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迷失在一六二九 作者:陸雙鶴 (連載中)

 
jack780111 2009-1-12 17:07:1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42 466221
zaq159951 發表於 2012-2-8 18:58
二一九 海上精靈
天空碧藍,海水也同樣碧藍。

無邊無際的洋面上,一艘小小帆船宛如蜻蜓點水般輕輕從水面上掠過,在其身后留下一道長長劃痕。

“嗷……嗷嗷嗷……”

一個藍眼睛老外雙手大張,矗立于船頭,活像電影《泰坦尼克號》里頭的杰克,只可惜旁邊并沒有個美女羅絲助興。過了一會兒,反而是龐雨從后面船艙里探出腦袋,很沒好氣的叫了一聲:

“老安,別嚎了。當心掉下去,這種速度下根本沒法子撈的。”

“放心,我拴著保險帶呢。”

公主號大帆船的前任船長安德魯呵呵笑道,隨手指了指腰間一根另一端系在桅桿上的纜繩,仍然閉著眼睛,盡情享受撲面而來的速度感。

——雖然公主號大帆船作為戰利品,不可能再由一個外國人來擔任船長,不過穿越眾對這位經驗豐富,能夠跨越半個地球的遠洋船長并不刻薄。黃曉東原本想邀請他繼續擔任公主號的名譽船長,或者干脆去一艘新買來的二等福船上擔任船長,也好繼續發揮他的特長。

但安德魯卻統統拒絕了,他.寧可選擇這條非常非常小,小到只需要一個人都能操縱的單桅縱帆船,來擔任危險Xing極大的試航員,不為別的,就為了體驗眼下這種超快的速度感。

這條小船的速度確實在這個.平均航速不過四到五節,最快也很少超過八節的大航海時代,這條船眼下卻是以二十五節左右的恐怖高速度在海面上行進,先前滿帆順風時甚至一度還超過了三十節!

這種技術當然不可能是來自.這個時代本身,而是穿越眾們動用了現代知識的結果——王若彬參考了他們那個時代,世界頂級帆船賽事:沃爾沃環球帆船賽所用的VOLVOOPEN70型號大賽艇型制,所試制出的一艘試驗船型。

王若彬的原意是想建造大型的,可以運輸大量人.員和貨物,速度又極其快捷的飛剪首船體。不過那畢竟年代久遠,他腦海里關于這方面的資料不是太多了。反而是更先進的,帆船賽艇模型以前倒做過好幾艘,于是便先做自己最熟悉的。在此基礎上,再進一步考慮發展更大的型號。

因為是第一艘試驗型號,還從瓊海號上借用了一.些關鍵Xing零部件,比如竹木桅桿里面就用優質鋼管加固過了,但大部分的材料依然是取材。船體是用從荷蘭人船上拆解下來的優質南海紅木料,這已經是他們當前所能找到最好的材質了。

與用現代材料和高科技打造出來的正宗VOLVOOPEN70相比,.這艘山寨貨當然還差得很遠——現代產品輕松就能達到四十節以上的,而王若彬在新船下水之后,第一次親自試航,非常勉強才跑出了個十五節,然后就嚇得再也不敢用它了。

用王若彬自己.的話說“那感覺就好像是坐在一輛速度奇快,卻根本沒有剎車的敞篷跑車里面”——他老兄最后靠岸是直接沖上沙灘的,還好沒撞上礁石,否則必定散架。

連以前還算是玩過帆船,又是親手造出這艘試驗品的王老板都這么說,其他現代人當然更不敢去嘗試了。于是相當長一段時間內,這艘試驗船就停在碼頭最里側,默默承受著風吹日曬。直到有一天,安德魯船長無意間經過,一眼就便看出了這艘小船的奇異之處。

這艘帆船不象帆船,賽艇不象賽艇的東西在現代人眼里著實有點雞肋,但在安德魯眼中卻是無價之寶。在征得主人同意之后,老船長上去“玩”了兩把,然后,就被徹底的折服了。

——不得不說,這些大航海時代的老水手,確實是有著過人的能力。安德魯以前從來沒用過縱帆,卻幾乎是無師自通般掌握了操作方法。在海上只漂了一個小時都不到,這艘二十多米長,在王若彬手里橫沖直撞,剛剛造出來就差點觸礁的小家伙就被安德魯船長徹底的馴服了。

當老船長駕著這艘“小可愛”非常靈活地繞在公主號四周圍來回兜圈子時,引起在場不分中外所有人的衷心喝彩。而且在這個老水手的操作下,小帆船在不太順風的狀態下居然都輕松突破了二十節大關,著實讓王若彬這個二把刀汗顏了一下子。

之后安德魯船長就放棄一切雜事,專心配合王若彬擔任這艘小帆船的“試航員”。一方面繼續摸索操縱經驗;同時把技術傳授開去,培養更多的操作人員;另一方面,也借助他的豐富見識,幫助王若彬對帆船本身進行若干合理化改進,進而為建造大船積累經驗。

經過一系列改進之后,小帆船就成了眼下這個樣子:包裹著鐵皮,銳利如鋼刀的船首幾乎完全翹出海平面以上,不停切開飛濺起的浪花。長長細細的船身兩側,兩面輔帆象翅膀一樣張開,連同中央主帆全都吃足了風,高高鼓起。整條船看上去就好像一只正在振翅欲飛的海鷗在水面上輕盈滑行,只要稍稍一抬頭,就能竄入天空!

“到時間了,老安,進來休息,換個人出去操帆。”

龐雨又一次探出頭去,好心提醒對方。安德魯這家伙,說起來也一把年紀,咋還跟個小孩子一樣,抱著心愛玩具就不肯松手。

對方的回答果然是:

“稍等,讓我再爽一會兒!”

——安德魯的跟這幫現代人學的,反而比那些本地漢人更容易接受現代詞匯。到現在基本對話已經沒問題,就是口音有點古怪,總是拖四聲……沒辦法,連老杰克到現在都還有這毛病。老外似乎永遠學不會標準平仄發音。

“你都爽了好幾個月了,還沒過足癮啊?”

船艙另一邊,敖薩揚也忍不住叫了一嗓子。安德魯自從得到這份試航員的工作后就幾乎天天泡在船上,很難想象這么一個航海狂人在安娜面前居然還是個文質彬彬的貴族管家。

外面又傳來那音調不準的中文:

“近海礁石多,不好放全速;要跑遠了又怕你們多心……我們老外也很難做啊!”

船艙里大眼瞪小眼,幾人皆面露苦笑之色。安德魯這家伙,別看在他的女主人面前一本正經,一臉資深英國管家派頭,混熟以后發現這老水手其實還很有幾分痞子氣。他以前一直跟杰克一個屋,看來是受老杰克影響很深——身為美國人,而身處在一群中國人中間,雖然平時大家都盡量淡化,但很多時候杰克依然能感覺到那種差異與隔閡。而他的應對方法就是大大方方指出來,從不悶在心里。有時候還主動提出來調侃一下,于是反而讓這邊感到尷尬。

“光說是沒用的,大黃,出去接替他,這幫老外極其注重程序,你出去他肯定進來了。”

船艙中央,正在無聊拆解槍械玩的北緯說了一聲,他是這次行動的隊長。旁邊一瘦長個兒小伙子應了一聲,到艙門口系上安全帶,然后便輕手輕腳走了出去。

這小伙子名叫黃星,也是一百三十九人之江西婺源人,穿越以前的職業是在三亞某旅游區作潛水員,到這邊以后理所當然就被分到了海軍組。因為年齡稍微大些,為了跟黃曉東區分開來,對他的稱呼就很不幸的和某類中藥材掛上了勾——這還算好的,按某些農村同志的說法,村里看家狗十條中有八條都叫“大黃”,當然沒人會當他的面說。

黃星是根據集體安排擔任安德魯的副手,主要向他學習這類快速帆船的操縱手法,將來要培養更多水手的。現代人做什么事情都講究個文字化,很多規矩,安德魯傳授的時候只是隨口說一聲,但黃星卻要用文字將其記錄下來,然后吃透內涵,總結編錄成冊,最后形成一套標準程序,下發給所有海員。

很多規矩本是根據安德魯的意見所制定,但在經過,形成之后再下發到安德魯手中,卻反而又讓他自己奉若圭臬。比方說下面這幾條:在小帆船高速行進的時候,盡量坐在船艙里不要動,以保持船身重心的穩定;船甲板上盡量少站人;上甲板必須系安全帶;動作幅度不能太大……等等。

黃星一出去,安德魯果然就進來了,只是嘴里還嘀嘀咕咕的,猶自在為剛才的極速體驗而激動不已。

“可惜啊,你們不能站在外面,看著海水飛快兩邊劃過,海風吹得你連嘴巴都張不開,那種感覺,你們怎么說來著?……噢,酷斃了!”

可憐的安德魯,生在十七世紀肯定是沒機會體驗七十碼飚車的感覺了。船艙里大部分都是現代人,大家也不好笑話他孤陋寡聞,只能笑笑作罷。

不過當安德魯嘮叨不休反復吹噓自己的神奇體驗時,龐雨終于忍耐不住:

“老安,如果我跟你說:有朝一日人類可以坐在某個飛在天上的盒子里,看著白云一片片從身邊流過去,那種體驗,你能想象么?”

安德魯果然一愣,隨即臉上顯出不相信的表情:

“如果是說做夢以外的話……也許只有在天堂里才能看到這樣的景象了。”

“我們以前就看見過……不是在做夢。”

龐雨微微嘆息道,在他的身邊,另外幾個人也差不多同時發出了微弱的嘆息聲。

“只是不知道這輩子還能不能再看到那樣的景象……當然,不是在天堂。
zaq159951 發表於 2012-2-8 18:58
二二十 馬尼拉(上)
從海南島至菲律賓的馬尼拉,直線航程約為六百五十海里左右,如果乘坐這個時代的普通海船,就算日夜航行,少說也要五六天才能到達。而穿越眾的這艘小帆船卻僅用三十六個小時不到就跑完了全程。

“果然是像風一樣快,不愧為‘雪風’之名!”

航行途中,安德魯不止一次這樣感嘆道,而對于被他稱道不已的這個船名,這邊幾個不了解內情的中國人還都表示贊同,而龐雨等現代人卻只能苦笑不已……他們到現在也沒弄清楚,當初是誰把這個祥瑞名字給搬出來的?

先前在給這艘小帆船取名的時候,什么“小精靈”“小天使”之類稱號起了一堆,但感覺都不是很滿意。然后,天曉得什么時候,“雪風”這個名字就被人提了出來。了解二戰歷史的人當然是反對,可遺憾的是:大多數人并不知道在這個名字背后所代表的,大日本帝國聯合艦隊的血淚史啊!

一幫子女生全都在拍手表示贊成,就連李老教授居然也說這名字不錯,比較貼切……這年頭又沒有網絡可以用,否則當場上百度給他們普及一下,也不至于鬧出如此烏龍。

到了最后,“雪風”大名還是被堂而皇之的登記在了艦船記錄冊上。只不過被單獨放在一頁,而且特別注明:絕對不允許和其他艦船組隊,只能獨自行動!

