高那邊已經在著手解決。黑槍販子現在改行做船老板了。另外,我們還可以先購買或者租用本地的民船……總之這個問題并不難解決。我們這邊負責修理碼頭聯系商戶,臨高那邊負責搞船,兩邊同時行動,效率會高一些。”

對于這項提議大家都不反對,這時候敖薩揚當初力主保全白沙寨的價值就體現出來了。雖然那個水寨很簡陋,但好歹有現成可以利用地碼頭,有了一個現成基礎,將來建設起來會方便許多——要知道,未來的海口市可就是在白沙這個位置慢慢發展起來的。

除了解決交通問題之外,他們還決定正式成立一家商行,就命名為“瓊海商行”——本來想直接叫瓊海公司的,但考慮到當地人的接受程度,決定還是入鄉隨俗。商行的總經理當然是任命了經濟學碩士林峰同志,考慮到跟那些奸商打交道很不容易,還經常要護送大筆金錢貨物什么,不能沒槍桿子支持,大家又安排胡凱的二班負責協助他。

記在龐雨小本子上地第三件事,則是有關民政方面。盡管這方面他們原先是打算仍然交給本地官吏來處理,但畢竟不可能完全撒手。日常雜務可以不管,但有關稅收,人口,人事以及大的基礎建設等等權力,肯定是要抓在自己手里的。

龐雨理所當然成為了此方面的代表,盡管他覺得自己其實不太適合與外人打交道——最擁有此方面才能的還要數解席。不過后者要統攬全局,操心事情太多,不可能只負責一處——

“槍桿子里出政權”,要想控制本地政務,沒有實際武力支持也是不行地。在龐雨的強烈要求下,三班長徐磊將作為他的助手,協助其日常工作。

而此后的第四件事,則純粹是因為某人“自愿”留下而增加的——當石亦生大夫聽到龐雨建議他考慮在本地開一家醫院時,立即連連擺手。

“不干!先前好心做兩次小手術就惹來這么多事情,我吃飽撐的還去開一家醫院?嫌麻煩不夠多是不是。”

“又不要你評三甲,還不就是原來的傷病營,無非正式掛一塊牌子而已,和現在有啥差別?現在那些老百姓不一樣來找你看病么,也沒見你把人趕出去。”

旁邊解席笑吟吟說道,老石除了嘴巴毒點,人還是挺厚道的。他現在基本常駐在羅城兵營那邊,指揮手下百來名護工負責好幾百傷員病號的日常護理。自打他的“神醫”名號傳出之后,隔三差五就有人來請他看病。老石態度惡劣——他從不出診。但如果對方把病人抬上門,他倒也不曾拒之門外。

天下畢竟沒那么多疑難雜癥,一般小毛小病人家也不愿上門來看臉色。需要抬上門地多半是些貌似嚴重地皮外傷,諸如撕裂,骨折之類,倒是符合他外科醫生的本行,隨手就給包扎了。因為救護方法對頭,痊愈起來也很快。這一來二去地,“閻王大夫”脾氣古怪,醫術卻極其高超的名聲倒是愈傳愈廣。

“傷病營那邊環境搞得不錯,棚子什么雖然簡陋些,卻非常符合衛生要求,護理條件很好,僅僅用來解決傷兵問題有點可惜。”

龐雨耐心向石大夫和其他人說明他的構想:

“所以我想能不能索性把它改成醫院,你手下現在足足一百多號人呢,都跟你學了不少護理知識,將來傷病營任務結束,他們總要有個安置。這些人不少是殘疾,不可能再加入軍隊,如果安排去干別的,又浪費了他們的護理手段,開一家醫院最合適不過。”

“這對我們掌握本地的民心非常有益,我們現在所受到的尊重,很多就是傷病營帶來的效果。”

旁邊敖薩揚也開口相勸,石亦生哼了一聲,態度總算有點軟化。

“行醫這種事情,可大可小。你們要知道病人及其家屬是沒有理智可言的,連現代社會都這樣,更何況還是在這個倒霉年代……現在外面都傳說我能起死回生了知道不?”

