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迷失在一六二九 作者:陸雙鶴 (連載中)

 
jack780111 2009-1-12 17:07:1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42 466214
zaq159951 發表於 2012-2-8 18:46
一七九 軍事會議
不多同一時刻,瓊州府衙的會議室內,白天剛剛送的眾人都聚集在這里,商討下一步對明王朝的策略。

這邊之所以肯放那些明朝使離開,除了探聽到兩廣總督把過年當成了某種期限外,最主要原因還是阿德已經弄到了足夠情報,再把人留著也榨不出什么油水了,這才同意把人打走。

“形勢比較嚴峻。”

這是阿德在第一次情況通報會上所說的第一句話。從明使那里得來的消息五花八門,肯定要經過分析篩選之后才能拿出來作為討論的依據情報分析遠比情報獲取更加重要,這一點每個現代人都清楚。

阿德前一段時間就主要在做這項工作,到現在總算是大致整理出一個脈絡來。不過,他所得出的結論,卻實在不能讓人樂觀。

“先前龐雨他們的推斷沒錯,王尊德確實得到了來自云貴川湘一帶的援兵奢安之亂已經大部平定,明朝的南方軍隊已經可以騰出手來……收拾咱們了。”

即將過去的崇禎三年,對于大明王朝來說還算是個不錯的年份。在上一年鬧得天翻地覆的幾處大麻煩,在這一年中先后被平息下去。

在北方,滿洲人圍困了京城數月之后,于五月間徹底退出了長城沿線。而在南方,自稱“大梁王”的奢崇明,自號“四裔大長老”的安邦彥,雖有合眾十余萬進攻永寧,貴陽等地的輝煌,猖獗一時,但也終究逐一被總督朱元所擒殺。

不過在這種“形勢一片大好,而且越來越好”的大背景下,海南島上某處原本看起來不怎么起眼的小火頭,卻是頑強的越燒越旺,到現在居然把整個瓊州府都給占了,這就很難不引起別人的注意了。

此時的明王朝對轄下各省仍然保持著相當的控制力,還沒到后期那種完全癱瘓地地步。南方各省地武裝力量還可以接受統一調動當總督王尊德出調兵請求之后,通過兵部協調,西南各省的武裝力量便紛紛開往兩廣地區。

雖然有點疲于奔命地味道。但在他們想來。這回多半也會和以往歷次一樣:大軍一到。這伙膽敢占據州縣地匪短毛就只有被剿滅地份兒和其它地方動輒上十萬地反叛力量相比。海南島上這伙反賊地規模看起來可實在不怎么樣。

先被調回地是王尊德自己轄下地廣西軍。大名鼎鼎地“廣西狼兵”由江水、右江一帶地瑤壯土司所組建地少數民族武裝。這支部隊當年在抗倭斗爭中曾立下過赫赫功勛。打得東南倭寇望風而逃。到如今雖然沒有那位巾幗英雄瓦氏夫人繼續指揮了。卻也依舊堪稱精銳。

此外還有來自外省地幾路援軍。包括湘西永順、保靖一帶地土族。南。安南一帶地彝族……等等。雖然這些“夷兵”紀律比較渙散。擾民較重。但士兵普遍悍不畏死。敢打敢拼。其戰斗力相當強。

有了這支部隊在手。王尊德地底氣立刻足了不少。所以他才會過來那么強硬一份令諭他不怕打仗!

“根據那些使泄漏地情報。多方印證下來。我推算王尊德召集了大約三萬人地部隊。絕大部分是少數民族武裝。其中勢力比較大地幾個……有來自南阿迷州地普氏。來自安南長官州地沙氏等。都是在先前平定奢安之亂中立下大功。最能打地幾個土司頭人。直接從貴州給調過來了。”

“南普氏?是不是叫普名聲?安南沙氏地領應該是叫沙定洲吧?”

老李教授忽然插口問道,阿德翻了翻資料,有些驚奇地點頭道:

“不錯,南阿迷土司的名字正是叫普名聲。沙氏土司名叫沙源,不過他的兒子叫沙定洲,軍中以悍勇著稱他們在歷史上很出名么?”

“‘沙普之亂’,緊接在奢安之亂以后就生的,規模更大的一場少數民族叛亂,而且叛亂正是在先前平叛戰爭中立下大功的幾個土司頭人。這場叛亂宣告了明帝國‘以夷制夷’方針的徹底失敗,直接牽制了明朝西南諸省的軍事和經濟力量,使得西南地區無力再援助明中央政府抵御陜西和東北的敵人,從客觀上起到了加速明帝國滅亡的作用……后來是被大西軍的李定國所鎮壓,但殘部直到康熙初年,才被平西王吳三桂徹底剿滅。”

老教授也在翻閱他的筆記本自從來到這個時代之后,老爺子就盡量把他還記得的一些關于明末的歷史事件都記錄下來,這些都是很有用的資料,從某種意義上說甚至可算是作弊的金手指。

“要是我沒有記錯……好像是從崇禎四年就開始鬧起來了如果他們沒被調來廣東的話。”

蝴蝶翅膀在這里又開始輕輕扇動正宗歷史上動叛亂的罪魁禍,在這個時空里卻很有可能變成為了維

疆土而英勇獻身的烈士呢只要那兩位土司當真起進攻。

“切,就算他們調集了十萬人,也不可能游過瓊州海峽吧,王尊德打算怎么把部隊送過來?”

解席對此并不擔心,在他看來當前的局勢遠不象阿德所說那么嚴峻雖然對方有三萬人,可中間卻隔著一條海峽呢。

趙立德低頭看了看了資料,回應道:

“廣東自己有一支水師力量,不過受禁海令限制規模一直不大。但最近一段時間他們的力量有所增強因為原來瓊州白沙水寨的戰船都逃到廣州港去了。另外,如果王尊德下定決心打登陸戰,他還可以得到福建水師的幫助,畢竟他們還是一個系統的。”

會議場中出現了短暫的沉默。大明福建水師,或直接說:鄭家的船隊,雖然現在還沒到它的鼎盛時期,但已經是南海上規模最大的海上武裝。如果他們響應明王朝的號召,當真來找這邊麻煩,多多少少也會造成一些困擾……

“那也沒什么,不過增加些麻煩而已。就算有鄭家幫忙運輸,他們一次能登陸地充其量也千把兩千人再多了這里的港口灘涂根本容不下。如果是在白沙口登陸,我光用三連就能把他們全打到海里去!”

解席依然信心十足。來到瓊州以后他對大明王朝的軍隊有了更多了解憑這個年代的軍事技術,就連長江都能被稱為天塹地時代,要想在對岸有阻擊力量的前提下,讓大部隊橫渡海峽進行登陸作戰,對于明朝軍隊,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也許是覺得他過份樂觀了,趙立德回頭看了看唐健:

“唐隊長也這么認為嗎?”

唐健想了想,部分肯定了解席地判斷:

“如果我們能在對方登陸的時候起攻擊,那確實如此。海南島這邊沒什么大港口,開辟不了大的登陸場。王尊德有再多的部隊,也只能幾千幾千分批運送……而且無論他們登上來多少人,擠在沙灘上沒有展開隊形之前,是完全沒有戰斗力地。

如果在這個過程中挨上幾炮,或是幾輪排槍……以我對明朝軍隊的觀察,就此崩潰的可能性極大。”

文德嗣卻皺起眉頭,他聽出了唐健的話外之意:

“但前提條件是我們要能知道對方的登陸時間和地點,在他們最虛弱最混亂的時候起攻擊。如果他們在我們控制不到地偏遠地區登陸,或分兵幾路同時強攻,我們還是會面臨窘境的。”

唐健微微點頭:

“是這樣,瓊州和臨高兩處地港口我完全不擔心,澄邁的話……我們也可以在短時間內做出反應。但其它幾個縣區就不好說了,當地官員雖然接受了我們地俸祿,也開始逐漸認可我們的統治,可如果明王朝地軍隊重新出現,很難說他們會不會投誠回去……”

“海南島的精華部分都在瓊澄臨三地,其它偏遠縣區即使勉強可以登陸集結,也絕對供養不起數萬人的軍隊。所有糧食給養依然要從大陸上運送,而這邊的對外港口從前只有瓊州白沙港一處,我們來之后才又開了紅牌港和博鋪港。其它地方仍然只是些漁村漁港,并沒有大規模物資吞吐能力。再考慮到道路,交通等等限制……我認為明軍在其它地方登陸的可能性很小。”

“不錯,海南島多山,眼下也沒建立起后世那么達的道路交通網絡。如果明軍放棄在道路最密集平坦的州府地區登陸,而跑到其它偏遠縣區上岸的話,他們的幾萬大軍就算能安然上島,也得花費很長時間才能從山里頭慢慢爬出來。而在這個過程中他們也將隨時遭受到防守部隊的阻擊,其難度未必比直接在白沙口強渡海峽更低如果我是明將,我恐怕不會做這樣的選擇。”

林峰和陳俊分別從經濟以及交通角度提出了他們的看法,也各有幾分道理。但凌寧隨即笑著搖頭:

“普通明軍不適應,少數民族的部隊則未必。那幫彝人苗人都是爬慣了山的,天生就是最好的山地部隊。而且他們對于后勤的要求也不高,經常是就地補給走到哪兒搶到哪兒。明王朝根本不給這些少數民族武裝軍餉的,就是允許他們靠搶劫和人頭來換取軍功賞賜。土司兵的士氣高,這也是主要因素之一。”

……大家各抒己見,爭執不下。一時間,這間小小的會議室中,卻呈現出某種白熱化態勢。
zaq159951 發表於 2012-2-8 18:46
一八十 戰與和
單純防守,被動挨打,肯定會有破綻。我們為何不去廣州武裝游行一次?如果能摧毀他們的水軍,或破壞掉他們的糧庫什么,那也不用操心他們在什么地方登陸了。”

敖薩揚又提出了新的思路,搶先進攻確實是把主動權握在手里的最好辦法,不過副作用也很大——敖薩揚這邊剛剛說完,就有好幾人連連搖頭:

“不妥不妥,剛剛才跟他們的使說了那么多好話,表示要繼續談下去的。這一回頭就出兵攻打,也太沒信義了。”

敖薩揚撇了撇嘴—這要是人家想繼續談,他們還沒必要在這兒磨嘴皮呢。講信義也要看對象看時機不是?看那王尊德的軍事部署,分明從一開始就是打著剿滅的主意。之所以會派兩個人過來送封勸降書,不過是在軍隊還沒有完全準備好之前,盡人事意思意思而已,估計連他自己都沒指望成功。

可是在這會議室里的現代人,除去那幾個當過兵,又或是頭腦特別清醒有決斷的,其他大多數畢竟都是些善良小市民。先前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而不得不去殺人,那屬于無奈之舉。而到現在,在并沒有遭受到直接威脅,而且還有希望談判的情況下,再要他們支持主動進攻戰術,搶先起對明朝軍隊的殺戮,可就不太容易了。

“雖然是為了生存,但殺的是自己地先祖,怪不落忍的。”

——后排某個女孩子的話代表了相當一部分人的思想,也沒什么理由,只是單純不想打仗而已。

敖薩揚也不能說他們不對,因為大部分人都這么想。

無可奈何之下,他只好看了看旁邊的龐雨——這個素來以穿越眾狗頭軍師自居地家伙到現在居然一言未,只是笑咪咪看著大家爭論。

不過旁人并沒有放過他,很快,唐健點了他的名:

“龐雨。說說你地看法。”

“我嗎?”