“戰斗妖精雪風……在不組隊的.前提下,希望它也能有那艘原版的好運氣吧。”

——這正是一干通曉內情的人沒有.全力反對這個名字的原因之所在。特別是現在,這艘船上總共才坐了八個人,卻要沖向西班牙人在東南亞的大本營,他們必須要乞求好運。

雪風號的載重量很小,王若彬.所參考的那款VOLVOOPEN70賽艇原型是只能乘坐八個人的,這邊山寨以后把尺寸放大了些,理論上可以攜帶十二名乘客連同少量的給養。不過現在,船上除去安德魯和黃星兩名必須的操作人員外,北緯也只帶了五名隊員:一個名叫王彥的呂宋華人,作為翻譯和向導;以及北緯所著重培養的一名偵察員張小山——老滑頭張廬山的兒子;還有一人則是被解席等人所看重的三營第一神槍手:一個名叫阿水的黎族小伙子。他對于瓊海步槍簡直是有某種奇妙的精通天賦,在前幾次戰斗中都有極其優良的表現,其黎寨獵戶出身的經歷也很有作偵察兵的潛質,這次就帶出來鍛煉鍛煉。

至于剩下兩個名額,早就說好要出動一次的敖薩.揚理所當然進入,而龐雨則是難得丟硬幣贏了一回。虧阿德這家伙還說這次行動比較危險,自己警察的身份更有利于跑外勤……可惜這種花言巧語對同為參謀的龐雨不起作用,后者只能站在碼頭上祝他好運了。

本來解席也是想要加入的,但在測算以后,北緯發.現:如果再帶上這個身高一米八幾的山東大漢,他們船上就裝不了多少武器和給養了。于是老解由于超重而被拒絕登船,只能眼巴巴看著小帆船飄然而去。

船行如箭,這一路上安德魯都在大喊“爽”聲不止,.如果不是北緯,黃星,敖薩揚等人一直在小心翼翼的測量航速,對照地圖,他老兄差點就爽過頭,直接往夏威夷方向開過去了。

好在老安以前.來過幾次,對于呂宋當地的地形和水文特征還算熟悉,除了開頭時對于這么快就已經“到站”感覺難以置信外,他很快就辨認出了馬尼拉灣,巴石河入海口等等地標。

公元1571年,西班牙人黎蓋斯比初次在馬尼拉登陸,至今也不過才六十年。相比之下福建人早在兩三百年前就有在這里定居的。然而現在這里卻是西班牙的殖民地,中國人反而要向那些后來者納重稅——不得不說,在搶地盤的意識上,東方人實在是太“老實”了。

“哼哼,有我們在這個時代,可就沒這么便宜的事情啰……”

走在野生的椰子樹林中,龐雨等人一邊東張西望著,一邊低聲咕噥道。他們的雪風號并沒有進入港口停泊,而是選擇了一處較為隱蔽的沙灘登陸。反正小帆船不算大,隨便找個巖縫就能隱藏起來。對于這個時代的西班牙人,穿越眾可一點不相信他們的操守,象雪風號這么先進的船型,若是進了港口,十有會惹來麻煩。

穿越眾并不怕麻煩,但他們也不想平白無故的招來禍事,特別是在還沒完成偵察任務之前。來之前他們和那個來自呂宋的通譯王彥仔細交流過,大家對于這個時代的馬尼拉算是有了一個初步認識。

——王彥本是荷蘭船上的通譯,但他從小是在呂宋長大的。據他介紹:在呂宋,華人的地位要比當地土人高一些,但也相當有限。西班牙人大量使用華人工匠和技師,允許他們推舉自己的首領,稱為“iina”國提督。不過同時,也對他們極其提防。西班牙人在各個方面都大量使用華人勞工,唯獨嚴禁華人進入軍他們不允許華人擁有任何武裝,寧肯吸收當地土著人加入軍隊。

三十年前的大屠殺,就是因為明朝萬歷皇帝派了幾名太監前往呂宋,尋找傳說中的“金山銀山”,當地華人非常熱情地接待了天朝使者。結果西班牙人以為華人要和大明王朝聯絡,在騙走太監以后立即翻臉,一下子把當地兩萬六千名華僑中的兩萬四千人統統殺害,王彥的家族就是在那一次大屠殺中全部遇難。

在那次屠殺之后,西班牙人的港口中一度曾拒絕中國船只停靠,而任何華人在進入馬尼拉城的時候都要接受全身搜查,不允許攜帶任何武。幾十年過去,不知道現在情況如何,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那邊對于華人的歧視和提防,肯定不會就此消失。

北緯等人一聽就明白了:那地方屬于種族歧視的重災區啊。想想看也是,歷史上到1639年這種屠殺馬上又要出現一次,現在去馬尼拉,肯定不會像后世去旅游那么舒服自在的。

這幫子現代人都是傲氣十足的,就算是潛入敵境作偵察,估計也沒幾個人可以咬牙忍受被白人騎在脖子上的滋味。真要碰到那種情況,十有會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拔槍。所以兄弟們全都帶足了家伙,隨時隨地,做好硬干的準備。

“當然,如果有可能的話,還是要想辦法混進馬尼拉城去兜一圈。畢竟只有在那里才能得到比較切實的情報。”

——根據北緯的謀劃,除留下黃星和張小山看守帆船外,包括安德魯在內的另外六個人都喬裝打扮起來,老安是重點——他的藍眼睛和大鼻子在這里是最好的通行證,其他人統統裝扮成他的仆人、翻譯、賬房先生、以及保鏢。一行人偽裝成商隊模樣,穿過野外的椰子林,向著港口方向走去。

菲律賓的椰子林與海南島并沒有什么不同,雖然是這個年代最著名的貿易港,野外卻依然十分荒涼。幾乎看不見什么人煙,偶爾遠遠有幾個土著探出腦袋來,見到他們這一群人也都立即逃走,看起來十分膽怯。

“別看這些人膽小就以為他們好對付,若是咱們華人在外頭落了單,第一個沖上來打劫砍我們腦袋的就是他們!”

王彥恨恨道,雖是離開多年之后第一次踏上故土,但他對于這里的一切都還十分熟悉,畢竟,這里是他從小生長的地方。

“我們需要找一個華人聚居的村莊,以便于了解情況。”

敖薩揚說道,王彥先是點了點頭:

“華人都住在一起,離馬尼拉王城很近,一個叫‘澗內’的地方,又叫‘八連’。那地方是西班牙人為我們選擇的,因為就在他們的大炮炮口下面。三十年前他們就是用那些大炮炸毀了我們家園;三十年后,肯定還是逼迫在原地聚居……”

他隨即又看看安德魯,猶豫了一下:

“所以,如果老安也去的話,恐怕……本地人不會信任我們的。”

“那先去王城吧。”

北緯做出決斷,于是他們保持原方向不變,又走了大約四五里地,終于遠遠看到馬尼拉城堡那高聳的外墻。

龐雨現代時曾經來過菲律賓旅游,馬尼拉王城是作為菲律賓路線的一個重要景點存在。如今舊地重游,而且還是在這座城堡正在興起的時候到來,心中很自然有一種奇妙的感覺。

這時候的馬尼拉王城還遠遠沒有達到后世所見到的那個規模。護墻只有薄薄一層,高度也很低,并沒有龐雨記憶中4.98米那么高。只不過城門口站的那幾個衛兵倒是頗讓人感慨——他們都穿著古典樣式的鎧甲,手持那著名的西班牙長戟。而龐雨上次來旅游時,也在城門口見到了差不多裝束的衛兵,真是一種有趣的巧合。

只不過當他們走近時,那些衛兵立即圍攏過來,顯然,他們可不是旅游區用來招徠人氣的演員了,而是貨真價實的執法人員,隨時可能殺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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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二 馬尼拉(下)
所謂“澗內”,卻是位于馬尼拉王城外,不過距離城市并不太遠。正如王彥所介紹的那樣——在城頭炮口的She程之內。

自從來到呂宋島,偵察小隊一行人就處處見識到西班牙對華人的提防和戒備,而這種戒備在華人的聚居區達到頂峰——華人的居住區雖然距離馬尼拉城很近,卻有一條很深很寬的溝澗將其分隔開,中間僅靠一座窄窄的木橋連通。在橋邊靠馬尼拉城一側,還設置有炮位和胸墻,如果有什么不測,毀壞橋面就能隔斷交通……難怪此地會被稱為“澗內”。

只是當他們來到村外時,卻見這里張燈結彩,喇叭嗩吶之聲響成一片。原本破爛陳舊的木頭橋欄桿上都用紅綢子包裹,還搭了一座彩門,一派喜慶熱鬧景象。

王彥跑去問了幾個人,回來后就是滿臉笑容:

“運氣不錯,今兒個正好有富裕人家在娶親。這邊的習俗,婚喪嫁娶從來不是一家一戶之事。在這等背井離鄉之地,有什么事情向來都是同喜同悲。今天村子里必定是擺了流水席,無論親疏貴Jian,哪怕只是個過路人,盡管坐進去就是,絕無阻礙的。”

于是大家一起進去,果然沒有任何盤問。過橋進村的時候,站在橋口迎賓的司客見他們相貌陌生,雖然有些吃驚的樣子,但看到都是華人面孔,仍然拱手問好,熱情表示了歡迎之意。

“我們是不是該送些禮物什么?”

——等四人稀里糊涂跟著人流.進入了一所大宅院,在外院的某個角落里坐定下來之后,龐雨才想到這個問題。雖然王彥說無所謂的,可人家結婚,這邊上門,既然碰上,總不好意思空手。

只是當他們商量該送什么的時.候卻遇上麻煩——偵察隊出發時在各方面都有所考慮,唯獨沒想到會碰上現在這種事情。隨身攜帶的物品大都是戰斗用途,總不見得送個急救包或手榴彈給人家?

“直接給錢吧——‘當你不知道該送.什么的時候,送錢肯定沒錯!’”

龐雨又試圖用他們那個時代的習慣來解決問題,.他們這次倒是帶了不少西班牙的金銀幣,打算必要時用來賄賂人的,不料卻遭到王彥的堅決反對。

“千萬不可,此地雖然遠處海外,卻更加注重大明禮.儀,直接送錢會被看成嘲笑的。”

這下大家都傻了眼,最后只好讓王彥貢獻出他.的私人物品:一套用來修面刮臉的小工具,就是上次送給兩位明使那種,他們內部自己人當然也用。王彥這套還是某次在群眾體育活動中獲勝的獎品,他非常喜歡的,拿出來時候很有幾分舍不得。

還是敖薩揚保.證回去后加倍返還,這才拿了過來。找塊紅綢布包包,作為一件禮物送出去倒也不算寒酸了。然后幾個人便坐在外院的某處角落里,隨便吃點瓜子花生,豎起耳朵聽聽旁邊人的言談……雖然只有王彥一個人能聽明白。

北緯他們原打算等禮儀結束后再找找機會,看看能不能通過王彥的關系,找個本地華僑商人搭上線,也好了解訊息。不過這機會卻主動找上門來——沒過一會兒,一個穿著華麗,須發皆白的老者在先前那司客的帶領下,找到了這邊桌前,他手中正拿著那個剛剛送出去的小木盒。

“幾位客人,此物可是你們所送?”

那老者拱手問道,這邊四人互相看看,心說難道有不妥?但還是都站起來回禮。

“正是,我等來的唐突,未曾準備,只好拿隨身用過之物送上,略表心意,老丈莫怪。”

臺氵彎仔敖薩揚代表大家應答,這老頭兒說得一口福建閩南腔,大家來到這個時代那么久,語言方面基本都能聽得懂了。不過要論說的話,還是臺氵彎仔比較正宗些。

卻見那老者滿臉笑容,連連擺手道:

“豈敢豈敢,此物甚是新奇,贊禮收進來后滿屋子人卻沒一個認識的,還是多虧老夫犬子見識廣些,說大明廣州府一帶近來出了不少新奇物事,好像也有類似的東西——客人們難道是從大明來的?”

幾人又互相看看,承認自己的來歷到底是利是弊呢?這時候也不可能做商議的,敖薩揚直接作出決斷:

“是的,我們是從大明南方沿海地區過來,今天才剛剛到達呂宋。”

說得很含糊,沒有直接說咱們是從瓊州來的——他們并不知道這里人對于“短毛”是什么印象,還是隱諱點好。

但那老者聽了之后卻面露驚奇之Se,轉頭向后面趕過來攙扶著他的一個中年人問道:

“卓兒,今Ri可有大明來船在碼頭靠岸么?”