眾人都感詫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明白老石為啥不高興——按理說這是一個醫生所能得到的最高贊譽啦。

“這不是挺好么?”

“好個屁!”石亦生狠狠一拍桌子,“三次!前后有三次了!——當真有人抬著尸體上門啦!最近一次干脆抬來一口出土老棺材,門口那味道到現在都還沒散掉,一大幫孝子賢孫抱著老子的大腿死嚎!我日,這誰受得了?”

大家面面相覷,看來名氣太響也不完全是好事。

“所以我現在只好整天板著一張臉,這樣才能趕走大部分沒事找事的,剩下那些確實需要幫助的人也不至于給耽擱。可如果正式掛牌開醫院,那時候什么病號都要收治。護工雖然有一百多,正規醫生就我一個,整天看那些感冒發燒的小毛病,那還不把人活活累死啊!
zaq159951 發表於 2012-2-8 18:35
一二七 應酬?原來俺們都是鄉巴佬
石亦生終于提出了實際性問題,龐雨等人對此倒也不是全無考慮:

“關于這個,我們倒也詢問過老嚴他們。

州府這邊大藥房不少,中醫也有,咱們可以招募聘請一些,再說你自己也能培養——收兩個徒弟吧,老石,把科學的醫學理念傳播下去,無論如何不是壞事。”

石亦生沉默了,過了很久才哈哈一笑:

“你們不也一樣——龐雨你的建筑學和城市規劃原理,林峰的現代經濟學和統計學,老敖的電子工程技術……雖然不知道下一代能學多少,可總不見得我們一死就統統失傳啊。”

這下子大家都沉默了,解席一下一下輕敲著桌子:

“這事兒當初李教授也提起過,不過那時候我們立足未穩,一方面沒空教,另一方面貿然收羅大批少年兒童也容易引起本地人誤會……現在倒是有時間了,回頭可以跟委員會提一下,看看大伙兒是個什么打算。”

老石這邊,最終還是同意了龐雨的建議,答應在瓊州府搞一家醫院出來。和臨高白燕灘主基地里面那處只為自己人服務的機構不同,這家醫院將是面對所有平民百姓的。

這恐怕也是大明朝的第一家平民醫院。

會議一直開到深夜,按照龐雨事先的構想,留守人員順利分成了軍事。商貿。民政和醫院四套班子,各人都有其職司。每個人都發現自己有一大攤子工作要做,先前不知道該做些什么地迷茫一下子都消逝無蹤。

胡凱就是那種很容易被激勵起來地熱血青年,原先總覺得在這邊沒啥事情可做。整天總是懶洋洋的,現在卻是熱血沸騰,雖然已是深夜,小伙子依然興致勃勃:

“說了那么多,現在需要咱們做些什么。說吧!”

“今晚大伙兒先好好休息,然后,從明天開始,咱們需要完成的第一個任務是……”

龐雨仿佛變魔術般,從桌子下面摸出一大疊請柬,有些居然還是大紅燙金的。

“赴宴!”——

中國人地文化精髓,絕大部分是在酒桌上。

不知道是誰最先提出的這條理論,但果然貼切無比。無論是現在的十七世紀還是后世的二十一世紀。請客吃飯,永遠是中國人最有效的公關手段。

自從那天和本地最大地幾家商戶開過碰頭會之后,老解拋出的誘餌明顯發揮作用。那些人除了口頭邀請,還很快都送來了非常正式的請柬,邀請他們去“吃頓便飯”。

請柬很多。而且時間排布非常緊湊。都集中在這幾天之內,有幾家甚至是互相沖突的。他們初來乍到也不好厚此薄彼。只好找了嚴文昌一起商議,以決定人員和時間上的分配。

還好這邊事先已經把人馬分成了四套班子。根據對方的身份地位,他們可以派出身負不同職能的人員去應酬。主要是解席和林峰兩人,再加上敖薩揚,必要時張申岳吳季兩人也能用用。