龐雨笑笑。卻先看了旁邊阿德一眼。后作了個手勢。示意他開口。顯然這兩人是預先商議過地。

“我跟阿德這幾天一直在分析這些情報。得出地結論是——無論我們采取什么戰術。無論我們是被動防御還是主動進攻。打這一戰都是得不償失——因為大明王朝地力量還遠沒有到枯竭地時候。即使我們把這三萬人全部消滅。哪怕連兩廣總督也順手干掉。他們一轉手仍然可以重新任命個新總督。并且調集更多地部隊前來。”

“不錯。明帝國在南方還有不少部隊。目前只調來三萬。是因為他們覺得對付我們這幾千號人。用三萬大軍已經足夠了。但如果現戰事不利。需要增兵地話。他們再派個十萬人過來也不是不可能地事情。根據情報顯示。那邊甚至已經有人提議說。要把四川石柱地總兵官秦良玉征調過來……”

阿德在旁邊作補充道。對于這位明末著名地巾英雄。以及她手下那支敢于和滿洲兵決死對沖地“白桿兵”。只要是聽說過他們事跡地人。都素來很是敬重地。一想到有可能會和這位完全有資格被稱為民族英雄地老太太作戰。會議室里很多人臉色都有點不自然起來。

“那你們地對策是什么?”

唐健沉聲追問道,他關心的是具體應對策略而非局勢分析——能不打當然盡量不打,誰沒事干愿意跑去打仗啊。

“一個字:拖。”

龐雨的回答倒也干脆利落,但唐健卻皺起眉頭:

“僅僅靠拖延時間,就能讓明帝國放棄消滅我們的念頭?”

“換了其它朝代可能不行,但這是在崇禎年……去年還算是比較安靜的,各地的叛亂先后平息不少,所以我們這邊就顯得比較醒目。可用不了多久,我記得山東那邊就會亂起來了……”

“那是‘吳橋兵變’,爆于崇禎四年,孔有德,耿仲明等亂山東長達一年之久,并曾攻陷登州,遭到圍剿后渡海投靠了滿清,導致其上官孫元化被殺,而滿洲從此得到了紅衣大炮地使用和鑄造技術。”

李明遠教授果然非常淵博,龐雨只能記得一個大概,而他卻能隨口道出具體詳情。不僅如此,似乎已經意識到龐雨等人的想法,老教授又連續舉出其它若干事例:

“除了山東以外,陜西地局勢也在不斷惡化。對于農民起義軍,三邊總督楊鶴最初是采取了招撫為主的策略,但是這種政策后來被證明是失敗地。楊鶴本人于崇禎四年——也就是今年下獄,而陜西也將重新陷入到新的混亂中去,成為一個無法治愈

,直到最后吞噬掉整個明王朝……”

“另外,在東北,這一年皇太極進攻錦州,圍困大凌河城,巡撫丘禾嘉在長山敗績,總兵官祖大壽投降——不過后來他又逃走,重新回到了明軍一方。”

“而在南方,雖然普名聲和沙定洲那兩個可能帶頭造反的兩個土司頭目都被調到這里來了,但西南少數民族競相叛亂的大勢已經形成,并不會因為一兩個人就生改變。即使沒有沙普之亂,也肯定會有其他人動,所以我估計今年明朝西南地區仍然不會安穩。”

…………

老教授這一番話,只聽得大家面面相覷,過了很久,才有人低聲咕噥了一句:

“崇禎那娃兒真是可憐……”

“是啊,自打他上臺以后就沒碰到過好事兒,我們這批人的出現不知道該算他運氣還是倒霉?”

龐雨哈哈笑道,手指在桌面上的大陸地圖上劃了一個圈兒:

“所以說,對于崇禎朝,像去年那種‘風平浪靜’的局面并不是正常現象,用不了多久這大明王朝的版圖上又會處處著火,到那時我們海南島上這幾千人規模的小打小鬧就又算不上什么啦,然后他們又不得不轉移注意力。”

見大家都陷入沉思狀,龐雨朝趙立德那邊作個手勢——該我說的都說完啦,你上!

于是阿德清清嗓子,開始接口:

“剛才說的是大勢,現在我們不妨再看看對面的具體情況:與所有團體一樣,兩廣總督府的幕僚們現在也是分成了兩派,有人主戰,有人主和。主戰派的意見沒什么特殊,無非是大明領土不容侵占,大明尊嚴不容冒犯之類。倒是主和一派,他們提出的意見很有意思……”

阿德低頭看了看資料,伸出兩根手指頭:

“他們提出了兩條招撫理由。其一:我們曾經打敗過紅毛夷人,所以有人建議招撫我們,專門用來制壓洋夷——‘以安平鄭氏撫內,瓊州人制外,則大明海疆可安也。’——這是某個幕僚給王尊德的建議。”

“這說法不錯,我們也許可以考慮配合宣傳一下?”

解席對此頗感興趣,而唐健則不置可否,只是看著阿德:

“那第二條呢?”

“第二條據說是王尊德的某個心腹謀士在私下里向他進言的——說福建巡撫熊文燦因為成功招降了鄭家,因此官運亨通,在福建做官也很順手,這眼看就要高升進京了。所以建議他考慮效仿,把我們這股力量也抓在手里。無論是作為往上爬的政績,還是作為爪牙控制地方,都很有利。”

聽到對自己有利的消息,會議室里又開始活躍起來,就連自稱不懂政治,來開會純屬湊熱鬧的茱莉也忍不住問道:

“那王尊德接受了嗎?”

阿德聳聳肩,搖搖頭:

“很遺憾——沒有。抱有招撫想法的人很少,而幕僚群中大部分,以及兩廣總督本身的態度都是以剿滅為主。”

“這幫人怎么這么不理智呢!打打殺殺的多不好!”

居然連王嬌嬌都冒出來一句,自從第一次開會說錯話以后,她這還是頭一回在公開會議上言呢。

阿德苦笑了一聲:

“是啊,確實很不理智——你們猜王尊德主戰的最大原因是什么?”

也等大家回答,阿德自己揭開了謎底——這可是他費了不少功夫才調查出來的。

“僅僅是因為福建巡撫熊文燦主張招撫,而他偏偏又跟王尊德相互不對付,所以兩廣總督就堅決不肯照政敵的想法去做!……***,他們狗咬狗一嘴毛,我們卻平白無故倒霉!”

阿德在那兒哀聲嘆息,唐健和解席兩人卻都不約而同朝老李教授那邊看去——他們記得李教授似乎早在幾個月前就提出過這種可能性,想不到居然一語中的。

不過李教授本人倒沒什么欣喜之色,反而雙眉緊鎖:

“如果真是因為這個原因的話,要想在王尊德手里爭取到和平怕是不太容易了。”

阿德兩手一攤:

“是啊,所以我們也只能盡力而為。這次讓那兩個使帶回去的禮品,很大程度上是給總督府中那些招撫派送炮彈去的——希望他們能夠從中找到更多的理由,繼續堅定的主張招撫之策……哦,對了,還有拖延時間,龐雨那招緩兵計用得不錯,少說也能拖上幾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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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一 點將
健看了龐雨一眼,那條所謂“緩兵計”,龐雨早就而且還相當自信。甚至覺得自己這一招堪稱神來之筆——正是他建議用大鏡子作為禮物送給崇禎皇帝。

唐健先前沒怎么在意,不過到現在,不得不引起重視。

“你的那條計策,預計能給我們爭取到多少時間?”

面對唐健的詢問,龐雨頗為得意的笑了笑:

“少則三個月,多則半年——這要取決于從廣州到北京的行程,還要看他們用什么辦法來運送那三塊大玻璃……”

“你就這么確定,在禮物送到北京之前王尊德不會輕舉妄動?他們那邊也是有能人的,看破了怎么辦?”

“看破也無所謂,我這又不是木馬計,要指望他們疏忽大意——這利用的是官場規則,正大光明的陽謀,只要他姓王的還想把這官兒當下去,就得按規矩辦事。”

龐雨的理論其實很簡單——這件貢品很珍貴,而且是點名送給皇帝的,兩廣總督肯定不敢私藏,必然要老老實實派人進貢。那么,在皇帝收到這件禮物之前,他就不可能再派兵攻打這里——因為誰都不知道皇帝會對這件禮物做出什么反應。萬一皇帝覺得禮物不錯,一高興來個大赦什么,他這邊卻急著打起來,豈不是自找不痛快?打贏了都未必能讓皇帝高興,要萬一打輸了,那更是悲劇。

能爬到兩廣總督位置地人,行事肯定相當謹慎小心。在摸不準上頭態度變化的前提下,他們決不會胡亂動作。在吃準這一點的前提下,龐雨專門挑了幾塊大玻璃送給對方……

以大明王朝的道路和交通狀況,要想把三塊大玻璃鏡子毫無損傷的從廣州送到北京可不是一件容易事。車輛肯定是不能用地,海運風險又太大……龐雨幫他們估算了一下,覺得最快最穩妥的路線應該使用人力搬運到江南一帶,然后走大運河北上,這大概需要三個月的時間。

可是如果負責漕運地官員不肯承擔責任。又或兩廣總督想獨占功勛。那也有可能一路靠人力抬到北京去。這就要走半年多了。

“在此期間我們應該是安全地。除非崇禎有明確命令要求兩廣總督出兵攻打。但這種可能性不大。三個月地時間。足夠我們做很多事情了……”

龐雨開始談他地具體謀劃。真正可以執行地對策:

“有了這段緩沖期。我們地產品應該能打進廣東一帶地市場了。如果能在大陸上尋找到有實力地合作伙伴。彼此有了利益聯系。那么在廣州府也就有了肯為我們說話地力量。總督府中招撫一派地聲音應該會變大一些——在這方面需要茱莉你地全力配合。包括找人情。通路子。送禮行賄等等……這些都要借瓊海貿易公司地名義去做。”

輕輕哼了一聲。但這次她總算沒再說諸如不理政治之類地話。

“其次。就是我們自己可以有更多時間完善軍備。王若彬地造船廠不知道進展如何了?如果海上力量還是不足地話。我們至少可以繼續擴充陸軍。增加部隊肯定沒錯。”

“第三么,就是老敖剛才說的——明軍的倉庫和碼頭,渡船這些。渡海作戰本來就是非常麻煩的事情,需要大量細致而周到的準備,說實話我不認為明王朝地軍隊能夠妥善處理好這些工作。如果在這個過程中咱們再給它增添一些人為災難……那我們確實不用擔心明軍登陸的問題了。”

“但是我們不好主動進攻地吧?把他們激怒了打過來就不劃算了。”

林峰的思想還是有些拘泥,旁邊敖薩揚卻已經舉一反三,當即笑著開導他:

“直接打著短毛旗號進攻當然不行啦,然而這年頭大明沿海地犯罪分子可不止我們一家——倭寇,海盜,亂民,甚至包括那些軍隊本身。三萬人所需要的物資不是個小數目,未必總是能足額供應地。那些少數民族武裝雖然能打,但紀律性和服從性可都不太好,剛才李教授不也說了——其中兩位原是今年就要造反的,如果出現物資短缺,再被人挑撥一下……鬧個兵變什么也不是不可能。”

朝敖薩揚那邊笑笑以示感謝,龐雨最后總結道:

“這就是我和阿德所商量的對策,其核心內容就是拖,以拖待變!一直拖到明王朝碰上更大的麻煩——我們都知道那肯定會生。之后明政府對我們可能會考慮換一種處理方式——比方說招撫什么。”

“當然,目前這還只是一個大致的思考方向,具體行動計劃,還需要各專業人員來共同制定。”

軍師言結束,會議室里再度陷入沉默,大家各自盤算著自己在這套計劃中所能揮的作用,同時也把眼光投向老教授那邊——作為會議主席,李教授通常在最后表意見,而且大多數情況下,老爺

見往往就是委員會的最終決策。

和過去一樣,李明遠教授沒著急開口,他的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擊著,沉吟許久之后,方才緩緩點頭:

“這條路線是可行的,但是具體操作起來需要做大量工作,需要我們中間很多人的共同努力才能達成。我想我們可以來個三管齊下。”

“先是走外交路線:我們要盡可能在對方陣營中尋找和拉攏那些持和平招撫意見的人,如果有機會,將其展成為我們的代言人。與此同時,通過貿易公司的商業活動,在民間多作作宣傳工作,至少改變我們在廣東一帶老百姓心中窮兇極惡的形象——民間輿論非常重要。”

看看周圍,老教授點了幾個人名字:

“趙立德,龐雨,茱莉,林峰,這方面地工作就由你們來負責。用貿易公司的名義進行,必要時寧可損失一些利潤,優先掌握人心要緊。”

老爺子親自點將,這邊幾人紛紛點頭表示接受,包括茱莉在內。解席原來還怕她說出些不中聽的話來,總算香港妞知道輕重緩急,這時候一聲沒吭。

“其次,要加強我們自己的軍事力量。唐隊長,我記得軍事組曾經說過,我們現在已經有能力建立第二個營了,是么?”