那中年人立即搖頭,斬釘截鐵道:

“肯定沒有,父親大人,我們的商號每天都有人在碼頭上照看著,若有大明來船,絕不會漏過。況且現在并不是適合通航的季節,大明船很難過來的。”

敖薩揚見狀連忙又補充一句:

“我們的船沒有停靠在碼頭,是在沙灘上登陸的。”

不過這話說出口后連他自己都感到不妥——這年頭能夠跑外洋的都是大船。大船沖到沙灘上那叫擱淺,屬于嚴重事故,自己這邊幾個人應該不會再有閑情雅致跑來吃喜酒……

那老者臉上的疑惑果然更深,但那個一開始臉上就抱著懷疑之Se的中年人卻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們半天,忽然開口問道:

“你們可是來自瓊州府的短毛?”

龐雨他們幾人都是一愣,不禁摸了摸腦袋。他們幾人進城時都帶了假發套,不過到達華人區后,見很多當地華人也都是剪了短頭發,又嫌熱,就把假發給摘了。雖然本地人的短發和他們習慣的板寸或中分等發型不太一樣,但原以為沒人會注意這個,卻不料還是被人給認出來。

這時候再抵賴也沒什么意思了,于是敖薩揚再度點頭:

“是,我們是從海南島上來……大明朝管那里叫瓊州府,管我們叫短毛。”

表明了身份,接下來是福是禍只有聽天由命了。敖薩揚與龐雨對望一眼,兩人都是苦笑——雖然在這里原也沒想刻意遮掩,所以都說的實話。不過三言兩語之間就被人盤出了底,眼前這老頭,還有他那個中年兒子,可見都不是好糊弄的人。

好在那中年人并沒什么惡意,反而恍然大悟般連連點頭:

“那就是了,據說你們有一艘無需風力就可航行自如的大鐵船,自是不必等待風期了。似乎……應該是叫你們……‘先生’?對吧?”

沒惡意就好——敖薩揚笑著拱拱手:

“客氣了……慚愧慚愧,我們雖然跟著賀客進來,卻還不知道主家姓名……”

那中年人也立即連連拱手:

“失禮失禮,在下林一卓,恬任這澗內一地的甲必丹之職,這位是家父。今Ri乃是在下幼子娶親,恰逢貴客光臨,實在是榮幸之至。”

那老者見疑惑澄清,便連聲囑咐道:

“既是遠道而來的貴客,怎么能坐在外院——趕緊請進內堂,上座上座。”

這邊自然不會推辭,他們本就想了解情報的,如今有個當頭兒的愿意跟他們攀談,那是最好不過。于是大家跟著這對父子一起進去,半途中北緯悄悄轉頭詢問:

“甲必丹是什么官職?”

龐雨事先對此地資料有些研究,當即回答:

“就是‘hinaaptain’,西班牙人指定協助他們收稅,以及負責Ri常管理的中國人提督,或者說是華人執政官。”

北緯一聽之下很是高興:

“這么說他們算是本地的僑領了?”

“是的,一過來就能跟華僑首領搭上關系,咱們的運氣還真不錯。”

一行人來到后堂,林一卓很是客氣,仔細為他們幾人一一作介紹。但凡能坐在這里的,當然都是林家的至交親朋,也大都是很有實力的華商。其中大部分居然都是知道“短毛”這個名號的——包括林家本身在內,這里不少人在大明沿海城市都有鋪子,生意往來更是頻繁,最近一年來,即使遠在這馬尼拉,他們對于短毛的諸多事跡也著實聽說過不少。

龐雨他們原本還擔心民間輿論對他們不利,不過后來發現是多慮了。在這些海外游子眼中,短毛殺官造反什么根本無關緊要——他們這些海外華人在大明官府眼里也是屬于棄國背家的刁民呢。只要是從大陸那邊過來的,都是親人。

席上眾人都十分熱情,輪番上來敬酒自是不在話下,幸虧龐雨等人都還懂一些應酬之道,面對這樣的大場面倒也能招架得下來。新郎倌兒也被拉出來給客人敬酒,那是個只有十五六歲,頗為害羞靦腆的小伙子。雖然恪于禮法,沒能見著新娘子是如何品貌,但從新郎臉上的笑意看,對這門婚事顯然是非常滿意的。

酒過三巡,恭賀道喜之詞也都說了一堆,等到大家都放松開來之后。北緯施個眼Se,四人便分散開來,各自找上一桌與人閑聊。開始執行此次行動的主要任務——打聽呂宋島上,乃至于整個東南亞地區,西洋人的動向。
zaq159951 發表於 2012-2-8 18:59
二二三 世上沒有桃花源
東南亞各地,華人眾多,然而他們卻都有一個不太好的習慣,直到現代亦是如此——他們對政治不感興趣。

龐雨等人原以為這些華商土生土長的,人頭熟,手面闊,對于馬尼拉城內局勢應該很有見地才是。卻不料一談之下,這里卻很少有了解西班牙人動向的,大部分人只關心如何做生意,最多了解一下稅率之類。問及西班牙人的兵船狀況,居然大都一問三不知。

大部分人反而對瓊州府的貨物極感興趣,他們這邊消息并不閉塞,已經有不少人知道瓊海貿易公司這個名號了,對于短毛的優質產品更是早有耳聞。只是限于季風未至,往大陸方向行船不便,才不能親自去看看。如今居然有正宗短毛主動上門?立刻都圍上來,七嘴八舌問個不休。

這邊幾人原來還指望打探情報呢,結果反而變成推銷員了。好在龐雨和敖薩揚兩人現在雖已不負責商業的具體事務,對于這方面總還有些概念。兩人輪番介紹下來,總算沒出什么差錯,讓那些打聽消息的華商都很滿意。

這年頭吃酒席不是坐下來吃頓飯就走的,中途還有休息時間。于是便有商戶邀請他們去自家鋪子看看,這邊幾人也正好打算到處走走——既然用耳朵沒能打聽到多少消息,那就只能依靠眼睛自己去看啦。

一行人在那位“甲必丹”林一.卓員外的親自陪同下,暫時離開林家大院。他們剛才進來時只顧悶頭跟著賀喜人流走,沒怎么注意街景。這時候重新走上澗內的街道之后,幾人才愕然發現:這條十七世紀的唐人街規模極大,街道四通八達,密密麻麻到處都是中國式樣的房屋。

所有臨街部分全都開了鋪面,什.么肉店,糧食店,雜貨,木匠,金銀器皿……應有盡有。當然最多的還是絲綢,陶瓷,以及香料等特產店鋪,粗粗一看,僅視野中所及之處,少說也有一兩百家商店,著實是繁華無比。

“哇,這兒比起廣州,泉州,怕是也差不了多少了。”

龐雨半是感慨,半是夸贊的說.道,旁邊林員外果然滿面自得之Se,笑吟吟接口:

“是,光這澗內一地,就有商戶兩千三百多家。衣食住.行,百工雜役,無所不包。有些人住在這里一輩子,都沒出過那木墻——根本就不需要,所有生活必需品都能在這里找到。”

林一卓說起來甚是得意,但旁邊幾人看著他所手.指所向,那一圈圍繞著華人聚居區的木頭圍墻,感覺卻截然不同。

“是西班牙人圈定你們只能住在里面的?”

北緯冷冷詢問道,林一卓能夠作到商業協會領袖,察.言觀Se的能力自是一流,當即聽出他的憤憤不平,但只是微微苦笑了一下:

“圈定倒不至于,.但他們最初時只允許華人在這木墻之內做生意,后來又放寬到不超過木墻六十步以內的范圍……習慣成自然,慢慢的華人都習慣住在這兒了……有一堵墻也好,墻外是西夷天下,墻內卻依然是我中華世界。你們看:這里和大明沒什么兩樣。”

北緯哼了一聲:

“西班牙人就這么好說話,讓你們在這里逍遙自在建立小中華?”

“當然是要繳稅的,而且稅負比本地土人要高出很多——以每人必出的人頭稅為例:本地人只要支付兩個比索,混血兒是三個比索,而我們華人……每一個想要這里居住的人,首先就要支付十個比索的人頭稅!”

想起受到的種種不公平待遇,林一卓的臉Se也漸漸變得沉重起來:

“其實早在好幾十年前,澗內就已經象今Ri一樣繁華了,甚至尤有過之。可在萬歷三十一年,因為懷疑本地華人私通大明朝廷,西人將這里燒殺一空,直到近十幾年才漸漸恢復……直到今Ri,他們依然對我們百般提防,唯恐華人威脅到他們的官府。”

抬起手,指著他們進來時那座橋梁,林一卓滿面黯然之Se:

“那里,從前是一座很大,很漂亮堅固的石頭橋。是我們所有華人一起出資修造的,我小時候經常在上面跑來跑去玩,數上面的石頭獅子。我至今還記得:兩邊一Gong三十六個。可就是在萬歷三十一年之后,西人強令將它拆毀了,改成這么一座木橋,為的就是必要時可以燒掉它……”

從林一卓的身后忽然傳出一陣啜泣聲,卻是王彥在哭——他又被勾起了回憶。林一卓回頭看看他,臉上顯出一絲了然:

“這位小兄弟也是出生于此吧?……看著面善,吾等海外之人,飲食水土,和大明故土畢竟有些差別了。”

“是的,他姓王,正是出生在這里,當年從西班牙人屠刀下逃生的……”

敖薩揚替王彥介紹了一番,林一卓眼中也隱隱有了一絲淚光:

“陳,林,王,李……呂宋一帶以這幾戶大姓為多,當年受害也最是沉重。村寨之西,有一處亂葬崗,埋葬了許多那時候的遇害者,小兄弟若是想祭拜家人,就去那里吧。西北遙望,可見故鄉。”

見他口口聲聲不離家鄉故土,龐雨終于忍耐不住:

“林員外,既然這么舍不得故土,何不衣錦還鄉呢?”

“衣錦還鄉?”

林一卓卻回過頭來,用很古怪的目光看了龐雨半天,之后才淡淡一笑:

“龐先生,聽說你們短毛都是來自海外,一到瓊州就占地自立,定是不曾受到過大明官吏的盤剝了?”

“呃……是,我們沒給它這個機會。”

龐雨立即反應過來——自己好像說了傻話。果然,接下去林一卓伸出一個巴掌,五根手指在龐雨面前晃晃:

“人頭稅,交易稅,勞力徭役,禮金應酬,還有一些臨時攤派……本地西人雖然橫蠻暴斂,但他們傻得很,所能想出來的收錢名目,這一巴掌也就能數全了。華人來到此地,雖說要繳重稅,但只要勤奮肯干,幾年下來多多少少也能攢得一份家業。你們先前所見到的店鋪,很多店主當年都是孑然一身,空手而來的。而如果是在大明的話,怕是一輩子也暫不下幾個銅子兒……”

負手遙望西北,這位呂宋的華人僑領面Se沉重:

“想當年我們林家在福州城里也算大戶,數代經營,城里一半的鏢局商號都掛上了我林家字號,好不興旺。可萬歷皇上派一個閹人太監過來找礦,說一聲我家地下藏有礦脈,馬上就把幾代人住了百年的祖宅子夷為平地……先祖父大人死于拷掠,連尸骨都沒能找回。家父帶著我們幾個幼子連夜逃出,除了外地的幾家鋪子,祖產田地全都沒了官。后來一狠心,賣掉店鋪買船跑海,風里雨里幾十年,才有了今Ri這份家業……龐先生,這‘衣錦還鄉’四個字,我們不是不想,實是不敢哪。”

轉過頭看了看王彥,林一卓又嘆息道:

“當年象這位王兄弟一樣逃走的人不少,也有回到大明的,但這些年來陸陸續續又返回來好多人——在那邊實在過不下去啊。西人橫暴似虎,而大明朝的苛政卻更猛于虎!這世上沒有桃花源,吾等小民,只想求一個安身立命之地……何其艱難!”

