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迷失在一六二九 作者:陸雙鶴 (連載中)

 
jack780111 2009-1-12 17:07:1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42 466218
zaq159951 發表於 2012-2-8 18:48
一八九 宛如夢幻
公元16311年,二月十五日,農歷正月十五,元宵節。

去年穿越眾在臨高也過了一回元宵節,但臨高那邊畢竟只是個小縣城,人太少。而且當時因為放電影計劃失控的緣故,縣太爺程葉高嚴格控制了進入縣城的人數,所以沒能熱鬧起來。

而這次在州府里面,大家吸收了教訓,沒再搞那些太超越時代的東西,就是一般民間慶祝的節目也足夠了。舞龍燈,舞獅子,鑼鼓秧歌……也許是因為移民眾多的緣故,海南島上的漢人保留了許多大陸那邊各個省份的過年習俗,元宵節辦的比春節還熱鬧。按照他們的說法:過年是自家人在家里團聚的日子,而元宵則是大家出來湊熱鬧的時候。

老百姓的生活水平確確實實在提高這一點在提燈夜游的時候表現特別明顯。凡是走出門來的小孩子,無論富裕或貧窮,手中都能提上一盞或精致或簡陋的小燈籠。大多數人都換上了那種用短毛厚棉布縫制的新衣服。海南島氣候炎熱,不需要棉衣,不過對于普通平民來說,厚實點的衣服依然很受歡迎。

穿越眾和府衙的大小官僚們也都走上街頭與民同樂。就在前兩天,瓊州府城地區正式在地圖上被標注為綠色安全區域,以后上街不再強制要求攜帶武器了不過有些人已經養成習慣,出門身上不帶支槍就感覺不安心,這就是個人愛好問題了。

龐雨就屬于這類人中的一個,盡管他的槍法不咋樣,五十米外連上靶都危險,但只要上街去,腰間要是沒個硬邦邦的鐵家伙貼著還就不踏實。

“自從來到這里以后,就總是沒有安全感。周圍的一切仿佛都是夢幻……外面這些拿著燈籠的小孩子,穿著古裝的明朝人……雖然和他們一起待了這么久,和他們說話,共事,卻總覺得好像不是真實的。每天晚上睡覺地時候都會想:也許明天一覺醒來,就會現自己仍然是在家里,要趕著去單位簽到,繼續做項目……這里所生的一切,不過是個有趣的夢而已。”

此時此刻。龐雨正坐在杰克地辦公室里。絮絮叨叨談論著自己地思想狀況。他不知道這種情緒是否正常。是不是意味著某種心理疾病地征兆。所以特地來找專業醫生咨詢下老杰克不但是外科醫生。還擁有一個心理學地學位。平時經常幫助團隊成員作心理疏導工作。雖然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去找一個老外傾訴。但在這邊。大伙兒都還挺信任他地。

不過聽完了龐雨地敘述之后。杰克卻只是滿不在乎地搖搖頭:

“不必擔心。我地朋友。大多數人在陌生環境下都會有緊張感。你只是表現得特別強烈而已。”

“都一年多了。還不能消除這種緊張嗎?”

龐雨依然有些不安。杰克則哈哈一笑:

“我曾見過在戰壕里能大打呼嚕地士兵。回到家以后卻總是睡不著地病例。后來他申請參加了預備役。就能睡安穩了你在潛意識里應該是希望能回去。對目前地環境總有一種抵觸感。所以總覺得這個時代很陌生而且難以適應。自然會緊張。”

“是這樣嗎……確實,我總想著有朝一日能回家去。不知道這一生還能不能看到父母的容顏……”

龐雨黯然道,這句話卻讓杰克也沉默了片刻。不過心理醫生畢竟自我調節能力很強,很快就恢復過來,一拍對方肩膀:

“好啦,你們中國人不是常說‘既來之,則安之’嘛,連我這個老外都能適應下來,你怕什么跟我去玩游戲吧!”

說著,也不管對方答不答應,杰克象變魔術一樣找出來一盞燈籠塞進他手里居然是一盞用南瓜刻出來的鬼臉燈籠,然后又塞給他一大包糖果。

“‘糖果還是惡作劇’的游戲玩過沒?”

“呃……在網絡游戲里玩過,可那是萬圣節地習俗吧?”

“去年萬圣節的時候錯過了,就趁這時候補吧,反正都是提燈籠的。”

“但是這邊的小孩子肯定不會上門要糖果啊。”

龐雨又說道,杰克則哈哈一笑:

“瞧,龐,你的問題就在于想太多,而且總是太嚴肅。孩子們不上門,我們自己出去好了人總是要適應環境的,不是么?”

杰克把龐雨拉到院子里,在這里已經聚集了不少人,個個手提南瓜燈,大都是杰克醫院里地員工。以中國人居多,但也有幾個西方人以前公主號上的船醫,現在擔任杰克地助手。不過他們顯然也是頭一回玩這種游戲,都在饒有興味的等待院長號施令。

“好啦

,讓我們開開心心地去玩吧……哦,對了,歐洲人別面具。”

見他拿出來的居然是一張用硬紙殼做地,大頭娃娃的笑臉面具,龐雨禁不住失笑:

“難為你想得這么細致,我記得應該是戴鬼臉吧?”

老杰克卻很無奈的搖搖頭:

“平時上街,就算不戴面具,人家也叫我們洋鬼子。帶這面具不是為了嚇唬人,恰恰是不想讓孩子們害怕呢。”

隨口解釋了一句,就招呼龐雨出門,卻見后呆立在原地,半天沒動。

“咦,龐,又怎么了?”

“沒什么,杰克。你說得很對,連你都能適應下來,我更應該可以……多謝你的開導。”

“哈,想明白了就……AreyouuReady?Comeeonn!”

事實證明,只要帶著大把糖果上街,就算是真正的洋鬼子肯定也會受到歡迎老杰克他們的**后面很快跟上了一大幫小孩子,個個又唱又跳,開心得很。

按理說這種提燈夜游,完全是興之所至,想去哪兒就去哪兒的。但在今年的元宵節,瓊州府的老百姓們卻仿佛約好了一般,成群結隊都往城北方向,大市場的位置走去。

市場里的各家店鋪這個時候當然是關門地,不過今晚茱莉讓管理人員開放了道路,以方便游人行走,而且還把所有路燈都給點上了。在看慣了城市夜景的現代人眼中當然不算什么,但對于本地人來說,大市場的燈火卻已經蔚為壯觀,甚至被老百姓當作瓊州一景加以傳揚。

而在這個晚上,大市場卻也已經不再是人們關注的重點,游人們穿過街道,來到大市場中央的一處空地上。這里是按照市民廣場標準建設起來地,四周圍沒有任何建筑,都是大片的草皮和綠化,而在廣場中心,按照龐雨的規劃設計,就是茱莉所要求的那幢“核心建筑”。作為貿易公司的辦公樓,以及最珍貴地奢侈品展覽館之用。

房子已經造好了,內部裝修也已完成,打算是在十六日也就是明天正式開業。因此陳俊在今晚帶人拆除了四周的圍擋設施,次將這幢本不該出現在這個國度,更不該出現這個年代的建筑物展現在大眾面前。

這是一幢典型地現代主義風格建筑,造型并不復雜,就是一橫一豎兩個立方體組合而成。橫臥的是大空間展覽廳,豎立的則是一幢六層小樓,作為辦公使用。按照陳俊的計算,這個高度是竹筋混凝土構件地耐壓極限,再高就能保證安全了。

形狀雖然簡單,在視覺效果上卻是極具沖擊性龐雨在設計時刻意強調了虛實對比。辦公樓作為一個實體,外墻不做任何粉刷,還專門刮毛了,直接表現出混凝土的粗糙材質。

而與之相映襯的,橫臥著的展覽廳部分,則是一個巨大而透明的方盒子其外墻的圍護構造材料,都是大塊玻璃!

技術即藝術,這是現代建筑地基礎理論之一。莉要求工程組拿出一幢能夠震懾人心的房子來。體量宏大,依靠規模取勝固然是一條思路。采用和本時代完全不同地設計風格,以“高科技”手法來表現實力,卻也是另一種完全可行的方法。

龐雨和陳俊等人經過商議,決定采取后一種。大玻璃幕墻就是在二十世紀也曾經風靡一時,雖然存在諸如光污染,安全性能,以及不夠環保等種種問題,但業主們在挑選建筑方案時,依然喜歡選擇那些配有玻璃幕墻地效果圖。這是龐雨的實際經驗,他估計在明朝也一樣適用。

實際情況也正如他所料,甚至更好在這個年代純用玻璃造房子,在明朝人眼中,大概跟皇帝老子家里用金磚鋪地也是差不多地感覺。

“天下竟然有這樣的房子嗎?真的象做夢一樣啊!”

這是很多本地人看到展覽館之后的第一反應,茱莉要求讓客戶一上門就能領教到貿易公司的經濟實力,玻璃展覽館確實完全做到了這一點。

唯一讓穿越眾們不太滿意的,就是關于這棟建筑的命名龐雨和莉都要求由自己來給這幢建筑物命名,但最后他們誰也沒成功。因為無論他們給這房子取什么名字,當地老百姓早就習慣了一個最形象,最直觀的名稱……就好象當初“短毛”這個稱呼一樣,喊來喊去的,約定俗成,到最后穿越眾自己也只能接受。

公元18511年,第一屆世界博覽會在英國倫敦召開,完全用鋼鐵,木頭,和玻璃材料造成的展覽館本身成為最大的一件展品,那就是歷史上著名的“水晶宮”。

而在這個時空,“水晶宮”這個名字提前二百二十年出現在了建筑史上,和大英帝國也沒有任何關系了。
zaq159951 發表於 2012-2-8 18:48
一九十 鄭氏(上)
一天晚上只能算預演,第二天的揭幕典禮,才是“亮相的大日子。莉等這一天等了好久了。她早就準備好一個盛大的,華麗的揭幕式,以此來宣布瓊海貿易公司正式殺入明朝的商界。

對于這位女掌柜的野心和能力,本地商戶到現在都只剩下佩服的份兒。然而當他們應邀前來,看到臺上茱莉興高采烈剪斷紅綢帶,宣布瓊海貿易公司正式開業時,一個個臉上的表情還是非常精彩……

—島上商家全都被這家公司給一網打盡“聯合”了,錢也收了好幾撥進去,合著到現在才剛剛開張啊?

不過不管他們心里怎么想,這場揭幕式確實辦得非常成功。所有受到邀請的客人都非常給面子——當地士紳名流,只要收到請柬的,一個沒少全都出席了。甚至還有很多沒拿到帖子的,也都不請自來。在現場找朋友托關系,想要跟著走進這座神奇的玻璃房子去看一看。

結果到最后,客人數量遠遠超出預計,連大展覽廳里都坐不下了。莉不得不臨時改變計劃,把公司的開幕典禮安排到室外露天廣場上去舉行。而周圍廣場上也是人山人海,好多昨天晚上已經來看過熱鬧的老百姓,這時候卻又專門走上好幾里路,只為看看水晶宮白天是個什么樣?

他們沒有失望,在夜晚時,玻璃大廳內的燈火輝煌清晰可見;而到了白天,則又反襯出周圍的天光云影——展覽館用的玻璃材料并非完全透明,而是以深藍色為主。建筑的四周還有大片水域包圍,又對玻璃光形成二次反射——建筑師在設計時就充分考慮到建成后的光影效果,無論白天黑夜,這座展覽館都堪稱一件巨大的藝術品。

好在人雖然多,秩序卻很井然。

當地群眾把這里當成短毛為他們自己建造的宮殿了,能遠遠看個新鮮熱鬧就已經心滿意足,還不大敢靠近呢。所以雖然這座宮殿和周圍環境之間并沒有高墻阻隔,只是幾道窄窄地綠化帶,但群眾們都老老實實站在圈外,也沒有喧嘩吵鬧等現象。

在所有前來賀喜地客人中間,有兩個人特別引人注目。因為他們并不是海南島本地人,而是今天早晨剛剛從白沙碼頭登陸的,正好恰逢其會。

當時碼頭上的管理人員照例詢問這兩個人的姓名和來意,對方倒是很直率地自報家門,并且還送上一張名帖,結果卻差點沒把碼頭上的人給嚇趴下。

這兩個人。一個自稱名叫鄭芝虎。另一個則叫鄭彩。而他們遞上來地名帖則更是大大有名——南安鄭芝龍拜上!