“是的,到目前為止,除現役部隊外,各工作組中接受過系統軍事訓練地青壯年已經超過六百,必要時他們都可以被編入正規軍。但是武器裝備缺口較大,受熟練工人和某些關鍵性材料限制,兵工廠的規模一直擴不大,到現在我們每個月只能生產不到一百支步槍。眼下第一營才剛剛裝備完全,馬上就擴編第二營的話……很多士兵會徒手。”

“哦?是這樣么……”

見老教授面露難色,唐健臉上難得顯出一絲笑意,隨即又解釋道:

“所謂徒手并不是說他們沒戰斗力,只是沒有專用的配槍罷了。

我們的手榴彈和炸藥包供應向來充足,他們的訓練依然是使用熱兵器為主,其戰斗力也肯定在明軍之上。”

“那就好,那就好……”

老李教授有些意外——想不到唐健這樣嚴肅的人也會開玩笑。

“那么整編部隊的工作,就由唐隊長你來負責了,盡快把第二營組建起來。手中有兩個營級編制的話,無論制定進攻還是防守計劃,都會從容許多。”

“好的,我明天就返回臨高去,與海陽配合整編新部隊。”

唐健非常爽快地接受了任務,同時又補充道:

“除了組建正規軍之外,我們還應該準備足夠的預備役力量,原先第二營是作為預備役考慮的,既然現在編制要擴大,招募新的預備役士兵也勢在必行。”

“但是臨高地人力資源都已經被用足了,恐怕很難再抽調出空余人力來。如果再要征兵,恐怕會影響到其它方面的工作。”

吳南海皺眉道,他來之前已經把臨高地大部分農戶都納入了農業組系統,對于那里的人力資源狀況比較清楚。

“瓊州府這邊還大有潛力可挖呢,上一次我們只征調了明軍殘兵和府城范圍內的無業。附近幾個州縣還有大批年輕力壯的小伙子……光被城管隊拉去挖煤的就有好幾百。”

龐雨插口道,然后唐健馬上把目光投向解席與敖薩揚那邊:

“很好,老解,老敖,這就要拜托你們兩位了,盡快在瓊州府安排一次征兵工作。”

解席點頭,敖薩揚也沒表示反對——這種事情他們肯定責無旁貸:

“大概需要多少人?”

“六百到八百左右,我打算再建立一個補充營。既然王尊德那么想打,那我們干脆把正規軍編制擴充到一個整團,有兩三千人的兵力駐防在海南島上,就算明王朝舉傾國之力前來,也休想拿下……城管大隊也可以補充一些,必要時他們可以當軍隊用。”

給解敖兩人兩人布置下任務后,唐健又看向老教授:

“我想,您地第三套策略,應該是針對海峽對岸明軍的交通和后勤輜重設施吧?”

李明遠教授微笑點頭:

“是地,既然你已經想到了,我也不多羅嗦了,這方面你們是內行。”

“我也并不是特別精通,不過我們中間有人精通……”

唐健沉吟著說道,臉上又一次露出笑容——這次是很有信心的笑容:

“我回去之后就跟北緯商量,讓他把偵察大隊拉過來——該是他們大顯身手地時候了。”
zaq159951 發表於 2012-2-8 18:47
一八二 通報會
劃確定,職責到人,接下來就是大干快上了。從第~個人都開始忙碌起來,仿佛又回到剛剛登陸那會兒,隨時可能遭遇明朝軍隊鎮壓的艱難時期。

唐健是最為雷厲風行的,說走就走。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帶著一連軍官們動身返回臨高。有人建議他們等上一兩天,待公主號返航時一塊兒搭便船回去,但唐健只是哈哈一笑:

“當兵的還怕走路么?”

……就仍然直接從陸路返回了。凌寧和文德嗣與其同行,他們倆是回去了解王若彬那邊造船廠的進度,以及關于瓊海號戰斗改裝的相關信息。不過對于船廠方面,委員會并沒有抱太大希望,在未來很長一段時期內,他們還不指望能封鎖瓊州海峽。

解席和敖薩揚不久后也離開了府城,隨身帶了一個排的護兵,以及包括嚴文昌,王辛芝等人在內的若干本地胥吏軍頭。他們將在周圍數縣開展一次轟轟烈烈的冬季大征兵運動,爭取在過年前征滿八百人的名額,送往臨高接受整訓。

龐雨,阿德等人也沒閑著,事實上他們這幾個人才是近期最為忙碌的一群,因為他們要配合老李教授做一件非常重要的工作……

短毛和大明王朝的談判并不能影響本地人賺錢的熱情,那些與瓊海貿易公司合作的本地商戶現在已經開始陸續往大陸方向貨,基本上每天都有一條船從白沙碼頭出,駛往廣州,粵港等地。

按照雙方的協定,瓊海貿易公司只負責海南本島的生意,所有島外貿易則全部委托給合作商戶們經營,公司不予干涉。反正那些貨物在出時就定死了價格,此后是虧是賺都跟供應方無干。

只不過大家接觸了那么久,那些商戶也算有點經驗了——要指望這幫短毛完全不干涉他們的經營,那是不可能的。短毛地控制其實遠比大明王朝要嚴格許多,只是做法比較隱蔽高明,不怎么引人反感罷了。

—這不,在送走那些明王朝使之后沒幾天,所有與瓊海貿易公司有合作關系的商戶們都得到了一份通知,要他們集中去州府衙門開會。

拜先前積攢下地口碑之賜。對于州府衙門。商戶們現在已經沒什么懼怕心理了。收到帖子地客戶們先后到齊。不過大家多多少少還有點緊張——他們知道短毛這次邀約眾人。肯定是和大明地使有關。但具體是福是禍。這些商人心里可就沒底了。

先前大明派遣使前來地消息。多數人是通過各種各樣地私下渠道打聽到了。不過沒人敢對此表現出關心地樣子——開玩笑。在短毛地控制區公然表現出對大明王朝還有所依戀地樣子。這不是自己找死么。

不僅僅是商戶。就連那些在衙門里當差地。無論官員還是雜役。除了職責相關不得不與明使接觸地人外。其他人都是能躲則躲。平時則絕不提起此事——包括那位向來自我標榜為大明忠臣地王璞王介山也是如此。當然。他地說法是羞于見到天朝來人。

不過短毛對此似乎并不怎么忌諱——就在今天。他們把海南島上大部分有頭有臉地頭面人物都給召來。連同王璞等本地官吏也在其中。之后。由李明遠教授親自言。向大家說明了召開這次會議地意圖——這將是一次情況通報會。

老教授非常坦率地把前一段時期。他們和明王朝使交流地始末細節向大家做了通報。包括那份由兩廣總督來地文書。也交給王璞請他當眾閱讀。甚至連同阿德通過種種手段。從對方那里打聽到地那些機密情報也沒隱瞞。比如對岸已經有三萬大軍整裝待之類……

對于是否應該把這些消息告訴當地人。先前委員會內部還是有過一番爭議。有些人覺得不該讓他們知道這么多。這些人只會添亂子。但另外一批人則認為把消息透明化。一方面有助于安定人心;另一方面。也可以集思廣益。充分利用本地人地關系網——而這正是他們所需要地。

趙立德和龐雨是主張后一種意見的,老李教授也是,所以他們堅持召開了這次通報會。然而實際情況卻有些出乎他們地意料——當這邊把消息公布之后,府衙大堂中先是沉寂了片刻,之后轟的一下就爆開來。許多人是直接癱倒在了地上,還有不少則是捶胸頓足嚎啕大哭,整個一副世界末日地樣子。

“……這也太夸張了吧?他們的承受力這么低?”

阿德等人面面相覷,雖然原先也猜想過,當地人在聽到大軍壓境的消息時可能會慌亂一陣子,但誰也想不到

嚴重。

“完啦……全完啦……什么都完啦!”

靠龐雨最近的一個位子上坐著許敬許信安,這位許大官人以前一直是最講究風度儀態的,但此時竟也一把鼻涕一把淚,癱在座位上老淚縱橫。龐雨實在忍不住,上前拍了拍他:

“我說老許,至于嗎?明軍是來找我們的麻煩,我們這些正宗短毛都沒咋地,你們良民老百姓怕個什么?”

“你們短毛當然不知道,大軍刀下,焉有良民!這朝廷大軍一到,肯定是玉石俱焚,玉石俱焚啊!”

許敬一邊哽咽著,一邊說明了他們如此害怕的原因——三十年前,海南島上曾經有過一次規模非常大的黎人大叛亂,當時也是從大陸上調來了軍隊平叛。效果是立竿見影——大軍所到之處,地方上馬上平靜下來。不可能不平靜,因為那些地方已經幾乎沒有人了。

明王朝以級記軍功,只要身處戰區,根本不管你是良民百姓還是真正的叛軍,隨時隨地都會遭遇屠殺——你的人頭在軍人們眼里就是白花花的銀子,怎么肯輕易放過?就算有人追究,也無非事后報個“亂民”“附逆”之類罪名,隨便遮掩一下就能過去。

尤其聽說這次調來的大部分是彝壯蠻兵,那更是窮兇極惡。對這些蠻兵朝廷向來是“用而不養”的政策,平時不軍餉,戰時則允許他們劫掠地方,用搶劫所得和人頭換取的賞銀沖抵軍餉。故此這類軍隊所到之處,肯定是一片血腥,連求饒都沒用——他們根本聽不懂漢話。

聽許敬哭訴了這么一通,這邊幾個人開始意識到:他們“完全透明化”的想法可能有點操之過急。不過現在說也說了,后悔也沒用,盡快補救才是正道。

那邊眾人還在哭鬧不休,但隨即猛然聽到“砰”的一聲巨響,果然把所有人都嚇住,大堂中總算再次安靜下來——卻是阿德拔出腰間手槍朝頭頂上開了一槍,此刻他站在堂前,手中那只山寨版五四還在冒著僂僂青煙,阿德臉上卻是一片猙獰:

“都他媽閉嘴!老子把你們召過來,告訴你們這些,不是為了聽你們嚎喪的!”

“剛才我們已經把最真實的情況告知諸位,但還有兩句話沒來得及說。”

龐雨在旁邊立即作補充:

“其一,我們要告訴大家:無論明王朝調集了多少軍隊,他們都沒有能力在島上登陸。就算登上來了,我們也會把他們打下去,所以諸位根本不用擔心自己的生命財產受到威脅,你們是絕對安全的。”

“其二,我們不怕打仗,但我們并不想打仗。我們希望能和大明王朝談判,尋求和平招撫—這就是我們的態度,相信這也是大家所期望的。”

下面傳來一陣竊竊私語,這些本地人最怕就是兵連禍結,短毛肯接受招撫當然是最好不過。過了片刻,一個告老還鄉的老進士大著膽子問道:

“既是如此,各位先生為何不肯接受總督大人的喻令?”

