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迷失在一六二九 作者:陸雙鶴 (連載中)

 
jack780111 2009-1-12 17:07:1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42 466210
zaq159951 發表於 2012-2-8 18:39
一四九 簽名與情報學
為夢想工作的人,效率總是很高。僅僅幾天之后,林峰就把他那份關于穿越眾整體未來經濟政策的計劃給拿了出來——足足好幾萬字呢,相比之下解席就偷懶多了,他的總結匯報到現在才搞了幾千字。說是一直沒空寫,被逼急了干脆叫嚷要配個秘書……

盡管事前已經吹過風打過招呼,但是當這份計劃書被送來要各人簽名的時候,大伙兒卻還是又給嚇了一跳。

作為正式文本,計劃書比原來大綱更加詳細是肯定的,但林峰所增加的不單單是文字內容,而是整套投資計劃的規模。龐雨等人雖然不怎么懂經濟,卻也能看出來,如果他這份計劃真要完全實施起來,少則三十萬,多則五六十萬,這錢可要花不少。

們到哪兒去弄這么多錢?那可是你自己統計出來的數據,咱們庫房里總共才六萬白銀,還要把所有物資折在一起算!”

眼見解席瞪著那份計劃書直發呆,但林峰卻胸有成竹:

“別擔心,我們既然有了六萬現銀,當然就可以做三四十萬的生意啦——資本的杠桿作用么。老解你也是作過公司經理的,對此肯定不陌生。”

們這些學院派口氣就是大。除了開頭賺第一桶金,誰整天把腦袋別褲腰帶上冒險啊……”

見老解一副不以為然地樣子。旁邊眾人還以為他會拒絕在這份文件上簽名。沒想到在發了一通牢騷后,解席卻很光棍的一拍大腿。干脆利落在那份計劃書上簽上自己大名。

“不過無所謂啦,咱們現在可是有槍桿子在手,大不了賴帳就是。”

解席之后,龐雨也毫不猶豫地簽上了自己的名字,后面敖薩揚。吳季等人都依次簽名。輪到胡凱時卻有些猶豫,他不停朝龐雨那邊看去,眼中明顯露出詢問之意,后者微微一笑:

“簽吧,無論成功或者失敗,這份計劃書肯定都會成為一件歷史文物的。能夠在這上面簽字,本身就是一種榮耀。”

這么一說胡凱馬上動手。不但工工整整寫上自己地名字。怕時間長了字跡變淡。還特意把筆畫描粗。后面徐磊也跟著照辦。結果弄得整排簽名欄中。唯獨他們兩個地名字又黑又粗。特別醒目。

集體簽好名后。這份經濟計劃書連同老解地書面匯報——他終于熬夜趕出來地。一同被派人快馬送往臨高。走陸路雖然慢點。但相對安全。最多三四天也就能到了。

征糧征稅地事情告一段落。如果是大明朝地地方官。這時候就會進入相對悠閑地生活狀態中。不過。對于這伙造反地短毛們來說。他們可享受不到這樣地生活。

明帝國地反應一直是這邊重點關心地目標。自從他們去年十一月來到這個時代。明軍是用了半年時間才作出反應。到次年地四月底才派出部隊進行圍剿。

四月二十九日那一天。五千進攻軍全軍覆沒。到現在又已經過去半年多了。九月二十三日。瓊州府陷落。迄今也將近三個月……所有這一切。就算明帝國行政效率再怎么低下。消息也應該已經傳到北京城了吧?

然而明政府將作何反應。這邊卻是完全沒有一點頭緒——他們所通曉地明朝歷史上可沒這部分內容。這種事情也不好胡亂推測。

“程老爺子的辦事處那邊還沒有消息送來嗎?”

解席現在三天兩頭問這個,而龐雨的回答也總是千篇一律:

“沒有,他們才剛剛在廣州落下腳呢,不可能那么快建立情報網地。而且,我聽人說這年頭的兩廣總督府好像是在肇慶……”

“但廣州依然是整個南中國消息最靈通的地方,就算打聽不到官府情報,市面上的傳言之類總能了解到一些

沒攻占瓊州府之前,這邊還能從送到州府地邸報那里了解到一些情況。而現在,隨著瓊州府的陷落,整個海南島地區同大陸地聯系都被割斷,海峽對面的情況他們還真是一點不了解,解席為此很是惱火。

“這些消息我們可以從商人那里打聽到,最近一段時間慢慢又有來自大陸地商船了。只不過,暫時好像還沒什么有用的。”

龐雨對于情報方面也相當在意,不過比起搞秘密諜報,他更喜歡從公開渠道收集消息。他以前一個朋友,上大學時學地專業是就“情報學”,但卻并非搞什么秘密工作,而主要是信息收集,以及資料整理,他畢業后干的工作也就是個普普通通的檔案管理員。

據說他們上的第一堂課,老師就說:在這世界上,其實絕大多數有用的情報都是來源于公開消息,只看你能不能從無數信息中把它找出來罷了。

根據這種理論,龐雨聯絡了敖薩揚,給他手下那些城管隊員們派了一項新任務——每一個從大陸上來到瓊州的旅客,在碼頭登陸時都將被問話,了解一些他所聽到的傳聞之類。然后再由書辦擇其重要條目摘錄下來,這已經逐步成為一條慣例。

所以現在,龐雨和敖薩揚兩人每天都要面對著一大堆豎排版,繁體,而且沒有任何標點符號分隔的古文發呆。后者還好一點,臺灣地區本來就用繁體,而且一直保留著豎版閱讀習慣,可對于從小看簡體橫排長大的龐雨來說這絕對是一種折磨,那幫該死的書辦又特別愛用古里古怪的異體字,每十個字里面至少有兩個認不出。

“給他們上文化課。要求他們改用簡體,橫向書寫。并學會使用標點符號!”

抓狂地龐雨不止一次發出這種怒吼聲,但敖薩揚除了同意要求增加標點符號外,卻根本不支持他的前兩項文字改革計劃,其他人對此又是無所謂態度——他們和本地人地文字交流不多。

最要命的一點是——根據誰主張誰實施原則,如果龐雨當真想要在瓊州書辦們中間推行簡體字。他只能自己親自去做教書匠,而大忙人龐雨是絕對抽不出這么多時間的。

于是到最后這項偉大的文字改革方案夭折了……但也不是完全沒成果。那些書辦被強迫命令必須在寫文時就自己把句讀分好,就算他們不會用標點符號,至少也要求用空格把句子給斷開。

一開始這個要求遭到書辦們的強烈抵制——這年頭能夠閱讀還算是一種本事呢。而讀者能不能正確把句子分隔開來,從而讀懂作者地原意,則正是衡量這種本事高低的一個重要指標。現在你們短毛居然想要改變老祖宗的偉大習慣。豈不是大逆不道?

不過在這一點上全體穿越眾表現得很團結,在這邊的堅持之下,那些書辦只能遵命。也許在私下里,他們仍然會嘲笑這邊沒文化,但龐雨一點不在乎,文字的作用是傳遞信息,他可沒興趣天天玩什么猜字謎游戲。

在堅持了半個多月之后。龐雨的努力終于得到回報——根據一名書辦地文字記錄顯示,他們發現有一個從雷州府過來的商人,曾經聽說過官府對于瓊州島上這群反叛者的態度問題。

那個商人正好還沒離開,于是立即被找到并帶來了衙門——瓊州府城只是個小地方。一開始他害怕得要死。不過當聽到這邊只是想了解一些有關他所掌握的信息時,明顯松了口氣。

“小人家中有個親戚。是在驛站干活兒,從傳送邸報的役差那兒聽來過一些傳聞。只是不知道是真是假……”

那商人把他所知道的都一五一十交待出來,已經傳播了好幾道的消息。難免有失真夸大,不過大體上,好歹還能有個眉目……

“據說明帝國南方地官員又在爭吵了,以福建巡撫熊文燦為首,頗有一批人主張招撫我們。而直接負責海南島地區的兩廣總督王尊德對此卻不怎么感興趣,為此熊文燦上了好幾道折子彈劾他,不知怎么又各自牽扯到屬下官員身上……現在廣東和福建兩省官員正鬧得不可開交呢。雙方大打筆墨官司,天天都有無數彈章奏折送往京城。”

龐雨立即把他了解到的這些消息通報給大家,雖然不是什么非常有用的信息,但好歹能知道一點動向。

解席果然因此而陷入沉

“王尊德這個人在歷史上地評價怎么樣?”

龐雨搖搖頭:

“不知道,他又不是什么有名人物。”

不過敖薩揚及時做出一點補充:

“我找老嚴他們打聽過,官聲還是不錯的。說他為人剛正儉樸,吃飯從來不超過三個小菜,舉薦彈劾也從不受人情左右……應該說是個不錯地官員。”

“對于大明朝是個好官,對我們可就不是了……***,是個死腦筋,指望他靈活處理招撫之事看來是比較困難。”

“我們能不能直接去跟熊文燦聯系,跟他談招撫地事情?”

有人這樣提議道,但立即遭到眾人一致反對,他們要的是平等談判而不是投降,主動找上門去,別地不說,氣勢先丟了。

“搞不好恐怕還要再打一仗,不把他們打疼打怕,他們是不會真心談和的。”

龐雨做出判斷,眾人都默然不語。這邊都不是什么好戰份子,對于打仗殺人委實沒多大興趣。但是戰爭這東西,你越是怕,就越是會找上門來。

“看情況吧,如果有必要打,那就打好了。反正現在隔了一條海峽,明軍想要進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我們該干什么還干什么,安心開發海南島,不必主動和明帝國交涉。”

老解最后給定了個基調,作為他們應對明政府的總體方針。具體說來就是一句話:以不變,應萬變。
zaq159951 發表於 2012-2-8 18:40
一五十 天使來啦
老解等人原以為他們暫時跟大明王朝還扯不上什么關系,不過時局的發展總是出乎意料——就在他們做出不動如山決議后沒幾天,一個悠閑的午后,負責管理白沙港口入境處的城管隊員跌跌撞撞跑來報告,說有朝廷官員在白沙港登陸,自稱為天使。

“天使,背上長翅膀的那種?掉毛不?”

當龐雨聽到這個名詞后,首先想到的是某種西方宗教形象,不過看到周圍本地官員莫名其妙的反應,他很快明白過來,這應該是指明王朝的使者罷。

對于大明王朝正式派來的使者,本地官員反應不一,有些人明顯露出欣喜和激動的神色,而有些人則面色難看——前者以王璞為代表,后者則包括老嚴之流。不過無論如何,他們都無權對此事發表意見,決定權當然是在短毛大爺們手中。

而這邊早就想和明政府取得聯系了,有這個機會自然不會放過。解席當即下令把人直接帶來府衙,自己則轉身返回后堂。

“咱們要不要換上正式點的衣服?”

