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迷失在一六二九 作者:陸雙鶴 (連載中)

 
jack780111 2009-1-12 17:07:1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42 466197
zaq159951 發表於 2012-2-8 18:32
一零九 在船上
藍天,白云,金沙灘……

這景象依然是這么美。

恍然間,仿佛又找回到初臨此地時的感覺,在這個沒有污染的時代,果然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只不過當龐雨伸直了腿,腳面觸碰到旁邊那門油光閃閃的青銅炮時,心境也不得不回到現實。他現在正躺在瓊海號的后甲板上,就在草席旁邊,固定著一門1857年式12磅青銅滑膛炮——當然,是仿制品。

此次作戰,雖然所有情報都說目標已經很空虛,但軍事組依然做好了打硬仗的準備。先前在編制作戰計劃時,他們所遇到的最大問題,還是兵力不足。

他們現在的兵力狀況處在一個“進攻不足,守成有余”的局面中,一個連一百多人,加上炮兵輔助,守衛臨高已經毫無問題,但要用來進攻府城,就無可避免碰到了“派兵少則不敷使用,派兵多則老窩空虛”的尷尬。

軍隊數量不足,只好用高機動力來彌補。最終,經過商議,大家決定走海路攻擊,速戰速決,盡量縮短戰斗進程,避免主基地長期處于兵力空虛狀態下。

新近加工出的油料足夠讓瓊海號再做一次短途往返航行,王海陽與解席將帶領第二,第三步兵排作為進攻主力,馬千山與林深河率領的兩個炮組也全部出戰,再加上早就出動的北緯偵察大隊,可以說是精銳盡出,相信就算瓊州府那邊有什么抵抗,也將被輕易粉碎。

只是在打下州府,并且穩定住局面之后,二排和炮兵隊都將返回臨高,這邊只放一個步兵排防守。龐雨也將留下主持局面——“誰主張,誰實施”,他出的主意,總不好讓別人冒險。只能由自己來執行。當然,三排長解席作為進攻計劃的倡議者,也理所當然要陪綁。

炮兵大隊這次隨同進攻,并不完全是出于軍事目的,他們依然只有兩個炮組,船上卻有三門炮。裝備堪稱豪華。

只不過那兩門氧氣瓶迫擊炮這次不是主力了,盡管那兩門炮連同炮彈都被搬上了船。但炮組這次的任務,主要還是測試這門新近鑄造的12磅青銅炮。依然是采用十九世紀中期的技術,構造簡單,實用性強,威力也不差,可以發射開花或實心炮彈,攻城野戰都很適宜。

本來很早以前林深河就想鑄造這種火炮了。他說自己當年在美國地時候親手鑄造過實物。有經驗。但因為鋼鐵組那邊弄出來地鐵水質量始終不能達到要求。這個宏大計劃一直未能實施。

直到這次繳獲了若干西洋大炮。深衙內才終于得償夙愿——用繳獲地青銅炮作為材料。黃建成帶人試鑄出了這樣一門南北戰爭時期常用地山地榴彈炮。徐工程師幫忙搞出了炮彈。機械組幫忙配了炮架輪盤等附屬件。在試射中表現還不錯。但真正威力如何。還需要經過實戰考驗。

“如果順利地話我們可以把所有老式青銅炮統統改鑄。足夠建立一個炮兵連了。”

林深河憧憬著那一天地到來。雖然眼前才只有一門孤零零地青銅小炮。但他仿佛已經看到了自己昂頭挺立。手臂一揮之下背后無數炮口轟然作響。大地上四處爆發烈焰地壯觀景象……

這才叫戰爭啊!即使擁有了這個年代最為先進地步槍。但深衙內始終堅信。火炮依然是真正地戰爭之神。

相比起林深河地激動。第一炮手馬千山要沉穩許多。此時他正在對照著一份記錄表檢驗炮彈配屬情況。

“一號高爆彈,二號實心彈,三號燃燒彈……咦?龐雨,記錄表上有四號彈。可我怎么沒看到?”

龐雨走過去看看紀錄表,笑了:

“這份紀錄表編制的超前了,四號彈目前只是一個初步概念,還沒造出實物呢。”

馬千山蹙起眉毛:

“那是什么彈種,做什么用的?”

火炮固然重要,打出去的炮彈才是最終決定殺傷力大小的關鍵,在這一點上徐惠工程師起到了極大作用。根據不同用途,他為這門12磅炮配置了多種炮彈。除去一般用來殺傷集群敵人的高爆開花彈外,還準備了一些圓球形或者是圓柱錐形的實心金屬彈。用來破壞城墻或城門。以及在堅硬地面上形成跳彈,打擊隊列縱深較大地敵方集群。

此外還有在上次海戰中被證明效果極好的燃燒彈。也終于弄出了火炮發射版本,專門用來對付木船,或者焚燒敵人營地。

除了這三種主要用途外,武器組確實還構想過四號炮彈,不過這種炮彈并不是徐惠設計,而是出自李靖誠,吳昆等人的打算……龐雨猶豫了片刻,決定還是跟老馬透透風。

“四號彈最初地構造設想,是在空心瓷罐里裝入液態氯,然后丟到敵人陣地上去摔破……”

“原來是化學彈啊,有必要么,我們的火力足夠猛了。”

馬千山很有些不以為然,龐雨也聳聳肩:

“大家都覺得沒必要,所以化學組只提出了一個初步構想,在制造,儲存,發射等諸多方面都存在很多問題。徐工又拒絕做此方面研究,目前對這個彈種的研究是完全停滯……不過以后弄些催淚彈倒是可以考慮。”

老馬點點頭:

“嗯,知道了……你忙吧,我繼續。”

龐雨笑笑,轉頭走上前甲板,這時候甲板上到處都是人。很多本地新兵還是頭一回被允許登上這艘大鐵船,一個個興奮無比的靠在欄桿邊上大呼小叫。這些海邊居民不是沒坐過船,不過在海上居然可以這么平穩的航行,他們顯然還是第一次體驗。

老滑頭等一批最早投靠他們,先前已經上過船的“老隊員”們就對新丁的表現非常鄙視,他們大都非常鎮定的盤坐在艙內草席上,也不去看外面海上風光,仍在忙著練習拆裝保養自己的槍械。

“拆卸簡便,便于保養和維修”也是瓊海型步槍地設計特點之一,利用平刺刀和刀鞘上配屬的那些個小玩意兒,大部分配件都能快速拆卸或安裝,以便于保養或者更換。

在明朝軍隊中,士兵們平時是不能接觸火器的,即使這些武器在戰場上預定是要發給他們使用,平時也會被鎖在倉庫中。士兵很少有機會去接觸,自然更談不上熟悉或者保養,不過在軍事組這邊則截然相反——唐健他們從一開始就告訴這些兵,火槍只是工具,制勝關鍵還在于使用它的人。

連續射擊之后一定要檢查槍管狀況,每天至少對全槍進行一次上油保養……等等,這些概念被貫徹到每一次訓練之中。每一個士兵都被要求絕對熟悉自己的武器,槍械訓練不單單是射擊,也包括了日常保養和簡單的維修。

現在大部分新兵都已經基本熟悉這種槍械了,槍管在哪些地方容易磨損,紙彈殼碎片容易在哪些地方堆積下來……心里有數以后在戰場上就不會慌張,更容易保持最高的射擊速度。萬一武器有所損壞,也可以在最短間內排除故障,繼續戰斗。

而諸如老滑頭等骨干力量,則有著更進一步的追求——他們已經開始展開競賽,看誰能在最短時間內完成武器的拆卸和組裝。此時,他們正練習在晃動地船甲板上組裝武器。

“這些新兵干勁不錯啊,兩個多月就能練出這樣一支部隊,唐隊長他們可真是神了。”

走到后面艙室,一批軍官都聚在這里。對于龐雨的贊譽,王海陽只是淡淡一笑:

“無非按照以前訓新兵的方式……要比訓我們自己人還容易一點呢,至少揍他們時不會唧唧歪歪的。”

旁邊已經被任命為班長的胡凱聞言脖子本能一縮,王海陽性情直率,訓練中往往喜歡動手多于動口,當初他們這幾個小年輕可沒少挨教訓。

“我說,龐哥,你真有把握……到時候只用一個排控制住整座瓊州府?”

胡凱平時膽子很大的,但現在卻顯示出一絲畏懼情緒來,他現在是三排二班的班長,屬于解席這個排,到時候也是要跟著留下的。

龐雨看看他:

“怎么,害怕了?”

胡凱很直率的點頭:

“有點,我們地人太少了。”

沉吟片刻,龐雨朝他笑笑:

“放心,我也是很怕死地,所以絕不會去做無謂的冒險。”

旁邊解席也笑起來:

“怕個鳥啊,三排現在全部裝備地新槍,真要遇到麻煩一兩天總能守住。船上的大功率電臺也會留給我們,有危險呼叫基地援救,瓊海號開過來支援很快的。”

一群人正在嘻嘻哈哈,凌寧從駕駛艙匆匆跑來,臉色嚴肅:

“都出來下,我們好像有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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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零 做人不要太囂張
一行人匆匆跑上船頭甲板,凌寧手持望遠鏡,指著航線側前方,遠處一片模糊帆影:

“看!”

眾人紛紛舉起望遠鏡朝那邊看去,遠處海天之際,幾艘體量不算小的海船時隱時現,雙方距離相隔還很遠,如果不是用高倍望遠鏡,幾乎看不出來是船。轉載自3Z中文網

“是中國式的硬帆……好像是廣船或者福船,這個我分不太清楚。”

王若彬不在船上,凌寧對這些只是稍有涉獵,而且隔的太遠,更加不易分辨。但能看得出來,數量不少。

“曉東,開下雷達,看看對方有多少船。”

瓊海號此時的速度并不快,黃曉東是采取了最省油的航行法,雷達也并未開啟,否則大概能早點發現。

現在當然顧不上節約了,黃曉東很快開啟船用雷達,雷達波掃描片刻之后,熒光屏上顯示出若干光點。

“七……九……我靠!光大的就超過十五艘了,還有許多小點子,數都數不清。”

解席發出咒罵聲,龐雨則和旁邊凌寧對望一眼,兩人眼中都顯出不可思議。

“居然被伏擊了?對方怎么知道我們的出兵日期和路線?”

各人反應不一。但作為這只小部隊地最高指揮官。王海陽地反應卻很簡單:

“全體警戒。準備戰斗!船上各處立即響起尖厲地哨子聲。那是各班班長在集結士兵。瓊海號經過戰斗改裝后。船上各處堆放了若干沙包。平時作為射擊掩體。必要時還可以用沙子來滅火。

船身中部。三門火炮都被架了起來。這次他們擁有能夠直射地長身管火炮。還配備了燃燒彈。敵人都是木船。來再多也不怕——

確實沒什么可怕地。只要瓊海號地油料充足。在這個時代地海面上。沒有任何船只能與它做對手。就算現在這種情況。只要這邊掉頭加速。那些帆船根本追不上。

不過王海陽顯然沒有退讓地意思。

這一船上都是武裝人員。本來就出兵去打仗地。要是遠遠看到帆影就逃跑。那他們以后干脆別出海了。

瓊海號依然保持原有航向堅定向前。速度還略略加快了一些。

隨著時間推移,雙方漸漸接近,很快,便進入到彼此都能用肉眼看見的范圍。而隨著望遠鏡中景象漸漸清晰,瓊海號上眾人的心情也從開始地緊張,漸漸轉化為……詫異。

“他們……在自相殘殺?”——

這邊瓊海號做好了一切戰斗準備,原以為會面臨一場大東溝式的遭遇戰。沒想到對面那十多艘大船卻根本沒有象這邊預料的那樣:排成陣列嚴陣以待,而是彼此糾纏混雜在一起,正在相互廝殺。

船上船下。到處彌漫著老式銅炮以及火繩槍發射時的煙霧,火球火箭在船和船之間來回飛竄,而比這些火器更加耀眼的,則是無數雪練般閃耀的刀光,以及隨之飛濺出地血光。

雖然隔了很遠,這邊依然能隱約聽到從那邊戰場上傳來的怒吼與慘叫之聲,從望遠鏡中更是可以清晰看到被斬斷的肢體甚至人頭滾入大海,看來不是在做戲。對面不是一支船隊而是兩支,而且彼此之間打得正歡。

這邊眾人不約而同都舒了一口氣。看來不是中埋伏,只是巧遇而已。解席剛剛接通了電臺,原打算提醒主基地小心突襲的,此時也暫停了動作,轉頭看向那邊。

“這唱得是哪一出?”