“你是說這上面的條件?”

龐雨隨手拿起那份文告晃了晃,哈哈一笑:

“我們又不傻的—前腳交出船和火器,后腳肯定被砍頭——王大人你說是不是?”

迄今為止,依然自認為是大明官吏的王璞看了那份告示一眼,臉上現出一絲苦笑:

“倘若諸位先生就此受降,只怕連下官之頭顱亦難保也。”

于是臺下又是一陣嘀嘀咕咕,臺上幾人看看這形勢,雖說還不是最好,但總算有個可以商議的氣氛了。于是龐雨又開口道:

“我們所期望的招撫,是在能夠保證自身安全,以及保護海南島上所有人利益不受影響前提之下的招撫——這也包括了你們在內,我們可是收過稅的。既然收了大家的錢糧,肯定要讓大伙兒的錢照賺,船照開。”

“總而言之一句話:我們可以接受大明王朝的統治,但這種統治必須要讓咱們海南島上的全體人民——包括我們短毛,包括在座的諸位,還有外面成千上萬的普通百姓——安居樂業。如果明王朝做不到這一點,那我們就自己來做。”

“這不可能!就算你們干得不錯,朝廷也決不會接受這種條件!”

王璞忍不住道,龐雨則淡然一笑:

“確實不太容易,所以才要把諸位都請來啊——我們大家共同努力,一起來想辦法,讓明王朝能接受這個條件。
zaq159951 發表於 2012-2-8 18:47
一八三 大忽悠
臺下的竊竊私語之聲在驟然增大了片刻之后,終于又與會們看向臺上那幾個短毛的眼光,也從先前的不敢置信,逐漸變成了若有所思。

這位龐軍師的言辭可以說是極其狂妄,但自從這群短毛來到瓊州,他們所做的狂妄事情還少么?——才三十來號人就敢占據州府;湊了百把人的雜牌武裝就大模大樣要求全境繳稅納糧;弄了個什么貿易公司,僅僅兩個月功夫就合并了府城里所有大商號……狂妄不是問題,關鍵在于——他們總是能做成!

許敬等人在經歷過最初的驚惶之后,情緒也終于漸漸平復下來,開始用較為期待的目光注視著臺上諸人—這些短毛做事情向來極有章法,他們說有把握,那想必是已經有了一套成熟策略了。

果然,接下來阿德拿出一疊字紙,依次分到各人手中讓其傳閱:

“這里有一些名單,以及相關的資料,都是我們所打聽到的,在廣州地區比較有名望,或能在兩廣總督面前說得上話的人物。大家幫忙看看,這其中有沒有能搭上關系的?親朋故舊,生意往來,或哪怕僅僅是知道點情況的,有助于補充完善這些資料的,都行。”

有了具體的目標,那些人果然鎮定不少,眾人開始互相交換著觀看那些紙片。每一張紙上都記載著一個人的名字,以及關于此人身份地位的大致介紹。基本上都是些大商人,有名望的文士,抑或是大家族族長之類,這些都是龐雨等人用了好幾個月時間從往來客商所帶來的海量信息中篩選出來,涵蓋了廣東福建地區幾乎所有地知名人士——在這個時代,他們就代表了輿論。

咨詢的結果還是挺讓人滿意的,很快就陸續有人過來告知:某豪商和自家有貿易關系,或是某某家族與自己是同宗之類。中國人地關系網絡就是這么奇特:雖然隔著那么寬一條海峽,竟也能找出許多聯系來。其中又要以讀書人之間的關系網最為寬泛——這年頭文人都講究個“四同”——同窗,同鄉,同年,同門。有這四條框子一套,基本上明朝官僚之間多多少少都能找出點關系。

“幸好當初沒有強征他們的田賦啊,否則現在可得不到這么多信息……”

望著阿德那邊帶來地十幾個書記員都在奮筆疾書,龐雨禁不住出感慨—當初他們在瓊州府征稅時,黃冊上有將近三分之二的土地是屬于士紳家田,按明帝國法律免征稅收的。當時就有人主張不必理睬這條,應該一并收稅,不過后來終究沒能施行——當時他們在瓊州府地力量還不是太強,不想引起太多人反對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則就是因為這些士紳之家和明朝官場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考慮到未來招安事宜,可能會有用得上他們的地方。

到了現在,當初的計算果然見效——這些大家族里也派人來參加了此次會議。雖然他們未必喜歡短毛地統治,但他們更不想讓朝廷的平叛大軍上島——畢竟短毛沒怎么打攪他們的生活,而朝廷前來平叛的將軍們和那些彝壯蠻兵是絕對不會放過這些大戶肥羊的。

到此時就有好幾位告老還鄉地進士。舉人之類主動站了出來。還拿來幾份單。表示可以和這上面地門生故舊聯系看看。雖然未必有用。但好歹也算是條路子。

除此之外。他們還把自己所知道地。有關廣東。福建等地官場和官員地情況向這邊作了介紹。有些都是很隱秘地東西。例如某某官員喜歡什么。某某幕僚在上司面前講話特別管用之類……這也大大豐富了阿德手中地人物資料冊子。讓他們可以從更多方面去了解對方。

—總之。雖然在開頭時不太順利。但最終這場情況通報會還是按照老李教授他們所預想地路線順利召開了。雖然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找到大陸上地關系。但是通過這種聯合行動。穿越眾們成功把自己和海南島上地富商和士紳階層給捆綁在了一起。

集思廣益。群策群力。把島上各個階層都聯合起來。共同面對來自島外地壓力。這才是李教授和龐雨阿德等人地計劃核心。無論那些富商士紳地努力能否見到成效。只要他們能共同行動起來。那么召開這次會議地目地就達到了。

大明推官王璞一直沒什么動作。雖然他也全程參加了這次會議。但始終沉默不語。可也并不離去。就在那兒坐著。

直到別人都走光了。王璞才慢吞吞站起來。走到這邊幾人面前:

“李老先生,龐軍師,下官在對面倒也有幾位同年至交,其中更有一人正是在那兩廣總督幕中參贊。只是我縱然寫信過去,怕也沒太大用處——在他們眼中,下官已是投

之身,無論說什么,他們都不會相信的。”

這邊李教授和阿德等人互相看了一眼,幾個人都笑了。阿德還給他端來一杯茶水。王璞有些詫異,不知道這些短毛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呵呵,介山先生,我們對于你的期望可不僅僅是寫兩封私信而已。”

老教授示意王璞坐下,順手拿起桌上一張名單:

“陳耀,字元朗,兩廣總督府的錢糧師爺。他是萬歷四十六年的舉人,但此后一直沒能考上進士——介山先生所說的同年至交,就是指這位吧?”

王璞吃了一驚,想不到短毛早就查清楚了……抹一抹額上冷汗,點頭道:

“正是,陳元朗當初趕考時與下官住的同一間客棧,又是一榜中的舉人,是為摯友。下官能謀得這瓊州推官之位,還有元郎從中幹旋之力。吾若有所求,他必會設法照應。只是我擔心……此間情狀,非片言只語可解。元朗也非經管此事之人,若貿然給他送去書信,只怕反會連累他被人污為通匪……”

“啊,這個陳耀我們也在注意了。他是總督府中少數主張招撫的幾個人之一,而且正是他提出來‘以制夷’的想法……當然,我們也不主張現在就跟他打交道。介山先生你的顧慮很有道理,我們這時候跟他聯系,肯定會連累他倒霉的。”

龐雨也湊了過來,與阿德一左一右坐在王介山旁邊,笑瞇瞇開始忽悠他:

“但我們仍然希望你能寫一份文書過去,只不過不是私信而是公文,直接給王尊德的。”

“啊?”

王璞嚇了一跳,被剛剛喝到嘴里的一口茶水嗆到,連連咳嗽不已。

“這……咳咳……這怎么可以!”

“怎么不可以?”

阿德拍了拍王璞身上那件七品官袍——因為穿的時間太久,已經有點臟有點破了。

“哪,老王,你到現在一直穿的大明官服,我們從來沒有要求過你背叛大明朝,是不是?”

“……是。”

“我們也從來沒有自己豎旗子立桿子,說瓊州府不歸大明王朝管轄,是不是?”

“呃……是!”

“海峽對面更是從來沒有過公文來,說把你們這批人革職,說瓊州府不再是大明領地,是不是?”

“這是自然……可是……”

但阿德根本不給他分辨的機會,重重在他肩膀上一拍,哈哈笑道:

“這不就結了——你是北京戶部正規任命的瓊州地方官,王尊德是你的頂頭上司,現在你官帽子又沒摘掉,下級給上司寫報告不是天經地義么?有什么不可以的。”

王璞張口結舌半天,隨即苦笑不已,但又微微搖頭:

“是吏部……諸位先生,你們的想法和做法都很古怪,一片好意下官心領了。只是,朝廷大事,不能這么兒戲的。你們說得再怎么天花亂墜,也要對面朝廷肯認才行啊!”

“認不認是他們的事情……說老實話,明王朝的很多決策,在我們眼中還真是相當的兒戲……廢話就不多說了,王大人,現在你也知道了:目前海峽對岸的形勢對我們不太有利,兩廣總督府那邊依然是持剿滅意見的人居多。”

面對龐雨的“實話實說”,王璞臉上顯出幾分無奈:

“就是換了我在對面,肯定也會支持剿滅之策的……大明慣例如此,想要扭轉,可大不易啊。”

“是很不容易,但如果雙方完全不交流,那就更沒有扭轉的希望了。我們要尋找一切可以與對方取得聯系的渠道——官方的,民間的,都要有。明王朝派來使算是一種交流方式;我們動民間商戶去和他們廣泛開展貿易是另一種;而公文往來,則是第三種。至于你的身份……他們承不承認其實無所謂,我們只要有個理由能與海峽對面保持聯系就夠了。”

龐雨一番話讓王璞陷入沉思,過了許久,他才緩緩抬頭:

“好吧,想要我寫什么?”