龐雨雖然也熟悉這一套,但他天生討厭這種應酬,以前在設計院遇到這種事情都向來是能推則推,到了這邊自然更加懶散。至于老石,則要保持他的“冷面閻王”形象,輕易不出醫院大門——平時不出診,人家一請客就上門?這種跌份兒事情石大夫是絕不會做地。

當然了,在中國這種人情社會,永遠沒有絕對的事情。碰上面子特別大的戶頭,還是要全體出動——此時此刻,龐雨正笑瞇瞇端著一個小酒盅子,響應著對面許大員外的號召,頻頻舉杯,一口一盅的展現著與當地士紳商民地魚水之情。

瓊山縣許家,正如嚴文昌地介紹,果然是當地首屈一指的大家族。別地不說,光看許某人請客這天,穿越眾這邊居然只有這一場應酬,其他各戶統統避讓,就可見許家在當地的影響力了。

在明代,商人地地位一向低下。但凡能把生意做大的商戶,就絕不可能僅僅是單純的商人——要么背后有強力靠山支持;要么屬于某些大家族,本身就是士紳階層,只有這樣才能避免來自權貴的敲詐盤剝。

瓊山許氏明顯是屬于后一種,這個家族里除了象許敬這樣經商有成的,讀書做官的子弟也不少,其中還出過幾個比較有名的舉人進士——酒至半酣的時候,許敬就很興奮的帶著客人們來到后堂,指著一副明代官員畫像向他們介紹道:

“此乃我家叔祖,許忠直公諱子偉之像。他老人家是海忠介公的入室弟子,二十七歲中舉,三十一歲就中了進士!昔年奉旨護送忠介公靈柩回鄉,并為其守墓三年。一生骨鯁堅如鐵,與邱文莊公,海忠介公并稱一里三賢,天下知聞啊……呵呵。”

解席一直笑瞇瞇端著酒杯子,哼哼哈哈的敷衍著他,好不容易才找到個機會快速回頭:

“他家祖上很有名?”

龐雨聳聳肩膀:

“我只知道海忠介公應該是指海瑞,其他人就沒聽說過了,回頭去問問老嚴好了。”

“海瑞的學生么?知道了……”——

老解只要知道一個由頭就夠了,接下來自然是拿出貿易公司經理的社會公關能力,逮著大清官海瑞一通猛拍,順便也捧了捧他的學生,那位許子偉先生——近百年來瓊山許氏的最大驕傲。果然讓這位許敬員外樂得合不攏嘴,扶住老解肩膀連連咂舌:

“啊呀呀,解兄弟啊!實在是想不到啊想不到——你們海外仙山之人,也知道海公許公大名?”

“大明朝的事情,我們還是知道一些的。”

解席笑嘻嘻說道,心說我們不但知道大明朝,還知道后面的大清朝呢……想到調皮處,回頭朝后面龐雨眨了眨眼。正在得意時,卻突然聽到許敬下一句話:

“啊,那聽旁人傳說,解兄弟曾經言道:說我大明崇禎朝只有十七年,可是果有此事?”

先前解席斷斷續續已經喝了不少,雖說這小地方沒什么烈性酒,但老黃酒喝多了卻也上頭。本來有點暈暈乎乎的,這一下卻出了一腦門子的冷汗,立即清醒過來。

那天大戰之前,他一時激動下隨口說出的狂言,除了在場的現代人同伴外,就只有程葉高,李長遷兩個明朝人聽見了。后來他們也曾問起,這邊自然是想辦法支吾過去,一直都沒下文。原以為就此結束,沒想到,這話卻居然已經傳到了瓊州府的商人耳中……

“呵呵……哈哈……”