當初大家出來玩的時候,隨身都是休閑裝運動服之類,在勞作中大都破損,后來主要都改穿土布衣裳。不過他們曾在船上倉庫里找到若干貼牌的襯衫西服之類,當時就按照尺碼分配下去了。對這些衣保存,就是打算在正式場合作為禮服使用的。這邊每個人都有一套,平時從來不穿。

“換吧,好歹也算是頭一次官方會面。”

于是龐雨等人各自換上正裝,因為都是分配的同一批商品:白襯衫,紅領帶,深色西服,加上賊亮的黑皮鞋,上下一整套,看上去倒也整齊精神。出來時卻發現王璞嚴文昌等人也都穿上了各自的官袍。大家互相看看,都是哈哈一笑。

解席等人倒也罷了,那些明朝人對于這邊的西裝革履都頗為好奇,老嚴上次在參加酒會時曾見過這種裝束,還不算太訝異。其他小吏可就表情精彩了,各種各樣議論時不時悄悄冒出來,這邊也懶得理會那么多。

人很快被帶來了,正牌使者為兩個人,看裝束是一文一武,他們還帶了十多名隨從。但都被攔在外面了。這兩個人氣勢都很足,走路時眼睛一直往天花板上看的,如果不是前面有人帶路,他們肯定會一頭撞倒柱子上,把鼻子給撞

不過當這兩人走進大廳后。聽到里面幾個短毛地議論。又差點讓他們把鼻子給氣

個人都有胡子誒?這年頭太監也能長胡子

“難說。據說宋朝大太監童貫是有胡子地。搞不好在這——那位文官進得門來。就看見大廳中坐著幾個身穿奇裝異服地家伙。頂上毛發果然極短。亂蓬蓬活像不守清規地和尚。看見他們走進來。倒是抬了抬**。半站起身以示迎接之意。不過臉上那副嬉皮笑臉地樣子絲毫也不見尊敬之意。而他們口中地輕佻議論更讓那文官氣炸了肺。

官乃堂堂大明廣東承宣布政使司。瓊州安撫司儉事。今奉兩廣總督。廣東巡撫。兵部右侍郎。都察院右僉都御史王大人之命前來招撫爾等。汝輩安敢視吾為宦寺!”

對面那幾個人似乎沒想到自己說話這邊能聽懂。臉上表情都有些尷尬地樣子。不過為首那兩人倒甚是鎮定。剛才別人議論時他們也沒開口。此時其中一個又高又壯地黑臉膛大個兒站了起來。

“只是兩廣總督派來地使者么?抱歉。我們還以為是從北京崇禎皇帝那里派來地。”

那文官哼哼冷笑一聲。眼睛又朝天花板上看過去了。

“不過疥蘚之患,豈勞天子費心。遣一小吏。足以當之。”

對面眾人臉上登時都顯出怒色——這還沒談正事呢,就先把談判對象給惹火了。真不愧是大明王朝的官員,辦事本領不咋樣。敗事倒綽綽有余。黑大個兒旁邊,一個稍矮一點的短毛頭領忽然嘿嘿一笑:

“不好意思,我們對大明朝地規矩確實不太了解——你們既然自稱是天使,難道明帝國的兩廣總督就已經能夠以天自居了嗎?”

那文官臉色立即一白,卻先是朝旁邊那武將瞥了一眼,方才臉紅脖子粗地回應道:

“汝輩化外流民,大明朝廷就是汝輩之天。吾等代天而來,自是可稱天使,爾乃蠻夷,豈識我大明禮儀!”

——這官員水平不行,三言兩語說不過就開始罵人了……龐雨心中暗自搖搖頭,如果明帝國官員都是這種樣子,那這明朝滅的一點不冤枉。

就連旁邊那一直沒開口的武官大概都感到有些丟臉了,他朝身邊同伴拱一拱手,卻沒多少尊敬之意,反而低聲催促道:

“多言無益,方大人,還是早些宣讀朝廷喻令吧。”

兩人之中,應該是以那文官為主,武官輔佐。明朝慣例也一向是文尊武卑,文人一向都很看不起武官的。但眼前這兩位卻有點異常,那文官對武將似乎很是忌殫,被他這么一說,居然不再多羅嗦,反而乖乖從身后背著的信筒中取出一份絲帛,展開,開始宣讀。

龐雨特地注意了一下,不是黃色,看來只是兩廣總督的喻令,而非圣旨。髡人知悉:照得爾輩,皆系化外之民,不服王化久矣。今既歸我天朝,本當安分守己,恪守良規……”

之后就是駢四驪六長長一大篇,只聽的一幫現代人個個頭昏腦漲。好在大家在這個年代畢竟待了一年多,對于古文多多少少都有了點適應性,對于其中的廢話已經可以自動過濾。而當聽到重要部分時,也能及時把耳朵給豎起來。

事實上,整篇文字,也就最后幾句話有用:

“……合行諭飭。諭到。諸髡人等速即遵照:一應夷船夷銃盡數繳官,造具清冊,呈官點驗。其首領自縛至官,余人須出具甘結,良人作保,方可許其于指定之地居住……禍福榮辱,惟其自取。毋得觀望諉延,后悔無及!特諭。”

不得不說,中國古代文字地節奏韻律感很強,這文章念起來就跟唱歌似的。那文官搖頭晃腦念了半天。好不容易念完了總督大人的告喻,卻見對面那伙子短毛個個面無表情看著他,還以為這幫人沒文化聽不懂,臉上立即又顯出那種自以為高人一等的驕傲模樣來:

“如何,可要本官為汝等解說一二?”

對面那黑大個子擺了擺手,冷冷回了一句:

“不用。”

——這文官是故意的毛肯定是聽懂了兩廣總督的要求。不過接下來,那伙人地反應卻與文官心目中猜想的大不一樣。

他們既沒有跪地投降。也沒有勃然大怒,那白臉短毛反而上上下下打量了文官半天,然后又看了半天那武將,最后竟然微微一笑,頗為友善的打了個招呼:

“請坐下說話吧,我姓龐,名雨。這位是咱們這邊的首領解席。請問兩位該怎么稱呼?”

兩名使者對望一眼,臉上都有些吃驚地樣子,不過,他們還是報上了自己的名號。

盡管剛才已經說過。那文官還是把自己官位又給念了一遍:

“本官,大明廣東承宣布政使司。瓊州安撫司儉事,方文正。”

這邊登時有人發笑——牛逼烘烘半天,原來只是個小小七品官,跟王璞一個品級。反而旁邊那武將只是隨隨便便說了個名字,卻讓眾人臉色都為之一變。

“周晟。錦衣衛廣州千戶所副千戶。”

——竟然是大名鼎鼎地錦衣衛!還是從五品副千戶,難怪方文正如此忌諱他。

龐雨等人對視一眼。原以為那姓方的是正使,看來不是。這個周晟才是主角。這個人的態度可明顯也比那方文正要沉穩許多,從頭至尾。一直在觀察這邊的反應。

不過龐雨接下去一句話,卻讓這位周副千戶一直平靜地臉上終于也顯出波瀾:

“也許有些冒昧,不過我還是想問一聲:你們倆是不是和王尊德有仇?而且這仇恨大到……他故意要派你們倆來送

那方文正立即站起來,但他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周晟一把按回到椅子上,動作極其干凈利落,明顯是有功夫在身地。

“王督素來磊落剛正,豈會作此等行徑——此乃吾等職責所在,生死榮辱,自是早已置之度外。”

——別看是個武官,這周晟說起話來居然也是文縐縐的。能在錦衣衛中爬到五品高位地肯定不會是文盲,但此人臉上也頗見剛毅之色,看來明帝國畢竟還是有幾個厲害人物呢……龐雨心中正頗感贊嘆時,卻聽那那周副千戶又說道:

“兩國交兵,尚且不斬來使。何況吾等此來,乃是宣慰招撫,給爾輩一條活路來的……禍福榮辱,惟其自取。王督所書,勿謂言之而不預也。”

“我呸!”

旁邊解席已經忍了半天了,這時候再也耐不住跳起來:

“讓我們交出所有武器船只,把首領捆起來送到官府,剩下人還要在你們指定地地方居住—能叫招撫?”東漢子跳起來發怒,還是頗有幾分威勢的,但那周千戶卻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至少你們可以活下去……大部分人可以。”

雖然態度依然很強硬,可好歹換了白話文,看來還能談談……龐雨心中盤算著,臉上便**幾分笑容,指了指那份文告:

將軍,談判么,雙方總要有一個基礎吧,這連一點余地都不留……”

話未說完,那周晟卻猛力一拍桌子,一字一句,迸出一句話來:

“這本就不是談判,我大明朝,從不與叛逆談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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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一 不可理喻
話說到這份上,雙方也沒什么好談的了。時隔一年多,穿越眾確實等來了大明王朝的招撫,可明帝國官員心目中的招撫和這邊所能接受的,顯然完全是兩碼事。

把那兩位“天使”及其隨從安排進了館驛……對面的屋子,大伙兒開始討論這份來自兩廣總督的告諭。關于文件本身其實沒什么好討論的,根本不存在任何妥協的可能性,大家主要探討的,還是明王朝的態度,以及如何應對這兩名使者本身。

大明帝國的態度現在是很明顯了:他們所能接受的只可能是投降而已。而且還是無條件的投降,不管他們的軍隊能不能威脅到這邊……那個方文正固然狂妄自大,周晟看起來卻是頗有理智的,但他們在交流中所表現出的那種高傲卻是如出一轍,而在兩廣總督王尊德的文字中,這種高傲也被非常清晰地體現出來。

“我們還是太習慣用現代思維來考慮問題了……明王朝根本是不可理喻的。”

“也難怪,換了我們自己那個時代,如果突然出現一伙天外來客占了海南島,估計整個國家的反應也差不多……畢竟都是中國人么,很多東西還是能理解的。”

敖薩揚這家伙居然還能站在對方立場上考慮問題,但大多數人可沒這么超脫的思想。都是用雷老虎的口吻:

“***,不服氣就打到他們服!這幫鳥人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見了棺材也未必掉淚……他們永遠不懂妥協,無論實際情況怎么樣。”

龐雨有些意興闌珊的樣子——這個在元朝之后建立起的漢人王朝對宋代教訓矯枉過正,對任何涉及到的事情一向非常忌諱——當年土木堡之變,皇帝都被俘虜了,滿朝文武大臣寧肯重新立一個皇帝接著打也決不妥協……以前看歷史書,看到這里時,還覺得大明王朝挺有血性的。然而現在,當親自領教到這種態度時。一幫現代人只能哀嘆碰上了石頭腦袋。

眼看著大伙兒吵吵嚷嚷,解席則默不作聲。過了片刻,等大家稍微安靜一些了,他才捅了捅龐雨問道:

“那么,你覺得,這次招降失敗后,明王朝下一步會有什么動作?”