“打劫啦,海盜船打劫商船而已,這一時期南海上常見的劇目啦,我們有幸看到一場真實表演。”

三排的一班長敖薩揚扶一扶鼻梁上眼鏡,輕聲開口。他是臺灣宜蘭人。國語中總帶著一股子閩南腔。在他的提醒下,大家也漸漸分辨出形勢:果然是一群體型較小的廣船正在圍攻四艘較大的雙桅福船。那四條福船都是遠洋船型,吃水很深,看來載滿了貨物。不過此刻已經被許多撓鉤繩索搭住,就好像被蜘蛛網粘住地蜜蜂,想跑也跑不了啦。

一旦弄清楚與自己無關,瓊海號上眾人的心情就放松許多,不過接下來怎么行動總要拿個章程。大家都把目光投向王海陽,而王海陽則讓大家自己看著辦——他只管打仗的事。其它事情不嗦。

聳聳肩。凌寧率先攤開雙手:

“這一時期能在海上跑地都不是啥好鳥,咱們沒必要胡亂出手。還是打醬油吧。”

凌寧的意見得到了大家一致贊同,這一時期在大海上,尤其是在東南亞這邊,海盜船和商船這兩種角色隨時可以互相轉換。海面上是沒有什么法律可講的,一艘海船孤零零航行在洋面上,看到遠處出現帆影就趕緊要作判斷——比自己強的,趕快逃跑,不如自己的,可以考慮搶上一把。發財或喪命,往往就在這一念之間。

如果是平時,這幫無聊的現代人沒準兒還會考慮去主持個正義什么,不過現在大家都有任務在身,也就懶得再多管閑事了。

……于是,懷著打醬油的悠閑心情,瓊海號慢吞吞在距離那片鏖戰沙場約一千米的海面上緩緩滑過,黃曉東按照大家的要求特意放慢了速度,好讓眾人能多看看熱鬧。

這艘突然出現,而且體型如此巨大地大鐵船顯然也給了對方極大震撼,那四艘被圍攻的福船自顧不暇管不了太多,而明顯已經占據上風的攻擊者一方反應就比較激烈,幾艘處在外圍,體型比較大的船只迅速脫離戰圈,面朝瓊海號擺出戒備姿態。

這邊通過望遠鏡可以清晰觀察到:對方的船甲板上,許多水手正慌慌張張跑來跑去,推開甲板上亂糟糟的箱子木桶,露出幾門口徑可憐的六磅小炮來,緊張兮兮朝著這邊瞄準。

瓊海號并不介意這些小家伙的緊張,就好像高傲的獅王經過羚羊群時完全不在意那些草食動物地戒備一樣。雙方距離千米左右,那些小口徑炮無論如何形不成威脅。大鐵船只是安靜而無害的保持原有航向,繼續朝瓊州府開進。

如果……如果沒什么意外發生,事情也就到此結束了:瓊海號上眾人看一場大戲,搶劫者照樣發財,那四艘倒霉的福船仍和他們在歷史上的結局一樣,該咋樣就咋樣。

但是……在這個世界上永遠充滿著意外。蝴蝶翅膀總是要扇動一下的,而且這次,引發“意外”的還不是瓊海號上這批現代人,至少不是由他們主動引發——

也許是看到瓊海號無聲無息離去,讓對面那些人有些得意忘形了,又或者是哪個腦殘想要對這邊示威,總之,他們做了一件很蠢的事情——當然,不是開炮,那些海盜膽子再大也不敢主動招惹這樣一艘巨型的鐵家伙。

他們只是升起了一面旗幟,旗子本身沒啥特色,做工粗糙,比先前荷蘭人的差多了,但旗面上一個大大地“”字卻很是囂張,在海風中獵獵飄揚,這邊不用望遠鏡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劉……?劉香地船隊?”

瓊海號上的漢子們互相對視一眼,從所有人嘴里不約而同迸出兩個字:

“干他!”

“嗚……”

一聲長長地汽笛鳴響,原本已經開過去一段距離的瓊海號掉過頭來,用巨大汽笛聲宣布自己也加入這場戰斗,并毫無疑問將成為主角。

接下來的情況,有點像動物世界中的畫面:大草原上,一群鬣狗正在為了幾塊臭肉爭斗不休,卻從旁邊忽然沖過來一頭狂暴的非洲象……

對面那幾艘海盜船大約是二百料左右,折合一百多噸,在明船中不算小了。可惜碰上這邊三千噸的鐵甲船,那就連野狗都算不上。

那艘掛了劉字大旗的笨蛋船首當其沖,連轉舵逃跑都來不及,直接被瓊海號的鍥型船頭給犁進了海里。木殼船體瞬間碎裂,發出巨大聲響,船上人員除了跳水早的,根本連逃命機會都沒有。

直到瓊海號駛過后很長時間,才從它的尾部航跡中浮起幾塊支離破碎的殘骸,包括半截子桅桿,這就是那艘明船唯一剩下的東西了。望著那面猶自在海中浮沉的“”字大旗,凌寧輕輕嘆息一聲:

“所以說,做人不要太囂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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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一 露臉
旁邊幾艘雖然沒被直接撞到,卻也給巨大浪頭拍的東倒西歪,有一艘較小較窄的直接就給掀翻——操縱舵輪的黃曉東大概作了點手腳,瓊海號現在掀起的浪頭比正常行駛時要大很多,巨大的鋼鐵貨輪左右微微搖擺,船上人員感覺幅度不大,但每晃動一次都會在兩側引起滔天巨浪……

“哇噢,這一手你從哪兒學的?”

老解以前經常坐船,聽說過這類損招,不過從沒真正見過。現代環境下都要遵紀守法,很少有人干這種缺德事。

黃曉東臉上現出頗為復雜的笑意:

“我有個本家阿叔,在南海上開漁船的,有機會也做一點走私之類。有時候碰上緝私艇,就用這招掀浪頭把對方趕走……到后來那些緝私艇上都掛橫幅:浪翻軍艦是違法行為……哈哈。”

笑意中夾雜著調皮,懷念,以及一絲傷感,到最后黃曉東還是無奈搖搖頭:

“后來阿叔還是被抓了,判了五年……因為不小心真掀翻了一條,還好他停下來救了,沒死人,不然可不止五年。”

“臭小子不學好。”

隨船的石醫生先是嘀咕一句,不過隨后又拍拍他的肩膀:

“在這兒就安心掀吧,沒人能判你。”

其實用不著安全保證,黃曉東的表現已經很活躍了。以至于馬千山不得不從中部甲板炮位專門跑回來抱怨:

“我說,小黃,開穩當點,你這樣搖來搖去我們地火炮不好瞄準啊。”

“馬哥,你們甭用炮了。對付這些小木船。直接用撞的效果更好。”

黃曉東在上次對付白沙寨明水軍時已經有了經驗,這時候干起來愈發嫻熟,只片刻工夫,連擠帶撞一口氣搞掉三四條大船,旁邊小魚小蝦更是被浪翻無數。

照這架勢。看來根本不需要用到船上的武裝人員了。光小黃一個人就能把這支海盜船隊給團滅。

對方當然不會干挨揍不還手。自打瓊海號一靠近他們的小炮就乒乒乓乓開火了,聲音很響,頻率很高。就跟過年放鞭炮差不多。

不過效果也跟放鞭炮差不多,射出來的彈丸很多掉海里去了。打在鐵板上地也就丁丁當當聽個響兒,除了擦掉一些漆皮外,連凹坑都很少能留下。

1524年,在澳門地一個西班牙人曾經對明朝海軍戰術作了很輕蔑的描述:

“帆船上只裝有小型的鐵火銃,而無銅火銃,火藥也很糟糕……中國人的火繩槍質量低劣,彈丸連普通的胸護甲也打不穿,尤其是他們不懂得如何瞄準。他們地武器主要是竹槍和矛,有地裝有鐵矛頭,有地則用火燒硬,短而鈍的彎刀,護胸甲是由鐵錫制成。有時人們看到上百艘船圍攻一艘海盜船,這些船順風拋撒石灰粉,以迷盲敵人。因為他們數量眾多,可以產生一些效果。這就是他們的主要戰術。”

這段描述肯定有失偏頗,畢竟此后明帝國還打贏了對日本地露梁海戰,但用在這些海盜身上倒蠻貼切——當瓊海號沖入對方船隊時,馬上就有多達幾十艘的各式小船如同蝗蟲般圍了上來。然后就是各種各樣地攻擊方式都招呼過來,只不過除了火器射擊有點威脅外,其它什么丟火球,射火箭,以及拋撒石灰粉之類在這邊看來簡直盡是些小孩子的玩意兒。

后來海盜們推出了幾艘放火船,這倒是當時中國海軍使用很成熟的戰術:那些小船的船頭部位固定有鐵釘和撓鉤,船身上堆積柴火還澆了油,船身點著以后,后面半截還能帶著船員脫離,構思應該說很精巧。

這種火船對木殼戰艦威脅很大,明朝后期幾次與西洋艦隊的交手中,火船戰術都發揮了極大作用。只可惜現在碰上了鐵殼船,那就毫無作用——就算瓊海號停著不動都不怕它燒,更不用說現在輪船還在不停移動,泛起的水波讓火船根本無法靠近。

海盜們所能使用的最后手段就是跳幫肉搏了,劉香的海賊團伙看來挺擅長這個。和上次一樣,無數繩索撓鉤從四面八方飛來,抓在船身各處,一個個剽悍身影咬著刀子就往上攀……

瓊海號上搭載的兩個步兵排這下可算找到了用武之地,王海陽沒讓士兵去割繩索,而是直接把那些吊掛在繩子上的海賊當成了實彈射擊的活動靶。六七十人分散守衛在船身各處,火力不算太密集,但基本上每一槍都能收獲戰果,斷斷續續的槍聲中只看到那些人影噼里啪啦不停往下落,就好像這個季節樹枝上熟透了的菠蘿蜜果子。

極少有海賊能攀上瓊海號船舷的,就算翻上來一兩個,也馬上會被超過三支以上步槍同時攢射。有些打順了手的步兵們在發現繩子上已經不再有“活動靶”之后,干脆直接爬到船舷邊上去對著下面掃射,只打的那些小木船上慘叫連連,壓根兒別想站人。

在意識到己方無論如何干不過這艘大鐵船之后,海賊們也沒多堅持,立即拋棄獵物四散落荒而逃。黃曉東原來還打算追趕的,以瓊海號的速度優勢,只要真心想追,這幫海盜一個都別想溜走。不過龐雨及時提醒他注意油料表,別為一時痛快而浪費太多柴油。雖然可以自制了,但燃油依然是十分寶貴的。

黃曉東接受了他的提醒,在頂翻最后一條比較大的海賊船后,瓊海號恢復正常航速,緩緩掉頭朝著原先航線駛去。不過海賊們的噩運并未就結束,輪船保持均速行駛,也不再大范圍轉向所帶來的后果就是——炮組終于找到了機會。

“媽的,小黃總算不發瘋了……好歹也給咱們留點東西打一打么。”

林深河一邊罵罵咧咧,一邊親自動手,忙著向青銅炮里填入發射藥包和炮彈,而馬千山則一言不發,悶頭尋找合適的目標。周圍四散逃跑的小船不少,不過值得用磅青銅炮對付的目標并不多,找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找到一條比較大的,看起來約有五六十噸的樣子。

“就是它了,瞄準了打,機會不多,一定要打沉!”