—福建鄭家。這個未來明末最為強大地海上集團。終于正式派人前來打交道了。

以鄭芝龍地身份。本不應該隨便和“短毛~匪”作接觸——他此時已經接受了明朝地招安。被封為“五虎游擊將軍”。軍人私通賊寇。這可是大忌。

不過作為地方實力派。鄭芝龍以及他地部下們其實并不怎么害怕朝中官員地彈劾。而且福建鄭家對大明朝廷本就沒多少忠心。所以還是派出了使。只是在形式上略作遮掩——鄭芝龍地這張拜貼。以及他地兩位使。在言辭行動之間。完全是以海商身份來行事。

上岸之后聽說這邊在搞開業典禮。這兩人馬上客客氣氣地代表鄭氏集團前來道賀。反而讓茱莉頗感詫異。一時間竟不知道該怎么接待。好在李明遠教授以及龐雨等人立即出面接手。把事情給攬了過去。

“失禮失禮。作了一回不速之客。倉促間也沒準備什么禮物。還望諸位先生不要見怪才好。”

兩位使中顯然應該是以鄭芝虎為——他是鄭氏集團的第二號人物,最受鄭芝龍信任的大弟弟。鄭芝龍派他過來,顯然是為了表示對這次交涉地重視。但直到目前為止,開涉的卻全是那個名叫鄭彩地年輕人。此人一身青衣,頭戴方巾,作文士裝扮,大冬天的手里還拿一把折扇搖啊搖,一看就知道屬于那種狗頭軍師類型地角色——和龐雨倒是很相似。

因此龐雨也在特別注意他,鄭彩這個名字在歷史上也是挺出名的,曾經控制金門廈門一帶,還被南明政權冊封為建國公,手上勢力一度僅次于鄭芝龍。只是后來被鄭成功奪走了地盤和部眾,據說晚景甚是凄涼。

不過這時候地鄭彩還非常年輕,看上去剛剛二十出頭——鄭家這伙人此時年紀都不算大。龐雨記得鄭芝龍似乎是出生于萬歷三十二年,也就是公元一六零四年,算下來今年才二十七歲,年輕有

坐在旁邊的那個鄭芝虎,滿臉刀疤刻痕,看上去甚是老態,但既然是鄭芝龍的弟弟,肯定也才二十來歲。

他一直沒吭聲,這時候忽然指著龐雨,甕聲甕氣說道:

“我認識你,那天你也在那條大鐵船上!”

龐雨哈哈一笑,他早就辨認出對方了——那天他們順手救下來的四艘福船上,這個彪形大漢一直站在船頭,被救了也不道一聲謝,很沒有禮貌的瞪視著他們離去。不過當時兩船相距甚遠,這邊是用望遠鏡才能看清楚他的面容。而對方居然僅靠肉眼就能直接認出他來,這份變態視力著實讓龐雨深感羨慕。

笑著拱了拱手,龐雨道:

“咱們確實見過面,所以才不懷你們兩位的身份啊。若是換了別人,我們還不敢隨便相信呢。”

“嘿,我大哥的名帖誰敢假冒?除非他活膩味了!”

鄭芝虎身體一挺,眼中寒光一閃。坐在他正對面的龐雨立即不由自主往后一仰,心下暗吃一驚——這大概就是所謂“殺氣”了,一向以為只是夸張的形容,想不到還真有這種感覺。也不知道對面這家伙手上殺了多少條人命,才會鍛煉出這種氣質。

看看旁邊,老李教授也皺著眉頭,似乎不太好受的樣子,只有阿德若無其事,不愧是在看守所干過的。

“你們的那條大鐵船呢,咋不見了?”

龐雨現在明白剛才為何都是鄭彩出面應答了——這個鄭芝虎實在是缺乏說話的技巧,大家又不是很熟,哪有這么直統統問話的?

還沒等他想好該怎么回應,旁邊阿德已經笑瞇瞇開口:

“噢?那船啊,正在改裝呢。”

“改裝?那么好的大鐵船還要改裝什么?是損壞了嗎?”

鄭芝虎倒是一點不客氣,問題接二連三拋出來,不過阿德早有準備,就等著他問呢:

“沒壞,不過我們正在往上面安裝更多的火炮。現在這邊的生意比較大,來來往往的貨船多了,這邊海盜太多,對面的兩廣總督又對我們有些……那個誤會。所以要往船上多載幾門大炮,誰要是敢找我們的麻煩,就揍他個老母!”

鄭芝虎一愣,就算他再怎么沒腦子也能聽出這話里不太對味兒。旁邊鄭彩總算找到機會,趕緊插口把話題搶過去,免得這位二當家再說出什么不好聽的。

“呵呵,說起有關朝廷的事情,我們此次來,倒是為福建巡撫熊文燦大人帶了幾句話……”

以鄭芝龍的身份,這次交涉要是完全不帶一點官方色彩,那也不可能。他派出這兩位使,暗地里也是得到福建巡撫支持的——兩廣福建之間消息靈通,王尊德派出招降使的事情,熊文燦當然早就知道了。他先前專門跟兩廣對著干,就是為了搶奪這招安短毛的功績。為此還不惜故意拖延,遲遲不肯接受朝廷升他官兒的旨意。現在知道王尊德那邊有所行動了,他這里肯定也要派人來試探下。

不過比起王尊德主政兩廣,處理瓊州事務的理直氣壯,熊文燦朝這里伸手就有點不夠正大光明。所以他也沒敢什么文書,只是讓人給帶了幾句口信。

“熊大人的意思,報效朝廷之路可不止一條,天下督撫也不是只有王尊德一家。諸位先生若當真有意為朝廷效力,而兩廣又走不通的話,不妨可去福建碰碰運氣。熊大人是極其通情達理的,這一點我鄭家可為明證。”

——身為福建巡撫,熊文燦不便主動向瓊州伸手。但假如瓊州島上的短毛匪主動向福建投誠,那他再介入就是名正言順了。

所以他開出來的條件可比王尊德那邊優厚多了,基本就是仿鄭家舊例:只要短毛肯接受一個大明官職,瓊州府這邊就還算是大明領土。至于這群短毛具體在海南島上干什么,他才不關心呢——反正本來瓊州也不歸他管。

這正是穿越眾最初的想法,李教授等人果然極感興趣,當即向鄭彩詢問具體相關的操作細則。一問之下才知道,原來當初鄭芝龍招安,也是這位鄭彩從中跑腿斡旋的——他是鄭氏家族中為數不多的幾個讀書人之一,身上還有個秀才功名,頭腦靈活,最擅長這種交涉。
zaq159951 發表於 2012-2-8 18:49
一九一 鄭氏(中)
若要當官,殺人放火受招安!”

這句名言據說最早是用來形容水滸傳里梁山好漢的,不過在明末時候,卻成為許多造反的口頭禪和最高理想。在和有親身經歷的鄭彩談了一陣子之后,老李教授等人對于這句話有了更深的理解。

根據鄭彩介紹:招安這種事情,你的造反事業沒有一定規模是甭指望的。大明朝廷對于能夠剿滅的反賊從來不會手下留情,一般小;賊絕對得到這個待遇。

只有事業上到一定檔次,朝廷覺得難以剿滅,或代價過大的時候,他們才會考慮換一種手法來解決。不過也不是所有大反賊都能得到這種待遇,其間還是有不少要求的。

先是不能殺戮過重,你要在前期搞得天怒人怨人人喊打,那就很難得到善終了。關鍵一點是不能和讀書人結仇——大明的讀書人關系網都比較復雜,你這邊隨便殺了幾個鄉下酸秀才,搞不好人家就有什么同門同鄉之類在朝廷里當官。

也要多大,只要有幾個小吏上書,稍微掀起一個浪頭,馬上朝中各派就會摻和進來。

無論什么招安計劃,只要朝廷里有爭論了,那肯定會被攪黃——大明朝在很多方面還是只認死理的。

其次,虎皮不能拉得太大。尤其忌諱隨隨便便的稱王稱帝。明王朝對這種名份問題素來相當的看重。你說自己本是安份良民,活不下去了搶一把,那皇帝可能還會開開恩給個赦免什么,但如果牛逼轟轟給自己加個尊號,自封個什么王什么帝之類,那在大明眼中就是來搶天下的,那肯定要死磕到底了。

前不久剛剛給平滅掉的奢崇明,安邦彥等人就是例子,本來少數民族叛亂是常有的事情,朝廷也素來以安撫為主。結果這兩位非要自己給自己封王,封大長老,結果落得個悲劇收場。

而且在這種情況下也不可能有哪個官兒敢提出招安之說——萬一給人彈劾一個“私通叛逆,圖謀不軌”,馬上就是株連九族的事情,沒人敢冒這個險。

其三。也是最重要地一點。就是在朝廷里要有人。特別是直接經辦此事地官員態度最為重要。能用錢解決地當然最好。但大明朝地官員怪癖甚多。有些還不是光塞錢就有用地。若是碰上那種光認死理不要錢地—比如兩廣總督王尊德這類。那就比較麻煩了。

總之。一通介紹下來。按照鄭彩地說法:這反賊招安。就好比妖精得道。若要修成正果。沒個三災八難。不過幾道難關。那是不可能地!

不過么……

接下來。鄭彩卻又話鋒一轉:象你們海南這種情況。倒還頗有可為之處—攻占瓊澄臨三地。就基本控制了海南全境。作為反賊地事業不算小了;又擊敗過前來圍剿地大軍。朝廷里也不敢小看;而最妙則是:鬧了這么大。居然一直沒樹反旗。還能跟本地官僚“和睦相處”。這一點讓鄭彩極為佩服。

——先前他們兩人在白沙碼頭登陸時。就看見不少身穿大明軍服飾地人在協助管理。原以為只是短毛惡趣味派人冒充。沒想到一問之下卻現那些還真是明王朝地正規軍。當鄭彩詢問他們為何會在這里出現時。人家卻理直氣壯回答他——他們是大明朝廷派駐此地地瓊州府守軍。自然要在這里駐守。

“那……那短毛……?”

饒是鄭彩見多識廣,足智多謀,當時也驚愣住了,結果那明軍將官卻是見怪不怪的斜了他一眼,顯然已經被這種問題問得太多了。

“短毛歸短毛,我們歸我們。這瓊州城里除了知府大人‘丁憂’至今未歸,其他各級大明官佐可都在呢。”

“可是……可是朝廷不是曾經下令征討短毛么?”

鄭芝虎當時還傻乎乎問了一句,那將官卻苦笑一聲:

“征討過啦,結果是我們死了一大半,剩下都被俘虜,之后短毛又全給放了。人家不想殺咱們,這打又打不過,那只好該干嘛干嘛唄,難道還主動再去找死不成?”

當時鄭彩鄭芝虎兩人都傻了,之后來到大市場道賀,果然看見許多身穿大明官服的人也在現場出入,一個個神態自如,絲毫沒有被脅迫的樣子,他們倆這才相信一切都是真地。

“高,實在是高!”