老解只好仍然像上次一樣敷衍,好在這位許員外估計也喝得不少,迷迷糊糊讓他們把話題揭過去了,也沒再追問。

一行人回到前廳,席面已經重新換過——這種正式酒宴是要換好幾次臺面的,除了菜式,連餐具碗筷都要重新換過,非常的正規化。哪像現代,象征性給換個盤子拉倒……

中途客人還能出去轉轉,順便上個廁所什么。許府花園甚是漂亮,雖然不便進入后園,透過花棱窗卻隱約可見里面花草山石,芭蕉翠竹,頗有江南園林風韻。這里的廁所也非常干凈,燃著氣味怡人的薰香,連坑里都墊著厚厚香灰,一點沒有傳統中國茅廁的“韻味”。

胡凱在上廁所時還發現里面放了一小碟干棗子,拿起一個看了半天,猶猶豫豫的正打算咬一下看看是不是真的,卻被后面剛好進來的敖薩揚一巴掌打掉。

“別丟臉——這是給客人們用來塞鼻子的。”

“啊?你咋知道?”

“傻阿六,平時多讀點書就知道啦。”

敖薩揚在胡凱面前只是隨口一笑,回到席面中時卻和龐雨低聲感嘆:

“這家伙是刻意在我們面前學東晉石崇擺闊氣呢?還是他們家原本就這種習慣?”

“不清楚,咱們以前又沒見過正宗的明朝富人,程葉高那癟老頭兒一向自稱寒素,現在看來倒不完全是在謙虛。”

“如果這是他們家的正常生活水平,那就厲害了。海南島上一個土財主家里就奢華到這種地步,大陸上那些大城市,到了江南蘇杭一帶,還不知道富貴成什么樣呢。”

旁邊解席也低聲湊了過來,大家心里都有點緊張——可別表現得像個鄉巴佬,惹人笑話。

心存警惕的客人們決定主動出擊,這時候大家的關系已經非常親密,相互之間都拍肩膀稱兄道弟了。于是解席開始說黃段子,旁邊敖薩揚龐雨等人則時不時捧哏,又或者說個冷笑話什么——當然都是明朝人能聽懂的。

這位許大員外雖然是一個非常出色的商人,但瓊山許氏歷來號稱“詩禮傳家”,他本人又素以儒商自詡,文化水平還是挺高的,理解能力也相當之強。龐雨他們又刻意選擇了一些諸如清代《笑林廣記上面的經典笑話,老解說的那幾個黃段子更是屬于傳統精品,第一次領略到現代酒桌文化的許某人自是無法抵擋,只一會兒工夫便笑得前仰后合,不可抑制。
zaq159951 發表於 2012-2-8 18:36
一二八 解大爺的桃花運?
不要說許員外了,就是穿梭在席間斟酒布菜的那十幾個年輕婢女,也都丟了體統,捂著嘴巴嗤嗤直笑。

雖然一個個面紅耳赤的,卻還舍不得離開席面,都支棱起耳朵偷偷聽著。其中又有一個小丫頭似乎特別熱情,頻頻給解席斟酒。

老解什么人啊?這家伙前后兩職業——政府公務員,貿易公司經理,都是需要“酒精考驗”的革命工作崗位,沒有紅星二鍋頭半斤以上的肚量,別想干得好。眼前這種甜膩膩低度黃酒在他眼里就當糖水喝,當然是來者不拒。而且這家伙越喝越興奮,越喝話越多,也愈來愈肆無忌憚,眼睛開始賊溜溜的在那些婢女身上繞來繞去。

對于明朝的“美女”,大家原本已經不抱什么希望了,在臨高那半年多倒足了胃口。不過不知不覺間挑剔程度大概也在下降——這次來到瓊州,就感覺女人耐看了很多。胡凱那沒出息的甚至還對窯子里某個半老徐娘念念不忘。

眼下終于見到大戶人家里面的女孩子,雖然只是下人,但食物條件顯然比普通平民要好得多。沒有營養不良跡象,身體發育正常,皮膚較為細膩,牙齒也保護得比較好……體現在外貌上,基本就和現代同齡小女生相差不大。

這些婢女既然能被挑出來待客,自然沒有長得太難看的。其中大的約十七八歲,小的才十四五歲,正是花朵兒一般的年紀。雖然明代的化妝水平實在低下,好在這些小丫頭現在都頂著素面朝天,卻正符合了現代人的審美觀。