——這個才是實際問題。既然雙方肯定談不攏。那及早考慮下一步才是正道。

“應該還會有一次軍事進攻吧……規模則取決于他們能抽調出多少機動兵力。這時候奢安之亂不知道平定了沒有……史書上說是到崇禎十年才徹底結束。可前幾天我察看城管隊整理地消息傳聞。說南方明軍打了個大勝仗……”能信啊。**當年不也號稱殲敵過億。最終勝利轉進臺灣么。”

一個小伙子大大咧咧笑道。隨即便看見敖薩楊朝他怒目而視。連忙擺手作傻笑狀:

“啊哈。抱歉抱歉。老敖。咱可從來沒把你當外人。自家兄弟說話。不用那么小心吧。哈哈哈……”

臺灣仔哼了一聲。接口說道:

“這些消息雖然只是市井傳言。但也不是完全地空**來風。龐雨所說地信息。我們已經先后兩次看見。是來自兩個毫無關聯地獨立源頭。應該是比較靠譜地。”

“也就是說他們已經有余力來收拾我們……難怪王尊德的口氣這么硬。”

解席摸著下巴沉吟片刻,最終還是搖搖頭:

“算了,不想那么多,反正要來就來,要打就打。大明王朝的武裝力量咱們也算見識過了——真不咋樣。還不如咱們的城管隊呢。”

第一個議題到此為止,在座畢竟都是些血氣方剛的年輕人。又新近順利控制一座府城,正是意氣風發之時。大明王朝在他們眼中只是一堆腐朽沒落的歷史遺跡罷了,對于那些在他們眼中落后了幾個世紀的軍隊,還真沒看在眼里。

那么接下來的問題,就是如何打發那群“天使國交兵。不斬來使,這句越眾還是尊重地。倒也沒人說要殺掉他們。只是有人主張給他們插上鳥毛,直接丟上船給趕走拉倒。

“既然這幫鳥人自稱天使。就讓他們像鳥一樣滾蛋吧,省得留在這兒添惡心。”

這句話立即引起眾人熱烈反應。有人開始引申,說歐洲同時期有一種刑罰,就是把犯人給脫光了,身上涂滿瀝青,粘滿羽毛,搞成一只大火雞的樣子,然后讓一群人用箭射他們的**——用來收拾這幫“天使”最合適不過。

之后話題又很快轉到中世紀的其它刑罰,例如鐵處女之類,接著又轉移到個單詞的起源問題……

“話過三句必跑題啊……多么懷念以前的BBS。”

負責主持會議的龐雨苦笑了兩聲,但他也沒打算把話題拉回來。

“隨他們扯吧,反正這事兒咱們自己也決定不了。”

——無論那兩個家伙如何囂張跋扈,他們畢竟是大明王朝正式派來的使者。如何應對他們的要求,按理說必須要由委員會來做決定。

盡管人人都知道委員會肯定不會接受那份兩廣總督地告諭,但他們畢竟不能自作主張直接把使者給趕走,這是個程序問題。告諭是肯定要送到臨高去的,就是那幾名使者本要等臨高那邊的意見。

主基地那邊的電話很快接通,李老教授他們果然對明王朝的使者極感興趣。雖然當龐雨大致介紹了那份告諭的內容之后,就聽到電話那邊罵聲一片,不過老教授依然在電話里詢問,能不能讓那兩名使者到臨高去面談一下。

爺子,這個可有點難度啊……”

解席直接在電話里表示了反對之意:

“那個二百五文官也就算了,武官可是個不折不扣的錦衣衛,他還帶了好幾名部下。讓一群錦衣衛公然在我們境內自由行動,無論如何不是個好主意。”

“你們能不能派人押送

對面傳來胡雯的聲音。看來對錦衣衛感興趣的還不止李老教授一個,不過這邊龐雨把話筒接了過去:

“還是不現實——我們不敢讓本地人單獨和他們接觸。如果要派自己人領隊,人帶少了危險,那家伙好像會功夫的。人多府城這邊可就空

電話那邊沒反應了,過了片刻,卻是唐健地聲音傳過來:

“那現在對他們的控制牢靠么?”

在是安全地,只是不太方便移動。”

龐雨回答道,電話里又是片刻沉默,之后唐健在電話里吩咐道:

“先把人看守好。別讓亂跑。具體的對策,等我們商量好以后再定。”

“明白,我們會控制好。”

龐雨掛斷了電話,然后笑吟吟看著大家:

“怎么樣,還想不想去跟那幾個天使交流交流?”

老解立即擺擺手:

“要去你自己去,我是不想看那些人的嘴臉了。什么玩意兒啊,明明沒實力還拽得跟二五八萬一樣……操行!”

其他人也差不多同樣想法,到最后只有敖薩揚愿意陪他一起去,于是兩人帶上幾名護兵。朝那些客人下榻之地走去。

古代王朝的官府格局都差不多:進門為照壁,俗稱“蕭墻”,繞過墻壁之后是個大院子,左手院落為驛賓館(政府招待所),右邊則是州立監獄,兩邊都不收錢,免費住宿,當然住宿條件有點差別。

按理說那幾位明王朝的使者是應該被安置在賓館里地,不過因為大家對那位周晟先生的職業實在太忌諱,惟恐他半夜翻墻出來玩個斬首行動什么。再加上那姓方地態度又實在惡劣。于是就給統統丟進了大獄里。

當龐雨他們走進監獄后,那個方文山及其安撫司的下屬們都在吵吵嚷嚷。大罵短毛盡皆蠻夷之輩,不通禮儀,見人進來則罵得更兇。反倒是那位周副千戶始終默然不語,稻草堆上,看見他們。甚至還微微笑了笑。

“不好意思了,兩位。招待不周。不過既然方儉事您口口聲聲說咱們是一伙蠻夷,那總要對得起您地期望不是?況且。你們既然敢拿這么一份招撫文書上島來,想必也是做好吃點苦頭地準備著木柵欄與那兩位只能坐在地上地使者相向而坐,居高臨下的目光可以獲得心理上的優勢……就算沒學過心理學的人多少也知道一些。

那方文山立即站起來跳著腳叫罵,讀書人的斯文絲毫不見。而周晟只是微微仰起頭,毫不退縮的與龐雨對視。

“你們如此惱怒,莫非都覺得這份招撫告諭很難接受?”

聽周晟的話音,居然還頗有抱屈之意,反讓龐雨吃了一驚:

“當然,你覺得我們象是會主動找死的人嗎?”

“王督追究盜首,不過為平息小人之口罷了。朝廷五千大軍灰飛煙滅,總要有個人出來頂罪地……恕我直言,龐先生,敖先生,你們雖是參贊策劃之人,卻并非群盜之首,就連那個解老大也不是。你們的首領,據我所知,應該是個已經年逾古稀的老頭兒。”

不顧龐雨等人詫異的表情,周晟淡淡一笑,直直看著他們:之性命,換取你們全部百余青壯之生路……王督此舉,已算是仁至義盡,若還不知好歹,可就是一誤再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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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二 領導干部來視察?
雨這邊,連同敖薩揚在內,兩人都楞住。他們此次)T打算通過交談再摸摸對方的底,沒想到反而被人家給游說了。

兩人一愣神之下都沒回應,那周晟看了看他們臉色,大概有所誤會,于是又接著說道:

“今年二月,惠山海寇李氏為朝廷所平。匪首李魁奇之弟李魁一于廣州城中伏誅,處凌遲之刑,正是我錦衣衛慎刑司派出的劊子手。”

周晟語調淡然,說出來的每一個字卻都血淋淋:

“尤記得當時萬人空巷,鬧市中數萬人親見其身被千刀,輾轉哀號,數日方絕。想那李氏也曾聚眾數萬,占州據府,一時號稱豪強,然朝廷一怒,大軍揮動,終究化為齏粉,落得個身死族滅……若是能安分守己,亦不失為一富家翁,何至于此。”

“李魁奇好像是被鄭氏剿滅的吧……”

龐雨終于忍不住回了一句,大明王朝的海軍最盛之時當然是永樂,禁海之后幾乎撤銷,不過在萬歷年間又重新牛氣了一把,露梁海一戰打垮豐臣秀吉傾盡日本全國之力打造的海軍,雖然自身損失也很大,但總算是打贏了。

到天啟年間也還算可以,跟荷蘭人干的幾仗有輸有贏,總體上倒也不落下風。只是不知道為何,到了崇禎手里,卻是一年不如一年——現在才剛剛崇禎三年呢,明帝國剿滅海上反叛力量卻已經要依靠鄭氏的私軍了,朝廷水師雖然還在,聲勢卻已大不如前。

龐雨的言外之意很明確——那鄭家也是海賊起家,現在不照樣升官發財爽得很?對面兩人當然能聽懂,周晟只是微微一笑。旁邊方文正卻大大咧咧插嘴道:

“鄭芝龍現為福建游擊將軍,他的力量,當然也就是朝廷的力量。

那鄭一官當年起家結義的十八芝兄弟,李魁奇便是其中之一,為他親手所擒,獻于朝廷。此乃真豪杰之舉,我天朝人皆敬仰,汝等何不效仿之?”

“噗……”

龐雨這邊剛剛拿過茶杯喝了一口水。差點沒一口噴出來——剛才周那番挑撥威脅還算有點內容。這方某人整個就在胡扯。

鄭芝龍既然投降官府。當然要回過頭去收拾那些依然鐵了心干海盜地老同行。本來很正常地一件事。被方文正這么一說卻完全成了小人嘴臉。如此自然而然地污蔑。想必平時大明朝地讀書人就沒少譏刺攻擊他。

姓鄭地如何挨罵不關他們事。然而令龐雨感到非常郁悶地是——這姓方地居然還一本正經跟他們說這么做很光榮。當真是拿他們當一群白癡看待了。

木柵欄內。方文正同樣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水。得意洋洋注視著這邊——這邊雖然把人送到監獄里。茶飯什么倒是按對面館驛標準配備地。畢竟是使者。沒必要太苛刻。然而下一刻。龐雨忽然伸手進去。毫無風度打翻掉他手中茶碗。把一杯水全都傾倒在那家伙身上。

還沒等方文正想明白該不該發火。龐雨直接揪住他地領子。把他拖到木柵欄前:

“你個酸貨聽好了,要扮黑臉無所謂,可別再侮辱咱們的智商。作為代表大明王朝的使者,多多少少總應該有點水準吧?別再自作聰明啦,你現在的言行舉止完全就是個小丑知道嗎!”

松開手,龐雨又看了看臉上終于顯出訝異之色的周晟:

“王尊德既然派你們過來,總不至于僅僅為了羞辱對手而來。別再扯什么大明朝不跟叛逆談和之類的廢話,既然來談判就拿出點誠意來。那份告諭里的條件太苛刻,你們不妨在這里冷靜冷靜,想想看還有沒有更合理一些的條件可以拿出來的,如果沒有,趁早滾蛋罷!”

說著,龐雨怒氣沖沖掉頭離去,敖薩揚一直坐在邊上沒說話。見龐雨突然發飚,他臉上也顯出驚訝神情,不過,當龐雨掉頭離去后,他也立即跟著站起走開。

走到外面時,卻見龐雨正站在院子等他,見敖薩揚出來,前者臉上顯出幾分尷尬。

“呵呵,讓你看笑話了,不知怎的突然感覺非常惱火。”

“雙方文化底蘊不同,考慮看待問題的方式不同。硬要坐到一起,肯定就是雞同鴨講啦……我從前在某些大陸的S上都感到沒法交流,何況是和明朝人。”

“……嗯,主要是突然覺得很悲哀,為大明王朝感到悲哀。這個帝國不是沒有人才,我們到現在也接觸過不少本地官吏了……老敖,說實話,我感覺這個時代的社會,其實和我們那邊差不多,能當官就沒一個是笨蛋。”

龐雨扳著手指,一個個數過來:

“中級將官的文

都很不錯,象這個周晟,還有以前被我們俘虜的張陵T等文吏,如李長遷,嚴文昌等,也都是很精明的人,可為什么偏偏掌握著帝國權力的正宗士子,卻都表現得卻如此可笑?——王璞是這樣,這個方文正也是如此,他們不是不聰明,可聰明全用在了斗嘴,嘲笑,以及臉面問題上。對于不熟悉,不了解的事物,他們無一例外都擺出一副不屑一顧嘴臉,不愿意花費哪怕一點點精力去了解下。固步自封到如此地步,這個漢人王朝的隕落果然是不可避免嗎?”

“每個人都有夜郎自大的一面,我們又何嘗不是?只不過明帝國那些中過舉人進士的老爺們自我感覺太好,表現更加明顯罷了。我們之前沒怎么感覺到,因為我們是占領者,一直處在居高臨下的地位,根本不用在乎本地人的想法。而現在,我們是在和大陸上的國家政權打交道,連平等地位都沒有,輪到對方居高臨下,自然就難以忍受了。”

敖薩揚對這方面看得倒挺透徹,龐雨思慮片刻,不得不承認老敖的看法正確,很多時候,他們覺得理所當然的一些習慣,在本地人眼中也同樣可笑。

兩人一邊議論著,一邊走回辦公室,結果解席一看到他們的臉色就哈哈笑起來:

“看來是沒啥收獲啊,我早說那幫石頭腦袋不可能開竅。”

“哎,別提了,莫名其妙的吵了一架。”

龐雨把他們剛才的交涉情況向屋子里幾個人簡單介紹一下,解席聽了半天才皺起眉頭:

“他這算是……在挑撥我們嗎?”