“隨便,只要有助于改善他們對這邊印象的,都可以寫。當然,為了避免不必要的誤會,寫完出之前,最好能給我們看一下。”

聽起來很大方,但無論王璞,還是這邊幾個人心里都明白——哪些東西能寫,哪些則不能,這中間可是大有講究的。

不過王介山還是答應下來,因為他已經想通了——自己的前途和這些人是息息相關的。如果自己還想重歸大明王朝的官僚體制,那么幫助這些短毛完成招安就是唯一出路。

在這一點上,他和短毛的目標完全一致。
zaq159951 發表於 2012-2-8 18:47
一八四 特殊戰線
約十天之后,北緯率領偵察兵大隊來到了瓊州府。來的還有另外幾位不速之客。

其中有一個人是大家都沒想到的——張陵張汝恒,大明帝國的正五品千戶官。

自從在上次大戰中被俘之后,張陵一直在協助管理臨高那邊的戰俘營。不過在大半年之后,那個戰俘營里面的俘虜差不多都被“消化”掉了—短毛的思想工作相當厲害,“轉化”能力極強,大部分戰俘——無論他是中國人還是外國人,在經過一段時間的勞動改造后,都轉變成了短毛的忠實支持,然后就被作為正式員工分配到各個生產部門,甚至是直接吸收進了軍隊。

當然凡事都有例外,包括張陵在內,還剩下大約四五十個俘虜始終不愿“從賊”,依然要求保留他們大明將士的身份。這倒不是說他們對明王朝的忠誠度特別高,事實上這些人對于短毛軍的體制和裝備都相當羨慕,只是他們有顧慮——和張陵一樣,他們大都還有一大家子在明王朝治下,大明又是動不動喜歡來個株連九族的,他們實在不敢拿全家人的性命冒險。

好在短毛對于用人方面一向是極其靈活的——你不肯背叛大明?沒關系,照樣能派上用處。瓊州府那邊穿著大明官服卻幫短毛干活兒的人多呢,連正宗東林黨都有,容納一個武官自然更不在話下。

前段時間補工資的時候,張陵也拿到了屬于他的一份。在計算薪水的時候大家才現:張陵的正式差事應該是瓊州府地千戶軍官。盡管他從來沒有真正上任過——剛剛上島時就被派來參與剿匪,然后被俘虜,一直幫助短毛管理戰俘營,還干得不亦樂乎……要不是這邊編纂工資表,在制作檔案時跑去詢問他的品級,連張汝恒自己都沒想起來。

戰俘營這個單位在不久前撤銷了,張陵又不肯正式加入短毛軍,于是在商議之后,根據他本人地意愿,還是安排他來瓊州府上任。順便把那四十多個死硬派一并調來,也不管原來是什么編制,統統安排到了他的手下。重新換上鴛鴦祅,挎上竹春刀,派到白沙碼頭那邊去駐扎。人家外地客商跑來一看——喲,這里還是有大明的正規軍在鎮守么!也算是表示他們短毛希望招安的又一份誠意吧。

北緯對于這些小手段是不大看得起的,但見老李教授他們都很熱心,張陵本人又樂意,也就沒多嗦——本來他一直想要把張陵拉到自己地偵察大隊里來。

北緯的偵察大隊可以說是穿越眾所有單位中,本地化最為徹底的一個。除了他和他地副手,一個名叫楊杰的小伙子,原解放軍某部的優秀射手是現代人外,偵察大隊其他所有成員都是標準“本地人”。

當初在練兵時,雖然有不少小伙子叫喊著要加入特種部隊,但在基礎訓練完成之后,他們全都被調往普通部隊了——這段時間部隊擴充太快,唐健手下需要大量的基層軍官,知根知底地穿越眾自己人肯定是被優先考慮。

不過北緯對此并沒有什么意見。偵察大隊經常要深入到敵占區去。在這方面現代人反而有先天性地劣勢。即使在這個環境里呆了一年多。他們和明朝人依然有明顯差異。無論是口音還是舉手投足地動作。明顯能看出不同來。

在臨高還好些。不特別明顯——但那是因為臨高本地地老百姓受他們影響太大。縣城里現在都開始流行普通話了……可如果到了鄰縣。只要一開口。別人馬上就能聽出不同。即使黃曉東這個土生土長地海南島本地人。他那四百年后地海南口音也和當下有著太多地不同。

“偵察兵不是超人。特種作戰也是萬能地……”

之后在和李教授。阿德等人召開地碰頭會上。北緯這樣介紹他地部隊道。同時。也對他們地襲擾策略提出自己地看法:

“來之前我和唐隊長談過了。你們地策略不錯。但我還要提醒諸位:別對偵察大隊報有太多地。不切實際地希望。我們只是比普通地士兵更加善于隱蔽。掌握地技能更多一些——而這些技能還未必都是戰斗用。我們地主要工作依然是偵察。而非作戰。”

見對面幾人都有點失望地樣子。北緯笑笑。總算又給了點希望:

“當然了,小規模的暗殺,偷襲,以及破壞,這些工作也可以算是我們的業務范圍之內。但是每一次具體的行動,都必須要有非常明晰的目標和計劃才行—你們要攻擊什么地方?破壞到什么程度?目標的防御力量如何?周圍有沒有駐軍?當地的地形?行動起的時機?前往和撤退的路線?以及后備計劃

人員……所有這些都要謀劃清楚了,我才會同意把去,否則就是純粹的自殺行為——我們不是敢死隊。”

一向沉默寡言的酷哥難得說這么多,雖然都是問題,阿德等人卻很高興—只要肯干事就行,條件么,好商量。

“放心,我們當然不會隨隨便便把偵察大隊丟到海峽對面去。情報工作是關鍵——最近我們干的事情全是為了這個。”

龐雨把他們從本地士紳那里得來的消息拿出來同北緯共享,但后只是粗粗掃了一眼,搖頭道:

“光這些是遠遠不夠的,這些只是間接情報。我們需要更加清楚,有針對性的直接情報,這方面恐怕只能用自己的眼睛去觀察。”

“你要親自去廣州作偵查?”

龐雨終于明白了北緯的意圖,后也毫不掩飾的點頭:

“當然,那是肯定要去的。而且我認為你們中間至少也該去一個,一群躲在大后方對于前線沒有任何直觀印象的參謀,恐怕很難制訂出切合實際的作戰計劃——尤其是對于這種要求‘小快靈’的襲擾戰術而言。”

對面就三個人,老李教授一把年紀肯定是不會跑外勤的,只剩下龐雨跟阿德兩人相對苦笑——看來北緯訓練完了那幫大中學生,又打算來練練他們了。

不過接下去,北緯倒沒在這件事情上多做糾纏,反而主動轉變了話題:

“你們在廣州城里安插的那個情報站,現在狀況如何?”

這邊幾人對望一眼,不知道北緯為何忽然提起這方面。不過既然問了,總要回答:

“不太好,雖然程老掌柜已經成功打進廣州商界,鋪開了關系網,生意也漸漸穩定下來。但在情報輸送方面比較困難,我們一個月也難得收到一次消息。”

提起這事兒,龐雨不由得連聲嘆息。

一條瓊州海峽固然是大大增加了對方的攻擊難度,可也妨礙了他們這邊的信息交流。從廣州到瓊州的商船本就不多,到如今雖然官府沒有明令禁止斷絕與這邊的交通聯系,但開往海南島的每一條船都會被嚴密監視。官差衙役時不時會對船上水手客商來個“突擊檢查”,就是專門搜查信件夾帶之類。

上次一個往這邊帶消息的小伙計就被人從腰帶中搜查出了有文字內容,直接被拖進錦衣衛鎮撫司衙門,從此再無音信。幸虧程管家在傳遞消息時是按照這邊傳授給他的方法,都是用的無關人士,有些甚至連本人都不知道,這才沒被牽連進去。但之后也是小心翼翼,足足兩個月沒敢動作。

“總而言之,就是雖然能搞到情報,卻送不出來——是這個意思吧?”

北緯一語道破實質,見龐雨等人都表示同意,便點點頭:

“我也料到是這樣,所以這次來的時候,專門去找張安江老師,向他要了兩個人過來……”

說著,北緯走出門去,片刻之后,帶了兩個小男孩走進門。

那兩個小孩子年紀都不大,一個大約十四五歲的樣子,另外一個則只有十二三,但兩個孩子背上都背著一個大皮盒子,一本正經的站在那兒,看上去很有一種另類的可愛。

北緯摸摸那個大孩子的頭,微笑道:

“來吧,把張先生教你們的本事,給這幾位先生演示一下。”

兩個小孩子興高采烈的點點頭,各自找個角落背對背坐下,然后小心翼翼打開皮盒子,從中取出一臺四四方方的機器及若干配件,開始組合安裝起來。

李教授與阿德對此似乎并不特別驚奇,畢竟他們才從臨高過來不久。而龐雨可就吃驚了,先前他出征的時候,只是隱約聽張老師在作此方面的研究,想不到這么短時間內,竟然已經出了成果。

—雖然在他的那個時代,這種東西早已被淘汰,但任何一個現代人,只要看到那根長長天線,電圈,還有熟悉的圓盤電鍵,都可以馬上猜想到這種機器的用途……

“無線電報機!這么快就已經有實用版本了?”

北緯笑笑,遞給他一張白紙:

“隨便寫點什么。”

待龐雨在那紙上寫了字以后,他就把字紙遞給那個大男孩,小家伙拿到手之后看了一陣,又翻閱了一會兒旁邊的資料本,便開始用食中兩指敲擊電鍵,出“滴滴噠”“滴滴噠”的聲音……
zaq159951 發表於 2012-2-8 18:47
一八五 小間諜
兩個黃+=鳴翠柳,一行白鷺上青天。窗含西嶺千秋吳萬里船。”

在另外一側角落里,那個年紀較小的孩子在片刻之后就報出了龐雨字紙上的詩句。從頭至尾屋子里沒人說過話,果然是無線電收報系統!

“太好了!這東西功率多大?有效距離多少?”

面對龐雨欣喜若狂的樣子,北緯卻忍不住笑起來——似乎每一個剛剛看到這臺機器的人都會問同樣的問題。而他也早就背熟了一整套介紹內容:

“這是個可以隨身攜帶的袖珍版本,基本構造是仿制了1918年美軍裝備的SCR65A型火花式報機,當然工藝比較粗糙,而且無法大量生產——包括半導體等關鍵性部件,我們還不能自制,都是用的現代產品。”

“它的功率不算太大,但在這個年代,大氣中的電磁安靜度非常好,沒有任何干擾,所以電波覆蓋范圍遠比設計值高,據張老師估計,覆蓋到兩廣福建一帶沒問題。張老師那邊還在研究更大功率的長波電臺,未來可以覆蓋全國的。”

“電源問題如何解決?”

龐雨又提出一個關鍵性問題,北緯點點頭:

“使用自制的鉛板蓄電池,正常情況下每天只開啟一個小時,能夠保證三十天左右的供電……電源不成問題,我們可以讓商人送貨的時候順便替換。”

“有對他們進行密碼學訓練么?”

阿德指著那兩個小孩子問道。他們出來時只知道無線電研制成功。具體應用也才是剛剛接觸。

北緯搖頭笑道:

“目前沒有。這些孩子前不久才剛剛識字呢。現在只是直接使用摩爾斯碼和區位碼進行通訊——就這也沒人能看懂啊。”

“眼下是沒問題。不過將來遲早……算了。將來地事情將來再說吧。”

阿德并沒有多糾纏于枝節問題。最關鍵地通訊問題得到了完美解決。保密之類不妨放到下一步考慮。反正在這個年代。除了他們之外。暫時也沒有別人能接收無線電波。

之后大家便商量著要送一個小孩子去廣州。本來第二天就有一班船可以出地。但卻由于某個小意外又耽擱了兩天——張安江居然親自跑來了瓊州。想要把小孩子領回去。

張老師這個人,智商是極高的,技術上也非常厲害,不過情商方面就差點。北緯向他要人,當時隨口答應了,但居然過了好幾天后,他才忽然想明白是要派到哪兒去。而且張老師的性格……按照北緯的說法,有點婆婆媽媽,心特別軟。

所以張安江堅決反對把他地得意弟子送去廣州當間諜,他甚至表示自己可以代替孩子們去。

龐雨跟阿德兩人都勸不動他,最后還是李教授出面跟他長談一番,好不容易才說服他,同意讓一個小孩子去程家店鋪做學徒。

“……才十四歲啊,放在我們那邊還是在媽媽身邊撒嬌的年紀呢,學這個已經是挺難為他們了,還要送去敵占區做間諜……唉,作孽啊……”

雖然勉強同意了,但是到臨出那天,張老師還是嘀咕個不停,就連旁邊北緯都吃不消,無奈搖頭道:

“沒什么可擔心的,張老師。一路上有我照顧,到了那邊不過在商鋪里面作作工打打雜罷了,跟一般普通小學徒沒什么兩樣。就是每天固定時間開下機器,花費一個小時收訊息而已。只要他自己不犯傻說出去,就沒有任何危險。我們偵察大隊里面也有這樣十幾歲的小孩子,他們的訓練可要艱苦危險得多——小小年紀也一樣要學著干濕活兒呢!”