此時當著老李教授等人的面,鄭彩很夸張的豎起雙手大拇指。

“這一手玩得漂亮,既得了實利,朝廷那邊也沒丟臉面。接下來只要略微運作,讓朝廷給諸位一個名份,這反賊地帽子就自然而然摘掉了……”

說到這里時,鄭彩故意頓了一頓,似乎是想等人接話,不過對面老李教授等三人都只是含笑望著他,卻一言不,鄭

自己把話題續下去:

“……只不過,這名份么,可不大容易弄到。按理應該是走兩廣總督的門路,只不過王總督的性子……嘿嘿,既然已經有了誤會,怕是不大容易消除了。若是諸位想要退而求其次,福建巡撫熊大人那邊,我鄭氏倒是可以代為疏通一二……”

正當鄭彩提高了聲音,打算好好表現一番的時候,老李教授卻忽然微笑著點點頭:

“這事兒不用著急,差不多到飯時了,如果不介意地話,先一起吃個便飯吧。”

主人出了邀請,那兩人本就是來拉關系的,自是欣然從命。他們也不去跟那些賀客混在一起,單獨找個小包間,找掌柜要幾壇好酒,另外開了一桌。

一旦上了酒席,鄭家二人馬上顯露出海賊本色來,就連鄭彩這樣看上去文質彬彬的人都是酒到杯干,豪爽無比。而鄭芝虎更是興致大,吆五喝六的鬧騰開來。不過這邊也是早有準備,龐雨阿德兩人簡單作個分工:一人對上一個,拼吧!

鄭家兩人銳氣十足,這邊幾個也都不是雛兒。龐雨拿出了以前在工地上跟包工頭打交道的本事,阿德更是社會經驗豐富,三教九流都見識過。再加上還有個李老教授在旁邊邊鼓,到最后他們還是成功把二鄭統統灌到了桌子下面去。

把兩人安排進了客房,并派遣人手暗中監視之后,阿德來到:i洗室,洗把臉清醒清醒。進門一看,龐雨和老李教授也都在這兒呢,三人哈哈一笑。

很自然就談論起這兩位鄭家名人——來到明朝之后,他們這還是頭一次跟歷史書上看見過的人物打交道呢。

“鄭彩這個人……感覺很親切啊,讓我想起以前一個熟人。”

龐雨一邊絞著毛巾一邊笑道,旁邊阿德立即從水盆中仰起臉來:

“哦?我也有同感呢,你覺得他象誰?八心八箭地侯總?”

“呵呵……我從前認識一個裝修材料商,總是溜進我們的辦公區做推銷。一開始我們都趕他,不過這哥們兒也是個超級自來熟,不知怎么后來就混熟了,還介紹過幾個項目給他……那張嘴超級能說,跟鄭彩很象。當然了,比侯總還差點。”

“我負責地號子里拘過一個金融詐騙犯,也差不多是這架勢……牛人啊,可惜聰明沒用對地方。”

阿德也感嘆道,旁邊李明遠教授聽見他倆的對話,也禁不住笑了:

“我們家樓下一面地師傅,也和他挺象的……來到明朝這么久了,還是頭一次見到這種類型,想想看真是挺懷念地。”

三人哈哈大笑——先前鄭彩那一通忽悠,若是換了普通明朝人說不定真給繞暈。但這邊三位都是來自現代社會,看過了本山大叔賣拐和侯總八心八箭的風采,平時有事沒事還收個中獎信息什么,早就鍛煉出來啦。

剛才聽到一半他們就猜中——鄭彩這家伙居然是個政治客,鄭家想要在他們和福建巡撫之間作中介人?姑且不論他們是不是想走熊文燦的路子招安,就算真打算就撫于福建,他們也不可能去找個中介來吃兩頭,肯定是直接和熊某人打交道。

但三人一點都不生氣,更不想拒絕對方。鄭彩說的話固然不能全當真—連龐雨都清楚記得:未來張獻忠不但自稱“八大王”,在攻破安徽鳳陽時一把大火連老朱家祖墳都給燒禿了。明王朝卻居然還是招安他,連兵馬都沒打散,以原編制安排在谷城——而具體操作正是熊文燦。

當然這項政策最后證明是錯誤的,張獻忠降而復叛,熊文燦為此丟了腦袋。不過至少說明了兩點:第一大明王朝的底線并不象鄭彩所說得那么強硬,第二熊大巡撫其實是一個很容易打交道的人……

聰明人說謊,都是九真一假。鄭彩那番話里頭雖然有些關鍵處不盡不實,但他給出的大部分信息還是很有用的。如果是普通人,還可能會因為他的誤導而得出錯誤結論,但這邊三人卻是清楚掌握著歷史展的脈絡,所以他們很有把握:糖衣留下,炮彈送回。

之后,鄭家這兩位使又在島上盤桓了幾天,鄭彩后來又一次主動提起:可以幫這邊在福建官場上牽線搭橋,但李教授始終不接話題。鄭彩也是個聰明人,立即明白短毛不需要客,也就再多羅嗦,轉而開始同他們談判貿易問題。
zaq159951 發表於 2012-2-8 18:49
一九二 鄭氏(下)
鄭芝虎和鄭彩,一個是鄭芝龍的親兄弟,另一個也算是族侄。鄭芝龍把他們兩個派過來,當然不是單純為了替大明王朝作說客,主要還是為了他們自己。

隨著瓊州貨大量進入廣州市場,身為南海地頭蛇的鄭家自然陸續了收到不少關于此方面的信息。此時的鄭家還沒牛氣到后來那種光收保護費就是每年幾百萬的地步,依然還保持了一部分海商本色——從各地收購物資販賣,也還是他們的一個主要利潤點。瓊州貨好賣,他們自然也想插一手。而以鄭家的實力,當然是不屑于再從跑到大陸上的二道販子們手里批貨了,要買貨就直接去找源頭。

雖然短毛在大陸上的民間傳言中很是可怕,但鄭家內部卻知道并非如此。雙方先前曾經打過交道,說起來彼此間還有一份人情在。

這次接觸又是純粹出于善意,應該不會有什么危險,所以鄭芝龍才放心把最親信的兩個部下給派過來。

不過,鄭芝龍本人或許確實是抱著結交之心派人前來,可他的兄弟和大侄子卻未必肯這么想。此時的鄭家,雖然還沒到達后來那種橫霸東南,唯我獨尊的地步,卻也已經是南海一帶數一數二的大勢力,這種霸主心態在對外交往時經常不經意間就表現出來。其具體表現就是——鄭彩和鄭芝虎二人在談判時,總是不覺顯露出一種居高臨下地態度,提出一些莫名奇妙的要求。

可這邊都是些什么人啊——來自二十一世紀地現代人!就是大明皇帝崇禎,在他們眼里也不過只是個身份高貴點的土著而已。鄭家再怎么財雄勢大,稱霸南海,可在一個從一開始就想著將來要跟荷蘭,滿清這些勢力一較高下的團體眼中,還真算不上什么。

既然彼此都有些瞧不起對方,可以想象,這種談判肯定不會是一帆風順的。事實上,如果不是老李教授一直巧妙控制著談判桌上地節奏,以及總是能及時安撫下兩邊的情緒,雙方說不定早就掀桌子翻臉了。

…………

“真他媽受不了啦!鄭家這伙人哪兒來這么大地自信?難道非要打上一仗才能讓他們知道厲害?”

——在又一次“中場休息”地時候。龐雨在:i洗室里禁不住破口大罵——鄭家居然提出:要對瓊州府開往大陸地商船征收保護費。當然他們說隱諱。說什么最近海路上不大安全。李魁奇雖然伏誅。仍有劉香鐘斌等賊寇流竄作案。鄭家愿意主動提供幫助。保護商船安全之類。

雖然只是隱隱約約露了點口風。但這邊幾個都是人精。哪兒能聽不出他們地話外之音與后續意圖。龐雨當時變了臉色就要作。卻被老李教授及時拉住。然后和以前幾次一樣。總是在某一方快要暴走之前。笑瞇瞇宣布“休息片刻”。

三人再度走進:i洗室用冷水洗臉。也好清醒清醒腦子。和鄭家這兩個人地談判實在是一件非常費神地事情。甚至比先前跟明朝使打交道還要麻煩。至少那時候他們感到不爽了就可以隨時收拾那倆使一頓。反正跟明朝本來就是敵對關系。可對于鄭家兩位他們卻不能這么干——鄭芝龍既然能派人來談貿易。說明他地態度還算是中立。不好輕易得罪。

然而可惡地是。對面鄭彩顯然也非常清楚這一點。所以他才敢這樣肆無忌憚地漫天要價。在上次提出充當招安中介地企圖失敗之后。居然又想在這里訛詐他們。

不得不說。這些能夠在歷史書上留下自己名字地人。果然是有其過人之處。鄭彩這時候才不過剛剛二十出頭。但在談判中卻表現地非常敏銳。象塊牛皮糖似地。一有點機會就要抓住。雖然只是個秀才。卻比先前那個舉人出身地方文正強了何止百倍。

可龐雨偏偏也正好最討厭這種行事方式,之前做建筑設計時茱莉就類似于這種做法,已經引得他幾乎暴走,那還是自己人呢。如今換了個比他小一輪的,沒有任何關系的毛頭小子在他面前充大瓣蒜,怎么可能容忍?先前還覺得這家伙地性格挺“現代”,感覺有些親切,到如今卻是只剩下厭煩,若不是李教授卡著,幾次都要拍桌子。

“哎,小龐啊,你的性子還是太急啦。這次談判名義上是談貿易,實際上是談政治。表面上看起來大家笑瞇瞇和顏悅色,暗地里可是要斗機鋒使絆子地——政治這東西和你們做工程不一樣,不是說所有人都一條心,都想著要把項目完成的。如果不能

贏,就難免互相拆臺,反正不能讓對方占到便宜。”

“沒錯兒,這就是一場戰爭,不見硝煙地戰爭。”

阿德在旁邊展顏笑道,他倒是很能適應這種氣氛,以前他在號子里提審犯人時最喜歡玩的就是斗心機,碰到一上來就老老實實交待的犯人反而覺得沒意思。

“呼……看來我不適合這種談判哪,我想退出了,越談火越大,到最后說定會沖動壞事。”

龐雨有些沮喪的說道,李教授則搖搖頭,微笑道:

“那倒不必,這兩個人在鄭家內部可算是重要人物,鄭芝龍既然派他們過來,就不可能是為了激怒我們。他們肯定是有目標的。通過這些無意義的爭辯和扯皮,分析出他們的真正目的,這才是我們應該做的——你很擅長分析問題,所以接下來的談判,你還必須參加。”

“現在的形勢就好像釣魚,雙方都在悠著勁呢,就看哪一方先憋不住,底線就給對方釣出水了。我們這邊固然感到疲憊不堪,對方又何嘗不是?”

阿德很有經驗的分析道,然后便自告奮勇:

“跟他們斗嘴皮的事情就交給我吧,看我怎么陪他們玩。”

阿德敢說這話當然是有把握的——先前明王朝的使那么傲氣,到最后還不照樣給他收拾的服服帖帖。那二鄭的名氣再怎么響亮,終究不過兩個二十郎當歲的毛頭小伙子,背后勢力又嚇不倒人,還是可以搞定的。

…………

中場休息完畢,雙方重回拳擊臺……不,談判桌,又開始新一輪的勾心斗角……

對于鄭彩提出的,那個很無禮的要求,這邊根本沒有作出正面回應,就像沒聽懂。不過之后阿德另找了個機會,卻提起了一直跟他們作對的大海賊劉香。

“劉香那小子,惹上咱們算他倒霉。本來在這一帶還能排得上號吧?除了你們鄭家就算他了。可現在呢?聽說是南海這邊立不住腳,跑荷蘭人那邊去了?”

對面二鄭互望一眼,讓劉香損失最慘重的那一次,就是被短毛大鐵船給沖了一下子。非但進了嘴的四大船貨物沒能吃到,反被短毛一次頭把他手里大船幾乎全部砸光,自此之后就一蹶不振。

短毛自己似乎沒當回事,但此戰卻早已在所有海上勢力之間傳遍,各方對于那艘傳說中不用風帆卻可運轉如飛的鐵船都極其忌諱,所以鄭芝龍才會派他們兩人過來套交情。

提起救命之恩,鄭芝虎再怎么橫蠻無禮也只能站起來再次道謝,而阿德則很不在意的揮揮手:

“沒事沒事,當時也沒想太多,反正只要看見劉家旗幟往死里打就對了,誰讓他敢找我們的麻煩呢。你們跟西洋人接觸多,應該聽說過那句話吧:‘以眼還眼,以牙還牙’。到我們這邊還要更嚴格點:誰要是敢動咱們的船和貨,立馬端了他的老窩!”