“是,而且是非常低劣的挑撥,對我反而起到了嘲諷效果……”

龐雨苦笑道,旁邊敖薩揚卻微微搖頭:

“挑撥內亂這種手段向來很管用的,當年大海盜王直就是這樣上了當,他本人以為是招撫,而他的手下卻把他賣給政府以求赦免,結果王直固然被殺,整個團伙也都覆滅。”

“另外,姓方的不行,可那個周晟還是頗有些手段的——我從來沒在他們面前做過自我介紹,但他卻能正確叫出我的姓,還有我們在整個團隊里的作用……顯然是專門辨識過。這些人對我們絕非一無所知。”

“錦衣衛么,連這點本事都沒有,那還算什么特務機構啊。”

解席滿不在乎的嘿嘿一笑:

“無所謂了,反正這事兒不用咱們再操心……哼哼,回頭等老李親自跟他們談判時,看他們再怎么挑撥老爺子,倒也是挺有趣的一件事。”

“怎么?李教授他們還是要見這些人?”

解席點點頭:

“嗯,你們剛剛才離開不久,主基地那邊就又打過電話來了——難得見他們如此高效率的作出一個決議呢。決議內容則是:既然我們不方便移動,那他們就動一動——李老爺子和大部分委員會成員都將到這邊來。到時候委員會將直接在這里決定應對此次招降的對策。”

“哦?整個委員會都要來瓊州府?”

龐雨挑起了眉毛,雖然說是來處理談判問題,但到時候會被拿出來商討的,肯定就不僅僅是外交啦,這點毫無疑問。

“是的,除了肩負責任不能離開的幾位,其他人都將前來視察。所以說最近幾天咱們大伙兒都要勤快點,作出來的成績要好好整理整理,到時候應該有個匯報什么。這可是咱們瓊州團隊露臉的大好機會。”

“特別是老敖,城管隊是我們新建立的兩處最主要機構之一,肯定要去檢閱一下的。最近你要抽空操練下隊列,好歹讓那群順拐別再走螃蟹步。另外,回頭要通知下老石,他的醫院也是重點部門……”

一連串的任務布置下去。此后數日,大家暫時忘卻了那群還關在府衙大獄里的“天使”,轉而開始忙著應付領導檢查。

后世的很多習慣在這個時代依然管用,就算不是人人都象老解那樣干過公務員,大伙兒也都非常清楚那個道理——這取得成績固然重要,要讓別人知道你取得了成績,則更加重要。

對于解席來說,需要他精心準備的除了公務,還有私人因素——胡那邊已經偷偷打電話通知他:茱莉也會來,而且收拾了一大堆行李,看來是有在這里長住的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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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三 驚喜
元一六三零年,十二月十七日,大明崇禎三年庚午,T四,晴。

瓊州府外白沙港口的碼頭邊,一大群人正匯集于此,個個穿紗戴帽,不是官吏就為縉紳,旁邊還有戲班子在舞龍舞獅助興,敲敲打打的好不熱鬧。

解席和龐雨兩人作為穿越眾瓊州團隊的代表,等在這里迎接來自主基地的大部隊。本來他們倒不想大張旗鼓搞什么歡迎儀式,但嚴文昌知道此事后卻堅持要大操大辦,而且還振振有詞:

“既然來的人都是諸位先生的頂頭上司,那更是我們這些人的老上憲了,將來說不定哪天就派到哪位大佬兒手下干活兒去了……總要給咱們個機會巴結巴結不是?”

很實在的理由,老解等人也只好由他們去。結果嚴文昌動員了州府衙門里大量人力,還找了許氏莫氏等商家贊助,在問明是從水路過來之后,他們把整座白沙港碼頭都用絲綢彩帶給包了起來;還用蘆葦,紙張,以及綢緞等物編扎出一座大亭子,號稱叫什么“接官亭”。又有牌坊,彩樓……都是臨時扎起,如果不是顏色大紅大紫的充滿喜慶,幾乎讓人以為是出殯。

站在花團錦簇的碼頭上,耳朵旁邊雜七雜八的鑼鼓嗩吶之聲吵得人頭暈,龐雨幾次想要讓他們安靜些,卻都被解席勸止。

“算了吧,好歹也是人家一片心意,也能向委員會展示我們和地方上的親善程度,不是壞事。而且……”

解席抬頭看了看天色,自打不用手表以后,他們這群現代人對太陽高度角的判斷水平都有了直線提高。

“現在大概才一點鐘的樣子,主基地那邊說是凌晨五點出發,最遲要下午五六點鐘才能到,我倒擔心他們現在鬧騰太歡,回頭反而沒精神了。”

“那我們這么早來干什么?我們手里都有事情的,還專門跑來罰站?”

龐雨以前就最討厭這種形式主義,即使到了這里,也不曾有絲毫改變。解席則苦笑一下:

“因為主基地那邊自己也弄不清具體抵達時間。我專門找黃曉東問過。他只說大概是下午兩點到六點之間……”

“曉東上次不是開船來過么。怎么還這么糊涂?”

“天曉得。我只知道曉東現在成了大忙人。才打個電話功夫。就聽到四五撥人黃船長黃船長叫個不停。回頭等他來了讓他請我們吃海鮮——你覺得這主意怎么樣?”

“作為東道主。我覺得我們被宰一刀地可能性更大點……”

兩人百無聊賴。只好閑聊打發時間。那邊前來迎接地官吏縉紳們也在等。比起這邊簡單地襯衫長褲。他們身上全套行頭可要笨重許多。但這些人都一絲不芶。整整齊齊地站在那兒。倒讓龐雨不好意思躲到邊上去偷懶。

不過那些本地官吏雖然按序站立。交頭接耳卻是免不了地。據說這次來地可都是短毛大頭目。瓊州府十三太保中也僅有兩人有資格與他們平起平坐……本地人中。唯有嚴文昌去過臨高。和那些人有過接觸。自然就被一群人圍著打聽。

而嚴文昌也很樂意的幫著穿越眾安定人心:

“還好,還好。李大當家……哦,他們叫主席,乃是個文質彬彬的老者,言談舉止頗有翰林之風。胸中大有丘壑之人,和一般山大王那是截然不同的……其實你們看看這邊諸位先生也能知道,都是些文人哪……”

這樣一直站到下午三點多鐘,忽然有眼力極好的瞭望哨兵指著遠處高聲大叫,于是眾人紛紛伸脖子踮腳,但也只能看到港外海平面上,出現一個隱隱約約的黑點。

龐雨的視力不太好,雖然平時不用眼鏡,但多多少少還是有點近視——這幾乎是所有現代人的通病。不過憑著一架高質量的蔡司望遠鏡,他卻比任何人都要早得清晰看到了來船全貌。

當他舉起望遠鏡的一剎那,龐雨發出了一聲驚嘆,他終于明白為什么黃曉東無法給出準確航行時間了。

——鏡頭中呈現出的首先是一片巨大帆影,四角大橫帆,這個時代西方艦船唯一依仗用來橫渡大洋的動力系統。橫帆下面,則是一具高聳而充滿古典主義美感的西洋船首像,雖然還看不太清楚,但龐雨記得那應該是智慧女神雅典娜的雕像。

——在時隔半年之后,那艘被穿越者所俘虜的,堪稱本時代最大,最完美的“Eastaman”級別大帆船“安娜公主號”,終于又一次駛入了大海。

而最關鍵一點——它現在是被穿越眾所控制!

隨著大帆船逐漸開近,能夠看清楚它的人越來越多,碼頭上驚嘆之聲也越來越大。明帝國曾經有過比這更大更宏偉的寶船,可惜那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眼下大明王朝的水軍力量甚至還不如鄭家私軍,而鄭氏船隊中的所謂大船也就四百料規模,

百多噸,在一千一百噸的“Eastaman”面前只能])

“哈!哈!哈……難怪黃曉東這家伙說話吞吞吐吐的,原來是跟我們打這埋伏啊。委員會那幫人也是,一點口風都不露,看來是聯合起來,非要鎮咱們一下子。”

老解也舉著他的望遠鏡在觀看,一邊看一邊還在嘿嘿笑:

“不錯,不錯,有了這艘大家伙,以后運人運貨可都方便多啦,也不必再受油料約束……爽啊。”

“要把這艘船給開動起來,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們在這邊干得辛苦,看來主基地大伙兒也沒閑著哪。”

龐雨迄今還記得,當初正是因為對這艘船,以及其船員的處置計劃上,他的想法受到不少人質疑甚至是激烈反對,這才不得不外出,退避三舍。

然而現在,看來委員會最終還是采納了他的構想,至少是部分采納——龐雨毫不懷疑,在那艘帆船上肯定有外國船員在服務,否則光憑一群現代小伙子,加上若干明代漁民,怎么也不可能開動起一艘十七世紀的大帆船來。

這可不是玩游戲,若沒把握就把船開出去,風一吹還指不定漂哪兒去呢。

既然能保留外國水手繼續在船上工作,那么和那位安娜小姐的談判想必也取得了很大進展——這一點龐雨是根據船頭上的新涂裝名稱判斷出來——在船頭部位,最大最醒目的位置,原本的意大利文字船名如今被換成了中文:

《公主號

——船名并沒怎么大改,而且在下面甚至還寫上了原本的意大利文字船名,只是文字稍小一點,龐雨并不覺得這僅僅是為了要對原主人表示尊重,而更像是雙方談判,彼此妥協之后的手筆。

當然這還只是他個人的猜想,具體情況,會面之后李教授他們應該會提及。畢竟作為十五人委員會成員之一,他和解席也有權力參與主基地的政策商討。

如果是從前的白沙港口,這么大一艘船還真沒法子靠岸呢。好在解席他們攻占瓊州府之后,所作的第一項建設工程就是擴建了白沙水寨的碼頭,將其更加延長入深水區,當時是為了便于今后瓊海號的停靠,現在用來停靠一艘木頭帆船,當然綽綽有余。

不過碼頭條件雖然具備,船上水手的水平卻不敢恭維——公主號開進白沙港是三點左右,等到這艘大帆船最終停靠到碼頭邊上,船體被足有胳膊粗的棕繩索牢牢固定在碼頭樁上,跳板搭好允許乘客上下船的時候,卻已經要將近晚上七點鐘了。

……整整四個多鐘頭,解席和龐雨兩人,連同后來趕來的敖薩揚和林峰,以及那些專程前來迎接的瓊州官紳們,都在目瞪口呆的看著這艘外形優美的大帆船,卻在用最為笨拙無比的姿態,慢吞吞的,小心翼翼的……一次又一次嘗試著往岸邊上靠。

船員們手忙腳亂的樣子讓龐雨這個外行人都禁不住感到丟臉——這些船員中果然有不少外國人,但更多還是中國人,看樣子像是剛剛招募來的漁民,一個個笨手笨腳的。而那些明顯負有教導職責的外國水手卻又不敢按他們從前的習慣動手毆打,而最讓龐雨等人捧腹的是:他們必須用中文下指令,所有航海術語,教條口令都只能用中文!這可急得那些老外們滿頭大汗,狼狽非常。

于是本來很嚴肅,很莊重的一場迎接儀式變成了滑稽鬧劇,就連那些被雇來雜耍舞獅的戲班子,開頭時還敲鑼打鼓賣力表演的,到后來都停下來看西洋景了,還一個個樂得捧腹大笑,愣是從演員變成了觀眾。

這么大一艘船上應該有很多人的,但除了那些水手之外,正主兒都沒好意思露臉。到最后還是戴著船長帽子的黃曉東推卸不了責任,舉著個小喇叭從甲板上探出腦袋來沖著碼頭上喊:

“不好意思哈,海員中新手太多啦,這種船以前從沒玩過,到現在也才練過一兩次停靠,怕又撞壞船殼,只好悠著點兒。”

于是這邊老解也舉起了電喇叭:

“沒關系,一回生二回熟么,慢慢來好了——也要注意別把我們的碼頭給撞壞了。”

回頭聽了聽嚴文昌的匯報,解席笑著又舉起喇叭:

“接風的宴席都給準備好啦,下了船就有飯吃,大伙兒就放心慢慢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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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四 支部建在連上
正到能吃上飯,已經要將近晚上八點。本來停船就\間,而等跳板搭好,李老爺子第一個走下船時,嚴文昌等本地人又非要上前搞一套儀式,據說是老規矩,涉及到未來官運問題,從前哪怕碰到狂風驟雨,歷任州官大人也絕對不敢有所怠慢的。即使現在大家肚子都餓得咕咕叫,也萬不可破!