張安江嘆口氣,總算不再羅嗦了,但在臨上船之前,卻又走到孩子面前,替他把身上新棉祅地褶子一一撫平。

“到了那邊,乖乖的,要聽叔叔伯伯的話,知道不?”

“知道啦,師父,你已經說過好多遍啦。”

才十四歲的小孩子當然不能理解老師的心情,反而高高昂起頭,非常光榮的樣子。張老師看看他,又看了看旁邊北緯等人一眼,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

“萬一……萬一你被官府抓住了,也要乖乖地,他們問你什么就回答什么,別撒謊。把小命保住最重要,我們一定會來救你的,知道不?”

旁邊北緯皺了皺眉頭,但也沒說什么,轉過身看著阿德與龐雨兩人,微笑道:

“這第一次探路,又是去廣州,你們在那兒有熟人……就不拉你們去了。不過你們倆最好多鍛煉鍛煉,這種偵查行動以后還會有很多次。我肯定要把你們輪流拉出去親自看看現場——只有這樣,你們制定出的計劃我才敢執行

兩個業余參謀唯有苦笑點頭,北緯平時言辭頗為傲氣強勢,但真正行動起來卻是慎重無比。這一次除了順便護送一個小諜報員外,他沒帶任何助手,就是孤身一人前往。

雖然有人勸他帶一個本地向導,免得到了那邊兩眼一抹黑。但北緯卻表示沒必要,廣州到珠江口這一帶他都熟悉,大的地形地貌和四百年后應該是差不多的。人越多,暴露地可能性越大。萬一真有什么意外,自己一個人怎么都能跑得掉,有了同伴反而顧忌多多。

…………

差不多同一時刻,臨高縣,紅牌港。

凌寧與文德嗣也正在王若彬陪伴下登上另一條船,不過這條船遠比普通海船要小得多,船身只有九米多長,最大寬度才一米八左右,就是有些~板都比它大。

但這卻是一條不折不扣的海船,船身細長,吃水很深,船身橫截面也不同于這個時代通常的“U”字形,而是較為狹窄的“V”字形。

而最為引人注目的,則是船部位向外伸出一根極長的桅桿,與船身中部的主桅之間用一片三角形白帆相連,帆體與船身方向基本一致——這是一艘縱帆船。歷史上正宗地縱帆船要到1700年前后才會出現,不過在這伙人手里,卻又一次提前被盜版出來了。

“這就是傳說中的飛剪船體?”

凌寧拍著那個樣式奇特的船頭問道,雖然是木料制造,但這個頭部卻明顯能看出現代特征——非常漂亮的流線型,而且船鋒銳如刀,一看就知道專門用來劈開浪花的。

“有那么點意思,但不完全是。這只是第一艘實驗型號,只能算賽艇,更多是參考了現代帆船比賽用艇地型制……我以前雖然做過飛剪船的模型,但要造真家伙,還只能靠慢慢摸索。”

王若彬貌似謙遜地解釋道,但語氣中還是隱隱帶有一絲得意——他已經從黑槍販子成功轉職為船廠老板,準確說是帆船設計師。

身處海島,展造船業的重要性這邊人人都知道。但很遺憾地是他們這個團隊中并沒有相關從業,不像搞建筑或機械冶金那樣,有懂行的領著一開始就能入門。黃曉東他們雖然是海員出身,卻只會開大輪船,對中古帆船一竅不通。

只有少數幾個人,出于興趣愛好等個人原因,了解過一些古代東西方艦船地資料,王若彬算是這群人中間比較厲害的一個——他親手做過不少古代船模,所以就很自然成為這伙人中的造船專家。雖然相對于真正造船的要求,這位“專家”的水平還是有點二把刀,但總比其他人一竅不通來得強。也正是在他的努力促成下,才有了紅牌港造船場的誕生。

作為一個小漁村港口,紅牌這邊本來是沒有修造船場所的,不過短毛來了以后一切都大變樣——他們最初是把那艘繳獲的大帆船停泊在這里進行維修和改造。等到攻下瓊州之后,瓊海號運回了大量木料,以及一批造船工匠,再結合了公主號上俘虜到的那些西洋水手和隨船木匠,于是就把造船場正式建立起來。

此時船場內正一派熱火朝天景象,沙灘上同時攤開著三四條船的龍骨,大批中國和外國的造船匠正圍繞在旁邊,像一群勤勞的工蟻般在忙忙碌碌。

只不過身為造船廠負責人的王若彬對此似乎并不怎么滿意。

“哎,要不是形勢緊張,本來咱們不用浪費材料造這種落后船型的,我下一步原打算造幾艘大點的雙桅縱帆船,也就是俗稱的‘Schoonerr’,用來作為沿海哨戒或是訊息傳遞用,當然最終目標還是大飛剪!……現在只好先停一停了。”

王若彬的心氣很高,他原本不屑于制造那種低水平的沙船廣船之類,而是打算來個一步到位,直接躍進到十九世紀四十年代——那個帆船技術的巔峰時代去,仿造那時候的船型,建造所謂“飛剪式帆船”。

飛剪船據說是達到了帆船建造技術的頂峰,在操控性方面極其優秀,只需要很少的水手就能運轉自如。而最能吸引人的還是它那恐怖的高速度——輕松突破十節大關,平均每小時有十三到十五海里的航速,如果是順風再加上一個厲害船長,甚至有可能超過十八節去……那什么概念?瓊海號的正常航速也不過才十五節!

歷史上正是憑借這種高速度優勢,即使在蒸汽動力的輪船出來以后,飛剪式帆船也依然與其競爭了五十多年,直到燃氣輪機出現后才慢慢被淘汰掉。
zaq159951 發表於 2012-2-8 18:47
一八六 海軍!海軍!
東西絕對是好東西,只不過真想要把實物造出來,光靠驗顯然是遠遠不足。王若彬本來也不著急,他打算慢慢研究摸索,從小到大慢慢造,多搞幾艘實驗船型,總能得出正確結果的——知道歷史展,大勢所趨的好處在于此,他不用擔心走錯路。

只是現在外面形勢嚴峻,卻沒空讓他慢慢摸索了。盡管李明遠教授很寬容,在制定對敵策略時并沒有對造船廠提什么要求。但其他人可沒這么好說話了——唐健一回來就找王老板談話,要求他無論如何在三個月內,至少要拿出三四條船來。

“我們必須要建立一支海軍了,但光靠兩艘船是無論如何調度不過來的,而且這兩條船都有其弱點——瓊海號有燃料要求,公主號又太笨重。我們需要一些輕便的,能夠隨時搭載步兵快速移動的船只,哪怕沒有武裝都無所謂。”

對于這個押送過自己的武警班長,王若彬是絕對不敢違抗的。于是他回來之后就立刻下令開工,造的船型是當地常見的一種平底沙船,載重量和航速等指標都很一般,唯一好處是請來的老工匠頭兒知道該怎么做,保證能在三個月內造得出來。但王若彬自己反而插不上什么嘴了,正是這一點讓他感覺很不爽。

不敢跟唐健牢騷,他只好朝著前來了解情況的凌寧和文德嗣兩人嘀嘀咕咕:

“你們想要船……那么好吧,兩個月后你們將會得到四條船。但我要事先說好——它們和本時代地其它船型相比,沒有任何技術優勢,碰到鄭家或荷蘭人的大海船只能趕緊逃跑,還未必能逃得掉。可是如果能再給我半年時間呢……只要半年,我就能拿出南北戰爭時代的輕便縱帆船來。速度比這個年代任何船型都要快,至少快兩倍,上面還能搭載幾門小炮,碰到敵人想打就打,不想打掉頭走……只要半年!”

看到黑槍販子認真的樣子,文德嗣禁不住哈哈笑了:

“以后會有時間讓你造新船的,眼下這輪權當鍛煉工人技術好了。回頭等新船出來,這些老式的可以賣掉,不會浪費。至于技術優勢么……咱們可不缺。你根本不用著急地,咱們都知道——委員會本就沒指望靠帆船來取得技術優勢。”

“這倒是……嘿嘿,你們這次來主要是看那艘大家伙的吧?就在里面,內船塢。改造方案我也看了,完成后絕對是件大殺器啊!”

笑著拍了拍王老板地肩膀。文凌二人開始履行他們此來地主要任務。掉頭向造船場深處走去。船廠地外圍已經有武裝巡邏地士兵在保護。而這里頭。則又有另外一層更加嚴密地防范措施。就是文凌二人至此。也要拿出專屬地通行證。才被允許入內。

在一個巨大地干船塢中。這個小團體最為寶貴地那件資產——瓊海號靜靜坐落于用許多粗大原木架設起來地龍骨墩上。它正在接受第二次戰斗改裝。

——瓊海號地第一次改裝。只是搬走和拆除了所有易碎易損地家具和設備。其客貨兩用船地基本型制并沒有變。而這第二次。卻是要大動干戈了……

“根據徐工程師和馮博士地設計方案。我們將拆除船體前部三分之二地客艙。清理出射界。同時加固后甲板。然后沿船身中軸線。在前。中。后部甲板上各安裝一架旋轉式炮塔。并且在船身各處增加裝甲。將瓊海號改造成為一艘真正地戰艦!”

現場施工總指揮為林漢龍。此時他正站在展開地改造方案圖紙前。向兩位特使介紹對這艘大輪船地改造計劃。雖然并沒有明確宣布。但大家心里都有數。將來如果要建立海軍地話。負責人多半就是眼前這兩位——文德嗣在技術也堪稱內行。以前同樣做過大飛剪船模地。不過因為他本人地主要興趣不在技術方面。所以就沒象王若彬。林漢龍等人那樣做專業技術員。而是往綜合方向展。

凌寧地優勢則在于他對大航海時代非常精通。知道這一時期西方諸國海上力量地虛實。未來地海軍肯定是和外國勢力打交道比較多。他地知識對此非常有用。

“只有三門炮?火力會不會單薄了一點?”

凌寧皺眉問道,這個時代的西方戰艦動輒就是幾十上百門炮,瓊海號上僅僅安裝三門炮似乎有點寒磣?

林漢龍卻笑了笑:

“是七門——前后副炮塔是雙聯裝,中央主炮塔為三聯。在威力方面你們絕對可以放心——在這個時代沒有任何一艘木殼船能禁得住我們的高爆彈轟擊。就算是公主號那樣上千噸的大家伙,一輪齊射保證送下海。”

說著,他將兩人帶到后甲板處,這里有一架已經安裝好地成品,炮塔呈半球形,兩門火炮高高聳立,看上去甚是威武。

然而文德嗣卻爬上去,伸手到炮口里面摸了一把

也皺起眉頭:

“怎么還是用的十二磅青銅炮?還是滑膛,這個射程能有多遠啊?口徑也偏小了。”

林漢龍笑了笑,兩手一攤:

“沒辦法,我們現在還煉不出專門鑄炮用的優質鋼材,用熟鐵鑄炮也還比較生疏。徐工程師認為在材料技術沒有取得突破之前,沒有必要再專門研究一款艦船用地青銅炮,所以還是使用比較成熟的陸軍炮技術,口徑也和陸軍裝備地拿破侖炮一樣是117mmm。這樣彈藥可以通用——瓊海號的用途將來不僅僅只限于海戰,如果有必要地話,也可以裝上陸軍火炮,作為移動平臺,對沿海目標進行火力壓制,彈藥通用是很有必要地。”

一邊說著,他指了指后甲板——在那里焊接了一些金屬掛鉤,扶手之類,顯然是為將來固定陸軍炮架準備地。

“我們推算過,相對于這個時代可能遇到的敵人,十二磅炮兩千米的有效射程已經綽綽有余,打得再遠也沒有意義——沒有計算機輔助系統和雷達,只靠光學設備和肉眼瞄準,超過這個距離就很難打得準了。”

“采用滑膛炮是考慮到更換彈種方便,炮塔里面備彈是六十。在甲板下面,用貨艙改裝的彈藥艙里還可儲備五百彈藥。主要是高爆彈和燃燒彈兩種,也有少量硬質穿甲彈——不是用來對付船的,而是用來打岸上地工事,主要是西方人的石頭堡壘之類。”

這邊剛剛回答完文德嗣的問題,旁邊凌寧又在提問了:

“這炮塔怎么轉動的?靠人力推嗎?”