馬千山沉著說道,現在這些船正在瘋狂朝著遠離瓊海號的方向逃竄,黃曉東又不打算追趕,他們的射擊時機不會太多,如果連發幾炮都打不中那可丟臉了。

“我先來我先來……”

林深河率先開了第一炮,炮彈從目標船帆頂上劃過,在前方海域中激起一朵水花。雖然沒能擊中,卻嚇得周圍幾條船上水手撲通撲通都朝海里跳。

“別用實心彈啦,打到海里又撿不回來,白白浪費鐵料么。”

馬千山倒挺講究可持續發展的,第二炮他換了一枚高爆彈,不過這次還是沒命中,炮彈落點稍微近了點,引信時間掌握倒挺好,居然在水下爆炸,形成一個圓形大浪頭,掀翻了旁邊不少小船小艇之類。

“……回頭就跟別人說:我們是故意打小船的。”

老馬有些訕訕的朝旁邊助手笑道,不過周圍炮組成員卻無心開玩笑,他們都有點抓狂了——黃曉東一個非戰斗人員都干掉了那么多,他們可是正規軍事編制,如果連一艘大船都沒搞掉,那以后還真沒臉見人。

“這次還是我來,最后的機會,一定要抓住……”

瓊海號正在漸漸遠離戰場,那些逃跑的船只則更加遠離,再打不中就沒時間重新裝藥瞄準了。馬千山不再說笑,而是仔細校準目標距離,計算風速風向,并親自為青銅炮裝藥裝彈。

“這次肯定有了。”

在點燃導火索之前,老馬很確定的預言道,為了證明自己的把握,他甚至背過身子發射火炮。

磅青銅炮第三次發出轟然巨響,隔了幾秒鐘之后,在那艘木頭帆船中部位置,猛然爆發出一個巨大紅色火球,然后附近整片海面上就都能聽到巨大爆炸聲。

那艘木帆船整個被炸成了兩截,鐵和木的碎片風暴甚至波及到周圍數十米范圍以外,附近幾艘小船被打的千瘡百孔,上面人員更是滿身浴血,哀號連連,看起來凄慘萬分。

“這,才是我們炮兵大隊的實力!”

老馬舉著火把昂頭站立,傲然接受來自周圍船員們的鼓掌致敬。

當瓊海號加入戰團之后,那四艘福船的危機就算是解脫了。不過那幾艘船上的水手卻并沒有顯露出輕松的樣子。反而個個如臨大敵小心戒備——這年頭在大海上可沒什么“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之類說法,黑吃黑一鍋端才是標準的行動模式。以瓊海號展現出的強橫實力,真要對這四艘福船下手,這些人連還手余地都沒有。

好在這群來自現代的小伙子們暫時倒還沒有順手牽羊的想法,盡管上次海戰取勝獲得的豐碩戰果,讓不少人產生了“干得好不如搶得好”這類念頭。但總體上,至少在目前,大部分人還是比較純潔善良的,做海盜打劫這份有前途的事業還沒有被他們普遍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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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二 海上龍王?
眼看著瓊海號收拾完劉香船隊之后調轉了**準備離去,那些明朝水手才略略松了一口氣的樣子,開始收拾殘局,救助傷者。不過依然沒有任何對這邊表示感謝的動作,反而從其中最大一條船的船頭上站起一個黑臉膛漢子,雙手抱臂,冷冷注視著這邊。

那漢子極為剽悍雄壯,大家來到明朝后見到的本地人大都身材矮小,可這個漢子卻是例外。目測身高居然有將近一米八的樣子,身上肌肉塊塊隆起,腰間隨隨便便插著一把短彎刀。在他臉上,一條長長舊刀疤幾乎劃過整張臉,此刻半邊臉頰上還有一塊肉血淋淋的掛著,這家伙卻似乎絲毫不覺痛苦,仿佛銅澆鐵鑄一般穩穩站立,死死盯著對面這艘大鐵船。

只是當后來馬千山一炮轟掉一艘木船時,那漢子的瞳孔才驟然收縮一下,人也后退了一步,臉上隱約顯出一絲緊張——這邊解席舉著望遠鏡觀察他半天了,終于忍不住哼哼一笑:

“嘿嘿,總算還知道害怕……真是沒禮貌,連招招手道個謝都不會啊?”

龐雨也觀察他許久了,這漢子頗有氣勢,別人想不注意他都不行。

“看來也是個驕橫的主兒,如果不是在這種情況下碰面,指不定誰打劫誰呢……算了,不用管他,我們參戰本也不是為了援救。”兩人放下望遠鏡,原本不打算再去關注那幾艘船了,卻不料對方又有新動作——和先前犯傻的劉香船一樣,他們也升起了一面旗幟。

旗子形式與剛才劉香那面差不多,只不過上面文字變成了一個大大的“”字。

“是鄭家的船隊?鄭芝龍的手下?”——

馬上又是一輪新的圍觀,不僅僅是現代人,就連那些本地官兵,居然也有很多對那面鄭字大旗極感興趣的。

鄭芝龍這時候還沒達到歷史上勢力最大的階段,在劉香完蛋以前,鄭家主要跑日本。琉球那條航線,南海這一代尚不屬于他的控制范圍。

不過鄭芝龍在這一帶的名氣依然非常響亮,這邊有些老水手居然敬畏地稱呼他為“海上龍王”,這讓不少現代小伙子深感不爽。

“龍王?我們這邊可是有個正兒八經姓敖地。海龍王地本家。他鄭家算個屁。”

被點到名地一班長敖薩楊扶一扶鼻梁上眼鏡。笑笑沒說話。他這個姓氏比較稀少。但聽說過地人卻很多。只要一說“東海龍王敖廣”就人人都知道。為此平時沒少被開玩笑。

對鄭家表現出不屑地并不是只有現代人。曾經在劉家團伙里干過海盜。但現在已經成為穿越眾鐵桿支持者之一地老鐵鱷也同樣表現出了非常地鄙視。

“鄭家……我呸!”

和安德魯船長一樣。老鐵鱷也多次對黃曉東說過——只要“先兒”們愿意。這南海上就是他們地天下。不過比起安德魯。他還多知道一些情況:比如這大船不喝油就跑不動。而且普通菜油豬油還不行。非要從石頭里榨出來地才管用……等等。所以倒沒提過什么不切實際地想法。

不過這時候老鐵鱷倒是建議把那四條大船順手劫了。鄭家以前干這種事情也不少。大魚吃小魚在南海上是天經地義地真理。瓊海號現在當然是最大地一條座頭鯨。逮誰都能一口吞了。

“到時候把貨搬了,船沉了,人都往海里一拋,鄭家也不知道是誰干的。就算他們知道了也不怕,這幾條四百料已經是他們最大的船了,若在這里被沉掉,他鄭一官連哭都沒處哭去。”

老鐵鱷很有把握地攛掇著駕駛艙那些年輕“先兒”們。倒是有幾個人動心了,但大多數人還算理智。

“既然已經跟劉香結了仇,就沒必要再和鄭氏敵對啦,樹敵太多不是好事。我們可不能象小日本那樣得意忘形……”

凌寧等人最終否決了老鐵鱷的建議,瓊海號航向不變,依然朝原定目標駛去。

解席比較謹慎,還是通過電臺把這次的遭遇通報給主基地,讓唐健他們多加小心。劉香可能會狗急跳墻,鄭家也難免恩將仇報……這年頭。誰都不可信啊。

眼看著那面“”字大旗從海平面上漸漸消失,船艙里漸漸恢復到先前地平靜。不過現在大家都有事干了:王海陽帶著各班班長在總結剛才那第一次實戰,批評了幾個過于驚慌的新兵——這些新兵的心理素質還有待加強。有個以前擔任過明軍火銃手的家伙,在緊張中居然忘記這是后膛步槍,直接把紙殼子彈從槍管里塞進去,還連續塞了好幾顆,要不是被班長及時發現并阻止,一扣扳機肯定炸膛。

當然表現好的也有,一個以前干獵戶的小伙兒就極為冷靜。距旁邊同伴統計。光他一個人的戰果就超過了十人,當即受到表揚。不過令人較為不解的是他光打人手腳。從來不肯打腦袋或者身體。盡管人人都知道,那些被軟鉛彈打碎了四肢骨骼的傷者掉海里也肯定沒命。

在被問及是不是出于憐憫不肯多殺人命時,這小伙兒有些靦腆地回答道:

“不是,只是從前打獵養成的習慣,不想壞了皮子……”

還有不少以前明政府軍的成員則抱怨船身太高,他們無法下去撈尸體割首級。明朝的軍隊一直是以割取首級多少來記功的,盡管軍事組招募他們以后就一再告知:這邊不會再用這種方式計量功勛了,但很多人還是改不了這種“愛好”。

“我們的隊伍里盡是些什么人啊……”

龐雨正帶著人幫忙修補油漆,聽到這些對話時禁不住苦笑不已。這次打算留守在瓊州府的三排中現代人不超過十個,其他大部分都是本地人,而到時候他們就要靠這些人來維持一府局面,想起來還真讓人憂心。

“怎么?膽怯啦?后悔啦?”

旁邊凌寧取笑道,他倒是挺想來常駐的,但老婆堅決不同意,所以回頭還要跟船返回。

“那倒不至于,就是有點……前途莫測的感覺。你知道,我們在臨高這么長時間,基本上都是在改造當地環境,使之適應我們,而這次,怕是我們要去適應本地了。”

這一百多人彼此關系都不錯,但其中終究還有親疏之別,龐雨和凌寧就屬于特別鐵地哥們兒——他們倆都是南京人,都愛玩帝國時代。而且,很湊巧的,兩人以前還是同一所中學,同一所大學。

“但如果適應不下來,怕是會被淘汰掉……像我這種換了個枕頭就睡不著覺的人,不知道能不能堅持下去呢。”

龐雨擦了擦眼睛,隨即就抱怨那些化學組配置的防銹油漆刺激性太大,凌寧默然半晌,拍了拍他的肩膀:

“反過來想想吧,廣闊天地,大有可為。你自己不也常說么:我們就是那一群癌細胞,遲早要擴散開的,呵呵。”

龐雨勉強笑了笑,正要接口。駕駛艙中解席探出半個腦袋,大聲宣布道:

“,弟兄們,和主基地那邊聯系過了,唐隊長同意我們繼續攻擊。與北緯他們的偵察組也聯系上了,目標狀況沒有變化,作戰計劃照常進行!”