許員外事先應該是有過吩咐,這些婢女基本上是一人伺候一個。當然不可能象現代夜總會里面那種“伺候”,不過在旁邊執壺添酒,以及幫忙布個菜什么。

大部分有社會經驗的成年人對此都能泰然處之。有些習慣比較好的,象敖薩揚。龐雨等人每次都還不忘致謝,反讓那些婢女頗感詫異。不過像胡凱,徐磊等幾個小高中生還不習慣這架勢。就稍顯出有些手忙腳亂的尷尬,好在這里畢竟不是夜總會,沒人嘲笑這些雛兒,更沒人敢戲弄他們——雖然那些婢女的嘴角也都微微帶著笑意。

解席這家伙本來倒也和其他同伴一樣能夠保持正襟危坐姿態,也只和主人許敬以及旁邊地陪客老嚴等人說說笑笑。不過到后來,酒勁慢慢發作起來,他終于還是有些失態。大概無意中把旁邊不停給他倒酒的女孩子給當成酒店里的推廣小姐了,終于在那丫頭又一次偷偷朝他杯中添酒時。被老解抓住手,沖她說了幾句調笑地話——

天地良心,其實只是很一般的玩笑而已,稍微帶了那么一點點曖昧。換了現代任何一個稍有些經驗的促銷小姐都會笑嘻嘻的反擊回來,然后再罰對方一大杯酒……但是,這里是明朝。

那個十五六歲的女孩子臉兒一下子燒得通紅。掙脫開解席的爪子,連手中酒壺都來不及放下就低頭跑了出去,之后再也沒進來過。

桌子底下,左右兩只大腳丫子同時沖著老解踩過去。后者其實也就是一時失態,隨后馬上清醒過來,但這時候也只好借酒蓋臉,說兩句自嘲的笑話遮掩過去。不過身為主人的許敬倒是完全沒有不開心地樣子,反而挺高興的哈哈大笑:

“是真名士自風流啊。還是解老弟痛快!”

飯局總算到了差不多該結束的時候,下人們送上茶水點心。凡是看過《紅樓夢的弟兄都知道這大戶人家吃飯,最后一道茶點規矩頗多,龐雨等人早就悄悄提醒大家:仔細看清楚了老嚴的動作再照著做。小心翼翼之下,總算沒人把第一道漱口茶當飲料喝。

漱口凈面之后。方是真正喝的茶水端上。在海南這種小地方居然能喝到正宗龍井茶。著實讓老解他們又對許家地實力高看一頭——但他們卻不知道,那邊許員外對于這幫人隨口就能分辨出西湖龍井。君山銀針等等天下名茶,心下也在暗自驚詫。

飯后飲茶時間。也往往是正規的聊天時段,通常要談生意什么都是放在這會兒。不過許敬這人還算識趣,他很清楚——在沒有了解到其他客戶的報價之前,這些短毛不可能給他任何承諾。他又不想提早泄露自己的談判底線,因此雙方也沒太多談及生意上的事情。只是天南地北閑聊一通而已。

這一談之下,卻讓許大官人愈發的驚詫——眼前這幾個短毛當真稱得上是天文地理無所不通。象許敬這種人,本身既是行商,又能讀些書,應該算是這個時代中見聞最為廣博的一個群體了。可在這些短毛面前卻根本算不上什么——無論許敬談到哪方面的奇聞軼事,他們都能隨口接上兩句,而且還不是一般地附和,確確實實是相當了解。很多引申出來的原理秘聞,他老許這輩子都是聞所未聞。

之后又談到數字方面,算術是商人必備技能,當然也是許員外最能引以為自豪的強項。但很快他的自信心就被打破,和當初那位李長遷李師爺一樣,當他發現這幫短毛居然個個能掐會算,而且對于那些在他看來相當難解的實際性問題,例如計算借款復利,或是不規則地塊面積等方面都是隨手解決之后,許大員外地好奇心就再也抑制不住了。

旁敲側擊地,他開始小心探問起這幫人的文化水平來。解席還有點迷迷糊糊地不太明白,但龐雨卻是立刻就聽懂了。

“呵呵,我們那邊的教育體系和這里不太一樣。不過大致可以做個類比……”

龐雨簡單介紹了一下九年義務制教學地內容。小學畢業大概相當于童生;中學畢業大概等同于秀才;至于考大學么,既然高考一向被認為是中國傳統科舉制度的最后遺存,說考上大學就相當于中舉似乎也沒啥不對。

“照這么說……你們幾位,都有舉人功名在身?”