很捉狹的問題,瓊海號上可沒有配備用來旋轉炮塔的專用機械。然而林漢龍卻只是笑笑,臉上充滿了技工人員特有的得意:

“是電動——每個炮塔都配備了三臺卷揚機,通過拉動鋼索來控制炮塔的順時針和逆時針旋轉,以及調整炮口角度——當然了,如果機器出故障,那就只能靠人力推了。”

“裝甲厚度是多少?感覺好像薄了點……”

文德嗣拍著炮塔外壁又開始找茬,林漢龍卻依舊不慌不忙:

“炮塔是馮宇飛博士設計的,她以前可是搞坦克的,做這個小意思啦—雙層六毫米地軋鋼板,中間夾一層石棉防火材料構成的復合裝甲,外殼還做成了半蛋形。我們做過測試:拿繳獲來的荷蘭火炮,用實心彈進行轟擊。兩百米以外,直接彈開;兩百米內,砸一個凹坑;要想破壞炮塔除非靠近到五十米內,那就不是戰斗問題了。”

一連串的提問都沒有把對方難倒,不過這卻讓凌寧和文德嗣兩人都深感滿意。

“好吧……那么只剩下最后一個問題——要多少時間才能改造完成?”

“即使一切順利,恐怕也三到四個月左右,我們的人手不太夠。”

林漢龍終于嘆了一口氣——在船塢底部,許多工人正在忙碌著刮除船底附著物,除銹,上新漆等等。這些都是跟著他們干了一年多,最為安全可靠的本地人,但也只能在下面做些輔助性工作。

而在甲板上施工的人員就要少得多,因為只有現代人才被允許在這里工作。倒不是說不信任那些本地工人,只是上部改造工程涉及到的技術要求過于復雜,就算是現代人也要經過培訓才能上崗,本地工人實在難以勝任。

“安全措施部署的怎么樣?現在是瓊海號最虛弱地時候,可別讓人摧毀在了船臺上。”

凌寧有點烏鴉嘴的說道,林漢龍倒沒怎么介意,嘿嘿一笑:

“這個問題倒不大,炮臺那邊隨時有一個炮兵排駐扎的,這里的守備軍也足有一個連。而且,唐隊長的新兵訓練營就在附近。”

—自從上次收到了鄭家的“禮物”之后,穿越眾立即加強了紅牌港的防御。在入口兩側各修建了一座炮臺,安置有兩門火炮,平時有一個排的守軍駐防。任何不懷好意的船只都休想突破交叉火力的封鎖沖入港內。

而在瓊海號上墩大修之后,王海陽率領他地二連直接駐扎到了造船廠,親自負責船廠的安全保衛工作。唐健的主力營地也在不遠處,有情況十分鐘內就能趕到。

“好吧,四個月……”

凌寧輕輕拍打著炮塔,臉上現出一種頗為復雜地神情,有驕傲,卻又帶著幾分期待:

“我們到達這個時代以后,一直只是在陸地上展。不過再有四個月……哼哼,荷蘭人,鄭家……到時候看誰才是真正的海上霸主!
zaq159951 發表於 2012-2-8 18:47
一八七 多花了三五吊……
一片忙碌中,大明崇禎四年的春節悄悄來到了。公二月二日,也就是農歷辛未年的正月初一。

雖說外面的形勢比較緊張,但身處海南島上,特別是瓊州,臨高地區的大多數普通老百姓,他們并沒有這種感覺。與往年相比,很多人反而覺得今年的日子好過了不少。

短毛的慈善行動起到了相當效果—就在過年前半個月,胡雯所領導的婦女部門通過茱莉居中聯絡,采用種種手段“說服”了本地若干大戶,大家共同捐出一批物資來,對府城及其周邊的孤寡老人和貧困戶進行了一次“送溫暖”活動。給每家貧困戶都送上一袋米,一罐油,幾尺布料,外加一條被子——東西不算多,卻可以保證讓他們安安穩穩過好這個年。

不過更主要的效應還是來自于商業——雖然開張的時間還不長,瓊海市場的名頭卻已經傳遍了整個海島。

老百姓么,也沒啥要求。手里有幾個錢,這錢又能在市面上買到東西,就感覺是太平盛世了。而那家瓊海大市場的存在,就是造成這種感覺的最主要原因——天曉得短毛打哪兒變出來那么多好東西,在那家市場里面幾乎什么都能買到。

吃的用的,看的玩的……從前還要等趕集的時候才有賣,而現在,店面一直開在那里,只要你有錢,隨時都能來。

而錢也不算難賺,短毛經常會收購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皮毛,藥材,礦石之類……就算什么都沒,莊稼漢么,一把子力氣總是有的,到他們的工地或礦上去干幾天活兒,用不了多久就能攢下幾個。

給短毛干活比較辛苦,他們地規矩也大,但有兩樣好處足以抵消任何不滿——第一是他們在飯食上決不克扣,保證能吃飽肚皮。其次就是在工錢上很守信,說給多少就是多少,而且給的都是那種亮晶晶銀元,從來沒有成色問題,拿去買東西遠比碎銀子好使得多。同樣的東西,用銀元買往往會比用碎銀或銅錢便宜一些,那些商鋪也更樂意收——按照和短毛的約定,銀元免除地火耗銀子利益,他們可以得到一半,顧客得到另一半。

于是在年末地那段時間,經常可以看見那么一些鄉下漢子,衣衫破爛,臉上還帶著黑煤灰煙,手里攥著十天半月的辛苦錢,有些畏畏縮縮的走進大市場……半天以后興高采烈出來了。衣服多半還是那么破——他們都舍不得買成衣,但臉上卻肯定清潔多了。市場里面有免費的,帶玻璃鏡的洗設施,石刻水槽中隨時隨地流淌著干凈地清水——而最重要一點,他們手中肯定是大包小包扛著拎著,高高興興回家過年。

全家出動,推著小車,牽著毛驢來采購的也不少見。這些都是稍微有點錢地人家,但又不算太富裕,不能天天來逛市場的。于是就跟后世許多小康之家上超市大采購一樣,在市場里一次把年貨全辦齊。

——聽說短毛地布料極好。比自己家紡地厚實許多。價錢也不貴。女人們早已眼紅了許久。趁著買年貨地機會一并跟出來。唯獨這時候當家男人才不會羅嗦。男人幾尺。自己幾尺。老大幾尺。老二幾尺……都有了預算。有些女人還事先來偵察過地。于是預算里又增添了幾方雪白地毛巾。或一頂結得很好看地絨線小:帽……

然而等到真正進入市場之后。原先地預算往往都被突破——倒不是說物價貴了。恰恰相反。幾乎所有商鋪都打出了“過年優惠”“大減價”之類地招牌。賣布料地足尺加三。賣鹽賣米地把秤給足后還要抓上大把添頭……可是顧客們并不因此而感到欣喜。因為他們看到了很多以前連想都沒想到過地新奇東西。

—潔白晶瑩地雪花糖。花花綠綠地糖果蜜餞。以及散著清香地上等蠟燭……這些在以前被認為只有有錢人家才能享用地好東西如今卻是成堆成捆地隨意堆放在鋪板上。價錢也是意想不到地便宜……這些還是認識地。有些東西則是頭一回看見。但在店鋪伙計們賣力地推銷下。卻也完全可以知道其用途。

“哎。老鄉。來看看這鐵皮油燈吧。短毛秘制地油捻子。比尋常油燈亮三四倍呢!……這外面有玻璃罩子。不怕風吹;亮度大小可以調節;比一般地油燈還要省油……好處多得數不盡啊!”

“這位大嬸。來照照這鏡子……嘖嘖嘖。瞧見沒?連一根根頭絲兒都能映照出來!喲。您臉上眉毛早起沒梳理好啊……您用地銅鏡子?那難怪了。這可是玻璃銀鏡。比起銅鏡那真是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下!”

“大哥大哥。來看看這菜刀……瞧見沒。這么粗地鐵絲兒。一刀兩斷。刃上連個印痕兒都不留!俺若拿到外面去說這是鋼刀。沒人敢說不是!可俺不做這事兒。這就是鐵器。但都是短毛造地鐵器。您瞧瞧。比鋼地一點不差吧?這邊還有鐮刀。斧子。犁頭……想要啥都有!”

—總有一款適合你!無論男人還是女人

么多新奇物品,在眼花繚亂之余,肯定就要合計算里本來沒有這些,要不要臨時添加?東西雖好,可那價錢也夠咬手的,買了這個其它東西就買不了啦……再或,干脆多拿些錢出來?

難得今年運氣好,繳完稅后手里還能剩下幾個,讓一向捏得緊緊的手稍微放松一點,誰說不應該?有短毛管束著,官家老爺不敢胡亂收稅,今年大概能夠對付過去吧?對付過去之外,大概還有多余吧?在這樣的心境之下,很多人最終都選擇了增加預算,把原來留存的儲備金也拿出來消費。過年么,總要高興點的。

大人手頭比較松了,小孩子就是最開心的。在大市場里面專門有一條兒童街,道路兩旁除了賣兒童用品地鋪子外,還設置了許多供兒童玩耍用的器材,什么滑滑梯,蹺蹺板,旋轉木馬之類。父母可以把小孩子放在這里玩耍,自己放心去買東西,自有專人維護和照看。

這些服務都是免費的,不過根據顧客心理學的原則,大多數人在享受了服務之后,出于補償心理,肯定都會到附近鋪子里消費一點。反正這邊地東西同樣也很好,諸如糖果,零食,小玩具之類,都是精品。至于價錢么……父母在孩子身上永遠是最舍得花錢地,這方面古今皆同。就連“萌萌熊”鋪子里那些高價布娃娃,這段時間也賣掉不少。

到了傍晚,一家人采購完畢,也差不多到了吃晚飯的時候。這些“老鄉”們一大早出門,中午時候多半是擠在鋪子里挑挑揀揀,顧不上吃飯的,再要餓著肚子走回去實在太辛苦。反正大錢都花了,還在乎幾個小銀角么?難得出來一趟,干脆開心到底……往往這時候當家男人就大手一揮:走,下館子去!