甲板上到處響起一片歡呼聲,先前解席跟主基地聯系的時候,大家還頗為緊張,擔心這件小插曲會影響到委員會的判斷。那些謹慎過頭地委員們可能會以防備海盜報復為理由,取消整個作戰計劃,把武裝人員統統撤回去留守,這就惡心了。

據解席說,剛才委員會內部確實有了一番爭議,不過到后來唐健還是力排眾議,同意出擊部隊繼續作戰。只是要求速戰速決,主力部隊盡快返回就行。

“看見沒,大家地士氣都很高漲呢。嘿嘿,無論誰想要淘汰我們,可沒那么容易。”

凌寧笑著說道,龐雨點點頭,也不再多說什么。這時候黃曉東打開了全船廣播:

“白沙口到了,全體準備登陸。”

根據龐雨所制定的作戰計劃,瓊海號輸送地這支武裝力量,并不直接在府城周邊海岸登陸,而是將首先攻取距離府城大約四公里左右的白沙口水寨,將那里的武裝力量摧毀之后,再行攻城。

攻城必打援,瓊州府內的陸軍已經基本報銷,沒什么威脅。不過白沙口水寨上次只是被小黃搞掉了幾艘船,實力沒受到太大損失。據多次偵查,雖然這里的戰艦海船之類大部分都被逃跑官兵給帶走了,但水寨里還有好幾百人駐扎著,如果要對瓊州府進行支援的話,他們就是唯一的武裝力量了。

既然如此,那就先搞掉它。正好作為一處水寨,想必碼頭設施也會比較完備,占領了這里,從輪船上卸載物資什么方便些……諸多因素考慮下來,進攻部隊最終選擇了白沙口作為登陸點。

現代的海口市就差不多在白沙口這個位置,黃曉東對于這里的地形和水文狀況相當熟悉,不用借助雷達,他直接找到了一片適合于登陸占領的沙灘。
zaq159951 發表於 2012-2-8 18:32
一一三 漫長的一日(上)
不過因為先前那幕小小插曲讓瓊海號耽擱了幾個鐘頭,當他們抵達目標陸地時,天色已經完全黑下來了。經過商議,大家決定還是不要冒險在黑夜中行動,畢竟這是他們第一次玩兩棲登陸戰,本身困難就很多了,沒必要再增加難度。瓊海號將在附近海域下錨停泊一晚,待次日天亮后再行攻擊。

一夜安靜無話,王海陽安排了不少崗哨以防偷襲,不過并沒有收到什么效果。待到次日凌晨,天剛蒙蒙亮的時候,瓊海號立即動作起來,開始實施這場被命名為“奧馬哈”的登陸行動。

先是一艘帶有馬達的橡皮艇被放下了水,七名最精銳的突擊隊員乘坐在皮艇上,開始向著沙灘挺進。二排長王海陽親自打頭陣,他將帶人在沙灘上構建一個火力支撐點,以掩護后續登陸。

這種謹慎其實有點多余,這里并不是什么防守嚴密的灘頭陣地,除了幾個清晨早起的漁民外,根本沒人在意到這場劃時代的兩棲登陸行動。不過那幾個漁民可著實被海面上突然出現的大鐵船,以及這批涂黑了臉的突擊隊員給嚇得不輕,他們丟下手中漁網,跌跌爬爬朝不遠處的那片明軍營寨跑去。

突擊隊并沒有阻止他們,他們選擇作為登陸點的這片沙灘距離白沙水寨還有一段距離。明也許會出來阻撓,不過以他們的集結速度和行軍速度,等趕到這邊時大部隊早上岸了,到時候誰打誰可就由不得他們來決定啦。

先遣突擊隊很快成功上岸。王海陽直接帶人往白沙寨方向警戒,監視明軍的動作。而這邊其他后續部隊也紛紛上船開始登陸,他們地主要交通工具是三條從公主號上搬來的大舢舨,每條最多可以容納二十人,不過用來運載全副武裝的士兵連同裝備,一次只能帶一個班。

龐雨和解席跟隨三排一班率先登陸。望著那片漸漸靠近的白沙灘,老解忽然哼了一聲:

“突然有一種很怪異的念頭:假如對面有一挺MG42在對著我們……”

“那這就是名副其實的奧馬哈了,然后我們就可以確認這其實是一個主神世界……行了。別瞎扯啦,準備上岸!”

除了幾個浪頭外。大舢舨沒有受到任何阻礙地沖上了沙灘,士兵們按照原來在臨高時就訓練好的,紛紛跳下船去涉水把舢板推上岸邊,從中取出槍械,背包。子彈盒等裝備披掛上身,并迅速在沙灘上集結。

這時候明軍的水寨那邊也已經發現了他們。正在騷動起來。不過這邊地行動速度很快,兩個排的兵力沒花多少時間就都上了岸,王海陽沒有直接下達進攻命令地原因是他們正在等著那門青銅炮登陸——火炮拆散后被固定在空桶和浮筏上,用小艇拖拽上岸,比較費時間。

當一隊亂糟糟的明軍武裝人員終于打開營寨大門沖出來時,他們發現短毛的部隊已經在營寨外面等著了——王海陽終于還是沒耐心等那門火炮慢慢被拖上岸,因為之后還要擦干,組裝……他讓炮組人員留下處理這一切,自己則拉上兩個步兵排直接來找白沙寨明軍的晦氣。

這邊是兩個排,七十多人。對面明軍光是沖出了營寨的就超過三百。里面還不知有多少。按常理說對方地膽氣應該很壯才對。可是,實際上。在雙方眼中,對于強弱對比的判斷卻幾乎一致……

這些短毛軍人數雖少,但統一制式地武器和軍服卻展現出了極大的威懾力,白沙寨中的明軍基本沒有直接和短毛在陸地上交過手的,但這幾個月來關于短毛火器無敵的各種說法早在本地軍隊中傳得沸沸揚揚,幾乎成了神話。

“太多了!太多了!跑啊!”

還沒開戰呢,這邊甚至連一槍都沒開,對面的明軍竟然已經出現了逃兵現象,有幾個人脫離隊伍,撒開腿朝相反方向跑去。不過他們整體作為一支軍隊的秩序倒還沒有完全崩潰,從后面竄出幾條漢子用弓箭和火銃打倒了這些逃兵,并當場梟首示眾。

血淋淋的人頭震懾住了人心,明軍開始排列成作戰陣形,擺出了決一死戰的架勢。

王海陽這邊一直沒什么動作,靜靜看著對方表演。他不是沒想過趁著對方立足未穩的時候沖擊一下,不過想到自己地部下也是頭一次進行實戰,剛剛安排好地戰線不宜改變,最終決定還是以靜制動。

七十多人,以兩三人為一小組排列成稀疏的散兵線。臨時用工兵鏟挖沙子堆積起一些射擊掩體,這要按正規步兵操典肯定是不合格。不過用來對付明軍那些簡陋地遠程武器,已經綽綽有余。

明的軍隊終于開始進攻了,任何時候,在一支軍隊中總會有些特別勇敢的人員,對面明軍的指揮官似乎就是這樣一個人。他揮舞長刀沖在最前面,大聲鼓勵著身邊將士奮勇進攻,這在大明朝的軍人中間絕對可算是一位楷模了。不過,“槍打出頭鳥”這句話也正是為這種人而設……

“嘭……”

一聲火藥槍響,那位奮勇沖鋒的明軍將官腦袋上忽然爆出一個血洞,正面看上去只是一個小孔,但當他又前沖兩步頹然俯身趴下時,所有人都看到他的整個后腦勺都被掀飛了——

軟鉛彈對人體的破壞力實在恐怖。

“日,誰槍法這么牛逼?”

這邊老解等人抬眼四顧,明軍距離他們還有五六百米之遙呢,這些新兵們目前還是嚴格遵照教導,不到三百米不準開槍的,看看四周,似乎也沒有火槍發射后的青煙。

“轟轟”兩聲,從明軍隊列中又騰起兩股煙霧,炸翻一大片。這邊的火炮還沒運上來呢……是地雷,預先埋在沙地中的。

“干,是北緯他們!這家伙的手還是這么黑……專愛打軍官。”

王海陽終于看到是誰在動手了:在明軍沖擊方向的側面,兩百米左右,一片礁盤和沙地混雜的海灘上,大堆干枯海草之間,隱隱約約有些沙子在翻動,就好像是埋在沙里的寄居蟹。

不過處在混亂狀態中的明軍完全不可能注意到側面兩百米之外的微小動靜,那邊北緯開了一槍后也沒再動手,偵察隊的任務是刺探情報,偶爾加上伏擊騷擾或暗殺,直接與幾百號敵人硬碰硬絕對不屬于他們的職責范圍。

喪失了指揮的明軍依然在往前沖,不過沒什么陣形了,就是一窩蜂。當他們進入到距離三百米范圍之后,這邊的火槍陸陸續續響了起來。槍聲依然不很密集,因為每一名士兵在射擊之前都要瞄準一下,這是訓練中反復要求的——中國傳統火器效果不佳的一個重要原因,就是士兵往往在射程之外開火,而且不瞄準,能打響就算完事。

三百米的距離,對面明軍要跑過這段距離至少需要一分鐘,瓊海型步槍每分鐘可以射擊六八次,七十支步槍同時開火,每次的命中率按計算,明軍要跑完這段死亡之路需要付出——

從某種意義上說,戰爭就是一道殘酷的數學題。如果明軍能頂住這邊的火力沖上來打肉搏,那他們就有可能取得戰斗的勝利。

然而在實戰中,對面明軍卻連一半路程都沒能沖到,當最前面那三五十個勇猛之士統統被打倒以后,剩下那些人統統選擇了向后轉,以比沖鋒更快的速度逃跑了。丟下幾十具尸體和傷員,他們直接逃回到營寨中,緊閉大門,再也不肯出來。

王海陽帶人施施然來到營寨外面,野戰算是打贏了,那些明軍應該不敢再出來找麻煩。但接下來他們還是要解決掉這個寨子,在進攻州府的時候,他們不希望背后有任何成建制的明軍武裝存在。

北緯和幾個偵察大隊的小伙子一邊抖著身上沙土一邊走過來和大部隊會合,王海陽看看他們的人數,問道:

“怎么少了幾個?”

“在監視府城那邊呢,張小山帶隊。”

北緯淡然回應道,王海陽皺起眉頭:“張小山?老滑頭的兒子?”

“他學的很快。”

北緯故意裝著沒聽懂王海陽的意思——在他們這個被明朝人稱為“短毛”的團體中,本地人已經占了一大半,不過各個部門中間有決定權的依然只能是現代人。軍事組一連長三排長不說,包括九位班長在內,各級基層士官依然全部是由現代人擔當。在這方面,大家一直保持著心照不宣的默契。

但北緯作為偵察大隊的主官,他當然有權決定內部人事,王海陽也不是什么多心的人,問了一聲之后也沒多再羅嗦。

“看看怎么把這營寨搞下來?”