包括北緯,敖薩揚,王彥等數人都默然無語——“苛政猛于虎”,千年前孔老夫子的感慨,今Ri卻在這里見到了現實版本。

龐雨本想說八年后西班牙人這只老虎又會竄出來咬人,但想想看說這個也沒意思,只得沉默。

心情不暢,一行人草草在街上兜了一圈,參觀過幾家本地最大的鋪子,便返回林家大院了。重新進門之后卻發現形勢詭異,原本在門口吹吹打打的喜慶班子都不動彈了,屋檐下幾掛長長的萬子鞭也沒了火頭,一大群人正圍在門口朝里面張望,還七嘴八舌的議論著什么。

見林一卓這個正主兒回來,那些閑人轟然散開,有幾個好心的還提醒他道:

“林員外快進去看看吧,你們家出事兒了!”

“什么?”

林一卓自是大驚,三兩步跑進門,果然看見里頭已亂作一團。外院的客人們都在交頭接耳,見他進來,很多人都用在用同情的目光看著他。

林一卓愈發驚恐了,幾乎是一路小跑的沖進后院,卻見原本在內堂的很多客人都被攆了出來,而他的兒子,今Ri那個新郎官小伙正大哭大喊著要往里面沖,卻被幾個親戚朋友死死抱住。他的老父親則坐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呼號不休。

“作孽喲,作孽……怎么會惹上這種禍事的!”

內堂門口,幾名白人或土著模樣,但都身穿西班牙軍制服的兵卒把守住了房門,他們身邊都有火繩槍,但并沒有對準誰,只是隨隨便便的倚在懷中。這些人手中大都拿著席面上隨手抓來的雞鴨之類,一邊大口啃著,一邊用高傲而不屑的眼神,注視著眼前這群慌亂,憤怒,卻又無奈的華人。
zaq159951 發表於 2012-2-8 18:59
二二四 槍聲
花花太歲……西班牙版本的高衙內?”

因為院子里的林家直系親屬大都處在極度混亂狀態中,龐雨等人不得不返回外院,才從某些閑人口中了解到事情緣由。

其實說穿了也就那么回事——某個好Se無賴的外國人流氓,仗著有個姐姐是本地總督的情(女的Fu)Fu,在當地橫行霸道。但這家伙有個極其變態的習慣:專門喜歡去Sao擾人家的婚禮。自稱祖上是貴族,有什么權利……要求本地所有新娘子的第一夜都要歸他所有!

西洋人當然是不去理會他的,本來華人社會也與他互不相干,這家伙來鬧過幾次,但都被或軟或硬的趕走了,也就欺負欺負本地土著的水平——反正土著女人也不在乎這個。但最近這小子時來運轉,在本地軍隊中謀了個小軍官職位,手下有了十來條人槍,氣勢馬上就不一樣啦。

林家作為本地首腦,以前在此人來華人區鬧事的時候跟他打過交道,結過梁子。本來中國人么,到哪兒都講究個和氣生財,原想找個中間人說和說和,揭過去也就算了,沒想到這個西洋流氓竟然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在這林家的大喜之Ri帶著一隊兵丁沖上了門,沒有任何道理的,直接把所有人趕出內院,單單扣下了新娘子……

“作孽啊……出了這種事情,叫人家女孩兒哪還活得下去喲!連林氏全族都要蒙羞……林老爺一生正直,怎么偏偏碰上這種倒霉事,真是好人沒好報!”

某個作介紹的閑人猶自在.絮絮叨叨,卻沒注意剛才那幾位陌生聽眾已經離開,聚集到一處墻角里面悄悄商議去了。

“怎么說?”

敖薩揚看著北緯,后者才是這次.行動的頭兒,重大決定肯定要他來作出。北緯則反過來看看龐雨和敖薩揚:

“你們可有辦法善后么?”

龐雨略加考慮,點點頭:

“應該可以。”

于是北緯立即點頭:

“很好,那就動手,老子今天也忍得夠了!”

一邊說著,北緯不動聲Se的蹲.下來,似乎是在整理褲腳的樣子,雙手一抹,手中就多了件鐵家伙……另兩人也先后效仿,龐雨還不忘拍了拍王彥的肩膀:

“你去外頭把那些鞭炮重新點著,讓吹鼓手也都鬧.騰起來,動靜越大越好。”

王彥心領神會出門去了,這邊三人重新走入內院,.見里面還在哭哭啼啼,林家老太爺正捧著一大盤銀子杵在內院門前苦苦哀求,而他的孫子則手持一把菜刀,聲嘶力竭的大喊大叫:

“放開我!放開!我跟他們拚了……”

只不過包括林一卓本人在內,更多人將他死死.抱住,可憐的新郎官只能大聲啼哭,卻無論如何掙脫不開那些親族羈絆的手。

北緯走過去,看到這幅景象,搖搖頭,嘆口氣:

“中國人哪……”

他繞過這群人,.經過一張餐桌時隨手拿了一個盤子,放上一壺酒。就這樣端著盤子,徑直朝那些西班牙兵走過去,龐雨跟敖薩揚兩人不聲不響跟在后面。林一卓有些詫異的看著這群人,不知道這三個短毛想做什么。

經過他身邊的時候,敖薩揚還停下來,拍了拍這個福建老鄉:

“林員外,這世上還是有桃花源的——只要把老虎打死就行。”

對面房門前,那些正在吃喝的西班牙兵也注意到了這三個氣質明顯與眾不同的華人。龐雨等人并沒有掩飾他們臉上的殺意,但北緯端在手中的酒盤子卻影響了對方的判斷。還沒等那些頭腦簡單的殖民地士兵分辨清楚這幾個人到底是敵是友,北緯手腕一轉,酒盤子翻落下去,露出下面黑洞洞的槍口!

“砰!”

“噼噼啪啪……”

——外面的鞭炮聲也同時響起,林家大院,重又陷入到某種異樣的熱鬧之中。

外院的鞭炮聲震耳欲聾,而內院中乒乒乓乓的槍聲也響個不停。三個人,四只槍——北緯是左右開弓。從頭至尾只有他們這四支手槍在響。那些西班牙人的老式火繩槍,在這樣近距離的密集連She之下,根本找不到任何發She的機會。

北緯他們打得并不著急,每一槍都是瞄準了目標頭部或是胸口之后才扣動扳機。雙方距離不過七八米的樣子,幾乎是在面對面的槍斃。對面不過七八個人,連換彈夾都不用,三十秒之內,統統解決。

除了回蕩不已的槍聲,林家內院已經沒有其它任何聲音了。院子的主人們都已經目瞪口呆愣在原地,看著這不請自來的的雙方在他們家里上演血腥一幕。

直到槍聲已經結束了很久,林一卓和他的家人們依然癱倒在地上,身體仍在不受控制的哆嗦個不停……剛才雙方在交談的時候,那三個短毛看起來都十分的隨和親切。龐敖兩位先生說話多些,從言談舉止來看明顯是很有教養的讀書人。而那個自稱姓北的小伙子,雖然沉默寡言,但偶爾笑一笑就露出兩顆小虎牙,還帶著幾分天真爛漫之氣。

然而當他們手持短火銃站到那些夷兵面前的時候,三人都變成了冷酷無情的劊子手——即使林一卓這樣徹底的外行也能看出:這根本不是戰斗,而是在行刑處決!三個短毛,拿著某種奇異的,可以連續發She的短火銃,幾乎是在一瞬間,就把堵在內房門外的七八個夷兵統統打死——沒有搏斗,沒有反擊,甚至連掙扎躲避都很少,那些夷兵也和他們一樣目瞪口呆,直到被打穿身體時,才會發出不知道是因為疼痛還是因為驚訝的慘叫聲。

然后那三個短毛就不聲不響的走進內房去了……里面又是幾聲槍響,以及一連串西班牙語和土著語的慘叫聲……等到林一卓終于反應過來,開始能夠控制自己的手腳時,那三個短毛已經拖著一具上半身赤露o的白人軀體回到了他和他兒子面前。

“進去的還算及時,他還沒來得及脫褲子……但事情可沒完。”

北緯注視著林一卓的兒子,那個名叫林阿虎的小伙子。可憐的新郎官,新婚第一天就差點戴了綠帽。這時候卻也和他老爹一樣,手握菜刀卻在不停發抖。

“你既然結婚了,就不再是小孩子。身為丈夫,要承擔起保護家庭的責任。現在你的家人受到了這個畜牲的攻擊,這次有我們出手幫忙,但以后呢?作為一個男人,你應該怎么做?”

北緯的聲音還是那么不緊不慢,卻帶著某種小惡魔般的魅惑感,小伙子猶猶豫豫地舉起了手中菜刀……北緯腳下,那個白人男子口中發出嗷嗷之聲,努力想要掙扎躲避,但他的雙臂肩膀連同下巴都統統被卸脫了臼,既叫不出,也逃不掉。

“很好,不過這東西不是用來殺人的……這件才是。”

北緯輕輕撥開林阿虎手中的菜刀,反手遞給他一把軍用刺刀,同時在那白人男子的頸項部位和身體上來回比劃道:

“這里,大動脈所在,割開一刀,血就會不停噴出來,直到流干為止;或者這里也不錯:心臟部位,刺進去以后攪一下,保證立刻斃命,但要注意別被肋骨卡住刀刃;如果什么都記不住,就沖著眼睛直刺下去。用力刺,戳穿眼眶深入大腦,一樣效果……”

“北先生!”

旁邊林一卓終于忍不住開口,北緯回頭看了他一眼,眼中不帶任何表情。但林一卓卻嚇得接連后退兩步,又是一PiGu坐倒在地上,再也不敢開口——他看得很清楚,剛才這位北先生在朝那些西夷開槍的時候也就是這副模樣:面無表情,唇邊甚至帶著一絲漫不經心,就好像在做一件微不足道的工作。

林阿虎接過刺刀,又哆嗦了許久,忽然之間狂喊一聲,合身朝北緯腳下那具軀體猛撲過去,后者以極其敏捷的速度向后跳開,這才沒有被誤傷到。

只見那林阿虎好像發了瘋,就和當初第一次殺人時的葉孟言一樣,舉著刀子不管三七二十一只顧朝下亂捅,北緯先前說的那些全然白費。

不過再怎么胡刺亂捅,殺人的效果其實一樣,刀刃下那具白人軀體瘋狂扭動著,從喉嚨里迸發出的垂死慘叫之聲驚天動地。但外面的喧鬧聲仍在繼續,將內院一切動靜統統掩蓋。

漫天鮮血飛濺之中,只有林阿虎手中的刺刀依然不時閃出一絲寒光,猶如幼獸終于露出的獠牙。

等到這一切塵埃落定,那個倒霉的西班牙版高衙內再也沒了動靜之后,林家上上下下才終于從這場夢魘般的經歷中清醒過來。

那位林老太爺反應過來以后,所作的第一個動作就是抱著那盤銀子沖上來,把銀兩朝猶自在發呆的林阿虎身上塞。

“阿虎,阿虎,你快走,遠遠離開這里,別再回來!”

林一卓這時候也總算能夠再次開口,他用敬畏的眼神看著北緯等三人,臉上神Se頗為復雜:感激,懼怕,憤怒,甚至還隱約帶著幾分厭惡……眾多情緒混合在一起,到最后卻只是彎下腰去,深深施了一禮。

“幾位先生也請趕快離開吧,此禍我林家自當之。”

北緯看著他,臉上終于顯出一絲笑容,又露出兩顆潔白的小虎牙:

“我們當然會走的,只不過是在把善后事情料理完之后再走。咱們可不是易小川那種祥瑞,誰沾誰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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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五 善后之策
林一卓當然沒能聽懂北緯的冷笑話,但他用不了多久也就理解了——這些短毛敢作敢當,殺了人以后不是一走了之,而是要把后續麻煩統統攬過去,決不給呂宋島上的華人帶來任何后患。

不過短毛善后的第一件事情并不是急著收拾尸體,而是要打掃戰場——撿彈殼兒。

先前連續開槍She擊的時候固然很爽,事后收集彈殼卻是一樁麻煩事情——按照軍械組的要求:包括五四式手槍,五六式半自動步槍等使用帶殼彈的武器,在戰斗過之后,只要有可能,都要求盡量回收彈殼,以便于再次復裝。

于是林家上下再次非常詫異的看到:這三位先前收拾西洋人時冷酷無情的短毛先生,這時候卻毫無風度在他們家地板上爬來爬去,也不嫌血污骯臟,在那群白人的尸體堆中到處尋找著什么。如果不是這幾位還時不時很輕松的聊聊天,說說閑話,他們幾乎以為碰上了三個瘋子。

“怎么樣?龐參謀,我們的活兒干完了,接下來可是輪到你負責的——好好考慮考慮,不能拖累到這邊的人。”

因為在行動之前龐雨曾給.出過承諾,所以現在北緯把包袱全推到了對方頭上。后者也沒什么好推脫的余地,只是沉吟著點點頭:

“明白……我已經有了點頭緒,給點時.間讓我好好整理下思路……老敖,別光看熱鬧,你也負責情報的,幫忙想想辦法!”