鄭家二人再次對望一眼,而這邊阿德又開始自吹自擂:別看咱們短毛的武力輕易不出海南島,但在這南海一帶,真要打算收拾誰,還真是輕而易舉。

如果換了別人這么說,鄭家肯定當他們在吹牛。可鄭芝虎是親眼見過短毛那艘大鐵船威的。他年紀雖輕,海賊這行當也干了不少年,知道什么叫厲害。

那次回去后也和老大反復琢磨過,最后得出結論——就算把家里所有船都拉上去,也不是對手。

而且阿德跟各類犯罪分子打交道多了,自然知道怎么威懾別人,除了放狠話外,他還透了點實際信息——比如劉香的幾個秘密據點位置。

“現在不去搞他們,只是忙著賺錢,懶得理會罷了,反正也沒給我們造成什么實際損失。如果他們還敢跳出來惹事,就來個一鍋端。到時候南海上只剩下你們鄭家的船,肯定就太平無事了……是不是啊,兩位?”

面對阿德笑瞇瞇的面容,對面兩人第三次互相看看,臉上的表情都有些古怪了。而這時趙立德卻又有意無意提起了鄭家去年在晉江安海鎮大興土木剛剛建造起來的豪華府邸,對那里的風水環境大肆贊揚了一通,最后卻半開玩笑的說道:

“這俗話說: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咱們其實也是這樣啊,只有一條船兩個蛋的時候想做啥都行,反正干完一票拍拍**就走,只要別給抓到就行。可一旦有了后方基地,那行事就不得不小心謹慎啦,萬一惹上了不該惹的對頭,把主基地給暴了,那可就得不償失了,是不是啊,兩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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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三 大客戶!
只要不是白癡,肯定能聽出來——阿德這番話已經是近乎于裸的威脅了,對面那兩人臉色立刻大變。

不過還沒等他們決定是不是應該跳起來拍桌子火,老李教授又一次很熟練的宣布會談暫停——天色已晚,該是吃晚飯的時候了。

無論談判桌上如何爭鋒相對,這邊對于鄭家兩位使的招待一向很周到,天天宴請不算,還從專門怡香樓那邊請來歌伎陪客……反正不管會議室里氣氛如何僵硬,只要上了酒桌,肯定能把關系緩和過來。

鄭家二人也不是存心來找碴的,有了臺階下也就順勢退一步,當晚大家依然是盡歡而散。第二天繼續談判時,他們也很聰明的不再提及海上威脅之類話題。

不過鄭彩這家伙還真是個不到黃河心不死的人,眼看前兩招訛詐都沒成功,他居然又拋出第三個話題——有關荷蘭人的。

上一次受劉香所蠱惑,荷蘭派駐臺灣的總督漢斯先生派了三條船過來,一方面順便護送公主號返回巴達維亞,另一方面主要是想看看在海南島這邊有沒有便宜可占——荷蘭人都是機會主義,向來秉承“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的原則行事。

當然結果是便宜了這伙穿越眾。

兩條荷蘭船很盡職的把公主號護送到了短毛手里,而自己則下海喂了鯊魚。以這個時代的通訊速度,荷蘭人在好幾個月以后才得到確切消息——三條船都沒能到達目的地,就此失蹤了。

臺灣總督自是大為憤怒。公主號屬于外來戶也就罷了。那兩條四百噸武裝商船可是東印度公司地財產。調派給臺灣航線。出了事情他要負責任地。

很自然地。荷蘭人在到處打探生了什么事情。不過作為外來戶。他們在南海一帶地消息遠不象本地人那樣靈通。劉香那時候已經被逼迫退出南海。這邊城管大隊又已經建立起來。海南島上地情報工作不是那么好做了。

直到短毛完成了對公主號地改裝。大大方方將其在白沙碼頭亮相。荷蘭人才終于弄明白了那三條船地最終結局。退伍軍人出身地漢斯總督咆哮如雷。他向南海上所有勢力出宣言——那些膽大妄為地黃種人必定要為此付出代價!

此時在南海一帶。還要數東印度公司擁有最強大地武裝力量。明王朝地水軍正在逐漸衰落。而且受朝廷政策所限。基本主動放棄了外海權益。而鄭氏崛起時間不長。還屬于初級階段。只有荷蘭東印度公司。在和葡萄牙人。英國人地斗爭中取勝。以巴達維亞為總部。在東印度群島。香料群島。中國臺灣。日本平戶等地都設立有分支機構。正是如日中天地時候。

在鄭家眼里。這時候地荷蘭人還是一個惹不起地龐然大物。鄭芝龍自己都曾經擔任過荷蘭人地通事翻譯。還得了個洋名“尼古拉官”—他地跡在很大程度上與荷蘭人有關。所以盡管在天啟七年。臺灣島上地荷蘭人與鄭家私軍為了稅收問題打過一仗。據說是荷蘭人打了敗仗。但最后鄭家還是退讓一步。息事寧人了。

當鄭彩現光靠自家地實力不足以嚇倒短毛時。他便拉出了荷蘭人這張老虎皮。希望能借著紅毛地威勢讓對方屈服。

—這就是所謂“買辦階層”的局限性了。先前那兩個明使雖然在各方面都比不上鄭彩的聰明伶俐,但至少在這方面他們看得很清楚——短毛是絕對不怕紅毛的。鄭彩不提紅毛人還好,一提起紅毛與大員,這邊老李教授立刻收起了和顏悅色的表情,轉而開始給這兩個年輕人上課。

……從三國時期吳王孫權派衛溫率船隊抵達夷州,開創臺灣與大陸地聯系開始;到隋煬帝三次派人到流求;再到元朝設立的澎湖巡檢司管轄臺澎……老李教授用了整整一上午的時間講述歷史,還義正辭嚴的告訴他們:臺灣是中國不可分割的一部份,從古到今一直都是中國領土。

可憐二鄭莫名其妙,完全不知道為啥提起一個大員島就會讓短毛如此激動。也不明白這位向來笑呵呵的李老先生突然板起臉跟他們說這些干什么。只是對方的嚴肅表情讓他們不得不耐著性子聽下去,直覺告訴他們這時候如果亂說話很可能會鬧翻,干黑道的人,沒點眼色肯定不行。

到了最后,李老教授很嚴肅的說道:

“所以說,我們與荷蘭人之間,根本不存在什么誤會,更不需要什么人來調解。只要我們的海軍一旦形成戰斗力,第一項任務就是驅逐侵略,收復國土,這是

中華兒女應盡地義務。涉及到國家的主權問題,不

都提到了民族大義地高度,二鄭也只有唯唯諾諾的敷衍過去,不過到中午吃飯的時候,鄭芝虎和鄭彩悄悄來找龐雨,向他詢問道:

“龐軍師,李老先生所說的那些,俺們咋聽不太懂呢?”

“啊,那和我們以前受到的某種教育有關。你們只需要知道這一點就夠了:我們跟大明朝,跟你們鄭家都可以坐下來談判,唯獨跟荷蘭人沒得談,肯定是要狠狠干一仗地。要把他們從臺灣島上趕走……甚至趕出東南亞也說不定。”

“紅毛人很強的,他們地炮船非常犀利……”

鄭芝虎憨憨說道,龐雨則嘿嘿一笑:

“比起我們那艘大鐵船怎么樣?”

鄭芝虎略加思索,點頭道:

“那是肯定不如,可你們只有一條船啊?”

“到那時可就不止一條了……反正無論如何,對你們鄭家肯定沒壞處,是吧?只要你們到時候別站錯了隊就行。”

龐雨笑瞇瞇回應道,看鄭家二人立刻都變了臉色,便微笑著走開。一邊暗暗在心底又加上一句:

“我可沒說全是鐵船……”

雙方經過這幾輪的暗中較量,無論鄭家方面如何想方設法出盡奇招,這邊都能沉著應對,一一化解。這邊三人對于這場談判固然是感到疲憊吃力,殊不知對面鄭家那兩個人卻更是疲累之極。

連續地進攻試探都毫無所獲,短毛的態度始終很和藹,但對于鄭氏所提出來地要求建議,有益的會被接受,不利的一概拒絕,或干脆不予理睬。而讓鄭家二人最感到納悶且郁悶的是:短毛的判斷極其精確,對于鄭彩在言語中精心設置下的一些陷阱,都能夠輕輕松松避開去,仿佛非常清楚這邊的底細。

鄭彩雖然精明,畢竟才二十多歲,等到驢技窮的時候,終究還是耐不住性子了。而且他們這次承擔的出使任務,顯然也不允許他再這樣無止境干耗下去——二月末的某一天,在海南島上耽擱了七八天之后,二鄭向這邊出邀請,請這邊三人一起去白沙港碼頭上“看看”。

當眾人來到碼頭之后不久,一條懸掛著“鄭”字旗號的大福船出現在港口外,在接收到鄭芝虎放出的焰火信號之后,大船緩緩開入了港口,停靠在碼頭邊上。

“請上來吧。”

在二鄭的邀請之下,李教授等三人走上福船,他們早就注意到船體吃水極深,顯然是滿載。

但船上卻沒多少水手,甲板上也空空蕩蕩,沒放多少東西。

船上那些水手一見到鄭芝虎就立刻跪下行禮,口稱“虎爺”或“二當家”,先前在談判中大顯身手的鄭彩這時候卻默默居于其后,一句話也多說。之后便有人端了水酒上來,鄭芝虎端了酒杯親自送到李教授面前:

“老爺子,喝了你們那么多好酒,也嘗嘗咱們福建的佳釀吧。”

眼見李明遠教授毫不猶豫接過酒杯一飲而盡,后面趙龐兩人也都喝了,鄭芝虎哈哈大笑:

“好,痛快……請跟我來!”

三人走下船艙,一直以來都顯得有些沉默寡言的鄭芝虎這時候卻興致頗高,一邊走一邊嘮叨:

“李老爺子,趙軍師,龐軍師,你們都是聰明人。阿彩那張嘴……騙不倒的人可不多,沒想到你們三位都是。”

沒想到鄭芝虎會如此“直率”,龐雨有些詫異的回頭看看,后面鄭彩尷尬的笑了笑,卻居然不敢分辨什么。顯然在鄭家內部,等級劃分極為森嚴。

“可現在我最佩服的,還是我大哥。他一開始就說跟你們不能玩心計,老老實實做生意就好。可我跟阿彩都不服氣——不瞞諸位,我鄭家縱橫海上這么些年,除了跟倭國那些大名領主,以及紅毛番人往來之外。對其他人,還真沒怎么做過平等生意。”

鄭芝虎隨口說笑,后面龐雨跟阿德則暗自對望一眼——不愧是大海盜頭子,這份理直氣壯的派頭,一般小蟊賊還真顯不出來。

“可是對于你們,也只好破例了。你們的很多東西都很古怪,但都很好,我們都非常喜歡……”

鄭芝虎回頭看了他們一眼,眼中分明閃出一絲貪婪,但在看到李教授那一貫從容自若的笑容后,終于還是變得平和:

“因為不知道用什么才能和你們交換,所以這船上只裝載了一樣東西……”

鄭芝虎一腳踢開貨艙門,手中燈光映照之下,從里面立即反射出一片白亮亮的光彩。

“……白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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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四 財大氣粗
船艙里,各式各樣的銀磚,銀塊,銀幣,銀元寶……堆滿了大半個底艙,門一開就嘩啦啦傾倒下來,差點沒砸到龐雨的腳面子。

龐雨隨手撿起一枚橢圓形的銀幣,上面雖然有些中國文字,卻明顯不是中國貨幣型制。

“日本的銀小判?”