幾人聚在一起開了個短會,通過望遠鏡,可以看到不少明軍仍躲在寨墻后頭防守,作為一處永久性軍事設施,這座白沙寨外圍還是有不少拒馬,鹿角荊棘等防御措施,壕溝也挺深的。強行攻打能攻下來,但多少會有些損傷。
zaq159951 發表於 2012-2-8 18:32
一一四 漫長的一日(中)
王海陽他們并不打算把銳氣浪費在一座寨子上,反正后面有一門火炮呢,讓炮組來解決這個麻煩好了……他們安排步兵在營寨外頭休息等候,吃點干糧,順便對明軍傷員實施了救護。

大多數傷者都沒什么搶救價值了,不過倒是抓到了十幾個毫發無傷的俘虜——這些人躺地上裝死的。通過那些被送回瓊州的傷員,短毛不虐待俘虜的名聲倒也在小范圍內傳播開來,這群俘虜中間有些人以前跟城里的傷員接觸過,從他們那里學到了面對短毛火槍保命的法子——裝死或者投降,總之別硬頂。

北緯饒有興味的審問了幾個,不過并沒得到什么更有價值的情報。這座水寨包括那邊府城里各種狀況他們早就打探清楚,計劃也都擬定完善,現在不過按部就班的實施而已。

早晨九點半,折騰了三個多鐘頭的炮組終于拉著他們那根獨苗苗出現了。從臨高帶上船的那頭犟驢子死活不肯下水,深衙內等人只好自己充當牲口,一路哼哼唧唧唱著“纖夫的愛”把大炮拖到陣地前,正對白沙寨大門。

“好吧,先來幾發高爆彈嚇唬嚇唬他們,如果他們還不肯投降或逃跑,就上燃燒彈,一把火燒了干凈!”

林深河一路上都在考慮如何讓自己付出的勞動力取得最大成效,火炮雖然只有一門,但炮彈卻很充足。如果不是龐雨等人堅持要先上高爆彈,他都想直接用燃燒彈,四散飛濺的凝固汽油來對付這種木制營寨實在是大殺器。

寨墻背后的明軍們沒有任何辦法,只能驚恐注視著外面那些短毛慢慢折騰。12磅青銅炮比起明帝國自鑄的什么大將軍大元帥之類并不顯得很威武,僅僅一門的數量好像也不足以嚇唬住人。不過,現在這些明軍都已經非常清楚——短毛手里的火器和他們所了解的絕對不一樣,光那些手持火銃威力就已經遠遠超出他們的想象,換了這大家伙……

“嘭……嘭……”

這邊青銅炮還沒準備好,寨子里的幾門小炮倒先開火了。只不過依然是老毛病——這些明軍似乎永遠弄不清自己手中火器地實際射程是多少。匆匆忙忙就點燃了引信。打出來的東西,不管是鐵球還是碎鐵砂子,根本夠不到這邊炮位,感覺更多是為了壯膽。

炮組根本不加理睬,該干啥還是干啥。倒是胡凱手癢,悄悄摸到近處還了兩槍,干掉一個炮手。然后在對方憤怒的弓箭和火繩槍追擊下狼狽逃回。

“甭多費功夫啦,看咱家一招搞定……”

在深衙內自豪的宣告聲中。12磅青銅炮終于發言。炮彈落入明軍寨中,炸到什么看不清,但騰起的橘紅色火球以及隨后爆發出的大片驚慌叫喊聲充分證明了炮彈的威力。

一炮,這邊僅僅開了一炮,明軍營寨就好像被澆了水地螞蟻窩一樣沸騰起來。無數明軍打開前后兩座寨門蜂擁而出——不是為了進攻,而是逃跑。

大約七八百的明朝軍人拋棄了他們地營寨,武器,旗幟,甚至號服,一窩蜂朝著瓊州府方向狂奔而去。僅僅片刻之后。剛剛還深溝高壘,頗有森嚴氣象的軍營就完全向攻擊者敞開了大門。

這邊很有耐心的又等待了二十分鐘,直到沒什么人再從寨子里跑出來,他們才小心翼翼貓著腰端著槍,如同鬼子進村一樣摸進了白沙寨。

營寨中的人并沒有全部跑光,居然還剩下不少老人,女人和小孩子,看到短毛兵殺進來,他們紛紛躲進破屋子里,或是干脆跪在地上磕頭。

地上到處亂七八糟丟棄著刀矛旗幟等物。一口大鍋中還煮著某種爛糊糊的食物,胡凱好奇過去嘗了一點,然后就呸呸呸不已的趕緊吐掉。這里雖然是兵營,但現在看起來也就和一座小山村差不多。

凌寧等人最關心碼頭狀況,他們首先跑去海邊碼頭查看了一下。很失望的發現這里水深還是太淺,瓊海號依然無法靠岸停泊,看來物資還是只能靠駁運。

正如情報中所說,碼頭邊停泊的海船幾乎都沒了,只剩下幾條破爛不堪無法再下水,或是一些小到不能用來橫渡海峽的小木劃子。不過在海邊有個修船場,堆放著上千方的老木料,倒還算是不錯地收獲。

一行人正在檢查時,忽聽營地中傳來一陣爭吵聲,過去一看。卻是二排班長魏艾文和三排的敖薩揚在吵架。

“你這不是沒事找事嘛。人都跑光了還燒什么房子啊。”

面對臺灣仔的指責,魏艾文和他手下幾個士兵則面無表情的舉著火把。站在一座茅草屋旁。

“他們只是逃散而已,如果不把這處營寨燒了,用不了多久又會聚攏回來的。”

小魏的理由也挺充足,不過敖薩揚絲毫不以為意:

“無所謂啦,今天一天大概就能拿下州府了,到時候這邊的兵十有也是投降的,你把房子燒了我們回頭還要想辦法安置,多此一舉么。”

“至少現在他們還是敵人。”

小魏依然堅持,這小家伙自打被俘虜過以后就對明軍相當仇視。邊上龐雨解席等人聞言都苦笑不已:

“你小子還真固執,合著你反正不負責留守,把他們逼得上山打游擊也無所謂是不?”

死活說服不了這小子,最后只好找來王海陽,后者聽了雙方理由之后,又看看那些還有人在進出的破草棚子,朝魏艾文搖搖手:

“算了吧。”

小魏這才丟下火把離開,但臉上神色依然是憤憤的。

在營寨里生火吃過午飯,又休息了個把鐘頭,估摸那些逃兵怎么著也該爬到瓊州府了,這邊地進攻部隊才慢悠悠上路出發,前去“攻打”那座已經全無防御的府城。

炮組兄弟們在白沙寨中找到了幾頭騾子,還找到一輛大車裝載彈藥,這下總算可以不用親自拉纖了。不過很快,深衙內又遇上了趕牲口的煩惱,這些海南騾子聽不懂他們的吆喝,趕了半天也不聽話,只氣的林深河等人大罵還不如自己拉車算了。

后來還是一個本地步兵上前幫忙,才管好了牲口。步兵們對于這門大炮極其敬畏,又充滿好奇。從旁邊經過地時候,人人都要上來摸一把,倒把個炮身摸得油光锃亮。

“衙內,你的炮很亮啊。”

“是啊,感覺越摸越大噢……”

一幫現代小伙子們則嘻嘻哈哈開著那位的玩笑,一路上笑聲不絕。不象是去打仗,倒象是一次郊游。

下午三點左右,這支小小的攻擊隊伍一路優哉游哉來到瓊州府外,這座明王朝在海南島上的統治中心此刻已是大門緊閉,城墻上密布刀槍,在墻垛箭樓縫隙間,隱約露出百十顆腦袋,緊張兮兮注視著他們。

“不是說有內應的么?我們的內應呢?”

凌寧等一幫跑來湊熱鬧的家伙舉著望遠鏡四下張望,當初老解等人信誓旦旦,說只要部隊一開到州府這邊,馬上就有人打開大門迎接,所以一路上才胸有成竹慢慢溜達過來,還打算直接進城吃晚飯呢。

“王辛芝,這怎么回事?”

感覺丟了臉的老解神色陰沉,正好看見一個白臉漢子與張小山等偵查人員一同過來,當即拎過來低聲叱問,那漢子也是一臉苦相。

“小的也不知道啊,解大爺,昨個兒和城里那幾位還說得好好地……”

這個王辛芝也是先前被俘虜地明軍之一,他和張陵關系不錯,后來就是在張陵的推薦下加入了短毛隊伍。不過他并不是陜西人,而是瓊州府本地人,標準地地頭蛇。在被征召加入明軍之前乃是府城中有名的無賴子,手下掌著十多號潑皮,也算城中一小霸。當兵后被任命為小頭目,帶著十多號人,人送外號“飛將軍”——形容他無論打架還是打仗都跑得飛快,敵人追之不及。

這次老解和城內老嚴等人合謀,理所當然把這位王飛將派回去聯絡舊部,打算在城內搞個第五縱隊出來。一直以來都挺順利,按他的說法,直到前兩天一切都還好好的,就等短毛過來開門投降了,大家該干啥還是干啥。

“就是三天前來個了窮酸,自稱是什么新上任的瓊州推官,一來就咋咋呼呼把城中衙役給聚攏起來,然后又清街封路,說是要據城死守以防匪徒……要不是手下兄弟報信早,連我都差點陷在城里沒出得來……”

王辛芝嘀嘀咕咕里唆,眼見解席臉色愈發不快,才趕緊又切回正題:

“嚴大人他們原來說可以想法子哄哄那窮酸,這幾天他正在興頭上,時間一長人疲了也就沒事了,只是沒想到諸位大爺剛巧在這時候過來……”

老解哼了一聲,轉過頭去:

“一點小麻煩,弟兄們,城里新來個二百五長官,原先的計劃怕是要改一改了。”

“也沒什么好改的,本來就不指望那么簡單拿下。”

王海陽淡然回應,注視著那座緊閉著的城門樓子:

“直接轟下來好了
zaq159951 發表於 2012-2-8 18:33
一一五 漫長的一日(下)
公元1630年,九月二十三日。明崇禎三年庚午,農歷八月十七,秋。

進攻部隊零散分布在一個不算太高的小土坡四周,大家都看著前方那座緊閉的州府城門。

土坡前方就是磅青銅炮的炮位,這時候大炮直愣愣正對著城門口。

“要不要先……喊個話什么?”

馬千山還是挺講人道的,炮彈已經裝填好,仍然問這邊一聲。王海陽看看解席,解席看看龐雨,龐雨……沒人可看了,他攤攤手:

“轟吧,少傷人就是。算是給城里人一個理由,好說服那新來的二百五上官。”

馬千山笑笑:

“好吧,正好測試一下咱們這門炮的發射速度……”

說著,他又指揮助手們給這門青銅炮加上了一個附件,這附件裝上去之后讓周圍眾人目瞪口呆。

“這……這什么東西?”

在青銅炮的炮管上,裹了一圈粗看起來“毛茸茸”的玩意兒,仔細看卻是許多很輕薄的銅片構成,一片一片圍繞炮管設置,本來光滑修長的炮管如今卻像個獅子頭。

“這是……散熱片?在炮管上加裝散熱片?”

對于曾經自己DIY過電腦的小伙子們,這東西倒也不算太古怪,用途很容易能想明白,但出現在炮管上,還是讓人感到匪夷所思。

“我也覺得挺古怪的,不過機械組既然提供了這個東西,不妨試一試,從原理上看應該還是有效的。”

老馬笑呵呵道,出發之前秦石青硬把這東西塞給他,他也就同意順便測試下效果。

“我估計懸,如果這種東西真管用的話,歷史上……我們的歷史上不會不出現實物。”

龐雨素來迷信“歷史上沒出現的,肯定不實用”。不過旁邊凌寧倒還寬容:

“十八世紀以前還沒有擴大散熱面積來降溫的概念,后來有這方面技術了,但火炮的溫度上升又早超過了散熱片能解決的范疇……我們的技術發展水平不同于傳統歷史軌跡,出現一些怪胎也很正常。”

“那就測試吧……”

于是龐雨不再多羅嗦,閃開一旁,看炮兵大隊表演。

“先打半個基數,用實心彈。”

炮兵總監馬千山輕描淡寫一聲令下。炮兵陣地上立即騰起陣陣白煙。深衙內脫光了膀子親自赤膊上陣,只聽到轟轟巨響不斷,瓊州府南段城墻,城門。及其附近區域,全部籠罩在一片火光和煙霧中。

直到這邊硝煙散去很久之后。那頭地塵土飛灰仍舊沒有沉淀,不過已經可以看出效果。

城門已經整個兒沒了,透過門洞甚至可以看見州府里面,一大群平民雜兵抱頭鼠竄的混亂景象。城墻也有數處坍塌,墻頭上煙塵漫天。卻連個鬼影子都看不見。

“沒反應么?”