…………

丟下那兩個人在大廳里慢慢.傷腦筋,北緯彎著腰,沿著剛才殺進門的路線一路撿彈殼,重又回到了內房門前。在這里他記得三人總Gong開了五槍,但現在地上居然一個子彈殼都不見了。

正在疑惑的時候,忽然聽到房間里面傳來一個怯.生生的聲音:

“你是在找這個嗎?”

從門扇后探出一個小小的腦袋,是個非常美麗可.愛的小女孩,頭上梳著一對長長的丫角辮,大而明亮的眼睛,小而翹挺的鼻子……簡直就像是個卡通人物。

她看起來只有十一二的樣子,還作兒童打扮,但.笑起來時嘴角邊已經有了淺淺的酒窩兒。小姑娘攤開雪白手掌,手掌心里正躺著四枚Huang澄澄的銅彈殼。

“啊,沒錯,原來被你撿了。”

北緯伸手想去.接,但那小女孩卻一下子又把手縮回去,很堅決地搖頭:

“不給!”

北緯一愣,如果是團隊中最擅長和兒童打交道的張宇在這里,看見這么可愛的小蘿莉肯定會笑瞇瞇摸出一根棒棒糖來,但北緯隨身可從不帶這個。他手下的偵察隊員中雖然也有這個年齡段的小孩子,但訓練時從來都是一視同仁。

“呃……這是我們的東西,再說你留著也沒用。”

北緯有些無奈的看著這個小蘿莉,如果來硬的當然可以直接拿回彈殼,但這小姑娘實在粉嫩可愛,竟然讓北緯這樣鐵石心腸的前偵察兵都生不出動武之心。

好在小丫頭終于開出了條件:

“東西可以還給你,但你要教我怎么打架。”

“打架?”

北緯瞇起眼睛,那小姑娘卻很認真的點著頭:

“是的,剛才我躲在床底下都看見了:那個欺負嫂嫂的壞人,被你一下子就掀翻……我也要學!”

總算是有些明白過來,北緯微笑著蹲下身子,與那小姑娘面對面平視:

“我已經教了你的哥哥,也很愿意教你,但這些格斗技能需要有相當的力量才能施展。你現在還太小,身體沒有發育成熟,要長大以后才能學習的。”

小女孩歪著頭看了他半晌,林家的家教顯然很好,這位大小姐雖然有些嬌縱,但還是很通情達理。

“好吧,那先還給你。等我長大了,記著要來教我哦。”

小姑娘把彈殼還給了他,北緯笑著點點頭表示感謝,掉頭離去。

“……我是程程,記住我的名字:我叫林程程!”

背后,那個女孩子忽然大聲喊叫,北緯只是揮了揮手,卻沒回頭。因此他也沒能看到:在他身后,小姑娘從脖子上面摘下一個小小荷包,小心翼翼把剛才不知道藏哪兒的第五枚彈殼放了進去,貼身收藏。

對此一無所知的北緯回到大廳里頭,見那里面已經收拾干凈,尸體都用白布蓋了起來,地上的血跡也都擦拭掉了。龐雨和敖薩揚正坐在桌前,一人捧著一杯熱茶,正在低聲與林一卓父子商量著什么。

見桌子旁已經為他留好了茶水和空座位,北緯老實不客氣走過去一PiGu坐下來:

“說說看吧,你們打算怎么個善后法?”

龐雨點點頭:

“目前初步有了個計劃……不過首先,林員外,林老太爺,咱們還是想再確認下:你們確定不想走司法途徑解決么?”

——這十幾個白人士兵持槍闖入民宅,還是在人家的大喜之Ri,意圖新娘子,這種行為隨便在什么社會下都是極為嚴重的惡Xing案件。龐雨他們以前曾經聽安娜談起過類似的事情,那是在歐洲,還是一對戀人之間的事情呢。結果兩個家族間為此發生大規模仇殺,死了上百號人,但按照西方的傳統,這種FU仇完全合法。

所以剛才他們通過對講機向安德魯咨詢了一下,順便讓他問問本地的法律如何。結果安德魯非常義憤填膺的表示:這伙白人完全是自己在找死,如果需要打官司的話,他很樂意作為代理人出庭,保證打贏官司。

——身為大貴族家庭的管家,通曉歐洲主要國家的法律也是安德魯的業務技能之一。因為這年頭主人是很少親自上庭打官司的,都是管家出面代理。這一時期的西班牙作為歐洲大國,它的法系還是相對比較完善的,為很多地區所采納。只要這呂宋島上執行的也是西班牙法系,只要這法律還有一絲公平,安德魯保證:一定能把發生在林家的這樁事件辦成正當防衛。

正是因為有安德魯的自告奮勇,龐雨和敖薩揚兩人先前才勸說林員外考慮走合法途徑解決這件事。因為他們所想出來的那條“善后之策”雖然可以解決問題,但后遺癥卻比較大,能不用,還是盡量不用的好。

當然他們并沒有安德魯那么天真,指望完全靠法律條文去壓服對方。只不過既然在法律上能站住腳,那西班牙人若把事情鬧大開來,他們自己的臉上也不好看。既然占住了理,再花些錢財打點下,用上中國人最擅長的“大事化小,小事化無”之法,能不能把這件事情就此揭過去呢?

他們勸林家父子考慮考慮。

但林一卓和他老爹的反應卻相當直接——無論龐雨他們怎么勸說,都只是搖頭。

“這官司豈是隨便能打的么。當年我們林家在大明朝時就是因為惹上一場官司,弄得傾家蕩產,家破人亡。如今在夷人的地頭上,還殺了他們這么多人,和夷人打官司……幾位先生,你們還是太……唉……”

林老太爺顯然是想起了過去的記憶,臉上現出痛苦之Se,看向龐雨和敖薩揚的目光中也很帶了幾分輕視,只是限于他們剛才的神勇,終究不敢說什么輕蔑之言,只是不停的唉聲嘆氣。

而林一卓的反應則是連連拱手:

“今Ri之橫禍,實是天上飛來。幾位先生仗義出手,保住我林氏一門顏面,已是萬分感激。豈敢再有非分之想。”

他回頭看了看墻角處那堆白布包裹的尸體,嘆了口氣:

“這十幾條人命終究是喪生在我們林家,我們林家死幾個人為其償命,只怕是在所難免。只恐那些夷人借機生事,報復我們整個華埠……剛才兩位先生說要按西夷之法與其對質,為我林家脫罪是不指望了,但若是能將報復僅僅限制在我們林家,不至禍及街坊鄰居,那也是天大的功德。”

說著,林一卓站起身來,向著北緯等三人深深一鞠:

“若是可能的話,還請將犬子阿虎一起帶走,也好為我林家留一條后。”

聽他竟然有交待遺言的味道,北緯極不高興的搖搖頭:

“胡說什么,林員外。我們既然說過負責善后,就肯定會把事情解決掉,不可能讓你們承擔后果的。”

他回過頭,看著龐雨等兩人,皺起眉頭:

“安德魯是個老天真糊涂蛋,你們難道也傻了?強龍還不壓地頭蛇呢,咱們今天上島時看到的一切難道忘了?還指望跟西班牙人講道理?再說我們馬上就要回去的,你們誰還想留下來慢慢打官司?……別再胡思亂想啦,還是用我們自己的方式解決!”

龐雨笑笑,兩手一攤:

“只是考慮某種可能Xing么……不過算了,林員外一家在這里住了這么多年,什么方式管用,他們最有發言權。既然他們說不實際,那就不予采納。”

于是最終決定還用短毛特有的方式來解決問題:既然息事寧人這條路走不通了,那就索Xing反其道而行之——把事情搞大!

一滴水在那兒最不引人注意?——在大海里。

一樁殺戮案件在什么情況會被人們忽視?——在更多,更大的殺戮之下。

龐雨和敖薩揚經過Gong同商議之后,拿出來的所謂“善后之策”,其實很簡單:繼續搞些事情出來,把西班牙人的仇恨都吸引到他們瓊州府短毛頭上。讓他們再也無暇顧及本地的華人區。

那個敢于如此猖狂的原因,無非是狐假虎威。對于呂宋島上的華人,西班牙人或許很強大,很有威脅。但在他們這群海南島上的穿越眾眼中,西班牙人也就是一窩紙老虎而已,根本不算什么。

至于具體采取什么方式吸引仇恨,在他們那個年代,一位世界級名人已經作出過非常轟動,非常成功的表率。

他的名字叫做奧薩馬.本.拉登……
zaq159951 發表於 2012-2-8 18:59
二二六 六個人的攻城戰(上)
是誰點燃了紐約的朝霞?

伊斯蘭的黑夜今天要溶化。

也許光明會提前到來,

我們聽見你的召喚:本.拉登.奧薩馬!

…………

龐雨已經記不得是從哪里聽來這首惡搞歌曲的了,但對它的印象卻很深,要遠遠超過原作那首切.格瓦拉之歌。以至于直到今天,在想起那個恐怖大亨的名字時,居然不由自主又把那首曲調給哼唱了一遍。

他和敖薩揚給北緯的最初建議就是效仿那位老兄,在馬尼拉的碼頭或者城市中什么地方搞一兩次Bao炸之類,如果可能的話,最好能設法炸掉殖民軍的軍火庫,相信一定會給西班牙人留下最為深刻的印象。

卻不料北緯在聽了他們的想法之后,雖然贊同他們的行動方向,但對他們構思的具體手法卻是嗤之以鼻:

“當真以為恐怖分子有多厲害么?靠小打小鬧的,能成什么氣候!我們不是恐怖分子,不搞什么恐怖活動,要玩也玩特種戰……咱們這邊有六七個人,正好一支小分隊的規模,足夠了。”

不愧這方面的專業人員,一旦放開了思路,北緯的膽子遠比那兩個外行參謀大得多。略加考慮之后,他很肯定的點點頭:

“既然要鬧,那就鬧場大的——我們直接進攻馬尼拉城!”

……進攻馬尼拉城?

——僅僅依靠七八個人外加一.艘小賽艇上裝載的半船軍火?

龐雨一向覺得自己思路開闊,敢.想敢作,但這回也著實給嚇了一大跳。看看旁邊敖薩揚,見他也一副目瞪口呆的樣子,才確信自己沒聽錯話。

不過無論他們多沒信心,北緯.是這次行動的隊長,旁人可以提建議,但最終還是他說了算。當然這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一點是……

北緯他居然真做到了!