于是什么三接三迎,紫氣東來……等等各種名目的折騰都被演練一遍,李教授倒也好脾氣,硬是陪他們把儀式做足,解席到后來實在忍不住了——他已經看見茱莉在甲板上捂著小嘴直打哈欠,卻被儀式堵著下不來。于是老解上前想要打斷,反被老李教授擺手阻止。

“既然是本地的老規矩,還是入鄉隨俗吧,也算本地名流的一番心意。”

“唉,您聽他們扯呢,咱們上次來時可也沒這么多花活。”

老解一句話把旁邊嚴文昌等人說的兩眼發直——上次他們可是推著大炮過來的,用炮彈砸開的城門,這能比么?

不過嚴文昌這種人聰明就聰明在隨時可以擺正位置,老解的意思剛一表露,他馬上調整立場,及時跟進:

“也罷,新朝新氣象么,那就一切從簡,一切從簡罷!”

這樣,公主號上的乘客們終于能夠下船了。跟在老教授后面第二個走下跳板的是凌寧,他一路走一路就得意洋洋宣稱:

“我胡漢三又回來啦!”不過剛下到一半卻讓老婆卓媛給喊回去了——他忘了提行李,跳板后面都是人,又不可能走回頭路,只好從船舷繩網上爬回去,倒引起一片笑聲。

之后馬千山,文德嗣,趙立德,胡雯等人依次下船,解席等本地同志則站在出口旁邊與他們挨個兒握手,頗有井岡山勝利會師的架勢,只是這握手的人可實在不少……

老美醫生杰克也來了,這是石大夫的要求——他堅決表示自己的加班時間已經太長,要求派人來換班,而老杰克則很愉快的表示愿意去新地方看看。

之后是吳南海。自從聽說瓊州這邊有大量歸屬于官府地官田和軍屯田之后。就一直要求過來調研開辟新農場地可能性。之后又經常通過電話跟張申岳討論農村問題。這次早就打過招呼:明天一大早就要去張申岳那兒蹲點。

這些人都是在預料之中地。然而這次來到瓊州府做客地卻遠遠不止這些人。從公主號地各個艙室里源源不斷走出人來。仿佛永遠走不完似地。

王若彬是跟船前來地——據說這艘公主號此次地修理和改裝工作都是他在負責。改造之后地第一次航行他這個設計師當然要跟船跑一趟。

下了船以后他也沒去吃接風酒。而是很盡職地沿著船舷側邊走來走去作檢查。非常仔細。

然后就是一大群女士:宋阿姨帶頭。王嬌嬌。蘇暮雪。朱月月……當然莉也在其中。甚至連那位安娜大小姐也在!一幫人說說笑笑地走下船來。卻讓守候在跳板旁邊地龐雨等人面面相覷。

“她們怎么都來了?”

“說是要來逛街購物……整天憋在臨高那種小地方太氣悶,都說這邊好歹是府城,商業應該比較發達一點。”

凌寧因為熟悉兩邊情況,很快便和東道主一起負責起接待工作,順帶著也介紹一些那邊的消息。

“其實臨高現在發展的也不錯了,我跟她們說這里的店鋪也就那個樣,可她們都不信哪,都堅持要來。”

“來就來吧,現在這里挺安全,來玩一趟也沒啥。”

——因為茱莉也在其中,解席這家伙的立場就明顯有問題。一邊幫那些小姐們開脫著,一邊就興兜兜上去獻殷勤了,很沒義氣地把接待工作丟給了龐雨林峰等人。

“這家伙……”

大伙兒笑罵一通,卻也能體諒他的心境,畢竟都是男人么——凌寧就頗有些神秘的捅了捅龐雨胳膊:

“怎么樣,后來有沒有再去那家怡香樓玩玩?”

“怎么可能,我們這邊一直控制得很嚴格,總共才十幾個人,若是連這種事情都管不住那還了得。”

雖然是在鐵哥們兒面前,龐雨依然正色說明:

“就是胡凱最近好像有點玩真的,經常去找那個最初給他……嗯嗯……我從不知道男人對第一次也這么看重的。不過既然他真談感情,人家還給他漿洗縫補衣服,我們也不好干預太多。”

“呵呵,我就說你們肯定有分寸的。魏艾文那幾個傻小子回臨高后還四處宣揚這件事情,搞得基地里人心浮動,后來是唐隊長把他們統統關了禁閉才算消停……奶奶的,害得我都給老婆審問半天。”

既然凌寧提起這茬,龐雨

皺起眉頭:

“說起來,以前人少,還容易管理。現在一下子來了這么多人,這紀律問題必須要提早重視起來,不能像上次那樣鬧出事了再彌補。現在雖然和當地人的關系不錯了,但此地在標示上依然屬于黃色——有一定危險性的區域。”

“放心,唐隊長他們早就三令五申強調過紀律,葉孟言那個小笨蛋就是因為來之前上躥下跳鬧得太歡,口口聲聲說什么要到這邊來開開葷,結果讓唐隊丟家里了。早晨開船時候還在鬧騰呢,后來是王海陽給拖走的……”

正說到這里,唐健他們下船來了,一排的各級軍官都在,果然就不見葉孟言。而且從大帆船上走下來的士兵人數極多,遠遠超出了一個排的兵力。當他們在碼頭空地上列隊集合后,龐雨他們發現這竟然是三個排級方陣,一個整編連的規模!

“怎么把整個連都調來了?臨高的那邊的防御怎么辦?”

見此異像,解席也顧不上跟女朋友**了,匆匆跑過來,迎面卻見唐健向他行了個軍禮,老解一愣,隨即立正,很正式的回敬一禮。

“這是瓊海第一營第三連,解連長,他們今后將由你來指揮,當前任務是負責瓊州府的防衛。”

唐健的言辭讓解席等人個個面露驚喜:

“部隊擴編了?”

“目前是擴編為一個營,就以瓊海為名,我們的人力和武器裝備其實已經足以編練出第二個營來。但考慮到暫時不需要那么多脫產的常備軍,多余人手都被安排到工業和農業部門去了。”

凌寧在旁邊笑瞇瞇解釋道,而唐健則宣布了委員會對此的人事任命:

“原三排各級軍官全部直升一級。解席任連長,敖薩揚,胡凱,徐磊各自擔任排長職務,各級班長由你們自己選擇,我們自己人優先。另外,龐雨……”

唐健轉過頭,拍了拍某人的肩膀:

“你也被正式征召入伍啦——擔任三連的指導員。”

“指導員?”

龐雨吃了一驚,他沒想到在這個年代還能聽到一個如此有中國特色的稱呼。

“是的,根據委員會商議:今后所有連級以上的部隊編制,都將設立指導員職務。除了管理部隊的思想政治動態之外,士兵和軍官的升遷,獎懲等內部事務,也全部交由指導員負責。簡單說,就是軍政分離:軍事主官今后只管打仗,部隊內部管理由專門的政治主官承擔。”

唐健難得解釋這么多,但龐雨其實聽第一句話就明白了一切:

“……支部建在連上?哈哈!果然不愧是中國人民解放軍的余脈哪——不過,我想問一句:我們將用什么思想作為這支部隊的思想宗旨呢?不見得還是用**那套吧?”

“一支沒有信仰的部隊是缺乏戰斗力的。士兵們必須明白自己為何而戰,為誰而戰,這樣他們才能爆發出應有的力量。”

“但是在這個年代宣揚**什么顯然不現實,所以我們才沒有直接使用‘政委’這個名稱……實際上,在我們的年代,部隊里也不怎么宣揚這些東西了,但思想政治工作從來沒放松過。保衛家鄉,保衛祖國,保衛人民,本身就是最好的信仰!”

對于唐健的解釋,龐雨卻立即找出一個破綻:

“我們現在并沒有立國,依然還處于反賊階段呢,用的士兵又大都是俘虜來,其中外地人占了相當一部分……似乎不太適合宣揚保家衛國的概念吧?這些士兵如果因此而又忠于大明朝了,或者哪怕開小差跑回去保衛家鄉了,那可都是恰得其反。”

“目前的思想政治工作確實不太好做,所以才要你來擔任三連的指導員——二連是趙立德,一連以及全營的總指導員則由我來兼任。”

李明遠教授不知何時回到了碼頭上,先前一直在默默傾聽他們的交談,直到這時候才終于開口。

“至于用什么思想作為這支部隊的信仰核心,說老實話,我們內部都還沒有能確定下來。目前有兩種想法:其一是主張重視階級矛盾;其二則是主張重視民族矛盾……在當前的明末社會,這兩個矛盾都非常突出。大家的意見也主要集中在兩方面,彼此爭執不下。這次過來,就是也想聽聽你們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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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五 信仰和路線
教授的話,讓解席,龐雨,以及敖薩揚三人的臉色一\了。

“這可不僅僅是部隊信仰的問題啊……確實不是倉促能決定的!”

也許正是因為這個問題太過于沉重的緣故,在此后的接風宴中,這幾個人的興致都不怎么高,感覺都悶悶的。搞得嚴文昌等人很是揣揣不安,總以為自己有哪兒沒做到位。

林峰卻還有點糊里糊涂,沒能聽懂的樣子,終于在飯后,大家一起步行前往府城時,悄悄來到龐雨身邊,捅了他一下:

“我說,不過就是個軍隊思想教育的問題,有必要這么緊張么?只要確保他們能服從命令,信仰什么都無所謂啊。”

龐雨卻搖了搖頭:

“不,不,你沒聽懂老教授的意思。他們現在所爭論的問題,遠不止是軍隊建設那么簡單,而是關系我們整個團隊未來的奮斗目標。”

“……不明白。”

林峰很干脆的回答,龐雨愣了愣,不得不回過頭來,仔細斟酌著語句好向他作解釋:

“軍隊是一件工具,而且是我們手中最強有力的工具。給這支軍隊灌輸什么思想,把它打造成什么樣,其根本還是要取決于:我們這個團體究竟想做什么。”

“我們最初來到這里,大家的目地相當一致:就是在這個時代生存下去。到目前為止我們干得還不錯,部隊擴編之后,明帝國的軍事威脅已經基本不用再擔心,生存可以得到保障。那么接下來,我們的團隊目標肯定要更進一步,應該有一個更加長遠的奮斗方向了——而這,才是大家爭論的主要原因。”

“大明王朝是滅亡在兩個因素之下:農民起義。以及外族入侵。正如老教授所言:階級矛盾與民族矛盾總爆發地緣故。我們既然身處于這個時代。就肯定也擺脫不了這兩大社會矛盾地威脅。我們地軍隊就是為了應對這些威脅而存在。但是把哪方面看作主要矛盾。這其中可是大有講究地。”

說了一大通。見林峰卻還是有點懵懂地樣子。龐雨無奈搖搖頭。只好說得更直接點:

“這么說吧:如果我們在平時地思想教育中。主要教導士兵反帝反封建。大力宣揚白毛女之類農民和地主老財之間對立地故事。那么毫無疑問。這支部隊將來肯定是要用來推翻這個封建王朝地。而假如我們重點宣傳民族主義。反抗外族侵略之類內容。那么我們將來地主要戰略方向就是對外了:為了維護這個民族。我們將不得不率領這支軍隊去與那些侵略者作戰……荷蘭人。日本人。滿洲人。蒙古人。甚至可能還有老毛子——你看。戰略方向截然不同。大家所爭執地。其實是我們以后地發展路線啊!”