大家舉著望遠鏡張望半天。并沒有看到城里有投降跡象。現在城門已經被轟開,他們要攻進去倒也輕而易舉。不過。既然已經動用到火炮了,那索性就用足。

“再打半個基數吧,這次用高爆彈,轟擊城墻頂端。”

馬千山再度下令,先前炮組發射時,是故意朝城墻下面打的,這一頓轟下來,城墻上本就不多的幾個守軍早跑光了,現在再轟城墻馬面主要也就是一個威懾作用。當然如果還有誰非要賴在上面的,那是自己找死。可怪不到這邊。

林深河則摸一摸炮筒溫度。發現還行,散熱片的效果不錯。于是二話不說,繼續填藥開干。

乒乒乓乓又是一通狂轟濫炸,這次的聲光效果要遠遠超過上回,造成地破壞也遠遠大于上次——開花炮彈里都填裝的硝基炸藥,威力比黑火藥大很多。

當面這段城墻上半部分基本都坍塌掉了,城門洞給掩埋了一半。而且林深河還“不小心”把兩顆炮彈射到了城里,外面就聽到轟轟聲響,也不知有多少人為此倒霉。

轟完之后等了半天,城里居然還是毫無反應。

“這么硬氣?還不投降?”

連凌寧等人都有些耐不住,魏艾文等人更是直嚷嚷:

“上燃燒彈上燃燒彈,燃燒彈!”

“少做點孽吧,回頭我們還要住里面呢!”

龐雨大叫著阻止,解席也主張多給點時間。

“可能是給嚇傻了,要不找個人去問問?”

他回頭朝幾個本地人那邊看去,結果看到誰,誰就退縮,那個號稱本地精通的王辛芝更是躲地鬼影不見。

幸好這時候對面終于有了動靜。一片煙塵中,眾人勉強看見在城墻廢墟間隱約有個東西在飄動,過了一會兒才能辨認出,那是一條白色大褲衩,用竹竿挑著不停揮舞。

“上次跟他們說的是以白旗為號吧?代表投降地。”

“好象是……看看誰來接頭就知道了。”

進攻者們交頭接耳了一陣子,便很有耐心的等著受降,不過又等了很長時間,才看到一隊人灰頭土臉的從城墻廢墟上爬過來,為首一個倒是他們的老相識——主簿嚴文昌。

嚴老頭兒這次挺鄭重,穿了件絳紅色官袍,不過已經被塵土蓋成灰白色,他雙手高舉著一個大盒子,后面一個差役模樣的人猶自在拼命揮舞著白褲衩,唯恐這邊看不見再轟一炮過去。

當然不會再轟他,這邊老解已經迎上去。

“怎么才來,存心浪費我們炮彈是不是?”

不管怎么樣先給對方扣頂帽子再說,老嚴果然連連叫屈:

“啊呀呀,怎么敢……這不是新來一個上官么,雖然不是知府,卻也是正兒八經進士及第,實授地正七品,當下闔城中就屬他官帽子最大。這老王八鐵了心硬頂,我們也沒法子。”

“哼哼。那現在怎么降了?那白癡給炸死了?”

如果那個二百五真是那么英勇無畏,想必應該親自上城防守,那么剛才那通炮轟肯定能滿足他為大明王朝盡忠的信念。

但老嚴卻搖搖頭,帶著明顯地厭惡之情說道:

“可惜沒有……開頭倒是在城頭上的,但大炮一響就跑下城了,我們想要出降他還死活攔著不讓!后來眼看著大炮要打進城里來,大伙兒都急了。一擁而上把他給敲暈啦……”

解席禁不住哈哈大笑:

“干得不錯,早點打暈他不就結了。”

兩人一路嘮嗑返回,順手把老嚴捧著的那個盒子拿過來打開。里面果然是知府官印,不過這邊沒人當回事。只有林深河拿去研究半天,想看看能不能熔了做炮彈。

大部隊進城的時候遇到一點麻煩——這邊的城墻段坍塌嚴重。城門洞雖然還通一半,但已經通不過火炮,大家只好繞到另外一邊去進城。

在走到府衙門前的時候還出現一個小插曲:一個留著長長胡須的明朝官員分開雙臂,攔住了全體去路。

“呔,賊奴!我大明官署。豈容爾等褻瀆!”

看他身上官袍補子,跟程縣令一樣繡地是——七品。想必就是那個二百五推官。

“唉,王大人,這又是何苦……”

嚴主簿頗為憐憫的勸說一句,但馬上被那人噴了滿臉唾沫,一堆什么“貪生怕死”、“屈膝事賊”、“斯文敗類”等等惡言破口而出,搞得老嚴很是郁悶。

嚴文昌現在好歹也算是自己人了,這邊當然不會看著他挨罵。所謂“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現在進士遇到短毛,更加沒地兒說理去——魏艾文上前直接給了那家伙一槍托。這個世界馬上就清靜了。

在解決了那個王姓推官的意外因素后。一切似乎又回到先前老解等人與嚴文昌他們談好地正軌上去——居然連住宿鋪蓋都給安排好了。老嚴他們原來是打算把府衙交出來地,畢竟那兒象征著本地的統治權。但王海陽等幾人經過勘察后還是選擇了倉庫作為據點。和臨高那邊類似,州府地倉庫也是這里所有建筑群中最為堅固地,圍墻高大,出入口少,易于防守。而且,控制住倉庫中的物資,也就相當于控制住了這座府城的命脈。

唯一令龐雨不太滿意的是在倉庫中收獲不多,糧食幾乎沒有,布匹雜物倒是有一些,但都沒什么大用。銀庫里倒是有不少大銀錠子,說是上次出兵時一起運來充作軍餉地,后來也沒機會再發出去。

因為有了上次的經驗,整個占領工作還算順利——當然僅僅是針對這處倉庫而言。王海陽很快布置好了各處值班哨卡,然后幾個負責人又聚在一起開了個碰頭會,大致商議了一下明天地行動計劃,便各自安排休息。

龐雨抱著他心愛的燈心草枕頭,防潮墊,以及睡袋之類裝備來到臨時宿舍,這里原來是一處糧倉,空氣中還彌漫著霉爛糧食的氣味,不過現在空空如也。

換了地方,照例第一夜是睡不著的,熬到半夜,忽然覺得有什么東西在窺探,打開手電一看,卻是一只肥肥胖胖的大老鼠,見了燈光也不躲,瞪著烏亮地小眼珠子正在與他對視。

“日,明天要去找只貓來……”龐雨隨手丟塊石頭嚇跑它,“可真是漫長的一天

迷迷糊糊想著,總算睡著了。
zaq159951 發表於 2012-2-8 18:33
一一六 接觸
次日一清早,按照昨天商定好的計劃,大家全體出動,各自執行任務。

府城內已經恢復平靜,街道上人流照常——老嚴等人先前早就放出風聲:短毛不擾民。不過當看到大批全副武裝人員從倉庫中走出來時,周圍老百姓還是本能四散開去,頗為緊張的樣子。

根據老杰克在伊拉克的經驗,穿越眾把占領地區按照不同的顏色進行區分,采取不同的戒備模式。最高為紅色,代表完全敵對,必須時刻保持戰斗警惕。最低為綠色,可以徹底放松。

而瓊州府眼下還是被列為橙色——新近占領地區,要求保持必要的軍事戒備,外出時必須攜帶武器,任何情況下不能落單,哪怕上廁所也一樣,至少兩人同行。以后比較熟悉了可以改為黃色——較安全地區,最終目標是轉變為綠色。

按照既定方案,大伙兒首先帶著一個排的武裝人員去“拜訪”了州府衙門,當初剛剛占領臨高時,因為既沒經驗也沒膽量,他們并未和當地官府取得聯系,而是采用了互不干涉的態度。不過在這里,穿越者們決定采取一種新的模式。

“州府的民政,治安,經營以及日常管理,依然由你們自己處理,我們只在這里保留幾個據點,作為軍事駐扎和商業用途,會進行一些貿易活動。日后根據情況,還可能會有一些建設,當然,那肯定是對本地民生有好處的,也會預先和你們商量。”

“基本上,我們不希望對當地原來的生活方式造成太大沖擊,如果有所改變也都是會朝好的方向。當然如果有人存心跟我們作對,那另當別論……”——

先前在同老嚴等人商議所謂“獻城”方案時,預定將負責此地軍事的解席。負責經濟的林峰,以及負責基建的龐雨等人就跟老嚴他們商談好了這些細節。嚴文昌等人同意投降的一個主要原因是他們很羨慕所謂“臨高模式”——短毛并不干擾當地官員執政,地方官員和百姓地安全能得到保障,這樣他們選擇投降就沒什么心理負擔。

而另一方面。短毛的技術和產品又讓人極其羨慕。程葉高現在已經被海南官場認為是一個運氣超好的家伙——在他的鋪子開始賣白糖之后。嚴文昌跑了幾趟臨高,每次都能帶著一大堆好東西回來。包括那場神奇地宴會在內,短毛地生活方式被他吹噓的天花亂墜,就好像八十年代剛剛跨出國門的土老冒。

當解席等人跨進府衙大門時,嚴文昌他們果然已經“正常”在衙門里辦公了,當然這些人誰都無心處理公事。而是聚集在一起嘀嘀咕咕談論著昨天的事情,以及正在為將來的命運感到擔憂。嚴文昌雖然竭力安撫著他們,但看得出來,他也有些心神不寧的樣子——

昨天地攻城戰,雖然沒死幾個人,但火炮的巨大威力已經讓所有本地人個個心驚膽戰,龐雨等人以為他們先前能頂住第一輪轟擊而拒不投降是因為堅持。其實不是,只是都被嚇傻了而已,第二輪高爆彈的轟炸純屬浪費的,只要當時多等一會兒。里面一樣會出來投降。

不過對于進攻者們,這樣的誤會也沒啥不好,至少可以讓那些最死硬的抵抗分子放棄一切幻想——比方說那個姓王的家伙,他居然也還賴在官署里,不過這回理智了不少,沒再沖上來胡說八道,而是遠遠躲開了。

“我說,你們都揍過他了。怎么還留他在這里,就不怕他找機會報復?”