次Ri,公元一六三一年,八月十一Ri,對于呂宋島上.的西班牙人,將是一個永遠難以忘懷的Ri子。

清晨,守門士兵像往常一樣打開了馬尼拉城的大.門——雖然他們在這里已經待了很多年,但依然保持了每天晚上關閉城門的習慣,一般土著和華人是不允許在城里過夜的,馬尼拉城仍然是作為一座軍事堡壘,而不僅僅是城市在使用。

往常這時候,哪怕天還沒亮,就總有很多本地人.已經等在了門口——小販子或是打短工的,就等著門一開就進城去找活兒干,馬尼拉城一天的繁華也由此開始。為了盡快通過搜檢入城,那些人往往會給守門士兵一些好處,所以值守早晨一班的開門兵歷來都被認為是肥差。

可是這天,當那.幾個昨晚賭博輸得昏天黑地,還指望早晨來撈些補貼的倒霉兵推開馬尼拉城大門時,卻并沒有看到預想中的蜂擁人流,那些小販子和短工苦力之類也來了,但都遠遠躲在一邊,帶著驚恐的眼神注視著城門口。

“我的上帝啊……”

當開門士兵看見門口多出來的東西時,他的第一反應幾乎是跪下祈禱——城門口新Cha了一個大大的十字架,上面還釘著一具半Luo人體,擺的造型幾乎和教堂祭壇上那位一模一樣,但卻是真人……或者應該說,真的尸體。

“這好像是……?”

驚魂略定之后,士兵們很快辨認出了那個倒霉蛋——總督大人的便宜小舅子?這家伙在馬尼拉城里也算是一小霸,神憎鬼厭的,不認識他的人還真不多。雖然包括白人在內,本地不少人都有過希望這家伙早Ri見上帝的念頭,但誰也沒想到,有朝一Ri他竟然會以這番模樣出現在眾人面前。

一開始眾人還想這是誰在報復,畢竟那家伙得罪的人著實不少,但很快他們就發現事情沒這么簡單。在那人的身后,還一字排列著十多具木頭架子,上面都掛著白人士兵的尸體!

這下就算是那些頭腦簡單的殖民地雇傭軍也知道事情大了,死一兩個人還可說是治安不好,一整隊士兵同時喪命,而且還被人用這么侮辱Xing的姿態掛在了家門口,那只有一種解釋:戰爭!

西班牙人起初時還以為是荷蘭人在向他們挑釁,因為在這一地區只有同樣名為東印度公司的荷蘭人有這實力,不過他們隨即找到一份文告,就掛在那冒牌耶穌的脖子上,顯然是兇手所遺留。

這份用西班牙語書寫的文告很快被送到了本地總督的案頭,西班牙總督只看了一眼就冷笑不止:一家從來沒有聽說的,名為海南瓊海貿易公司的商業組織宣稱對此事負責。同時他們竟然要求呂宋島上的西班牙人向他們繳納“海域使用稅”,按照每條船兩千個里亞爾的標準——聽起來根本就是癡人在說夢話。

而在結尾處,這群瘋子居然還正兒八經下達了最后通牒:要求西班牙人在早上九點以前在主城堡上掛出白旗,表示接受要求,否則,將會遭遇到“難以想象”的打擊。

“從哪兒冒出來的一群瘋子……上校,給你十天時間,找到他們,把他們統統吊死!”

西班牙總督立即召來本地殖民軍的首腦,向其下達了命令。總督給的期限很寬松,因為在他想來,無論是誰干了這件事,這時候肯定早就逃之夭夭。他之所以把上校召來正兒八經下命令,更主要還是為了安撫正在后堂大哭大鬧的情(女的Fu)Fu。

西班牙人占領呂宋六十年,其間也曾遭遇過一些危機。不過這一次,無論如何都不象什么煩——在早上九點到來之前,無論西班牙總督,還是雖然接受命令卻依然莫名其妙的陸軍上校及其手下官兵們,人人都這么想。

沒有人把那個時限當回事,各人該做什么還做什么。只是當城里大教堂在早晨九點與往常一樣敲響鐘聲的時候,西班牙總督稍微駐足聆聽了片刻。

“……當……當……當……轟!”

在最后一聲鐘響停止之后,總督又聽到了另一聲巨響,開頭時他還以為是教堂的大鐘壞了。但這位總督曾經上過歐洲戰場,參加過宗教戰爭,頗有些實戰經驗。他隨即意識到:那不是鐘聲,而是炮聲!而且,從空中傳來的彈道呼嘯聲,這位老兵出身的總督甚至能夠分辨出:炮彈正是朝他這個方向飛過來的!

——有人正在朝馬尼拉王城,朝他的總督府開炮!

“上帝!……真的是戰爭降臨嗎?”

盡管那炮彈并沒有能擊中任何目標,但總督大人依然絲毫不顧體面的躲到了桌子下面,那張漂亮的雕花紅木辦公桌未必結實,但至少可以帶給他心理上的安全感。

同樣漂亮的雕花大門被一腳踢開,他的陸軍上校連滾帶爬沖了進來:

“炮擊!炮擊!閣下,我們正在遭受攻擊!”

“我聽到了!是誰在打我們?……那群瘋子嗎?可他們從哪兒找來的大炮?”

謎團很快就被揭開了,卻是他們自己的火炮——在馬尼拉城外不遠處,有一處小小高地,因為地勢較為險峻,位置又好,所以在上面修建有一處炮壘,配備有幾門輕型火炮。

從軍事角度上這個位置選擇得非常好,堡壘扼守住港口與城外的要道。上面的輕炮可以瞄準各個方向——但也包括了馬尼拉城內。戰爭時期這里面當然是重兵駐防,但在長達十多年的和平之后,平Ri里這兒也就一小隊,十來個值班守軍而已。

呂宋島上的西班牙軍隊真是安逸太久了,他們一點都沒注意到這處炮壘的守軍從早晨起就沒再露過面,本應該去換防的士兵樂得多睡一會兒懶覺,也沒去向長官報告。

直到那座堡壘中的火炮忽然發出怒吼,而打擊的目標卻正是馬尼拉城本身之后,驚慌失措的西班牙人才發現異常。當即便有軍官帶人朝那邊沖過去,口中用西班牙語大喊著守軍隊長的名字——他們這種底層官兵當然還不知道那份文告的事情,只以為是里面人發瘋了。

不過隨即,在一聲清脆槍響之后,那帶隊的軍官忽然腦漿崩裂,一頭栽倒在地上。后面軍卒還在目瞪口呆的時候,槍聲又接二連三響起,轉瞬之間隊伍里又倒下三五人,個個都是傷在頭部和胸部,幾乎都是一槍斃命。

這邊立即也有人胡亂朝堡壘那邊開槍,但火繩槍的She程根本不夠,而且,他們甚至看不清敵人的位置!

“對方至少有幾十個人,而且全都是神槍手!”

有實戰經驗豐富的老兵立即做出判斷,當然是依據火繩槍的發She速度推算出來。堡壘中那些可怕的神秘She手依然在繼續收割生命,其She擊速度之快與命中率之高令人難以置信,幾乎在每一聲槍響之后,這邊都會倒下一個人。

“這是戰爭,真正的戰爭!我們面對的肯定是精銳部隊,戰斗準備不足,先撤退,撤退!”

當后繼指揮的軍官終于想明白:他們現在所面對的不再是本地愚昧土著,或是那些軟弱不堪的華人,而是一支和他們一樣善于使用火器,甚至猶有過之的正規軍時,他立即做出了最為正確和穩妥的判斷:先退守王城,再從長計議。

馬尼拉王城的大門又一次緊閉起來,呂宋島上的西班牙人終于意識到:就在這完全沒有預兆的情況下,一場戰爭忽然降臨了。
zaq159951 發表於 2012-2-8 19:00
二二七 六個人的攻城戰(中)
當……當……當……”

馬尼拉城中又一次響起連續鐘聲,但這不再是報時,而是報警的警鐘。

雖然自稱是菲律賓的統治者,西班牙人最初到達這里時不過才百來號人。經過這六十年發展,到如今也才大好幾千,總人口尚不足一萬。卻要控制超過兩萬戶的華人移民與數倍于此的本地土著,在他們的內心中,某種不安定的恐懼感,其實是時時刻刻都存在著。

從那處小堡壘中僅僅開了兩炮,She出的兩發實心炮彈其實沒有打中任何目標,甚至連個小火頭都沒能點起來,但卻已經將西班牙人在這呂宋島上貌似穩固的統治秩序給轟了個粉碎。

——此時此刻,驚慌失措,而又不明所以的民眾們紛紛從市場,店鋪,教堂,修道院等地方跑出來,街道上哭喊聲,叫罵聲響成一片,很多人驚恐的大叫著“戰爭來了”,如同一群無頭蒼蠅一般在路上跑來跑去。卻根本不知道是誰在向他們發動戰爭,又是為何而戰。

亂世必出亂民,大批流氓和小偷們趁機開始哄搶物品,打劫商鋪。而一旦有了搶劫,放火也成為必然的動作……很多地方開始燃燒起來,城市各處,一片混亂。

馬尼拉王城的城門口,約四.五百名西班牙的正規軍已經重新集結起來。這些人比城中居民總算要好一些,在稀里糊涂敗退了一場之后,他們終于弄清楚了狀況——至少知道敵人在哪兒。

“對方可能有五十到一百人左右,.但無論他們是誰,肯定都是最優秀的職業兵。他們的槍法非常精準,恐怕就連國王陛下身邊最精銳的卡斯蒂里亞She手團也難以企及。而且,對手的武器She程比我們遠,又占據了地利。我們上去后連人影都沒看見就被連續She殺……即使是您下達的命令,下官依然要說:強行進攻是很愚蠢的行為,閣下!”

城門口,一名先前撤退回來的.帶兵上尉正在與陸軍上校激烈爭吵。作為一名參加過歐洲三十年宗教戰爭的老兵,那上尉底氣頗硬,居然敢當面駁回上官要求再次進攻的命令。

但陸軍上校剛剛從總督那邊過來,才吃了總督一.頓劈頭蓋臉的臭罵——這么大規模的進攻,他這個軍事長官卻毫無察覺,絕對屬于嚴重的失職行為了。所以上校先生現在領到了一份新的時間期限:三個小時之內必須解決掉這伙破壞分子,否則他將被以瀆職罪送上軍事法庭,最起碼也是解職歸國。

可以想象,在這樣的壓力下,陸軍上校的脾氣肯定.不會好:

“混帳!亞羅爾上尉,就算你在歐洲戰場上得到過.國王陛下的親口嘉獎和勛章,也不許用這種口吻跟我說話!這兩天根本沒有船在港口靠岸過,五十到一百人?他們是從天上飛過來的嗎?”

但那名上尉只.是冷笑著,卻不理會他。老兵最清楚什么時候不能充英雄,必要時寧肯關禁閉,也不去送死。

無可奈何的陸軍上校看看旁邊,只好點了另一名軍官的名字:

“——你,桑丘中尉,給你一個連的兵力,去把那座堡壘奪回來!”