許某人立即肅然起敬,無論何時,讀書人總是非常受尊敬的——哪怕他們是短毛也一樣。

“哦,我前面說過,教育體系不一樣。我們學習的內容可不止四書五經,評判的標準也不是做光作一篇文章。”

龐雨笑吟吟回答道,但他也不是一味謙虛——畢竟在社會上混了那么多年,不會吹噓自己是不行的。

“不過呢,我們中間大多數人,確實是受過高等教育的。論起掌握知識的廣博程度,比起大明朝這邊的舉人,進士,肯定不會差。”

許敬,嚴文昌等幾個當地士紳互相對視一眼。如果是一般人這樣吹噓,他們肯定不會相信的。但從這些短毛所展示出的驚人見識;他們待人接物的禮貌態度,應對問題的清晰思路——這些人雖然不知道什么叫“邏輯性”,但也能感覺出:對方行事一直極有條理。

以及最重要的:這些人拿出來的技術產品。所有這一切,都毫無疑問說明——這些“短毛”文化水平極高。

在大明朝,文盲想要冒充讀書人幾乎不可能,因為一個讀過書和沒讀過書的,旁人一眼就能分辨出來。中國古代的宗教氣氛素來不濃,那些稍有見識的人士對于鬼神之說又向來都是嗤之以鼻。

從這些短毛的“綜合素質”來看——當然許員外等人不知道這個詞匯,但這并不妨礙他們用全面性觀點來審視對方——如果他們不想承認這幫人是神仙之流的話,那么就只剩下一個解釋了……

“秀才造反,三年不成。但若是這么一群舉人老爺起來造反……”

許大員外悄悄抹了抹額頭汗水,回頭看了嚴文昌一眼,心中立即決定:要加強和這個人的聯系,當然更重要的,還是要與這群短毛打好關系。

宴會最終在熱烈,坦誠,以及善意的笑聲中結束,賓主雙方進行了充滿建設性的會談。雙方都認為,通過這次聚會,增強了政治互信,加強了彼此交流,大家都同意在適當時候,進行更進一步的接觸——以上是解席打算回去后就發往臨高主基地的報告結尾部分。這種與本地重要人物的交流,李教授是反復叮囑務必要讓他們知道全過程的。當大家高高興興離開許府,溜溜達達步行返回并不算太遠的倉庫駐地時,老解一路上就在打腹稿了。

街上人不多,看見這一大群短毛過來也沒一哄而散,該干啥還干啥。這是個不錯的跡象,說明當地人已經完全接受了他們的存在。

不過當他們走到自家倉庫大院兒門前時,卻見那里已經圍了一小堆閑人,正聚攏在一起嘰嘰喳喳指點著什么。解席酒勁上頭,脾氣又上來了:

“咋回事?還有人敢在咱家門前鬧事?”

出來赴宴,大家都沒帶長槍,不過五四手槍還是藏在衣服里的。老解拍拍腰間槍套,氣勢洶洶迎上去。那些閑人立刻四下散開,露出中間一頂青布小轎,以及兩個傻乎乎的轎夫。

布簾被掀開,走出來一個十五六歲的女孩子,手中拎著一個小小的碎花布包裹——正是先前在席面上被解席調笑的那個。

此時女孩子的臉兒依然紅通通的,但卻沒有再逃跑,而是戰戰兢兢低下頭去,屈膝福了一福,聲音很低,但卻清清楚楚地叫了解席一聲:

“老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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