胡凱很是不解的詢問,老嚴則詭秘一笑:

“不怕,當時我們用布衫把他頭給罩住了,他看不見是誰干的。現在我們畢竟仍是吃的大明朝俸祿,不好公然驅逐上官。除非你們打算另立……咳咳,那個山頭……”

這言論可有點大逆不道,旁邊凌寧禁不住看了老家伙一眼,看來在任何體制內都有對現狀不滿地野心分子啊,如果他們以后當真打算自立新政府。這些人倒是可以好好利用。不過現在還沒到時候,所以這個話題也沒繼續下去。

一路說著其他閑話。一伙人來到府衙大堂。州府中所有官員衙役都已經被聚集到這里,為了避免這些官員過于緊張,敖薩揚帶來的一個班遠遠四散在各處,大堂周圍連一個短毛武裝人員都看不見。盡管如此,那些人進入大堂時一個個都戰戰兢兢的,唯恐被這些短毛來個一網打盡。

不過龐雨等人完全沒這個意思,他們只是為了安撫這些人的情緒而已。現代人考慮問題比較直接,既然以后雙方要在同一座城市里生活,很多事情干脆提前痛痛快快說清楚,免得今后多嗦。

“大家好,我的名字叫解席,這位是龐雨,他叫林峰,還有這個大高個子名叫胡凱……我們的頭發確實比較短,不過都是貨真價實的中國人,和諸位一樣是華夏子孫,不是什么妖魔鬼怪,也不會胡亂殺人,所以諸位不用擔心自己的生命會受到威脅——除非你們中有誰首先想要傷害我們。”

老解站出來發言,這次演講地內容是經過深思熟慮的,既要把需要傳達給對方知道的信息充分表達清楚,又不能泄露己方過多情報。為此事先寫了幾遍稿子,還和龐雨,李教授等人反復推敲過。

“今后的很長一段時間,我們這些人將和諸位一起生活在這座瓊州府,所以覺得有必要和大家溝通交流一下。其中最重要的一點,就是要和諸位說清楚:我們不是強盜土匪,我們不靠搶劫過日子。我們在臨高那邊已經形成了自己的生產能力——糧食,精鹽,白砂糖……這僅僅是大家已經看見的,今后還會有更多,不但完全能滿足我們自己的需要,也可以拿來出售。所以,你們不必擔心自己的財產會受到損害,我們對這些不感興趣。”

“那爾等為何興兵作亂,犯我州境!”

一個怒氣沖沖的質問聲音立刻響起來,不用說當然是那王姓官員,當然這個問題也早就在預料之中,所以解席只是看了他一眼,若無其事地聳聳肩:

“很簡單啊,為了一個安全地環境。雖說明王朝的軍隊對我們威脅并不是太大,但我們仍然需要一個安全和穩定地環境來搞開發和建設工作。說得更具體一點——我們不想時刻防備著從瓊州府中再開出幾千軍隊來攻打我們。”

“呔,那是爾等首先作亂,占據了臨高縣城,聚眾為禍,我大明天兵收復國土,天經地義!”

眼見那王姓推官怒發沖冠,一副理直氣壯模樣,旁邊龐雨忽然嗤笑一聲,插口說道:

“當初攻打臨高縣城,也是迫于無奈——縣城里首先抓了我們的人。不過扯這些毫無意義,我倒是想請問一句:即使我們當初小心翼翼不去招惹任何人,在荒郊野地里找個地方居住下來,建設自己的村寨,這個大明王朝會放過我們么?”

那官員愣了一下,顯然,他很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是什么。不過接下來,他卻以更加激烈的態度回應:

“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無論你等自何處前來,既然踏上大明王朝的土地,自然就要受到朝廷管轄。爾等既然自稱是中國之人,難道連這道理都不明白?”

龐雨卻哈哈大笑:

“我們是中國人不錯,但卻從來不是明朝人。中華大地,朝代傳承可是尋常事,唐宋元明……如果詩經里那句話當真這么管用,那朱元璋又算什么?”

這句話果然令大堂中所有明朝人為之大嘩,但出乎龐雨的預料,這些人在竊竊私語了一陣子之后卻并沒有表現出多少生氣或者憤怒的情緒,就是那看起來最死硬的王某人,也只是冷冷哼了一聲。

“爾等可是前宋遺民?”

這是一個預先沒有料到的問題,龐雨和解席等人對視幾眼,以前在商量如何向本地人解釋自己來歷時,確實有人建議過自稱是宋朝的海外移民,不過暫時還沒得出共識。

所以最后,龐雨只能模糊說道:

“……我們來自海上。”

“但是我們將生活在這里,不管以前是什么人,從今往后,咱們都是海南人。”

解席趕快接過話頭,盡量把話題扯回到他的演講稿范疇中去。

“所以有幾點要求想和大家說清楚,免得以后無意中產生沖突,彼此鬧不痛快……”

基本上,老解所提的要求,就是先前和嚴文昌等人定下的條件。這邊的官員大都已經了解并接受,所以倒也比較平靜的接受下來,至于那些不肯接受的——他們早就逃跑了。

只有那個姓王的家伙一直在唧唧歪歪,不過現在已經沒人理睬他,龐雨林峰等人自顧和嚴文昌他們商議管理府城的諸多細節,雙方的責任和職權范圍,直接把那家伙給晾了起來。
zaq159951 發表於 2012-2-8 18:33
一一七 一堆麻煩事(上)
會議最后,解席特別指定由嚴文昌負責府衙中日常事務,這個本來不需要專門提出的。

作為一直和他們聯絡的人,老嚴本來就是這群投誠者的頭兒。而且原來這邊品級較高的官員大都已經陣亡或者逃跑,嚴文昌的從九品級別在剩下這些人中已經是相對高的了。只是沒料到半途中忽然又冒出來一個七品官,還是鐵了心要跟短毛作對的,雖然這邊不想殺他,卻也不可能允許這家伙壞事,所以才要特地申明一下老嚴的地位。

那個王某人顯然被氣壞了,但敖薩揚這時候已經帶著一個班圍攏過來,“槍桿子里出政權”這句話雖然還沒被人正式提出,那個讀書人卻也能理解。望一望槍口上那明晃晃的刺刀,此人憤憤離去。

“要七品官接受九品官的領導,他應該忍受不了這樣的恥辱吧?”

望著那人的背影,龐雨喃喃說道,旁邊解席卻很高興的樣子:

“這不就是你希望的么,如果他能主動辭職,那最好不過了。”

“但愿如此吧。”

龐雨卻感覺不太有把握,那家伙似乎比想象中要強硬許多,他們又不想公開殺掉一個進士——舉人在明王朝已經是相當尊貴的存在,而進士的地位,則又比舉人要高出一大截。

不過接下來幾天,他們忙得昏天黑地,暫時沒空再去考慮那個麻煩人物。每個人都有一大攤子事情,各種麻煩多而雜亂,根本忙不過來。

首先是要解決軍事隱患,這個主要由解席和王海陽來負責。但其他人也都要盡力協助。

所謂軍事隱患主要是指游蕩在府城內外,數量多達上千的殘余明軍。那天從白沙寨里跑來了五六百號人,加上城中原有的好幾百殘兵敗將,足足一千多。這些人如果被組織起來,光憑進攻部隊兩個步兵排,加上其他輔助人員總共才一百多人的武裝力量還真不好對付。

事實上他們也幾乎被組織起來了——那天王推官已經把這些人聚集到一起,準備在短毛進城時決一死戰。但是他們沒能得到這個機會——短毛根本不上前,十二磅青銅炮一頓猛轟。不但炸塌了城墻,順帶著把王某人好不容易集結起來地隊伍也給嚇得炸了營,又一次散伙了。

任由這批人逗留在府城四周是不行的,搞不好哪天忽然變成一個定時炸彈爆發出來。不過如何安置他們。倒也是一件頗讓人傷腦筋的事情。

阿德不在這里,但他的思維方式可以借鑒一二:對于這種大批松散人員的管制,無非分化瓦解,以及必要的提拔,讓他們自己管理自己……當然最重要一點,人數不能太多。

“我帶一部分人回臨高去。剩下的你們自己設法安置。”

王海陽主動提出解決辦法,解席自然是求之不得。于是在這幾天中他們對投降過來的那些明軍作了些宣傳,詢問有多少人愿意前往臨高。話說得很清楚:初期是幫忙干雜活兒,以后可能有機會加入短毛軍隊,裝備水平就是他們所看見地這些。

結果,報名的人數之多大大超出了老解的想象,本來計劃招募個三四百人的,卻有了**百報名者。不單單是明軍官兵踴躍報名,就連本地地青壯后生也有很多瞞著家人偷偷前來報道的。看得出來,老嚴他們的前期宣傳工作做得不錯。

解席對此是樂見其成。他覺得散落在民間的閑置壯勞力越少越好,不穩定因素么。況且臨高那邊現在也正好缺乏人手,他們搞的生產模式大都是勞動力密集型,光一個小縣城本身的勞動力已經不能滿足他們地生產規模,這次來自州府的人力新資源正好可以彌補此方面不足之處。

不過黃曉東在看到那么多人時立刻表示:瓊海號上無法同時承載那么多明軍,硬要塞也能塞得下,但安全問題就很難保證。如果要分成幾次運輸的話,油料又恐怕不足。

“那就只有從陸路返回了,回去的時候正好順便把澄邁也拿下來——估計不用打,嚇唬嚇唬就行了。兩頭都是咱們的地盤了,它夾在中間應該不會強硬到哪兒去。”

龐雨立即提出了變通計劃,同時順便還能撈些好處,王海陽對此頗感興趣,只是有些擔心后續問題。

“攻下瓊州府是你們自愿前來鎮守,澄邁那邊好像還沒有誰自愿前往呢,再說眼下總共才三個步兵排,如果每邊放一個就沒有機動力量了。”

“啊,這個……那個……”

凌寧似乎很想自告奮勇的樣子,但龐雨卻沖他搖搖手:

“甭指望啦。你老婆不會同意的。而且我覺得那里根本不需要派人。就讓他們自治,和以前一樣。只要保持道路暢通,不找咱們的麻煩就行。”

“聽起來不錯……”

炮組的林深河與老馬也都咕噥了一句,如果再要攻一次城的話,他們地火炮還能發發威。帶出來的炮彈還有很多,再要重新搬回去實在沒意思。

這邊商定好細節之后,還要通過電臺把計劃上報給軍事組唐健以及委員會李老教授,請求同意擴大作戰規模。臨高那邊依然是經過一番爭論之后才傳回訊息,勉強同意了他們的計劃,再次要求盡快——唐健倒無所謂,但委員會中的不少人對于主力部隊長期在外都很擔心,總感覺提心吊膽。

“胡雯大姐的意思,希望我們能在一星期內搞定……”

當解席放下耳機話筒之后,臉上的表情很有點古怪,對此旁邊眾人也都搖頭不已。

“暈,她以為這是旅游呢,出來兜一圈留個影就回家轉?光是穩定州府這邊局勢,沒十天半個月就休想做到!”