“沒錯兒,倭國產的金銀,成色較好。其它地方就要差點……不過都可以商量嘛,只要肯談買賣就行。”

鄭芝虎哈哈笑道,阿德見他一副豪爽模樣,忍不住問道:

“你就不怕我們突然翻臉,鬧個人財兩空?這種事情你們自己以前可沒少干吧。”

鄭芝虎搖了搖頭,臉上神色頗為自傲:

“我們這幾天除了跟你們磨嘴皮,就是在作判斷呢,我蟒二看人一向很準的。當然真要看走了眼,那也無話可說。”

阿德笑笑。忽然朝鄭芝虎伸出去手去:

“……拿來。”

“什么?”

“訂貨單哪。你們連錢都帶來了。不可能臨時才決定要買什么吧?”

鄭芝虎摸摸腦袋。想了半天才點點頭:

“好像是有這么一份……”

說著,他從懷里找出一張皺巴巴的紙來,但隨即又補充道:

“可這幾天我們看到很多更好的東西,這上面的不能作數了。”

其實阿德見他只摸出這一張紙,就知道肯定不管用。看了幾眼之后,果然連連搖頭:

“這單子確實不作數,太簡略啦……你們說要買布料。我們這邊的布料光型號就四五種,還有十七八種顏色花色,不寫清楚怎么給你們貨……帶賬房先生來了嗎?”

鄭芝虎一個強盜頭子,哪兒會想這么多,愣了半天,才回頭道:

“阿彩?”

“有呢——算賬的,驗貨的……都在上面客艙里。”

鄭彩對于這些倒是比較內行,看來在鄭家也是專門負責這一塊的。

這時候李明遠教授終于有所動作,但他什么話都沒說,反而掉頭朝船艙外面走去。

“誒,老爺子,您去哪兒啊?”

鄭芝虎愕然道,這都把真金白銀掏出來了,難道還是談不成?

李教授卻笑了笑,回頭溫和回應:

“回談判桌啊。現在,我們可以真正談些有關貿易的問題了……”

—經過將近十天地較量,雙方談判終于取得“突破性”進展。鄭家二人百般訛詐無果,不得不向這邊說明了他們的真實意圖——原來他們是來搞大采購的。在請這邊驗過資,表明了誠意之后,大家返回岸上,開始正兒八經的“談生意”。

“……哈哈,你們果然還有不少好東西沒拿出來……我喜歡!”

隨著談判內容的改變,談判的地點也從最初的州府衙門,轉移到了大市場中心貿易公司新建辦公樓的會客室里。和衙門里頭傳統的中國風格廳堂不同,這里完全是按茱莉要求,以現代格局作的裝修布置……

會客室一面是落地玻璃長窗,用薄沙窗簾遮光,采光充足而又不刺眼。房間里除了沙茶幾和幾盆鮮花之外就沒有其它任何家具,比起中國傳統廳堂地繁華富麗,另有一種干凈而清爽的美。

房間正中擺放的也再是八仙桌,而是一張大玻璃茶幾,包括上面的果盤,茶杯,花瓶,甚至還有一只煙灰缸都是玻璃制品。而客人們**下面坐著的,當然也不再是的木頭太師椅,而是真皮軟沙。鄭芝虎這個堂堂二當家,初次見到這種坐具時竟然像個小孩子一樣在上面跳啊跳顛啊顛的,樂不可支。

“當心!這下面是用棕繩繃起來的,很容易……”

林峰話音未落,只聽轟隆一聲響,鄭芝虎那一米八的大個頭瞬間矮了一截下去——沙椅果然給他顛塌了。

眾人相對苦笑,鄭彩連忙上去把自家頭目扶起來,鄭芝虎倒是挺爽氣地,人沒站起來就一揮手:

“沒事沒事,都算我帳上。阿彩,記一下:這種座席咱們要買十……不,二十套。嘿嘿,這皮靠墊真是舒服……又軟又滑,要是抱個妞兒在上面滾一滾,肯定很過癮!”

“哈,那我們還有特制的沙水床,要不要?”

趙立德跟他開玩笑道,水床是他們最近才開出的新玩藝兒,實際上就是個灌滿了水的雙層大牛皮袋,據說躺下去可以讓身體各處均勻受力,是最科學的床墊,但就連很多現代人都睡不慣,估計這土老帽兒連聽都沒聽說過。

沒想到鄭芝虎連眼都不眨一下,大手一揮:

“要,先來十套。阿彩,記下了!”

…………

南海霸主鄭氏與短毛眾的貿易就這樣展開了。這時候就能看出鄭家果然還是家族式統治——涉及到真正的金錢交易,一

是由鄭芝虎做主,而鄭彩只能帶著一幫子助手在旁。

這邊也找來了林峰出面交涉,本來茱莉倒是想親自出馬的。不過考慮到對方這兩個人都是比較粗野的海盜頭子,而且雙方是處在一個平等位置上。派一個美女去交涉,對方萬一誤會起來,有些什么出格的言行,反而搞得雙方都難堪,所以還是由男人來談比較好。

比起先前狗頭軍師鄭彩地精明狡猾,鄭芝虎這個人很有意思:在海上面對敵人時,他是個勇猛善戰的勇士;在面對被打劫地商人時,他是個冷酷無情的強盜;但在這里,在一群始終可以用平等態度對待他的人群中間,鄭芝虎的表現也和一般二十五歲的大男孩沒啥兩樣。

當然這是個腰纏萬貫地大男孩,先前談判時鄭芝虎表現得比較低調,大家還以為這位鄭氏二當家是個很能沉得住氣的人。后來才現并非如此,他開頭時不怎么說話只是因為被鎮住了——就像任何一個鄉巴佬初次進城一樣,突然之間看到那么多稀奇古怪地玩意兒,肯定不敢亂說亂動,唯恐被人笑話。

不過等送銀子的船到了碼頭之后,鄉巴佬就搖身一變成山西煤老板了,見什么都是一個字:買!

一開始地時候,他們的采購計劃中還包括了火鐃和火炮,甚至連那艘大鐵船居然都想打聽打聽價錢。不過在聽到這邊回答說武器不賣之后,鄭家兩人倒也沒顯得特別失望——本來也沒抱多少指望。畢竟,只要不是白癡,誰都不會輕易把自家立身保命地東西拿出來換錢的。

雙方的交易內容僅限于民用品,不過即使如此,短毛所能提供的貨物種類之多,數量之巨,依然讓鄭家二人乍舌不已。本來他們攜了這一船三十多萬兩白銀過來,是打算花高價買武器的,短毛不肯賣武器,在他們想來這一船銀子肯定用不掉——這些錢相差不多要當于一個中等府一年的稅收呢。

然而等林峰帶他們在市場里面轉了一圈,向他們詳細介紹了一番這里地商品之后。二鄭立即去給家里老大寫信,建議重新制定采購計劃。鄭芝龍倒也爽快,很快回信說讓他們自己看著辦,于是鄭芝虎的腰桿馬上硬了起來。

“只要貨色好,錢不是問題!”

這是鄭芝虎最近幾天來最常說的一句話,一開始的時候鄭彩還想討價還價一番,還要去檢查檢查商品質量什么。不過很快他就不得不放棄了這些額外念頭,因為光是貨物選購一項,就已經占據了他的全部精力。

到后來他們甚至懶得再去店鋪或倉庫,就坐在辦公室里根據林峰提供的商品目錄單來編制采購單子,只有碰上沒聽說過的新鮮東西時才去看看實物。反正按照阿德的說法——我們在海南島上跑不掉的,你們鄭氏也是有家有業,誰都不用怕對方偷奸耍賴。

當然有些時候,他們還是會提出問——比如在明顯被宰了一刀之后:

“這種玻璃鏡子,為什么巴掌大一塊只要十兩白銀,而半人高地就要三千?這價錢相差也太離譜了吧!”

當然這邊自是早有說辭:

“因為制作難度不一樣,玻璃鏡這玩意兒本身制作很麻煩。小鏡子我們賣的便宜,因為那些不過是制作過程中被裁下來的邊角料,扔掉有點可惜了,干脆半賣半送的處理給鄉親們,反正湊合著也能用。而真正給大戶人家使用的正品當然不會這么便宜——我們總要回本不是?”

阿德肯定不會跟對方說這就是現代營銷中所謂“差別定價”理論——類似的貨物,你愿意出一千塊我就一千塊賣給你,你只愿意出一百塊錢……也能買到,大小客戶通吃。只要通過質量,包裝,銷售地點,品牌等人為差異,讓客戶們各自相信他們買來的東西物有所值就行。

鄭家二人想想看也有道理,一分錢一分貨么。

現在外面有些本地木匠已經開始把低價買來的小玻璃鏡集中鑲嵌在木格子里,組合成一面大的,轉手以較高價格出售,可他們堂堂鄭家,肯定不能用這種組裝品。

于是鄭芝虎再度大手一揮,大鏡子先來個十面,小鏡子有多少要多少。然后他又問起:上次你們進貢給皇帝那種,足足一人多高的,還有沒有?

這下子反讓林峰阿德等人吃驚不小:

“連你們也聽說了?”

“是啊,王尊德那老家伙請了好多人去賞鑒,還為此專程戒沐浴三天,派了他最得力地親軍頭領送寶上京——嶺南一帶都傳遍了。我來時大哥就說了,若有機會時,也要弄這么一面。”

林峰與阿德對望一眼,后故作猶豫道:

“這個要專門制做,成品率又低,價錢怕是貴些……而且你們不怕犯忌么?”

鄭芝虎哈哈大笑:

“我鄭家怕個鳥啊—要了,阿彩,記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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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五 甲方乙方
九月十五日,消費權益保障日。

海南島瓊州府白沙港的碼頭邊上,作為甲方代表的鄭之虎,鄭彩,與作為乙方代表的林峰,阿德,正一同站在棧橋邊上,看著工人們利用滑輪吊車,傳送帶等工具,把一箱箱包裝好的貨物逐一裝船。

“我這次帶回去那么多新鮮玩藝兒,大哥他一定會很高興的!”