這位桑丘中尉剛剛從墨西哥調職過來,在那邊靠鎮壓礦工很是立了一番功勛,正是心氣高干勁足的時候,聞言答應一聲,當即整隊帶人,準備出戰。

來自歐洲的老兵油子亞羅爾只是嘿嘿冷笑,抱住雙臂,一副看熱鬧的樣子,即使上校威脅說要把他的帶兵職務解除,部下都交給桑丘中尉指揮,他也絲毫不為所動。

此時此刻,在那座堡壘內部。

這里當然不可能有那位亞羅爾上尉所推測的“五十到一百人”,實際人數要比那上尉推測的整整少了十倍——不多不少,正好五個人。

先前開槍She擊的其實僅有兩人,但絕對都是最頂級的She手:偵察兵北緯和神槍手阿水。步槍倒是動用了六七支,龐雨和敖薩揚兩人對自己的槍法不太有信心,干脆就只管裝子彈。王彥則負責把上好子彈的步槍送到兩位She手身邊——那兩人開槍時經常更換位置,以至于對面根本分辨不出這里到底有多少人。

在輕松打退了西班牙人的第一次試探之后,他們內部也發生過一次小小爭執。

“差不多該撤退了吧,這動靜足夠大了。”

龐雨是主張穩妥行事的,西班牙人的反應比他想象的還要混亂不堪。在他看來這次行動已經是很成功了——就算不考慮那封挑釁信件和飛進馬尼拉城的兩顆炮彈,光在他們身后,堡壘營房里那十多具在睡夢中被割開喉嚨的守衛尸體,也足夠把西班牙人的仇恨通通吸引過來。

但北緯已經殺開了Xing子,現在正是戰意高昂的時候,即使從望遠鏡中已經看到對方正在集結重兵,也沒有絲毫要走的打算。

“不著急,我這輩子還沒跟外國正規軍交過手呢。在現代時沒機會,到了這個年代,可要好好較量較量……就從西班牙軍開始吧。”

此時對面的西班牙人已經排成隊列,開始向堡壘這邊進發。說起來這還是穿越眾頭一回同這個時代的西方正規軍面對面交手,也難怪北緯想要掂量掂量他們。

在這個時代,所謂正規軍,強調的乃是紀律和勇氣,要求士兵在炮火的轟擊下仍然保持整齊隊形,冒著敵人的槍林彈雨從容裝彈,瞄準,She擊……這種戰術發展到極致,就是后世俗稱的“排隊槍斃”戰爭——戰場上兩支隊伍面對面站立,互相瞄準,乒乒乓乓一通對轟之后,誰剩下的活人多,誰就勝利。

西班牙此時乃是歐洲強國,它的軍隊已經有了一點后世近代軍隊的影子。雖然這邊只有一個連隊,一百多號人,但那些士兵依然排列成相當密集的隊形,在整齊的鼓點下同時邁步向前,雖然受到持續的狙擊,時不時倒下一兩個去,大隊人馬仍然不受阻礙,不停向前。只等著接近目標以后,一齊開火。

一頭野獸,雖然受到打擊,皮開肉綻,卻依然沉默著向你慢慢逼近……這就是西班牙軍此時的形象。這種氣勢很有壓迫力的,如果對面是一群烏合之眾,很可能會就此喪失信心。

只可惜他們所面對的,乃是一群不屬于這個時代的穿越眾。領先了幾百年的見識,使得他們對于西班牙軍所采取的這種線Xing戰術了如指掌——無論是優點還是缺點。

所謂線Xing戰術,無非是因為這年頭火器的殺傷威力還不足,才不得不以數量來彌補。在這個時代,直到后面的十八世紀,火槍的She程和發She速度還很有限;火炮在沒有普遍采用開花彈以前多半只能打一條線;而手榴彈等群體殺傷武器尚未被大規模使用。

一支訓練有素,意志力堅強的隊伍,還可以靠著紀律在炮火下維持住隊形,堅持到能夠發揮己方火力的那一刻,這才是線Xing戰術得以實施的基礎。說到底,這個時代的戰爭就是一道簡單的數學題:你的人力是否能夠大于敵人發She出來的火力?只要能頂得住,沖得上去,那就是勝利。

這群西班牙人現在正是這么干的,他們覺得自己能頂住那個小堡壘里面不停She出的子彈。士兵們高聲唱著贊美天主的歌曲穩步向前,同時也咒罵和嘲笑著那些躲在墻后的懦夫,指責他們不敢出來面對面較量。

殊不知在墻后那些狙擊者眼中,這群穿著紅白兩Se軍裝,挺著肚子邁鵝步的西班牙兵個個都與死人無異,現代人當然是最清楚那道數學題的結果——火力終將遠遠超越人力。依靠人命去拼子彈的戰術,遲早是會被淘汰掉的。

他們這邊人數雖少,但憑借先進的火器的戰術思想,能夠發揮出來的殺傷和破壞能力卻未必弱于對面,這正是北緯敢于留下來,和對方硬碰硬打上一場的底氣之所在。

眼看那群西班牙人漸漸逼近,北緯唇邊的冷笑卻愈發明顯。

“送上門的活靶子,不打他個狠的對不起人民對不起Dang啊……阿水,瞄好了,先打軍官!”

“……是。”

黎族獵人出身的阿水很少說話,但他手下的活兒從來都是干凈利索,以至于身為長官的敖薩揚都心甘情愿替他裝子彈。這小伙子也沒什么溜須拍馬的天賦,接過長官遞過來的步槍,卻連聲謝謝都沒有,直接就舉著向外頭瞄準了。

……槍口準星中,一個身材高大,健壯,而且正在聲嘶力竭叫喊指揮的紅衣中尉首先被套入目標——他太醒目了。這些西班牙軍隊在現代人眼中不算陌生,他們的服飾與電影《佐羅》中頗為相似,仍然是以紅Se與白Se作為主Se調,相當的鮮艷。而軍官服飾和士兵卻又有很大不同,非常容易辨認。

在這個時代的戰場上,這種差別有利于分清階級,指揮部隊,但是在面對幾百年后的特種狙殺戰術時,這種軍服上的差異,卻成為死神的催命符……
zaq159951 發表於 2012-2-8 19:00
二二八六個人的攻城戰(下)
“砰!”

一聲槍響過后,那位剛剛還被長官寄予厚望的桑丘中尉仰面朝天倒下了。后面陣地中,亞羅爾上尉用嘲笑的眼光看了看旁邊面如土Se的上校——還指望用一個被打爛腦袋的人來接替他么?

正如亞羅爾上尉剛才所遭遇的那樣:堡壘中槍聲接二連三響起,這邊一個又一個的西班牙人不停倒下。他們的火繩槍卻還沒達到She程,只能任憑對方收割生命。

陸軍上校臉Se煞白,雙拳緊握,恨恨盯著那處堡壘里頭,口中則在喃喃咒罵不已:

“卑鄙,無恥,懦夫……太不要臉了!”

也難怪他發飚——被打倒的全部是軍官和士官。這些隱藏在暗中的敵人絲毫沒有騎士精神,槍子兒專沖軍官頭上招呼。僅僅數息之前,那個連隊里面的中級和低級士官就死了個七七八八,一下子失去隊形,變得混亂起來。

士官是一支部隊的核心,沒有基層士官帶領,縱使士兵人數再多,也只是一盤散沙而已。作為一個團體,在失去了統一的指揮之后,那群士兵馬上呈現出各行其是的狀態——有些人依然在勇敢向前沖,而有些人就開始四處尋找掩蔽,當然也有試圖找到敵人反擊的,原本整齊的隊列已經不復存在,這群人已經從一支軍隊退化為一群烏合之眾。

“對面人不多,他們沒多少人的!”

能夠爬到高級軍官的位置,.那位上校先生還是有點軍事素養的,他終于看出來了——從那堡壘里She出的子彈雖然精準無比,但同時She擊的人數卻很少,說明對方人數不多。估計最多也就三四十……他恨恨盯了旁邊亞羅爾一眼,這些老兵就是狡猾,嘴皮子一翻就把敵人夸大了一倍。

“沖啊!沖鋒!向前沖!對面最多只有.一二十人,沖上去把他們全殺光!”

陸軍上校瞠目大吼,站在他現.在的角度上,適當的,小小的縮減一下敵人規模,為部下增加信心,是很有必要的。

西班牙畢竟稱雄歐洲多年,它的基層軍隊戰斗精.神還是可以的。先前只不過一時迷惑而已——連敵人的面都沒見到,就接二連三倒下一批人,還都是帶隊軍官,這種情況換了誰都會慌神。

但這畢竟是在馬尼拉城外,他們的主場。先前稀里.糊涂敗退了一次,已經很讓這些驕橫慣了的西洋士兵惱怒,此時得到了最高長官明確的指示,行動目標確定,這些大頭兵也是不怕拼命的!

而且,作為第一線的親歷者,更有人已經對敵軍.的人數產生懷疑——他們面對面看得最清楚:每次對面She擊時,最多不過同時兩處,難道對方僅僅只有兩人?

但這樣的想法.只是一閃而過,就算再怎么料敵從寬,這些西班牙兵也萬萬不會承認:堂堂歐洲大國西班牙的皇家軍隊,會被兩個人打成這副樣子!

“前進!沖鋒!”

雖然沒有軍官指揮了,但在十幾個最勇敢者的帶領下,西班牙在呂宋島上最精銳的一個連隊奮不顧身,還是英勇向前方展開了決死突擊。

堡壘這邊,通過觀察孔,望著對面展開豬突猛進的一幫子外國兵,龐雨和敖薩揚等人臉上卻都顯出某種笑意,就好像剛剛偷到了大肥雞的狐貍。

“嘿嘿,果然失去理智了,要這幫外國佬還真是容易。”

“近一點……再近一點……”

北緯倒是仍舊面無表情,但他手中抓著一個對講器,此時正在低聲向其中吩咐道:

“小山,注意了,聽我指令,準備拉弦。”

對講器另外一邊沒有回話,但卻傳來輕輕的,有規律的敲擊聲——潛伏在外面某處的張小山已經聽到命令,并且做好了準備……

一招鮮,吃遍天——挖坑埋地雷這種戰術,上次對付明軍圍剿時起到了大作用,這回拿來對付西班牙人,卻也一樣的管用。

當初決定前來搞偵察的時候,也不知道北緯是怎么想的,在雪風號上裝載了大量軍火物資,其中大頭就是炸藥。為了裝炸藥還硬是削減了成員名額,把體重超標的解席給排除在了偵察隊之外。

而現在,排除了解席后節約出來的一百多斤炸藥載重,就統統被埋在了堡壘外面那條小路上,因為是倉促行事,來不及搞上次那種定向雷布置,干脆全部埋在道路地面下頭,掩飾也不太好,如果是正常行走,碰上謹慎些的人,可能會被看出破綻。但在前方不斷有子彈打過來的前提下,相信就不會有太多人去注意腳下那略嫌松軟的泥土了。

這次沒有電子引爆器,采用比較傳統的人工拉弦方式,為此專門安排張小山趴在附近起爆。這小伙子經過嚴格訓練后已經深得偵察兵之精髓,自昨天半夜起就潛伏在那里,到現在小半個白天過去,偶爾有一兩撥路人,甚至還有些小動物從他身邊經過,愣是沒發現這里藏了個大活人!

小道上,西班牙軍仍在瘋狂突進,并未注意到他們剛剛經過一叢看起來絲毫不起眼的茅草。只有幾個跑太快的士兵踉蹌了一下,覺得地面道路似乎不夠平坦,還有些松軟陷腳。

——他們并不知道,自那叢茅草標志之后,他們就進入到一條死亡的區域:雷區。

沒有一個士兵注意到腳下,他們的目光都放在對面了,從那堡壘中She來的子彈變得很稀疏,偶爾才會響一下,雖然依舊肯定打倒一個人,但這種損失他們經受得起!

這時候所有人都能看出堡壘里面確實沒多少人了,甚至連上校所說的一二十個都沒有。只要沖過去,哪怕用刺刀拼,也肯定能把對方全干掉!

堡壘中,北緯作了個手勢,示意大家捂上耳朵,閉緊嘴巴。他自己則注視著對面西班牙軍隊伍的末尾,當最后幾個兵也接近了雷區之后,北緯也不說話,很干脆的在對講機上敲了三下……

火力……現代戰爭的特點,就是以火力取代了人力。只要釋放出火力足夠強大,哪怕區區五六個人,亦可以對成百上千的敵人造成重大殺傷。

不知道那位西班牙上校在感受到山路上那沖天而起的火光,Bao炸聲,以及撲面而來的沖擊波時,能不能想到這些。反正,自他被旁邊亞羅爾上尉撲倒后,就一直傻愣愣坐在地上,面如土Se,半天都沒動靜。

倒是那位亞羅爾上尉,畢竟是在歐洲戰場上經歷過血與火的殘酷考驗,反應更敏銳些,在及時撲倒了上官后,他自己還有余暇撥擋開從空中落下的幾塊殘尸碎肉,同時大聲咒罵:

“以上帝的名義起誓,這幫人比我見過的任何異教徒都要惡毒!”