于是開在大市場外圍,靠近海邊的那個“服務區”始終生意興隆。這年頭保鮮措施較差,就算是沿海地區,離開海邊三五十里路就不大容易吃到新鮮的海產了。然而這里地菜館卻都是直接跟海邊漁村定點掛鉤,漁民可以直接把船停靠到飯店碼頭旁邊,收獲的海貨用木桶轉一下手,很快就倒進了飯館后院地魚池子里,根據短毛的教導,還專門有人踩動木頭翻板,不停的拍打水花,這樣可以讓魚多活上幾天……菜肴的原材料都保證是活魚活蝦,那個新鮮美味,恐怕現代人也享受不到——這時候海里可沒有污染。

點上一條清蒸大黃魚,或是來幾個紅燒海螺,一家人坐在一起,眺望那夕陽海景……多少人一輩子的期望也不過如此了。

這是較為富裕的人家。而那些實在缺錢進不了飯地,也可以去沽一些短毛那種非常好的烈性白酒,切一碟咸魚腌肉之類,再花幾個大子兒到旁邊攤子上買些咸菜豆腐湯地碟,隨便找塊草坪空地就能坐,短毛在這些空地上都布置了許多用大石頭,或是樹樁子粗制的桌子板凳,都是供人歇息用地,不用花錢。弄臟也不怕,有專人會擦洗收拾。

女人往往會趁這時候算算賬,原以為會大破費的,仔細算下來卻無非多花了三五吊而已。身邊可是多了那么些實實在在地好東西,拿回去可以用好久呢。在街坊鄰居,三姑六婆面前吹噓起來,那也是極有體面的樂事。

而男人則多半是聚在一起喝上幾口,不管認識不認識,坐一起就算緣分。彼此間聊聊說說,無非是些年景不錯,運氣不錯之類。偶爾也會有人感到奇怪,為什么以前收成比這還好時,卻沒有這樣的好日子?答案則是顯而易見——那群短毛。

“這要是天下官府都像短毛這樣,那該多好啊……”

難免有人出這樣不切實際的憧憬,當然立即也會有“消息靈通”人士湊上來提醒:

“噓,小聲些,別亂說——他們還算是反賊,聽說朝廷要派大軍來討伐呢。”

“反賊?哪有這樣的反賊?梁山好漢還要殺富濟貧呢,他們可是連富都沒怎么殺,就把全府的貧都給濟了,這份本事,我看比朝廷要強!”

“就是,要是朝廷真把短毛給平了,還回到從前那樣子,我們家可又要遭窮了。”

“沒說的,朝廷真要派大軍來,俺們就跟著短毛走。俺才不管什么朝廷不朝廷呢,誰能讓俺們家吃飽飯,俺就給誰賣命!”

……散亂的談話當然不會有什么真正議決案。等到酒喝干了,飯吃過了,各人拉上牲口,推上小車,各自返回自己的鄉村。大市場則一如既往,等到第二天,又會有一批新的客人來到,再次品嘗到同樣的驚喜和歡愉……這樣的景象每一天都在市場中生,真是平常而又平常的。
zaq159951 發表於 2012-2-8 18:48
一八八 代言人
著時間的推移,島上居民漸漸開始適應短毛所帶來的說起來海南島現在也算是“淪陷賊手”了,換了其它地方肯定是早就水深火熱。不過到現在,就算是再怎么死硬古板的老學究,抑或是不通世事的底層民眾,也不得不承認:這伙“反賊”與眾不同。

除了與大明朝做對這一點還比較“正常”外,這些人的所作所為,完全不象是一群反賊應該干的事情。人民群眾總是樸實的,既然這群人一方面殺官造反,另一方面卻又于民間無害,那么很自然的,老百姓們開始把短毛看作當年梁山好漢那種類型,諸如“殺富濟貧”“替天行道”之類的贊譽之詞開始出現在短毛頭上。

而那些讀書較多的士紳之流則另有想法,他們比一般平民百姓見識多些,知道這個世界上可能會有所謂“俠盜”——少數心腸比較軟,而且不愁吃穿的獨行俠偶爾會把得來的財物分給老百姓。但卻絕對不會有劫富濟貧的“俠匪”——這種團體想要生存下去,就肯定要跟官府對抗,而這種對抗成本很高,必須要從外界攫取資源來支持。如果要想展壯大,那更需要大量物資和人力,容不得半點浪漫主義存在。

只是這群短毛跟朝廷對抗起來似乎很輕松,所以非但不需要從民間搜刮財物,還能拿出不少東西來收買人心——這幫人胸懷大志!未來能不能成就大業不知道,但至少,從當前的種種跡象來看,他們的統治能力要超過大明官府,這一點毫無問。

“所謂太平盛世,也就是如此罷……?”

王璞王介山最近就養成了這么個習慣:每到傍晚的時候,他總喜歡走到大市場邊緣,或是吃飯的酒樓附近,看著市場里面的人在討價還價,肩挑手提;又或是那邊高樓上的觥籌交錯,歡聲笑語……這一看就能看上半天。

有一天林峰碰上他又在呆,不由問道:

“王大人,不至于吧。你好歹也是在北京城待過的,那地方有錢人多了,花錢享受什么肯定比這邊厲害。”

“論起一擲千金的豪客,京師當然是比這里要多得多,花費也厲害得多。但是能讓那么多普普通通的平民百姓,這么開開心心地花錢——王某游學多年,走過不少地方,卻還從沒來見到過。”

王璞一邊悠然回應,一邊回過頭來,忽然彎下腰去,朝林峰深施一禮,可把后嚇了一跳,連忙躲開。

“王大人。這什么意思?別開玩笑啊!”

“下官心中有一惑。百思而不得其解。還望林先生為我解之。”

“哦?”

林峰一愣。王璞聽說年紀其實不大。但整天留一部長胡子。看起來少說也四十來歲地人。在他們這幫天天刮胡子地小白臉面前總是擺出一副長輩架勢。向來只有在李明遠教授面前才比較恭敬些。象今天這么禮貌地樣子可不多見。

“請直說吧。”

王璞地疑惑倒是很能代表這個年代讀書人地思想——在他們看來。要想讓民間經濟展起來。只能是采取“輕徭薄賦”“休養生息”之類政策。官府要盡量少收稅。才能讓民間變得富裕。象漢朝文景之治。或仁宗時期那樣。才是讀書人心目中地仁政。

然而這群短毛的做法卻是完全相反——自打占領瓊州以后,這幫人采取的政策和“休養生息”壓根兒是南轅北轍,簡直一刻不停都在折騰!而且最令王璞感到納悶的是——短毛地官府收起稅來可一點都不輕,下面都送上刮地三尺的牌匾了,完全稱得上是橫征暴斂。可奇怪也正在這里——即使在這一連串的折騰外加重稅之下,民生非但不見凋,反而愈熱鬧紅火起來。

而從今天所看到地地步,這里的景象簡直比廣州府都要繁華!王璞怎么也想不明白這一切是怎么生的,從最初的冷眼旁觀到后來地主動參加,短毛對瓊州府的整個控制過程,他都是親眼看得清清楚楚,似乎沒什么特別的地方啊?

王介山費了不少口舌才把他的惑說明白,因為用他所習慣的那種之乎也的古代詞匯和語法,實在是不太方便表達。不過林峰倒是沒費多大勁就聽明白了他地問題,當即哈哈一笑。

“這個問題很簡單……請跟我來。”

他把王璞帶到了府衙倉庫,以前用來儲存收稅物資的地方,隨手推開幾扇門讓他看——里面都是空空蕩蕩。

“我們收稅是很重,可收上來的東西并沒有放在倉庫里霉啊,東西在我們手里繞一圈,又都回到民間去啦。只不過是由我們來決定分配方向——政府可以利用這個重新分配的過程,刺激民間資本,充分調動勞力,從而可以創造出更多財富,吸引到更多投資……”

林峰簡單向對方闡述了一些宏觀經濟學的基本概念,只聽得王介山眉飛色舞,特別是其中關于政府調控地部分,居然還摸

冊子來做筆記。這一聊就聊到半夜,到最后林峰實找個理由去睡覺了,王璞卻還坐在那兒,口中念念有詞的一邊研究一邊記錄……

自打那次之后,王璞就經常去找林峰請教關于“經濟之學”的問,而且還經常拿大明朝地狀況來同這邊相比較,林峰對此倒并不藏私,樂得有個人能跟他談談說說。不過,對于王璞的那點小心思,他也毫不留情地予以了否定:

“我知道你的想法,王大人。不過經濟學這種理論,是研究一個社會群體地行為。其前提條件是這個群體中的大部分人都能夠作出比較理性的選擇。而明帝國……說老實話,我不認為我學的經濟理論能對大明王朝有效。”

“是這樣么……”

王璞果然有一度變得很失望,但很快他就擺脫了這種消極情緒,又繼續開始努力鉆研。

“無論有沒有用,多學一些總是沒壞處的。我輩讀書之人白窮經,日夜琢磨圣人微言大意,不就是為了追求這治理天下的道理么。既然你們這些海外異鄉之人精通此術,我若不學,豈不是入寶山卻空手而回?”

——抱著這樣的想法,王璞反而學習的愈用心。他不但向林峰請教,對于李老教授,龐雨阿德等人,在政策上有看不懂的地方也去提問,幾乎達到了廢寢忘食的狂熱地步。

…………

“我想我們恐怕正在給大明帝國培養一個經濟學家……或說,一個對于經濟學概念有系統了解地官僚。”

在一次內部會議上,林峰這樣評論道。

“如果他將來能回到明朝官場,并且掌握權力的話,也許真會給大明王朝帶來很大改變也說不定。”

“不可能的,明帝國的官場……哼哼,連張居正那樣圓滑聰明的人都沒好下場,更不用說王璞這種書呆子,他根本不會有上位的機會。”

阿德對此壓根兒不在意,但龐雨卻提出了某種可能性:

“光憑他自己當然是不可能,但假如有一個團體……比方說我們,在背后支持他呢?”

會議室里的空氣瞬間凝固了,過了好一陣子,才聽到阿德猶豫的聲音:

“你的意思是說?我們扶持一個代言人?”

“不錯,雖然現在談這個有點早,但我想,我們遲早會需要代言人的,因為我們本身永遠不可能真正融入到明朝地官場中去。尋求代言的話,沒有人比他更合適了——出身進士底子,文憑足夠硬;東林黨人,將來人脈也不少;而最重要一點——既然他主動找上我們學習經濟和政治理論,說明他已經理解,并且愿意接受我們的文化。這樣地人如果能夠在明政府中爬到一個比較高的位置,對我們肯定是有好處的。”

阿德聳聳肩,臉上表情明顯有些不以為然,但也沒說反對的話,只是看向老李教授。

因為大多數人都在外面,這次不過是碰頭會,互相通報消息而已,談不上做決議。所以老李教授也沒著急下判斷,反而先問道:

“他最近和大陸那邊聯系地怎么樣?”

—自從上次談話后,王璞果然寫了幾份報告公文到海峽對岸去,當然這些公文每一份都讓這邊先看過。最初幾份文書全是非常公式化的報告。身為州府推官,理應向上級報告的刑名,律政等方面內容,沒有一點廢話,也讓人挑不出任何毛病。

而之后的幾篇,借著介紹案情,王璞開始寫一些有關瓊州府風土民情的東西,其中很多當然是短毛來了之后才生的好變化,都是實話實說,那批回去地錦衣衛使完全可以證明,所以即使海峽對面,也不好說他在為短毛唱贊歌。

“現在還沒收到任何回音,不知效果如何。不過這是很聰明的作法,他在這方面倒是誠心幫我們沒錯。”

阿德負責審看那些文書,同時也借此判斷王璞為他們辦事的態度。聽他作出了正面的評價,老教授才點點頭:

“那么,代言人的事情,先作為一種可能性加以考慮吧。現在考慮這個還為時過早,將來具體怎么操作,還要視我們與明王朝地關系而定。”

然而等到會議快要結束的時候,林峰忽然又插了一句:

“其實真正要讓王璞掌權,我不知道對于大明王朝是好事還是壞事。”

“噢?”

面對大家問的目光,林峰又解釋道:

“王璞對于政府控制和計劃經濟地內容相當著迷,卻很輕視市場調節理論。如果按照他的構想……你們能想象:一個搞計劃經濟地大明帝國是什么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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