凌寧在一旁憤憤說道,解席則滿不在意的揮揮手:

“不用管她,當初作戰計劃表上制定的時間就是三個星期,如今改從陸地行軍,沿途還要攻取一座縣城,要求額外增加一周時間并不算過份。”

“那就按原計劃執行,在州府這邊駐留十五到二十天,然后出兵澄邁。不過這邊的事情也要抓緊,三周內一定要結束。”

王海陽最終拍板,對此大家都無異議。只有龐雨和旁邊經濟組的林峰相對苦笑——軍人做事情總是這么死板,可許多麻煩,卻并不是限定個最后期限就能解決地。

他們所遇到的第二件麻煩事情,則是與他們的那間小小商鋪有關。經濟組林峰在進城之后,最關心的就是趕緊去查看那家糖鹽米雜貨鋪子——他們的辦事處。

那個瘋子推官既然一心要跟這邊作對,很可能會來找辦事處的麻煩。如果這家伙膽敢傷害他們的人員,那這邊少不得要借這家伙的腦袋來立立威了。

還好,辦事處還在,只是門口被貼了封條——是老嚴他們干的,目的是保護這里。打開門進去,里面一切都正常。貨物沒遭到搶劫,程管家和他地伙計們也都安然無恙。

后來問起老嚴等人才知道,那個姓王地二百五剛來,相關消息并不靈通,根本還不知道這里有個短毛據點,否則絕不會輕易放過。當然,現在可輪不到他做主了。

如果僅僅是察看一下鋪子,倒也沒什么麻煩,但那位程大管家的積極性很高,雖然前后幾次碰到麻煩時他正好都在城里,著實受了不少驚嚇,其工作熱情卻絲毫不減。眼看瓊州府這邊地生意已經穩定下來,這位老人家竟然主動提出——他還可以前往廣州開展業務。

這就是一件大事了,按照明王朝的行政區劃,海南島是歸兩廣總督府管轄的,如果能到廣州去設一個商業網點,無論對于打探情報還是擴大生意規模都有很大好處。只是那里的危險性也遠比瓊州本地大許多,在海南島上遇到麻煩他們還有能力營救,可到了廣州,那就真正鞭長莫及啦。

利益大,風險也大,雖說這位程府大管家并不屬于穿越眾成員,但一直以來這老頭兒著實為他們做了不少工作,特別是在對明王朝的情報消息方面,大部分有關明政府的官方或小道消息都是通過他的渠道弄來。從某種意義上說,這位老兄的價值絕對是無可替代。

大家為此再度召開了一次會議,還是遠程電話會議,臨高那邊的管理委員會也加入了討論,甚至還通過電臺讓程管家和他的主人程葉高先生直接交談,讓他們自己交換意見。第一次用上電話的兩個明朝人表現緊張,說話聲音要么太小,要么就沖著話筒大喊大叫,不過總體來說,交流還算順暢。

到最后委員會和程縣令都同意了這個計劃,只是說了一堆要求注意安全之類的廢話。至于具體怎么個注意法卻沒給章程。反正有狗頭軍師龐雨在這邊,這類需要動腦子的活兒歷來都是他負責。

“我倒是有一個章程,只是要過幾天,等城里人心安定下來以后再說……”

龐雨倒是一副胸有成竹模樣,還神神秘秘賣起關子,不少人對他的這種態度很看不過眼。不過,他們現在沒空找他的麻煩。因為就在不久之前,準確說是剛剛攻下瓊州府城僅僅才三天時間,以胡凱,魏艾文為首的十多個現代小伙子又主動給穿越眾找了點麻煩事……——

他們這一伙人居然跑妓院嫖娼去了。
zaq159951 發表於 2012-2-8 18:34
一一八 一堆麻煩事(中)
混蛋!一群混蛋!”

倉庫大院內,王海陽如同困虎一般怒氣沖沖走來走去。手中雙拳緊握,剛才如果不是被凌寧龐雨等人死命抱住了,他肯定要把那十幾個犯事小子統統揍一頓——反正這幫小子都是他手里訓出來的,以前也沒少挨揍。

以胡凱為首,魏艾文以下,十一個年輕人耷拉著腦袋面壁站立。雖然在挨罵,卻個個都滿面紅光,一副心滿意足的樣子,還時不時相互擠眉弄眼,顯得很是興奮。

旁邊唯一一個愁眉苦臉跪在地上的是地頭蛇王辛芝——他給帶的路。這時候一邊磕頭如搗蒜,一邊還在哼哼唧唧自我辯護著:

“王大爺,解大爺,小的當真不知道貴軍不許那個……那個……在咱們這邊都是很尋常的事情。”

“與你無關,是我們內部的問題。”

三排長解席雖然也是一臉怒意,但卻強自抑制住,并沒有沖王辛芝發火。對于此人在這段時間內的配合工作,大家都還是比較滿意的。基本上所有需要他幫助的地方,王辛芝都能圓滿完成任務,包括此次帶路去“娛樂”場所,也是根據這幫小子的要求而為,據說還是找了他相熟的窯子,給打了個八折……

“他們沒事,你就沒事。他們有事,也不管你的事……”老解提拉著脖子把王飛將趕出院子,又把其他非穿越者的士兵也都派到外面去警戒,這樣大院里全剩下自己人,不用擔心家丑外揚了。

“憋不住了是吧?一個個精力過剩?嗯?我們這邊個個忙得賊亂,你們倒挺清閑。”

王海陽瞪著那幫小子,但魏艾文立即舉手,看來早有準備:

“報告,我們沒有違犯紀律,三大紀律八項注意里頭并沒有不許嫖娼這一條!”——

確實沒有。當初制定紀律時只說不準侮辱婦女,卻并沒限制雙方自愿的情況……付錢的也算是自愿。

不過讓王海陽惱火的地方其實并不在于他們是否違反軍紀。問題在于——總共才兩個排,六班長,居然有四個人跑去嫖娼了,而另外七個小伙子也都是副班長或者軍士長——作為絕對可以信賴的穿越者同伴。他們理所當然都是構成這支部隊的核心人員。

“有沒有違紀另說,他╳的你們有沒有一點警戒意識?胡凱,魏艾文,陳添,徐磊——你們四個都是班長!我們總共才六個班長,他╳的一下子四個人都跑去嫖娼?如果昨晚有人偷襲我們。咱們大伙兒連怎么死都不知道!”

旁邊北緯翻看了一下值班表,忽然微微一笑:

“他們倒是把假期湊到一起出去地,值班崗哨沒少,但都是用的本地人,玩了把空城計,還好沒人來找麻煩。”

“就算大本營是安全地,這十一個人本身也都是軍事組骨干力量,如果在外面被人一鍋端……哼哼,咱們總共也才一百三十九個。”

馬千山的臉也很黑,對面站著的光豬十一壯士中有三人是他炮兵組成員。出了這種事情他這炮兵總監臉上也不好看。

“喂,我說,你們付錢了沒有?如果沒付錢那可要按違紀處理的哦。”

旁邊號稱衙內地林深河忽然插口,聽起來似乎也在指控,但實際上分明是在幫這群小子開脫——果然,小魏等人一起點頭,聲音宏亮:

“付了,用我們自己的軍餉!”

胡凱那傻大個兒還得意洋洋舉起一個繡花荷包:

“我要付,但她們沒收,還反送我一個大紅包……”

大院里縱然氣氛嚴肅。此時也禁不住爆發出一通暴笑聲,作為直屬上官的解席一邊忍著笑意,一邊飛起一腳踹在胡凱屁股上:

“你個童子雞,跑明朝來給妓女開苞啦?還好意思說……趕緊閉嘴!”

大笑聲果然緩和了一些氣氛,這幫小子自己確實有軍餉的——當初在招募本地人入伙時,約定好的報酬是用銀兩,糧食或者精鹽支付。那么作為與他們承擔同樣工作,而且責任更重的現代人當然也不能白干活,所以一樣有工資可拿。

軍事組同樣有軍餉,不過因為穿越眾內部吃飯領取物資都是免費。大家要錢沒什么用。多半是存在會計部朱月月那邊,僅僅在賬面上有個存款數字罷了。如今小魏他們居然有現錢可付。看來是早有預謀,提前都把工資給支取出來了。

軍紀中并沒有規定不許嫖娼,這幫小子也都給足了錢……看來除了警告他們下次不允許搞這種大規模行動,不能影響到全軍戰斗力之外,似乎也沒什么好責罰地。

不過正當王海陽無可奈何要宣布解散時,龐雨卻忽然插口:

“等一等,我想你們恐怕還是違反了一條紀律……”

大家一起回頭,龐雨慢悠悠說道:

“咱們這邊是橙色地區,按照安全規定,所有外出人員必須隨身攜帶武器……”

“我們都帶了,就算干事的時候槍也放在旁邊!”

三班長徐磊很是得意的回應道,但龐雨話卻沒說完:

“……同時在任何情況下,不允許落單,無論干什么事,至少兩人一起……”

對面眾人登時啞然,其它事情都可以一起,唯獨這種事兒……又不是變態,誰玩群啊。

“日……算你狠。”

魏艾文憤憤道,低下頭認罰,而龐雨卻又補充一句:

“另外,我記得梅毒這種病正是在明朝末年,通過西洋水手從南方沿海地區傳入中原的,所以我建議你們最好去找石醫生檢查一下。”

“沒錯!”

王海陽立即下令:

“違反安全條例,應該關禁閉,一人一天,輪流關!然后。現在……統統給我去石醫生那邊檢查基巴!馬上就去!”

一幫小子統統被帶走,院子里的人也漸漸散去。龐雨掉頭離開,走到半路時,解席卻匆匆趕上,拍了拍他的肩膀。似乎想要說什么,但卻沒開口。

“我知道你想說什么。”

龐雨并不回頭,只是淡淡一笑,老解嘆了一口氣:

“何必呢,那幫小子現在不是以前的高中生了,平白無故讓他們記恨。沒意思的。”

“是啊,都掌握槍桿子了,搞不好以后會打我黑槍呢……”

龐雨冷笑道,解席臉色微微變化:

“那倒不至于。只是,本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咱們的軍紀確實沒禁止這方面……”

“是啊,沒有禁止,就沒有懲罰措施,也就是說以后還可以去……臨高那邊是個窮地方,連酒樓都沒幾家。可瓊州不一樣了——州府之地,整整一條街都是娛樂場所。除了妓院,還有賭館呢,咱們也沒規定不許賭博,不是么?”

龐雨驟然站住腳步,目光凌厲地盯著老解:

“小魏他們無所謂,再怎么放縱,遲早還要返回臨高去,家里有唐隊王隊看管著,這邊權當是來旅游玩一趟好了。可三排卻是要留在這里地!胡凱,徐磊。有這兩個班長帶頭,你覺得他們的部下會怎么做?本地人又會怎么看待我們?”

解席一時語塞,怔怔看著對方,而龐雨地怒氣還遠未發泄完畢:

“更何況,事情是會向前發展的——既然這幾個小孩子已經證明他們缺乏自控能力,那么當他們花完了自己那點積蓄以后,難道會就此停止嗎?我們這次攻占府城,別的沒有,五十兩一個的銀錠子倒是繳獲了一大堆,而且銀庫現在正是由胡凱地二班在看守!”

“此外嚴文昌和王辛芝他們不是也多次暗示過么。他們可以向我們提供報效。將來我們還要經營這里的商鋪。要與更多本地的大商人打交道……內因有需求,外因有誘惑。他們本身又缺乏自制能力,老解,你想想,接下來會發生什么?”

一口氣說了一大通,龐雨到最后也只是嘆口氣,反過來拍了拍解席地肩膀:

“大家都是聰明人,我也不傻。我又何嘗不知道多栽花少栽刺的道理——可這時候能放松嗎?歷朝歷代的軍隊,嫖和賭都是最難禁止地,卻也是最毀人的。現在這小口子不堵上,真到了控制不住的那天,要擔心的可就不是背后挨黑槍了——明朝劊子手的鬼頭刀等著我們呢!”

解席啞然無語,過了許久,才囁嚅說道:

“確實,我疏忽了。回頭有必要和王隊長他們談談,嚴格一下紀律。”

但龐雨卻搖搖頭:

“沒用的,如果想要形成正式的紀律規定,就必須要委員會和全體大會通過。而你剛才也說過——他們已經不再是中學生啦,他們已經學會了應用自己地權利,這種事情主觀性太大,真要辯駁起來,有得好扯皮呢。”

“那總不能讓這幫小子肆無忌憚鬧下去吧……鬧大了還真不好控制。”

老解果然開始考慮以后地事情。確實,光一兩個人這么放縱一下其實無所謂,但如果大部分人都抱著“既然你能亂搞,那我也能”的想法一起胡鬧,那他們就算有最先進地武器,也保持不了戰斗力。

畢竟,到時候這邊將只剩下區區三四十個人,卻是要控制一座數萬人口的大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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