看著貨物源源不絕被運上船,鄭芝虎抱著雙臂很是得意。而鄭彩則捧著一本厚厚的目錄冊子小心對照。比起他們來時那一張紙的簡陋采購單,林峰幫他們編制的這本商品目錄冊足足有三寸多厚,其中完整包含了此次交易的商品種類,數量,價格,以及交付時間,備注事項等信息,而在目錄冊的第一頁,就是雙方所簽訂的銷售合同。

甲方:鄭氏集團簽名:xxx

乙方:瓊海貿易司簽名:xxx

當鄭家二人最初看到這東西的時候,兩人都有點不以為然,買個東西而已,有必要搞得這么復雜么?不過真正到了交貨的時候,鄭彩才現,沒有這么詳細的資料還真不行。

——鄭家這次購的貨物實在很多,基本上,只要是短毛掛牌銷售的商品,鄭家每樣都買了一些,他們打算先拿到日本去探探路子,如果銷路好就大量吃進。

也許因為是看慣了金的緣故,鄭家這些人對于價格方面并不敏感,屬于那種最討人喜歡的客戶類型——無論這邊向他們推銷什么東西,只要他們覺得合適,就馬上下訂單,而且數量非常大。比如安裝在窗戶上的透明玻璃,就一口氣訂購了數千塊,一下子搬空瓊州府這邊的倉庫不說,還預定了玻璃作坊整個上半年的產量。

之所一下子買這么多,也不完全是外銷之用。鄭芝虎和鄭彩二人這次為自家在晉江安海——現在改名為安平鎮的那處豪華府邸購買了很多建材和家具。因為龐雨從一個建筑師的角度跟他們談了幾次住宅理論。成功把一些現代理念灌輸給了對方——比方說住宅的要注重點應該是方便和舒適;采光和通風的重要性;以及如何鋪設上下水管道,保持廁所的干凈衛生等等……

一個十多年與客戶打交道經驗地設計師要想忽悠一個明朝鄉巴佬。實在是太簡單地事情。如果不是龐雨堅決不肯離開海南島。鄭芝虎本來都想請這位先生去他們家現場看看風水。指點指點呢。

鄭彩倒是沒那么容易輕。不過俗話說耳聽為虛。眼見為實么。這幾天他們都住在貿易公司附屬地招待所里。很多短毛地新奇設施都親自使用過了——比如說玻璃窗。水龍頭。抽水馬桶之類。感覺確實是很好。

因此這兩人很快達成一致——不要怕花錢。從短毛這里多買些設施。把自家好好地改造一下……比如說:家里那些模模糊糊地紙格子窗就可以全部更換成堅固明亮地玻璃窗。

然后就是花大價錢訂購了整套地衛浴設備。包括上下水管。陶瓷制地浴缸臉盆馬桶……甚至連貼墻用地瓷磚都給預訂了。反正短毛服務周到。不但許諾可以派人隨貨上門安裝。還很大方地允許鄭家專門派工匠過來接受培訓。以便于將來自己也能維護和更換這些設備。

除了建材之外。家具也必不可少。鄭彩本人就很喜歡短毛那種簡約實用地設計風格。特別是那天談判時地會議室。他特地要求把那天會議室里地所有家具統統買了一套。打算回去照原樣也布置一個出來。而鄭芝虎則是買了不少臥室家具及床上用品——雖說才二十五歲。他卻已經有了好幾房妻妾。還有一堆大嫂子小嫂子要孝敬。出手可不能小氣了。

最后還有一面足有一人多高地大玻璃鏡屏風。和先前進貢給大明皇室地貢品同樣規格。因為已經從對方身上賺了不少。阿德也沒好意思宰得太狠。給了個“成本價”——兩萬兩白銀!就這么一塊鏡子……據說電報回臨高后。玻璃作坊里一眾兄弟們嘴都笑歪了。

……總而言之,雖然二鄭這次沒能買到武器,但他們卻成功把那一船白銀給花了個精光。而且叔侄倆還都興高采烈,這人還沒走呢,就已經在商量著下次再過來買些什么了……

“這次錢不夠了,下回過來,你們的那個水晶宮看看能不能復制,咱在家里也搞一個出來!”

鄭芝虎這樣豪氣沖天的說道——人傻錢多,還主動送上門,這樣的好客戶誰都不會拒絕啊,阿德就非常誠懇地朝他們伸出手去:

“歡迎歡迎,無論你們什么時候過來,這里的大門隨時敞開。”

而林峰則上前另

他們一本小冊子:

“下次再來,未必一定要用金銀交易了。這里是我們需要對外采購的物資目錄,包括產地也有。你們不妨看看,有什么可以提供的,最好能直接運貨過來,我們這邊的收購價肯定最優惠。”

鄭彩接過冊子看了幾眼,臉上立即顯出笑容:

“倭國的銅和硫磺?這個容易,我們與倭人交易甚多,這些都不難弄到……朝鮮的鐵稍微有些麻煩,但也不是不能解決……石墨是什么東西?黑色的石頭?好吧,回去找人問問。還有硝,鉛,水銀……這些我們都能搞到,下次直接裝船運來……對了,絲綢和瓷器你們可喜歡么?全都是大明朝最好的。”

林峰搖搖頭:

“不,我們只需要材料。”

鄭彩想了想,點頭微笑:

“也是,天底下大概沒什么們造不出的東西……”

這邊幾個人在閑聊,忽聽附近傳來一陣嘈雜之聲,回頭一看,卻是客船碼頭那邊爆了大騷亂。許多人哭叫飛奔,四散逃避,還有人撲通撲通的往海里跳。碼頭上則是呵斥與叫罵聲不斷,從這邊望去,竟然還隱隱可見刀光閃爍。

“有人在鬧事?”

鄭家二人臉色俱是一,鄭彩還立即分辯了一句:

“與我無關,我們的水手都沒下船!”

—鄭家次采購的東西多,一條船肯定裝不下。本來以鄭家的實力,派一只船隊過來倒也輕而易舉。但短毛這邊比較謹慎,最多只允許他們兩條船同時入港,寧肯分幾次運送。

談判再怎么順利,必要的惕性還是不能放松,雙方彼此心照不宣。所以鄭家也很配合,甚至主動約束水手,干脆不給他們下船,接了貨馬上就走。

這邊林峰等人倒沒怎么失措,反而很冷靜的安撫對方:

“不必擔憂,這種事情最近經常生,我們也有相應的處理機制。”

—自從瓊海大市場開張之后,白沙港這邊人流量驟然上升,每天來來往往的旅客從最初的不足十人猛增到上百,這其中魚龍混雜,肯定也有些不懷好意之輩。而港口碼頭作為第一道關口,所有旅客都要在此接受詢問。

負責詢問的人員都是州府里頭最有經驗的老衙役出身,又經過阿德親自培訓,察言觀色,猜度人心的能力極強。很多歹徒在這第一關就被識破,但通常他們不會立即說出來,而是暗中通知城管大隊,等到有利的時機再行抓捕。不過偶爾也會出些小差錯,于是直接就在碼頭上開打!

“走,看看去!”

鄭芝虎對于打架顯然極感興趣,也不管自己處在嫌之地,徑直便朝客船碼頭跑去,其他幾人只好跟隨。等他們來到目的地時,混亂局面已經有所好轉,一批城管隊員以及負責駐守碼頭的三排士兵已將出路口封死。

“怎么回事?”

“好像是又有一伙人想混進城區,身上還攜帶有武器,被查出來之后當場難。我們死傷了幾個人,現在是張陵在處理。”

龐雨已經趕來現場——三連長解席不在的時候,由身為連指導員的龐雨暫代軍事指揮官。碼頭這邊除了常駐有徐磊一個排的正規軍外,還有張陵手下的百余明軍和城管大隊一百多號人負責維持治安,平時防御就相當嚴密。而這兩天因為有鄭家船只來到,又專門把胡凱的二排也給調了過來,所以大家并不擔心安全問題。

幾人走進碼頭區,果然看到前面棧橋上一伙人正在與守橋明軍廝殺。那些人身上雖然穿著明人服飾,手中卻盡是一口口略微彎曲的長短刀,攻勢凌厲,刀光耀眼。

張陵那些手下也算是訓練有素了,前面十多個人始終能結成陣形相抗,但卻依然抵擋不住,被迫得連連后退。

“***,又是倭寇!”

阿德忍不住罵了一嗓子,他們先前來的時候被人誤認為倭寇,結果最近一段時間倒是常常被真正的倭寇騷擾。這些日本浪人膽子奇大,有時候才幾十個人就敢大模大樣來搶劫。聰明點的還化妝一下,企圖先混進城再行動——就好像這撥人。而有些狂妄的則干脆直沖港口或大市場,已經碰到過好幾次了,也不知道他們哪兒來這么大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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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六 “規矩”
嘿嘿,難得看到大明官軍敢跟倭人正面對敵啊……死,不要命,可難纏得很。早年嘉靖爺那會子鬧得最兇,現在雖然沒落了,可是能留存下來的,卻也都是些硬茬子。”

鄭芝虎嘿嘿笑道,轉過頭來,眼中滿是躍躍欲試之色:

“怎么樣,要不要咱們幫忙?我們那兩條船上倒也有百來條精壯漢子,再借我一把刀,也能砍他三五十個。”

“不用,我們自己能解決。”

龐雨面沉似水,一臉不高興的表情——不過并非害怕或緊張,只是純粹被人騷擾的那種惱怒。

他回頭看了看,徐磊和他的兄弟們都已經到位,便從懷里摸出個小哨子,嘀嘀嘀吹了幾聲。

前面本來還陣形嚴整,雖顯象而并不混亂的明軍一聽到這哨子聲,居然立刻象過了水的螞蟻群一樣四下散開。兩側的人紛紛朝左右兩邊跳開,或干脆撲通撲通跳下棧橋,游泳上岸去也。而那些身處中間,躲閃不及的則更夸張——他們竟然不管三七二十一把盾牌往腦袋上一扣,整個人往地上一趴,四肢都緊緊貼在地面上,看起來就像是朝敵人祈求饒命,那姿勢真是要多猥瑣有多猥瑣。

眼見剛還奮勇作戰的明軍忽然生如此劇變,鄭芝虎和鄭彩兩人都是張口結舌。膽怯畏戰的明朝軍隊他們見過不少,但那些肯定是望風而逃,絕對不敢和敵手照面的。像這樣前面還打得像模像樣,忽然之間就崩潰成這個樣子的,還真沒見過。

“這些官軍……”

看到鄭芝虎他們滿臉惑的表情,阿德笑了笑淡說了一句:

“因為這些明軍跟我們過仗。所有他們都知道這么一條規矩:千萬別擋子彈地道兒!”

鄭家二人還不太明白。但很快們明白咋回事了……

—連這邊都感到吃驚。對面地倭自是更加愣。不過沒等他們想清楚是該舉刀把那些趴在地上地明軍干掉。還是趁機沖上去搶通道路。就從明軍隊列后面閃出來一隊穿著綠色迷彩軍服地人影。手中清一色制式步槍。黑洞洞槍口已經瞄準這邊——短毛軍親自上陣了。

“預備……放!”

徐磊用力揮下手中地指揮刀橋以及兩側碼頭上立即“砰砰砰”響成一片……沖在最前面地倭寇當即全部栽倒。無論他們先前如何勇猛都是一樣。后面地人狂喊亂叫著還試圖硬沖。他們對于火槍地概念依然是只能放一響。而且裝彈非常緩慢……不過很快。這些人就為自己地認識錯誤而付出了代價——生命地代價。

三排僅用十來支步槍就封鎖住了這條窄窄地棧橋。再加上兩邊碼頭陣地上地交叉火力。紛飛子彈迅速交織成一張密集火網何敢于沖進來地人都會被打成篩子。徐磊已經指揮過好幾次這種作戰。對于此類場面頗有經驗了。不再象最初幾次那樣手忙腳亂或是過度興奮。現在他只是按照操典。非常冷靜地指揮士兵們不停裝彈——瞄準——射擊……重復這一過程。直到射界內沒有任何站立著地敵人為止。

鄭家二人目瞪口呆們這還是第一次看到短毛軍的作戰方式,雖然早就聽說短毛的火器極其強悍,但親眼見到其威勢是這二人都曾久經沙場,也禁不住頗有心驚膽戰之感。

“天下竟然有這樣犀利的火器……”

鄭芝虎的眼睛死死盯著那前排幾個短毛兵手中火銃種裸的貪婪神色又一次冒了出來。不過鄭彩隨即捅了捅他:

“我們的碼頭那邊也有這么一隊毛兵!”

—先前胡凱的二排去貨運碼頭駐守時,雖然鄭家二人并沒有其它心思也肯定要關注一下的。結果看見只派過來三十幾號人,兩人都是哈哈一笑,壓根兒就沒放在心上。

當時鄭芝虎還笑言道:短毛這幫人既然如此膽小,還不如索性多派幾個來壯膽,弄個三四十人過來濟得甚事?

但是現在,看到這邊差不多同樣數量短毛兵對付倭寇的場景,二鄭很自然就在心里做個對比——如果是自家船上那些水手碰到這種局面將會如何?……各自冥想片刻之后,兩人抬頭對視一眼,臉上的表情都很難看。

“這些人做事情,果然是滴水不漏……”

鄭彩感嘆了一聲,而鄭芝虎則臉色陰沉,他以前其實看見過這邊的火槍威,但那時候他只顧著關注大鐵船了。現在卻又回憶起來——短毛除了火銃之外,還另有一種火炮,其威力也遠遠超出想象。

“虎叔,要不要再跟他們談談?只要他們肯賣,無論出多少錢,大當家肯定都會!”