“關于走對內路線還是對外路線地爭執么……”

林峰終于有點領悟地樣子。他低頭想了好久。終于點頭承認:

“這確實是個大問題。”

之后,林峰便與其他人一樣,也陷入沉默了。

…………

一行人回到城中,安排住處時又是一番雞飛狗跳。因為來的人數遠遠超出原先預計,綠區里安排好的宿舍不夠用,幾個單身漢只好把自己的小窩也騰出來,去隔壁州府衙門的驛館里面湊合一夜。

當龐雨抱著鋪蓋卷走出宿舍房門時,卻意外發現對門解席也苦著臉卷鋪蓋走出來,這下可讓他吃驚不小。

“咦?你不是不用挪窩的么?茱莉把你趕出來了?”

——因為聽聞茱莉有意在這里長住,老解可是費了不少心思去經營他的小愛巢,拿出私房錢買了一整套的紅木家具,還請龐雨專門幫他做了室內設計……沒想到第一天就是這么個下場。

“靠,不知道誰那么大嘴巴,居然把許家丫頭的事情跟茱莉說了……結果她說我們的關系重新進入考察期,現在她睡下了不好去打擾——老龐你明天一定要幫我證明,那件事我真是一點沒沾手啊!”

“……呵呵,好說,好說。”

龐雨嘴上答應著,心里卻打定主意,一定不能攙和到這這種事情中間去!

——事實上,根本用不著他專門找借口推托,解席的打算壓根兒沒空實施——因為從次日開始,他們這邊幾個人人忙得四腳朝天,老解作為頭兒更是如此,連找個機會向茱莉作解釋的時間都沒有。

首先是要帶著一幫人四處參觀,新軍營啦,新醫院啦,甚至連城外王家莊上次打土豪的現場也要去看看。對于那些頭一回來到瓊州府的穿越眾,這里的一切似乎都很新鮮,比起臨高那座小縣城到底頗為不同。

基本上,委員會對于瓊州團隊這幾個月來的成績非常滿意——以區區三十來人管轄住數萬人口的大城,不但收攏住人心,還實打實弄到了大量稅收,這個成果遠遠超出了委員會原本預想之外。雖然之前也收到

,但實地考察下來,很多報告中不曾提及的小細節卻])人以很大驚喜的。

在此后的全體會議上,瓊州團隊全體成員都受到了委員會頒布的嘉獎令——眼下他們的獎懲制度還不太健全,對于立有功勛的同志,還只能發一份獎狀表揚一下。不過老解他們依然很得意,畢竟這是團隊建立以來的第一份嘉獎令,本身意義就非同一般。

成績匯報過之后,就要處理具體問題了,第一件事情,當然就是如何應對兩廣總督的那份勸降書。

“你們都覺得,還是應該把那兩名使者趕走嗎?”

會議室中,一張長條方桌旁,李明遠教授坐在方桌頂端,來自臨高的人員和原本瓊州團隊的伙計們各坐一邊,標準的企業研討會形式。

委員會雖然擁有對此事的最終決定權,但他們初來乍到,不可能貿然下結論,原本瓊州團隊的看法依然非常重要。

面對老李教授的詢問,龐雨則朝左右看了看,見解席林峰等人全都在朝他點頭,于是便也很肯定地點頭:

“是,教授。

既然我們不可能接受那份勸降書,你們也和那幾個明朝使者見過面了,應該知道他們思想極端僵化,基本不存在妥協可能,那再扣留他們也沒什么意義,不如及早驅逐。”

——就在昨天,李明遠教授帶著委員會大多數成員又正式和那兩名使者談了一次,但未能取得任何進展。

方文正倒是老實了不少,沒再胡說八道,也不知道是上次龐雨的警告生效了,還是這幾天的禁閉生活消磨掉了他的銳氣。但是那個周晟卻依然如故,他甚至在老李面前也毫不掩飾的表明——大明王朝必須要用匪反賊的腦袋來保持朝廷威嚴,明帝國只接受投降。

“必須要有人出來頂罪,朝廷可以開恩,但首先要維護大明律法。”

無論怎么勸導,周晟就是咬定這點不肯松口,倒讓這邊沒了脾氣。威脅殺掉他們兩個毫無意義,他們似乎也真不怕死。

談判已經陷入死胡同,難怪連最主張靈活對待的龐雨和林峰都喪失了耐心。解席更是老大不耐煩,都懶得去見他們。

李教授沉默片刻,又問道:

“那么,驅逐使者之后,明帝國會有什么動作,你們可有判斷么?”

“無非是再打仗而已,但這對我們沒有威脅。有一條海峽阻隔,大規模的部隊他們運不過來,小規模騷擾光靠城管隊就能收拾。我們大可以安心搞建設,一心求發展。”

解席迫不及待發言道,他本來就不怕打仗,在得到了來自臨高的兵力補充后,信心更加十足。

老教授則看了唐健一眼,后者也點頭:

“安全方面沒有問題,您盡可以放心。”

又看看周圍,見包括凌寧等人的許多委員會成員也都表露出贊同之意——昨天那個周晟的高傲態度讓他們很不爽。大家都是些年輕人,心理上又一直對這個時代的人抱有優越感的,如今反被人鄙視,當然不會開心。

“好吧,我說說我的看法。”

李教授終于表示出他的態度,卻似乎并不贊同其他人的想法。

“你們的判斷不能說不正確,光立足于我們自身安全的話,我們確實沒必要再和這個自大的明王朝牽扯不清。”

龐雨挑了挑眉毛,果然,隨即就聽到了李教授的下一句:

“但是……在發起進攻之外,有一件事情,他們肯定會干的。”

老教授站起身來,慢悠悠在身后大地圖上,中國東南沿海的位置劃了個圈:

“禁海,搞封鎖線。明清兩代對付海上敵人最常用的招數,肯定也會用在我們頭上。沿海三十里村莊統統內遷,船只片板不許下海……諸如此類。”

“這對我們沒什么大影響吧,海南島足夠大了,我們并不需要從大陸上取得補給。”

解席不太服氣的爭辯道,但龐雨和林峰兩人卻互望一眼,不約而同皺起了眉頭。

果然,接下去,李教授拿出來一份厚厚文件,正是林峰派人送回去的那份經濟計劃書。

“如果僅僅是糧食物資,確實不需要依靠大陸。但我們所走的發展道路,所要求的東西可遠遠不止這些。林峰的這份經濟計劃,在初期就已經把廣州一帶經濟力都考慮進去了,后期更是涉及到江南以及北方市場,如果我們與大明王朝互相封鎖,老死不相往來,光靠海南一地的經濟,到什么時候才能發展起來呢?
zaq159951 發表於 2012-2-8 18:41
一五六 又一件驚喜
咱們何必一定要跟明帝國死磕呢,完全可以先去占領T再向南展,沿著東南亞諸島逐漸南下,最終抵達新大陸澳洲。一路上要打仗,也主要是與荷蘭,葡萄牙這些國家交手,咱們不會有心理負擔——大家覺得這條路怎樣?”

凌寧對于澳洲袋鼠依然是念念不忘,這時候干脆又一次老調重提。不過,和前幾次一樣,支持他的人很少。

“南海諸島不是那么容易去的,沒有金雞納霜和奎寧,光一個疾我們就難以應付。也許我們這些人的抵抗力好些,但要派本地人去那種環境……恐怕只有百分之十幾的生存率。”

老杰克難得開口,不過他若言,那肯定是很有把握的。作為這個團體中唯一的老外,他和安德魯等外國俘虜的交往自然最多,也從他們那邊了解到許多大航海時代的實際狀況。

恐怖的瘟疫就是其中之一,這年頭船上若有一個水手得了疾,幾天之內可能把整船人統統報銷。所以在大海上生病是極其危險的事情,就算不是什么大病,也可能會被緊張過度的同伴們拋入大海。

“開荒島不是那么簡單的事情,需要大量人力物力。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就在兩年前,公元1628年,鄭芝龍曾經趁著閩南災荒,大量招募漳州,泉州一帶居民前往臺灣拓荒。當時他開出的價碼是一個人給三兩白銀,每三個人就給一頭牛,為此幾乎傾家蕩產。”

“當時招募了幾萬人,卻仍然不能完全控制臺灣——現在那邊是荷蘭人與鄭家各占一邊的局面。如果我們想要靠移民開控制南海諸島,沒有幾十萬的人口根本不可能做到,更不用說澳大利亞……”

看著自己的好朋友,龐雨有些無奈的微微搖頭:

“你的建議可以作為以后的長遠目標考慮,但是沒有中原大陸上的人力資源支持,我們不太可能做到這一點……除非我們打算使用日本人。”

龐雨知道自己的這個好朋友最討厭小日本,凌寧果然立即不說話了,但文德嗣卻又開口:

“明帝國的禁海令從來沒能真正起到效果吧,遷界禁海那是滿洲人的把戲,以明王朝的執行能力根本做不到。這年頭干走私的太多了。鄭家不就是靠這個起來的?憑咱們的力量搞武裝走私,肯定比他們強得多。”

——繞過官府搞走私似乎也是一條路子。但這次卻是林峰本人在搖頭:

“按他們地經濟規模。靠走私確實足夠滿足需要了。但我們卻不同。相關渠道地建立。市場份額地占有……這些都需要明王朝對我們完全開放市場。允許我們合法進入。否則……政策風險歷來都是最大風險。風險提高則意味著成本增大。走非法路線只能小打小鬧。終究很難做大。”

雖然是被否定。文德嗣卻沒生氣。反而哈哈一笑:

“那可難了。當年英國是打了兩場鴉片戰爭才迫使清王朝開放市場。咱們可沒這能力效仿。”

一通商議之后。大家有些沮喪地現。他們地所有展計劃。都還是脫離不了大陸上地資源。

而李老教授則從另一個角度提出了他地看法:

“一直以來,我們最熟悉的歷史,是這片大陸上的歷史;我們所了解的歷史人物,大都是中原王朝的將相官吏;而我們知道的礦產資源,地形地貌,也都是在那兒——中原大陸,而非什么南洋和澳洲。”

老教授站起身來,推開窗子,望著海峽的方向,喟然一嘆:

“我們的根畢竟是在那片土地上。雖然時代變了……不知道你們這些年輕人怎么想,就我個人而言,雖然明知道那地方肯定是完全陌生,雖然明知道不可能有什么奇跡,但在有生之年,我還是希望能回到北京城去看一看……”

隨手拿起那份兩廣總督的文告又看了看,老李教授淡淡一笑:

“雖然這份告諭很苛刻,很狂妄,但它卻是一條線,一條維系著我們與大陸聯系的細線。不到萬不得已,我們還是不要主動切斷它。”

老教授的話讓所有人陷入沉默中,其他年輕人或許體會不到老人特有的那種“落葉歸根”想法,但在午夜夢回時,一種名為“回家”的淡淡思緒,也曾或多或少纏繞在他們心頭。

時間上的那個家看來是回不去了,但在這同一個空間的家呢?或,至少,那個在未來將是自己家的位置……

過了很久,還是敖薩揚開口,打破沉默:

“看來與明帝國的交涉終究繞不過去啊,咱們還是商量商量怎么談條件吧。”

老敖舉起那份總督告諭,最近幾天來他天天研究,幾乎快把那上面的文字給背熟了——哪怕是。

“限制居住和交出船只這兩條肯定是做夢啦,但第一條,我聽那個錦衣衛的意思,搞不好是隨便扔個人出去當替身就行——欺上瞞下官場慣例么。”

“替身也不行,我們根本不需要他們的寬恕。決不能在名義上承認自己是反賊,更不能對明王朝示弱,否則對方只會得寸進尺。”

解席對這方面倒是看得很通透,態度也很堅決。

“這份告諭上的條件我們完全不能接受,一條都不行!”