鄭彩還有些不甘心,但鄭芝虎這時候終于展現出他的判斷力,用力搖了搖頭:

“沒用的,你跟他們耗了那么久,難道還沒看出來——這些人一旦打定主意,就不會再更改。能賣的東西他們絕不拖泥帶水。不想賣的,出再多錢也沒用!”

鄭彩嘆了口氣,心里也明白肯定是這樣——其實若換了他自己肯定也不賣,這么犀利的武器不可能輕易送到外人手中。更何況,經過這段時間的接觸,鄭彩已經意識到:短毛其實并不缺錢,他們只是需要金錢來干更大的事業。

放棄了不切實際的念頭,兩人又開始仔細觀察短毛軍的作戰方式。這時候棧橋上的戰斗已經基本結束,短毛的步兵們開始朝那艘運送倭寇過來的船只起攻擊。

這是一條很普的廣式客船,上面并沒火炮之類的武器,否則也進不了港口。不過既然能從里面跳出來那么多倭寇,這條船上肯定沒什么“正常”的旅客了。所以短毛軍也無所顧忌,毫不留情的朝那艘船上任何顯現出來的人影射擊。

一開始倭寇是想沖下來搶碼頭的,但在遭到迎頭痛擊以后,他們又不得逃回到船上。然后就有人想要起錨升帆逃跑。可既然來了還想走么?——在清掃了棧橋上的敵人之后,這邊三十多支步槍的火力立即掃向客船,所有膽敢在甲板上露頭的人都會遭遇到和棧橋上那些同伙一樣的下場。

幾輪齊之后,這艘廣船甲板上除了掙扎的傷和流淌的鮮血之外,就沒什么活動的東西了。剩下的倭寇都藏到了甲板下面,在那里準備作最后的掙扎。

“下面只能打肉搏了吧……”

鄭彩低聲猜測道,狹窄陰暗的船艙無論如何不是火槍威的地方,鄭芝虎也抱有同感,他瞇起了眼睛,打算好好看看這些短毛除了依仗器械精利之外,其近戰能耐又如何。

一身綠皮的短毛軍果小心翼翼登上了客船,開始清剿殘敵。但他們的作戰方式再一次讓二鄭目瞪口呆——這幫人根本不下船艙的。士兵們分成幾個小組,每一個人都時刻處在同伴的視野中。只要聽到哪里稍微有點響動,馬上舉槍就射。構成船體的硬木板完全擋不住子彈穿透,一槍下去就是一個洞眼,往往在后面還跟著一聲慘叫。而這種叫喊又會引來更多步槍的密集攢射,最后結果就是一塊蜂窩狀倒塌的板壁,連同后面一具或是好幾具尸體……

對于有些動靜較大,里面可能有較人的艙室,短毛的處理方式則更加恐怖——他們會從腰間摸出一個古怪的鐵疙瘩,拔了銷子以后直接丟進去……在把這玩意兒丟出去之后,周圍的短毛們都會像兔子一樣撒腿狂奔,有幾個位置不好的甚至直接往海里跳,就跟剛才的明軍差不多。

但鄭芝虎現在絕對不敢笑話們了,他現在已經完全理解了那條“規矩”——果然,短短數息之后,只聽到一聲轟然巨響,從那處艙室的位置猛然騰出一個大火球,碎片四處飛濺。連艙室本身都給炸的崩塌了,無論那里面隱藏了多少人,估計都只有一個下場……

“那……那是什么!傳說中大宋朝遺留下來的轟天雷么?”

鄭彩臉色蒼白,很失態的死死攥住了阿德的胳膊,后輕輕將他手臂挪開,很臭屁的微微笑道:

“差不多吧,我們這里稱它為手榴彈。”

“這東西賣不賣?開個價吧……虎叔?虎叔!你怎么啦?”

比起鄭彩的激動,鄭芝虎的反應更要嚴重許多,此時他的額頭上,眼眶中,到處都是水跡,也不知道是汗水還是淚水。大顆大顆的水珠子一粒粒砸落在他的腳面子上,但他卻渾然不覺,只是死死盯著那個被炸出來的大窟窿,兩眼通紅,幾乎要滲出血來。

“這……這算什么打法?你們這他媽還算是打仗嗎?”

阿德一愣,但還是點頭道:

“是啊,這就是我們的戰斗方式。”

“都照這么干,我輩武人還練個什么功?學個什么拳?……憑你什么英雄好漢,這么一火銃下去,只有死路一條啊。就算打不死,那個什么手榴彈一炸,也肯定完蛋啦!你們……你們這根本不是打仗,這純粹就是在殺人哪!”

此言一出,不單是旁邊阿德,包括龐雨,林峰……甚至連鄭彩都愣住了。江湖上鼎鼎大名的“蟒二”爺,海賊出身的鄭氏二當家,好似忘了他自己也曾殺人如麻,竟然在這里抨擊短毛殺人?
zaq159951 發表於 2012-2-8 18:50
一九七 差別待遇
武功再好。一槍撂倒——這就是將來的戰爭模式啊。”

還是龐雨最先理解了鄭芝虎的心情——像他這種自詡武藝高強的豪勇之士。忽然發現自己畢生所學。引以為自豪的一身夫已經全然無用。很自然的會感到驚恐和沮喪。

但是。無論再怎么絕望。他依然必須接受這樣的現實——隨著瓊海號出現在臨高縣外的沙灘上。武功高手稱雄的年代。就已經提前結束了。

“個人勇武。在這熱兵器的群體戰爭中。確實是沒多大用處了。不過你們也不用太擔心。當今天下。能打的起這種戰法的人并不多。”

林峰還好心,圖安慰對方。但鄭芝虎仍然沉寂良久。終于轉過頭來。朝著旁邊阿德。林峰。龐雨等人鄭重一抱拳:

“的罪了。剛我蟒二犯糊涂。說了些混賬話。幾位先生勿怪。”

“沒什么。可以理解。初看到們戰法的人都這種反應——應該說你們運氣不錯。不是站在我們的對立面。”

阿德淡淡回應道。如果是以鄭家二人聽到這番話肯定會不高興。但這時候無論鄭芝虎還是鄭彩。都是連連苦笑。

“大明朝素來重視器。而西洋夷人能夠橫行于南海。也正是仗了船堅炮利火器無敵…可在我們看來比起你們這邊。那兩者都頗有不如。”

“那是自然。”

林峰臉上立即顯出驕傲的表情:

“明軍的火器發展根本沒走對路子。西人算是入了。不過距離真正的熱兵器戰爭還早的很呢。”

趙立德在后面悄悄了他一下。林峰這才驚覺不該說的太多哈哈一笑不再開口。但鄭彩這個精明家伙已經窺出幾分奧妙來:

“這么說。你們的種戰法才算登堂入室么?果然犀利無比。只是太傷天和啦。”

此時碼頭上的戰斗已經完全結束徐手下那些綠皮兵們已經完成了對整條客船的清剿工作。開始進入到最后的收尾階段。在手榴彈和火槍的瘋狂肆虐之下。條船幾乎被炸了個稀巴爛。

據鄭彩暗的里猜測如果不是因為嫌沉在這里以,打撈麻煩。這些短毛兵說不定連登船都懶的登。直接從下面丟手榴彈把船炸沉了拉倒——在那些士兵從身經過時他仔細觀察過了:幾乎每個兵腰間都掛了兩枚手榴彈。三十幾個人一起投擲。隨便什么船肯定都炸散架。

三排長徐匆匆跑來向龐雨和德等人行了個軍禮后兩人也鄭重還——這支部隊的造者唐健對于軍中禮儀看的很重。他在訓練時就反復強調:平時大家盡可以嘻嘻哈哈可一旦涉及軍事上。就要求所有人必須按階級高低來行事。軍如山。必須執行

“報告:船上之敵經肅清。請示。”

“讓準軍事部隊出動。配合你們打掃戰場吧。”

其實不用龐雨吩咐。陵手下那些明軍。還有作為非正規武裝的城管隊員們都已經摩拳擦掌。準備跟上去收拾殘局了。徐顯然也知道會這樣。不過他還是多問了一句:

“對于和俘虜。還是按老規矩處理么?”

“嗯。老規矩。”

徐點點頭。帶人去執行“老規矩”了。鄭家二人自是好奇。但他倆現在心中已經有所忌。不好再像先前那樣隨便發問。只是站在一旁屏息仔細觀察。想看看是什么樣的規矩。

棧橋和船甲板上大部分都是尸體。不過也有一些負傷未死。仍在呻吟著祈求活命。短毛對他們的處置卻是有截然不同的兩種手段——有些傷員被抬了下來。這邊立即有人他們包扎。顯是想救其一命;而另外一些同樣在扎嚎叫的傷員。卻會被當場補上一槍一刀。立時斃命。

鄭芝虎當初陪著兄長也在日本待過很長一段時間。看了一陣子之后終于看出端倪。回頭問道:“你們殺光所有的真倭。但卻留漢人一命?”

龐雨點點頭。回應道:

“是的。我們不留人俘虜。但華人還可以到一次機會。他們養好傷后會被送去礦場做工。十年刑期。但肯定比送命好的多。”

鄭芝虎猶豫了。似乎在想該該說。但最后終于還是開口道:

“其實倭人頭腦簡單。馴服了以后反比漢人更加忠誠。我大哥最親信的

衛都是倭人。而且這些倭寇里面往往大部分是漢人,看這百來人中。也就是剛才沖在前面的那十幾二十個才是真倭。后來躲船艙里不敢出來的。十有**都是漢人。”

龐雨終于回過頭。笑吟吟看著他:

“這些我們都知道。事實上所有俘虜。在經過育培養。轉化思想后。最終都會被釋放。只要他們愿意為我們工作。就能享受到比這個時代平均水平高出多的生活待遇。但我們不想讓倭人也分享這一切。還是和我們以前所受到的某種教育有關。”

二鄭聞言都是苦笑:

“你們以前受到的都是些什么教育啊。?”

但既然這屬于毛的怪癖。他們也不好多說什么。鄭家自己對付倭寇有時候可比這狠多了。一個活口不留也是常事。

士兵們辨別的方法主要是觀察臉型——華人和倭人雖然是同一人種。生活環境的不同還會導致外貌上有些區別。一個長了扁平臉。外加羅圈腿的小矮子除非能用熟練漢語說明自己的身份。否則十有**是要悲劇的。不過。偶爾也會一些決定不下的例子。

這時候一城管隊員和一個明軍就在為某個傷員是否屬于華人范疇而爭執起來。從嘉靖年間就吃過大苦頭的明軍對于倭肯定沒啥好感。在他們看來那些跟著倭人一起殺人放火。為虎作的漢奸還要更可惡些。只是限于短毛老爺的命令。不的不捏著鼻子搶救傷員。

所以對于那些長的棱兩可。又說不出話。一時間分不清楚到底屬于華人還是倭人的傷者。張陵及其部的判決就是統統干掉。反正他們本就該死。在這邊也沒人會說什么。若是回頭送到了醫院里。被那個有點好人的藍眼睛西洋大夫接了手就很難再動手了。

而城管隊員則不同。們都從鄉本土招募過的當的人。平時歪瓜劣棗。稀奇古怪的臉型見的多了。所以在搜檢過程中就比較寬松。還是秉承著鄉親們樸的感情來檢查傷員。大部人在他們手里都能活下來。當然短毛隨后還會有其手段。不會讓真正的倭人蒙混過去。不過這就跟他們無關了。

所以當某個手腕還套著串念珠的城管老頭兒看見一個明軍小伙子正舉刀要砍下一個昏迷不醒的傷員人頭時。終于忍不住上前勸止。什么“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的饒人處且饒人”之類廢了一堆。那明軍大怒。說你沒看見這家伙眼睛塌鼻梁。有**是真倭么?老頭兒卻說這人腿不羅圈。身材也頗高大。畢竟關系到一條人命。還是不要輕率作決定的好。

兩人這番爭論很快引來了更多旁觀。但依然是定不了。最后把排長徐都給引了過來。了解到情況之后。這位三長很是不屑的哼了一聲。往前一站:

“都讓開吧。看我。”

——徐蹲下身子。是啪啪兩記耳光把那人打醒。然后捏住喉嚨。作出女人聲音在那人耳邊尖叫了一聲:

“雅咩呆。”

那傷員全身一震。然睜大眼睛四下張望。徐很滿意的點點頭。站起身來:

“能聽懂。是小日本——干掉他。”

接下來的事情就不用徐大親自動手了。一窩先前挨了打的明軍都排隊等報仇呢。徐趾高氣昂出人群。順便還對旁邊城管隊的頭領盧勁婁盧二愣子教育道:

“看見沒有。多學一門外語是很要的——你們要加強文化課的學習啊。”

盧勁婁點頭哈。連連附和:

“是。是。徐長官果然淵博。連倭人之語都能通曉。佩服。佩服啊。”

傷員和俘虜按照不同的方式處理畢。損壞嚴重客船也被拖走。到了下午的時候。沙港碼頭就又恢復了正常秩序。倭寇的進攻給這里帶來了一些小麻煩——但也僅僅只是些小麻煩而已。

倒是貨運碼頭那邊。鄭家的船隊為此推遲了一天行程。上午由于騷亂。貨物裝船工作沒按時完成。

二鄭說不想里船。要求延遲一天出發。這邊也同意了。

不過二鄭要爭取這一晚上的時間。肯定不是怕什么黑夜行船——他們鄭家人跑船發跡的。么可能擔心這個。鄭芝虎和彩顯然另有打算——當天晚上。他們包下了瓊州府最為豪華的一家酒樓。然后正兒八經的向這邊老李教授。雨。阿德。林峰。甚至連茱莉都收到了帖子。邀請他們前來赴宴。
zaq159951 發表於 2012-2-8 18:50
一九八 新的提議
諸位先生,我叔侄二人叨擾多日,承蒙各位一直熱情~晚也讓咱們作一回主人,回請諸位先生一次……嗨,我蟒二不太會說這些場面話,就先干為敬啦——阿彩,別傻坐著,幫忙敬酒啊!”

當天晚上的宴席上,鄭家二人忽然變得熱情無比,雖然他們先前也蠻客氣,但始終是帶了一種矜持的自傲,言辭間隱隱約約總有一種高人一等的感覺。而到了今天晚上,二鄭卻主動把身段給放低了。雖然還不能說討好什么,但至少,在神態上,已經完全是承認雙方平等的模樣。

這邊當然能理解是什么原因讓他們做出了如此轉變,不過李教授等人依然一如既往,客客氣氣不卑不亢,依然以原來的態度對待之。對于鄭彩敬過來的酒都是干凈利落一口悶掉,很給面子。

而鄭彩在敬了一圈酒之后,最后連茱莉都沒漏下——他遠遠朝茱莉舉起杯子,朗聲道:

“解大頭領的威名,我等雖然僻處鄉間,也是久聞了。可惜這一次未能一見,甚為遺憾。這一杯酒算是遙敬。解夫人女中豪杰,想來不會介意我等唐突。”

咬了咬牙,:打她和解席的關系公開化后,自己內部人還好些。外面所有打交道的客戶都開口閉口稱她為“解夫人”,仿佛她已經成了人家的附屬品。雖然香港人也有出嫁后從夫姓的習慣,但茱莉碰到這種情況時卻總是很想大叫一聲:

“老娘還沒決定要不要嫁!”

—可惜也只能;想而已,眼前這種局面,她可不敢承擔破壞男人們大計的罪名,也只好舉起酒杯,放到唇邊做做樣子。好在二鄭都很識趣雖然好色,對于短毛大頭領的老婆卻也不敢多加騷擾,各自敬上一杯,表示過禮貌之后便轉過了頭,不再朝這邊嗦。

一輪敬過,大家隨意。二鄭倒也耐住性子,開頭時只是嘻嘻哈哈聊些閑話,并不涉及正題。

不過這邊幾人跟他們交那么久,早就把耐心練出來了。你不急我更不急慌不忙敷衍著,反正知道他們遲早會涉及到那個方面……

果然。杯酒下肚后。鄭彩開始旁敲側擊。他先故作關心地詢問龐雨:白日里倭寇來襲。傷亡可重?敵情如何?龐雨來之前正好剛剛處理完這次襲擊地后事。于數據上都很清楚。這也算什么秘密見他問起。便笑了笑:

“還好。就是一開始那匪忽然拔刀們有兩個檢查人員猝不及防。一死一傷。幸虧在現場維持秩序地明軍及時介入。他們沒什么機會多殺傷人員。等到我們地軍隊上場之后更是只剩下挨槍子兒地命……查驗下來總共一百零九名匪徒。除了二十六個傷員俘虜外他全被干掉。我們這邊是一死九傷。除了一開始遇難地。后面大部分都是自己蠢。丟出手榴彈后找掩蔽不夠及時。給碎片擦中地。”

聽到如此懸殊地傷亡對比。鄭彩半是真心是夸張地乍舌不已。連連說這些倭寇是撞上鐵板了——大明沿海多次遭到倭寇騷擾算他們鄭家在臺灣地村寨也碰到過。那幫人個個兇殘無比。就算能將其打跑身地損失也多半慘重。象短毛這樣輕輕松松就能將其全殲地還從未見過。

“唉。就這兩個月。前面已經來過兩批了。最少一撥才三十多人。居然也敢公然跑來搶劫——你說他們咋就這么不知死活呢?”

趙立德在旁邊插口道。還故意反問一句。把鄭彩打算提起地話題岔開。后神色有些復雜地笑了笑。勉強應道:

“那前兩批也是全軍覆沒嗎?”

“這當然了,對于敢找我們麻煩的兔崽子,肯定不會放過——第一次遭到襲擊時咱們太激動了點,一個活口都沒留下,后來就有本地人說我們太殘暴。于是稍微改了改規矩:對華人網開一面。”

聽到阿德的回答,鄭彩額頭上冒出幾滴汗珠,但他也顧不上擦去,強自笑道:

“恐怕就是因為諸位做得太過于干凈利落,一個逃走的都沒有,消息自然傳不出去。周邊盜匪不知厲害,仍然做著打劫財的美夢,才源源不斷來送死。”

“倒也是……所以有人主張說我們應該學習西洋人的風俗:把膽敢來打劫的海盜統統掛到港口外面風干,鄭兄弟你覺得如何?”

鄭家這伙人心狠手辣的,跟東西兩洋海盜都有交往,對于此類風俗倒并不陌生。鄭彩雖然有些奇怪這幫不出海的短毛咋也知道這么多,但還是點頭道:

“此舉通常是西洋船長用來懲處那些叛逆水手的,對付海盜么……倒是不曾聽聞。不知諸位先生從何處聽來?”

阿德想了想,隨口點頭道:

“嗯,確實,基德船長這時候還沒出生呢……”

“也快了吧,那哥們兒好像就差不多就是這個年代……”

龐雨亦在旁邊跟著附和,他已經明白了阿德的打算,當然要配合他。可鄭彩也

一看這架勢,那兩人分明是想擺龍門陣吹大牛啊。已經知道——眼前這兩位都是軍師級人物,腦子里稀奇古怪的故事一大堆,真要扯起來那肯定是無邊無際……自家的“正事”可要被耽誤!

情急之下,也顧不上再拐彎抹角了,拱手笑道:

“兩位先生高論,本當聆聽。只是此番前來,先前交易所得甚豐,本當是興高采烈,滿載而歸的。可白日里見到了貴軍之火器戰法,才知道我等原來是有眼無珠,差點是入寶山而空手歸哪。”

趙立德和龐雨互相看看——這家伙終于還是耐不住性子。再看看鄭芝虎那邊,果然也正坐在李老教授和林峰面前磨唧呢……不用想,肯定也是差不多的話題。

“武器不賣,我們從第一天就說好的。至于原因么……我想鄭兄弟你也是個明白人,就不用我們再多費口舌了吧。”

阿德神色依然淡淡的,卻一開口就把話封死。來赴宴之前他們就已經商定好——其他商品都好說器裝備沒門兒。無論對方出什么價,在這方面絕對不能松口。

遠超于本時代技術的武裝備,是他們在這個大明王朝生存下去的物質基礎,無論如何不可能拿來作為交易的對象。

鄭彩臉色一,似乎是沒想到阿德會這么直接。但他顯然不是一個肯輕易放棄目標的人,沉寂了片刻后,又抬頭強笑道:

“如此利器,當然是不可隨便買賣,萬一落到歹人手里受其害……我們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虎叔和我邀請諸位先生至此,卻是另外有事相商。”

說著,鄭彩站起身來,回頭身后的小包裹里拿出一個紅木匣子,龐雨等人進來時就看到這東西了,當時還以為是二鄭準備的禮物在才知不是。

鄭彩開匣子蓋,里面居然是一對短火槍——十七世紀的手銃。象牙手柄,紅木槍身筒上還鍍了銀,做得非常精致,絕對是一件藝術品。

匣子里另外有一個隔,擺放著火藥子彈,導火索和打火石等物,果然還是一對火繩槍。鄭彩隨手拿起一把,豎起槍身裝藥上彈,還要用通條把火藥捅嚴實,然后**導火索點燃火繩……最后他瞄準了大廳角落里一只花瓶。砰的一聲,花瓶碎裂法還算不錯。

——整個過程大概耗時兩分鐘左右,鄭彩做起來還是比較麻利的來也是玩熟了。

然而當鄭彩剛剛放下火繩槍,還沒來得及說什么的時候德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抽出腰間的五四手槍,砰砰砰砰連四槍,一口氣把房間里剩下幾只花瓶花盆之類統統打碎。

槍聲響過,房間里頓時一片寂靜。樓下卻是混亂起來,片刻后一群衛兵挺槍沖上,見這邊眾人都安然無恙,又得到了龐雨的指示,方才怏怏退下。

—幸虧今晚是鄭家包場,整家酒樓再沒有別的客人,否則難免引起騷亂。不過此刻,只有店老板在門口探頭探腦了一陣,大約鄭家人事先給的賞錢足,沒說什么就走掉了。

鄭芝虎和老教授那邊當然也說不下去了,幾個人都有些詫異的看向這邊,不知道為何忽然要動刀動槍?

對此阿德只是淡淡笑了笑,對于鄭家人,他的一貫主張是:雖然保持笑臉對待,但同時也要時刻讓對方能看見自家手中緊握著的大棒子。對于這兩名使任何炫耀武力的行為和想法,都要毫不留情予以徹底壓制。所以,雖然并不知道鄭彩想干什么,但既然敢在他們面前玩槍,就肯定要壓他一頭。

鄭彩顯然沒料到阿德的反應如此之大,又被那可以連的手銃嚇到,呆愣了許久,方才苦笑一聲:

“也是,連下面小兵用的器械都那么犀利,諸位先生隨身所攜自然更好……在下還真是班門弄斧了,失禮失禮。”

他將火槍匣子往前一推,繼續苦笑道:

“在下并無他意,這短火銃原是從大員島上紅夷人那里得來。他們自己所用的長銃,雖然射程與威力都更大一些,但型制與射法也與此相差無幾,而紅夷人卻恃之橫行,無人可制——當然,在諸位先生眼里,怕是不算什么了。”

說到這兒,鄭彩猶豫了一下,回過頭去,見鄭芝虎微微頷,方又續道:

“先前曾聽龐軍師言道,諸位先生與紅夷人遲早有一戰,而我鄭氏也苦于紅夷欺壓久矣。雖然還沒有和大當家商議過,但虎叔卻也可以做半個主——不知道諸位先生可有意與我鄭家同盟?共驅紅夷,我們兩家平分大員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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