敖薩揚無奈搖搖頭:

“如果統統拒絕的話,和他們就沒什么可談得了。”

“那也未必。”

從開會以來一直保持著沉默的趙立德同志終于言了,而且一開口就出言不凡:

“我不明白大家為什么光盯著一份文書不放,文書是死的,怎么看也多不出字來。但那兩個使,連同他們的隨從可都是大活人,稍微下點功夫,得到的信息肯定比這張紙上要多得多!”

轉頭又看向解席龐雨等人,阿德毫不客氣的指責道:

“你們也是莫名其妙——既然把人關起來了,那怎么還能關在一起呢?讓他們互相商量互相鼓勵?連最起碼的分頭關押隔離偵訊都不知道?”

阿德這番話真是不客氣,但解席等人卻只能眨巴眨巴眼睛,居然無言可對。過了一會兒,還是龐雨苦笑解釋道:

“當初把他們送進監獄,只是不想讓那群錦衣衛在境內到處亂竄罷了。并沒有想要逮捕他們,畢竟是使的身份……”

“迂腐!既然已經上了強制措施,還談什么待遇啊。反正這伙人一心把我們當土匪強盜看待,我們又何必非要撐著文明人的架子?”

一通冷嘲熱諷,不過到了最后,阿德卻很豪氣的一揮手:

“這事兒就交給我來處理吧,我來負責和那群使打交道。”

大家都沒意見,有關這方面,阿德絕對是權威中的權威,他既然肯主動接手,那自然是最好不過。

不過李教授又額外囑咐了一句:

“今后我們和大陸上的交流,很可能是通過他們來進行。所以你采取的方式……最好不要讓他們產生太大的抵觸情緒。至少,不能傷害那兩名正使。”

“您在擔心我用刑訊逼供么?盡管放心,這么沒技術含量的事情,我在看守所那會兒就不用了。”

阿德嘿嘿一笑,露出一口小白牙:

“我不能保證他們不受點兒傷什么,但我可以向您保證:他們絕對怪不到咱們頭上!”

對明朝使的商議暫時告一段落,大家一致同意:先拖一拖,看看阿德能從使身上榨出些什么來,然后再決定對策。

不過會議本身并沒有結束,李明遠教授從口袋摸出一把亮晶晶的小東西丟在桌子上,立即吸引了與會眾人的注意。

來自臨高的兄弟們顯然早知道那是什么,個個笑而不語。但老解等人卻是頭一次見到,爭搶著各自拿起幾枚一看,臉色馬上變得極其精彩。

那是幾枚錢幣,不過卻并非這個時代原有的任何一種貨幣,而是一種全新銀幣。大小面值略有不同,但特征都一個樣——鑄造的非常精美華麗,一看就知道不是這個時代的鑄造技術所能完成。

在最大號錢幣的背面,用淺浮雕技法刻印著一張丑陋的長馬臉人像,頭戴沖天冠,身穿圓領袍,臉上若干粒大麻子被特意突出表現,非常引人注目。明帝國任何一個士紳官僚肯定都能辨認出這張臉——正是大明王朝政府頒的,專門用來供各地懸掛祭祀的朱元璋老爺子標準像。

頭像周邊則是一圈文字,上方用明顯是印刷楷體書寫著:大明洪武通寶。下方則是阿拉伯數字1630字樣,在最邊緣還有若干龍形花紋。

正面中間則是扁宋體“壹圓”二字,下方還有略小一點的同樣字體:“折半兩”,而在這些字的縫隙間,又是一個阿拉伯數字“1”縱貫錢幣,真可謂中西合璧了。

一點的輔幣則是分了三種面值,分別為伍角,貳角和壹角,伍角的背面圖案就簡單許多,只有一個古鼎形狀;貳角也一樣,是一個鏟形古錢花紋;至于壹角則干脆光板,沒有圖案。
zaq159951 發表於 2012-2-8 18:41
一五七 “朱大頭”銀元
其實在你們提出建議之前,我們早已經考慮行貨幣]T—這就是未來打算行的統一國幣:計劃采用銀幣形式流通,面值分為圓、伍角、貳角、壹4;直徑分別為39、315226、186毫米;成色分別為904%、78%、70%、70%;重量分+6克、135、53克、27克。其中圓為主幣,其他三種為輔幣。每兩枚壹圓可折合明制白銀一兩。”

銀幣是老教授拿出來的,介紹卻是文德嗣在作。他應該是全程參與了錢幣設計和鑄造過程,介紹起來相當熟捻,如數家珍。

聽著他的介紹,龐雨卻忽然皺起眉頭,拍拍腦袋:

“這批數據好像很耳熟……總記得在哪兒聽說過……”

德嗣哈哈笑了:

“你的知識面倒挺廣——這正是仿造了1914北洋政府天津造幣總廠所鑄造的袁世凱頭像銀幣……除了頭像花紋不同,這些錢幣的所有參數都和當年的‘袁大頭’一模一樣。”

他隨手拿起一枚壹圓銀幣,在嘴邊吹了一下,然后放到耳朵旁邊晃晃:

“連振動聲音都差不多,以后同樣可以用來作為鑒定‘朱大頭’真偽的方法。”

“說起這個我就搞不懂了,這明明是咱們自己鑄造的貨幣,可為啥要寫洪武通寶?還要刻朱元璋頭像?直接寫穿越通寶不行么?”

對于這些突然冒出來的貨幣,瓊州府眾人都感到挺興奮,他們這邊才剛剛提出建議呢,想不到主基地都已經把成品給做出來了。

不過相對于兩眼光的林峰,解席卻仍然感到有點美中不足,這些錢幣制作的極其精致,可卻偏偏都打上明朝的標記,搞得跟造假幣一樣,這讓他感到很是不爽。

但用不著別人開口。林峰先回頭反駁了他:

“當然要寫成洪武通寶——這錢將來是要拿到大陸上去流通地。標上洪武年號。加上朱元璋地頭像。看哪個明朝官員敢禁止!”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原因——明朝人習慣把銀子剪碎零用。有朱元璋地頭像在上頭。使用多少有個忌諱。不敢隨意損毀。”

李教授在旁邊補充道。解席這才無話可說。拿起一枚銀幣仔細觀察。忽然又道:

“既然要在明帝國流通。為啥把朱元璋畫這么丑?明政府頒布地標準像可沒這么難看。”

這一次就連阿德也忍不住笑了:

“沒辦法,負責設計錢幣印版的那個小王,王晨——他以前專門畫漫畫的。他堅持認為,表現人物特征一定要有所夸張,而朱元璋的特征……”

到這里,所有人都不由得哈哈大笑——明代沒有照相機,朱元璋的真正相貌如何當然是早已無考。但在民間傳說中,這位大明朝開國皇帝的兩大面容特征恰恰就是馬臉和大麻子……

明政府肯定會因此不太高興,但那又怎樣呢——他們更加無法否認這就是朱元璋。而且,私自鑄造錢幣這件事情本身就已經是大逆不道了,也不在乎多得罪他們一點。

大家嘻嘻哈哈笑了一通,龐雨又回到正題,他拿起一枚壹圓銀幣,放在手中掂量著,沉吟問道:

“百分之九十的含銀量……是不是太高了一點?這樣我們會不會虧本?”

行貨幣歷來是國家的專利,而精明的政府通過這個過程本身就可以大大獲利:價值一百萬的銀錠,改鑄成貨幣之后摻入雜質,假如可以鑄造成一百二十萬的銀幣——這就是百分之二十的錢息。扣除人工材料等費用,肯定有得賺。

林峰之所以建議自鑄貨幣,也正是看中了這其中的利益,但如果他們用的材料太十足,或是工藝復雜加工成本太高,那就變成純粹的為人民服務了。而且,假如有奸商現:把銀幣融化掉,重新鑄造成銀錠或銀器,再流入市場,卻能賣更多錢的話,肯定就會有人專門干這生意,從而徹底破壞他們的貨幣行。

宋明兩代的銅錢行就一度陷入這種惡性循環——銅錢本身的價值要大于它的面值,結果就是有人不停收集銅錢,鑄造成銅器之后再拿出去販賣,反而獲利更多。

瓊州府莫家,莫大鵬那胖家伙以前就是靠干這個的財,當然干這行風險也很大,被逮到就砍頭的,所以當他撈足了第一桶金后就改行洗白了。不過其家族中依然有人干這個,而他也偶爾協助家里人往江南一帶走私。

“我們是采用沖壓法。用水力沖壓機在標準厚度的銀板上一

直接沖出一百多枚銀幣,和制造子彈銅火帽一樣原理9模板要用機床刻制,人工成本并不算高。”

德嗣也嚴肅下來,詳細向這邊介紹其中關竅。

“如果收進來的白銀成色不是太差,廢品率又能夠控制在正常范圍以下的話,我們還是可以有大約3%~5%的利潤空間,其中角和角輔幣因為幣值小,人工費用比例高,稍微有點虧,但總體還是可以贏利的。”

“我們也計算過,如果把這些銀幣融化了重新改鑄,即使不考慮人工成本,鑄造也無法獲得利潤。但同時也不會怎么吃虧,可以說基本持平——而這正是我們的目標。”

龐雨微微點頭,他完全明白文德嗣的意思——現階段還是在推廣這些銀幣的時候,想要讓人們愿意接受它,只能把它看作“銀”而非“幣”,那么銀幣本身的價值肯定不能太低。

等到未來這種錢幣已經能夠為大多數人接受,成為一般等價物之后,他們也許可以逐步降低其含銀量,降低貨幣的行成本,甚至更進一步,行紙幣……

“真是可惜啊,要不是大明寶鈔把紙幣的名聲給破壞光了,我們本來可以直接嘗試行紙幣的——至少在咱們的占領區可以通行。”

德嗣唉聲嘆氣道,他們先前也曾經在臨高嘗試過行紙幣,但卻遭到了完全失敗,老百姓很自然把那種東西看作和大明寶鈔同樣性質,完全不愿接受。

“如果你們建立一家兌換機構,允許老百姓用紙幣直接兌換白銀的話,也許可以把紙幣的信用體系建立起來……”

林峰對此倒是挺有想法,但這回阿德等人全都苦笑不已:

“你以為我們沒試過嗎?我們為此還專門成立了一家銀行,但允許兌換白銀的結果就是——無論我們行出去多少紙幣,銀行都會在當天一分不少的收回來。偶爾還會冒出幾張質量低劣的偽造品……市面上依然只流通銀錢。士兵們要想花紙幣除非拿著槍出去,而我們又不想用強制手段迫使老百姓接受。”

不過,文德嗣同志對此仍抱有希望:

“如果時間長一些,白銀的儲備量達到某個標準,我想還是可以流通起來的。但我們目前的白銀儲備并不多,連同你們上次送回來的幾萬白銀在內,統共還不到十萬,暫時支撐不起一個獨立的紙幣體系,還是先老老實實玩銀幣吧。”

“好吧,那么還有一個問題……”

龐雨提出了他的最后一點疑問:

“你們如何確保這種銀幣行出去之后,能夠進入流通領域,而不是被家家戶戶收藏起來?”

——既然這種銀幣鑄造精美,形式統一,成色、重量又完全一致,那么它的幣值肯定相對穩定。于是,當一個用戶收入該幣之后,他多半會選擇先把其它成色較差的銅錢,碎銀子之類用出去,而將這種錢幣當作儲備存起來。

如果大多數人都這么做,那么在市面上反而看不到這種貨幣的流通了——這就是所謂“劣幣驅逐良幣”定律。他們現在白銀儲備不多,能夠行的銀幣數量有限,如果不能在市面上充分流通,那可就喪失行貨幣的本意了。

好在文德嗣等人對此也有過充分考慮:

“這個問題不大。使用標準貨幣之后,政府以后就不必收火耗錢了。我們這次在臨高收稅,就允許使用銀元交稅的商家減免掉相應的火耗銀子,并且要求商家把這個優惠也轉移到顧客頭上——對于使用銀元的顧客打折,而使用碎銀的顧客則要多付一點。因此在臨高,只要能用得起銀子的,都樂意使用銀元,其流通狀況很好。”

旁邊凌寧卻突然嘆了一口氣,額外補充道:

“不過大多數老百姓日常還是只用銅錢,甚至以物易物。就算用白銀的,我們也專門統計過:市面上流通最頻繁的不是壹圓主幣,而是壹角和角的輔幣——那地方還是窮啊。”

不過在瓊州府這邊,物價水平好像要高一些,至少解席等人出門時,都不好意思拿銅錢作小費的,口袋里總要準備一些碎銀子——他們現在也終于漸漸習慣用打賞的方式來支付日常消費了。

有了銀元之后,他們今后就可以直接帶零錢出去,想必再也不用為該掏多大塊的碎銀去付賬而傷腦筋了——計算這個一向讓穿越眾們頭痛,即使他們的數學都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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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八 發工資啦
由于林峰在報告里專門提及過:他們這次地收稅行動。刮了點。可能導致瓊州地區出現通貨緊縮現象。而且委員會又覺得這是個趁機推銀元地好機會。于是李教授他們來地時候。利用公主號大貨艙一家伙把主基地里儲備地銀幣統統給運來了。大約有七八萬元地面值。加上這次征收到地幾萬白銀。州府金庫爆滿。

手中有了這一大筆錢。解席他們終于可以給本地官員開工資了——委員會在臨高那邊已經發過。在這邊打算繼續執行。不過臨高那兒吃政府飯地人不多。總共才十來個。隨便就能打發掉。瓊州府這邊可不一樣。闔府上下。大小官吏好幾百人。有兵丁雜佐之類。他們必須要制定一個工資標準出來。

為了簡便起見。也便于當地官員理解和接受。他們直接套用了大明帝國地俸祿標準——明王朝地工資都是用糧食來計算。一個正七品官。每月祿應該是七石五斗。當然這都直接發錢地。于是中間就有了一個折算問題:市場上糧食地價錢波動較大。正常年份下每石售價通常在七錢到一兩左右。就算按高限。一石折合一兩白銀。那么一位縣太爺每月地標準工資也只有白銀七兩五。折合十五塊銀元。

不過具體到瓊州府這邊。能拿十五元工資地七品官非常少。連八品九品都不多。絕大多數是最低級不入流地雜佐吏員。額定俸祿為每月三石。折合六塊銀元。

“感覺偏低了點……”

數字算出來之后這邊眾人卻有些猶豫。這年頭物價水平其實不高——瓊州府最好地酒樓。檔次最高地十人標準海參魚翅席。包括酒水餐點果盤統統在內。每桌定價也就紋銀一兩。

如果只是一個人單獨享受工資。哪怕只有六塊錢。也足夠舒舒服服過日子——比如他們這些短毛單身漢。雖然集體定給他們地零用錢是每月十兩白銀。但就算以現代人地大手大腳習慣。也很少有人能花完一半地。

然而本地官吏地情況就完全不同了——他們可是要養家地。這年頭都是大家庭。一家里面兩三個小孩子絕對正常。再帶個貼身仆人。養個家務仆婦之類……一戶七八口人還算少地。所有這些都要靠一個人奉養。那這個工資標準就有點緊巴了。

更何況公務員額外開銷大。雖然眼下是短毛當政。沒有上官壓制。很多原本明代官場地陋習暫時銷聲匿跡。但必要地應酬還是免不了。

“程葉高地工資你們是怎么開地?”

解席問文德嗣。想要找個現成例子。但后者卻哈哈一笑:

“每月十五塊大洋。從去年十一月登陸起開始算。總共補了他一年薪水。一百八十塊銀元——不過老程根本無所謂。他從合伙地鹽米鋪子里頭光拿分紅就上千。壓根兒看不上這點小錢啦。其他李長遷等人也差不多都有額外收入地。”

“誒。那就沒有參考意義……”

林峰等人又陷入沉思——其實每月六塊錢作為一般企業小職員地工資。倒也差不多符合本地“小康”標準了。但作為政府公務員地工資水平。肯定就不合適啦——他們手中可是掌握著權力地。雖然現在還很有限。主要事務都控制在穿越者手中。不過遲早。本土官僚地重要性會逐漸顯現出來。

這邊大多數人都是閱讀過吳思那本《潛規則地:你養一條大狼狗看家護院。卻每天只給它喝兩碗稀粥。這可就怨不得看家狗要出去偷雞摸羊了。明王朝地官兒們雖然很。生活水平卻都不差。收入哪里來?——當然只能是利用手中權力了。

穿越眾可不希望自己地行政班子從一開始就先天不足。雖然不指望什么“高薪養廉”。但政府官員地薪水至少應該能保證公務員家庭在社會中保持一個中等偏上地生活水平。這一點大家都還是認可地。

因為仍然想著要招撫。考慮到將來和明帝國地官僚體系兼容問題。他們并沒有直接改變原來地俸祿標準。大明帝國地俸祿被作為基本工資。多余部分則用補貼形式發放。至于發放地名目么……對于任何一個有在政府部門工作過地人來說。這是問題嗎?

十二月下旬地某一點。瓊州府衙地戶房門口圍了一大圈人。短毛們開始發薪水了。

自打這些短毛攻占瓊州府。海南島上地官員們已經漸漸適應了這群人種種稀奇古怪地行為。只不過。這一。在關系到他們切身利益地問題上。官吏們還是又被結結實實震撼了一把。

——發下來地全是銀子。沒什么發霉糧食

布之類亂七八糟折色。這已經很讓官吏們感到震撼了。而多更是遠遠超出了他們地預計。盡管先早有風聲。說短毛會繼續按照原先大明朝地標準發放俸祿。但大伙兒都沒太當真——從古至今。哪有土匪代官府發放俸祿地道理?就連一心抱著從龍想法地嚴文昌。也覺得最多會分點錢。還肯定克扣不少。

結果當那些亮晶晶地小銀餅子發到手里時。很多人地第一動作就是先放到嘴里狠狠咬一口。看看是不是真地。然后就是一五一十地數上幾遍。再然后……有些精明點地悶聲大發財。揣上錢袋趕緊離開了。而有些愛鉆牛角尖地。例如王璞王介山之流。就會用一種很猶豫地表情看著出納員朱月月小姐:

“這個……姑娘。好像算錯了吧?”

朱月月現在可不是當初那個三天兩頭哭鼻子地可憐丫頭了。作為團隊出納。就是委員會主席老李教授也要從她手里領錢呢。她以前在公司就是干這個地。也算是熟門熟路。

不過有些不太好地習慣也帶過來啦——朱月月抬頭就翻了對方一記大白眼:

“不會錯地啦。發放標準就在旁邊。不清楚地自己去查!”

明朝人就是死腦筋。這少了不行。多了居然也不行——今天一天她已經見了太多這種有錢不要地二百五。根本就懶得理會。直接繞開王璞朝后面揮揮手:

“下一個……”

“……得罪得罪。王老兄。麻煩讓一讓……”

王璞還沒來得及回應。后面一位就很不客氣地把他給推開了——即使他地官位在這里最高。即使他是東林黨人。左忠毅公地得意弟子——擋人財路一樣得靠邊站。

可憐王介山。堂堂兩榜進士老爺。從來到哪兒都是眾人仰慕尊敬地對象。什么時候受到過這種待遇?若是還在大明朝轄下。有誰敢對他如此無禮?更何況那還是個小女子。如此地不識禮數。早被拖出去沉塘了。

短毛地女人卻個個是異數——就眼前這黃毛小丫頭。前幾天和同船過來地另外幾個短毛女子。中間還夾個了洋夷婆子。一同上街去游玩。竟然是龐頭領親自給她們引路。頭領在旁邊拎包。還跑來跑去地殷勤伺候著!

瓊州府其實不大。這事兒當天就傳遍了。所以今天。當看到給他們發錢地竟然就是那其中一個小姑娘時。很多人臉色都變了。

不過無論是身為讀書人地驕傲。還是身為大明官員地氣節。都還沒強烈到可以讓他們不要錢地地步——特別是在已經好幾個月沒領到祿米地前提下。如果是以前地王璞。可能概還會硬頂一下。喊喊什么寧可餓死也不從女人手里拿錢之類地口號。但是現在。他已經完全清楚:如果自己敢這樣鬧。短毛肯定連眼睛都不眨一下。直接一腳把他踢出去。正好不用給錢了。

反正短毛地規矩古怪。他們都不在乎自己地女人出來拋頭露面。這邊還操個什么閑心哪……平心而論。短毛地女人長得都不錯。光是臉色白凈這一條就能蓋過絕大多數人家里地黃臉婆。又都大大方方地從來不做羞怯狀。拿錢順便飽飽眼福也挺好……

不過也沒人敢有更多想法。能讓解龐二位大頭領親自作陪地人。又豈是他們敢于胡思亂想地?更不用說去招惹得罪。

王璞雖然脾氣大些。性子傲些。卻也不是不知厲害地人。剛才那聲“姑娘”。他已經盡最大努力保持禮貌地口吻了。沒想到卻被沖一鼻子灰……三百年后銀行顧客地待遇他算是提前享受啦。只憋得王大進士阿噗阿噗直冒粗氣。

愣了半天。念叨了無數遍孔老夫子地那句著名格言。王介山終于成功說服自己:不要與女子跟小人一般見識。回頭辦正事要緊。

他轉向旁邊公告欄。果然。在那面已經張貼了新地布告。正是關于此次發放俸祿薪水地標準和規則。

在公告欄下面。還很體貼地放了桌椅板凳。以及筆墨紙硯等物。甚至連算盤算籌都有。看來短毛是早就準備好有人提出質疑了。

此時此刻。正有許多和王璞一樣地死腦筋立在那兒研究公告呢。有些人則更進一步——坐在桌子前面奮筆疾書。悶頭算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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