這種時候,他這種富有經驗的老軍官終于發揮出最大作用來——眼見上官傻了半天都沒作出下一步指示,亞羅爾毫不客氣接過了指揮權:

“對方已經不是靠步兵能對付的……你,你,還有你——立即去城市和港口的各處炮臺通知,讓他們把炮口調轉過來,不要再顧忌什么,只管轟!其他人,原地建立防御線,封鎖各處路口,不要讓敵人跑掉了!”

以一名十七世紀軍官的標準來看,亞羅爾的素質已經是非常優秀了,只可惜比起現代軍隊培養出來的偵察兵,明顯還差了很多——等到他下命令的時候,堡壘中早已空無一人。里面的五名襲擊者,匯合了外頭張小山之后,趁剛才大Bao炸之后西班牙人驚呆的幾分鐘功夫,已經悄悄從早就留好的后路撤離了。

走在叢林中,聽到身后堡壘方向傳來的隆隆炮聲,北緯微微點了點頭:

“不錯,這么快就能想到用大炮轟,對方還是很有決斷力的。”

“北先生,倘若一開始他們就用大炮轟過來,我們豈不是很危險?”

旁邊王彥忍不住開口,雖然早知道這幫短毛“先生”個個膽大妄為,而且在聽到能幫他報仇的時候也曾歡欣鼓舞,并且奮勇加入。但是,當他親自跟著這伙人趁夜潛入西班牙人的堡壘,親眼看到那位北先生和他訓練出來的小張兩人,冷酷無情將一個個熟睡中的西班牙兵統統抹了脖子時,王彥還是憋不住尿了一回褲子。

不過那之后倒是膽大了不少,此后跟著搬尸體,埋炸藥,開戰后協助裝彈送槍之類,倒也都一一堅持下來。只不過,在跟著先生們輕輕松松一舉催滅一個西班牙人的精銳連隊,撤退離開的時候,卻忽然聽到他們用同樣輕松的語調談論起如果對方先用大炮轟擊一下,己方恐怕會先落得個同樣下場時,王彥才感到一陣陣后怕。

這幫短毛難道完全不怕死的嗎?以六人之力挑戰整整一島的西班牙人,這到底是勇氣還是魯莽?

面對王彥的疑問,后面龐雨輕輕笑了笑:

“不,我們當然怕死,而且恐怕比這邊很多人還要怕死。只不過,自信是建立在對敵人的了解上。一個很簡單的人Xing問題——換了你自己家里被一群陌生人占領,你會一開始就想到放火把整座房子都燒光嗎?”

王彥默然,這時候北緯又開口道:

“行了,別耽擱時間,咱們趕緊去第二陣地,活兒還沒干完呢。”

“還有……第二陣地?”

王彥目瞪口呆,他昨晚是被委派在這里挖坑的,隱約記得中途那幾位先生曾單獨離開了一會兒,本來想大概休息去了,沒想到人家是另有安排。

“當然,任何行動都要有備用計劃,你剛才不是問西班牙人一開始就發瘋用大炮亂轟怎么辦嗎?——無非換個陣地繼續打而已。雖然現在這邊干得還不錯,但那里的布置也不能浪費了。”

北緯回過頭,堡壘那邊炮聲已經停歇,西班牙人大概正在小心翼翼摸上去搜索戰果吧。

“我先前就說過:既然做了,就做到絕。西班牙人的噩夢,還遠未結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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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九 來自地獄……
亞羅爾上尉來自歐洲,作為西班牙王軍的一員,他在那場殘酷的宗教戰爭中曾經有過相當耀眼的表現,甚至還從國王手中領到過一枚勛章。

在長達數年的戰爭經歷中,他曾見識過各種各樣類型的戰斗風格。有充滿著英雄氣概,或者是騎士風范的——那多半是自己人。當然也有卑鄙無恥,專門用各種小手段Yin(左耳旁的Yin)人的,上帝作證,那些異教徒都應該下地獄。

然而今天,在這東方的馬尼拉,原以為除了一幫愚蠢土著和軟弱華人外根本沒有什么威脅的地方,亞羅爾終于見識到了,什么叫真正的惡毒……

剛才那一招:在地下埋炸藥,瞬間將一個連隊的士兵統統送進上帝懷抱,在亞羅爾看來已經是超乎想象的無恥。而等到周圍炮臺將這座小炮臺炸了個千瘡百孔,他親自帶著另外一個連隊,足足百余名西班牙軍重新殺入這處昨晚還是自家堡壘的地方時,亞羅爾才領略到,這些神秘襲擊者給他們留下的,遠不只那一處埋伏而已。

——先是有幾名士兵在門口踩上了削尖的竹簽,起初時沒人在意。直到幾天后,那些士兵全部傷口感染,又因為醫生沒能及時下決心截肢,導致他們最終一個個抱著比水桶還粗的傷腿痛苦哀號直至死亡,他們才知道那些小竹簽的可怕之處……不過在當時,這還沒有引起他們的警覺。

讓這些西班牙兵心驚膽戰.的事情發生在后面——當一名士兵率先推開某扇殘破房門時,有人似乎聽見了某種金屬彈簧的聲音,但還沒等他分辨出那究竟是什么,一聲更大的Bao炸響起,那開門士兵仰面朝天倒飛出來,臉上身上到處一片血肉模糊,整個人幾乎被炸爛了。

還沒等其他士兵反應過來,另外.一邊,某個軍卒又不知道踏上什么機關,身體一下子失去平衡,猛然向前滑倒。

本來光是摔一交也沒什么大.不了,但那個兵卻在半途中驟然停下,以一種非常古怪的姿態懸在半空中。從他喉嚨里只發出半聲慘叫便嘎然而止——在他身體下墜的路線當中,正橫著一根纖細而堅韌的鐵絲,不偏不倚,正切在那人的脖子上,身體下墜時的巨大力量全部作用于那段鐵絲上,立即將其氣管切斷。

游擊戰,叢林戰——十七世紀的軍人肯定沒聽說過這.些名詞。亞羅爾上尉再怎么經驗豐富,他也不可能猜想到:正在與他交手的這些人,其手段乃是來自三百多年以后,二十世紀的六七十年代,在血與火的南疆,在最為殘酷的游擊和反游擊戰中所形成,并逐漸發揚光大的伏殺戰術。

北緯本人在現代時從來沒上過戰場,但訓練他的.教官卻有不少是從越南戰場上下來的老偵察員,當年越南人用來對付美軍,后來解放軍又和越軍互相埋伏……種種手段早已摸熟摸透。任何地方,任何道具,都可以成為殺傷敵人的致命武器,哪怕是一根短短竹簽,一段細細鐵絲,都有可能要人一條命去!

不過偵察員們最愛用的還是餌雷:只要一枚手.榴彈或者輕型地雷,略加布置,就可以形成無聲無息的死亡陷阱。安排起來輕便靈活,什么地方都能布。

隨著接二連三.幾次Bao炸,又有數名士兵莫名其妙喪命,受傷的更是數倍于死者,聽到受傷者們聲嘶力竭的哀號聲,驚慌失措的西班牙軍胡亂朝四周圍開槍亂She,但卻連個鬼影子都沒打到。

“……上帝啊!”

“……這是魔鬼的手段!那些敵人難道是來自地獄嗎?”

“這里就是地獄!”

西班牙人很快便個個驚恐萬狀,這處小小炮壘今天似乎成為他們的克星。先前進攻時就已經遭受到重大傷亡,而現在,雖然攻了進來,卻連一個敵人都不看見,可死神卻依舊如影隨形一般,緊緊在他們頭上盤旋。

“這地方被魔鬼詛咒了!再待下去,我們都會死!”

——十七世紀的西班牙,乃是天主教信仰的大本營,它的軍隊自然也不可能游離于信仰體系之外,先是一兩個人在QieQie私語,但很快便化作全軍的哀號,在這種狀況下,縱使亞羅爾本人對宗教是不大感冒的,卻也不能再強求士兵們留在此處,否則,肯定會引發嘩變。

“把受傷的人和死者都抬上,我們先退出去,等牧師來做過祈禱,并且向地面撒過鹽之后,再進來收拾殘局!”

作為一名優秀的軍官,亞羅爾很快判斷在這里肯定是找不到敵人了。接下來他必須要考慮善后問題——先前有人推開營房的門,已經看到了那些原本守衛人員的尸體,他不能讓國王陛下的士兵暴露在這里風吹Ri曬。亞羅爾很清楚的知道,這回一退出去,憑那些神職人員的繁瑣和怯懦,沒一兩個星期休想再踏進來。總不能讓這些人在家門口腐爛掉吧。

一小隊士兵遵命進入,然而,就在他們搬動尸體的時候,Bao炸再一次發生,而且是連續兩聲響,這一下子又倒下七八個人……

“魔鬼!他們肯定是魔鬼!”

亞羅爾憤怒仰天大叫——那些卑鄙的異教徒襲擊者,他們甚至連死人尸體都拿來作為設埋伏的道具!

距離炮壘約一公里外,某處叢林中,剛剛還說要抓緊時間的北緯卻正駐足原地,專心致志地側耳傾聽著從那邊傳來的動靜。

手榴彈Bao炸和西班牙人叫喊的聲音傳到這里已經是隱隱約約,但北緯依然仔細聽著,并且屈起手指計算著什么。

“差不多了吧,聽聲音你留下的那些‘小禮物’他們是照單全收了。”

龐雨在旁邊看了看天Se,催促道:

“趕緊把最后一步做完,咱們也好早點撤退回家,安德魯說回去的時候不順風,怕是要多航行好長時間呢。”

“知道,不過我總Gong留下了十顆手雷,到現在才聽見八聲響兒……”

北緯面露微笑,又露出他的小虎牙來:

“既然安排下了,總希望能聽見結果才好。”

“切,能響八顆不錯了,就算你陷阱布置得好,沒給炮擊破壞掉,人家西班牙兵也不是豬,碰上幾次埋伏還不趕緊退出去,還在里面亂竄送死么……”

龐雨絮絮叨叨評價道,但他話音未落,忽然聽到那邊又是轟隆轟隆,連續兩聲。北緯朝他笑笑,最后兩根手指也彎曲下去。

“……靠,那幫人還真是不如豬!”

“既然設埋伏,當然要考慮到對方的反應。他們還是挺乖的,行動都在預料之內。”

收斂起笑容,年輕的行動隊長又恢復到原先的冷靜態度:

“走吧,去第二陣地,把最后的禮物給他們送去。”

…………

所謂第二陣地,只是一處很普通的小山坡。王彥站在坡上東張西望半天,也沒看出這里有什么被布置過的痕跡。他唯一能看出來的,就是這地方位置很好——山坡下,距離數百米遠的地方,就是馬尼拉王城的城墻堡壘,西班牙人在呂宋島上最大的軍營之所在。

只不過那幾位先生顯然胸有成竹,到了地頭之后便彎下腰去一頓猛刨,掀去掩飾的樹葉雜草之類,露出地面上幾個簸箕狀的土坑——難道這就是他們的布置?

不過隨即,王彥就有些明白過來——因為那些先生們隨后掀開另外一處樹叢,露出里面用油布包裹的大量炸藥——雪風號上裝載的Bao炸品,除了用在炮壘里面的,全都在這兒了。

這些炸藥已經被分配捆扎成大小不同的包包,只見那位北先生拿起一小包炸藥顛了顛,舉起手,朝著軍營方向略加瞄準,然后便將其放在某個簸箕坑的底部,拉出引線,蓋上一塊木板,又堆上些泥土,最后,取過一個大號的炸藥包放置在上面……

“這是……要把它丟到軍營里面去?”

王彥有些難以置信,他從沒聽說過還有用這種方式炸人的——這些“先生”們對于Bao炸物的運用當真是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其實何止是他,就算是很多現代人,在北緯親自表演出來之前,也從沒聽說過這種中國人民解放軍特有的“320爆破法”。

北緯手持一把小鏟子,一邊從容鎮定的調整著拋She坑角度,一邊低聲Qie笑道:

“咱們費了那么大勁兒,偷來一座炮臺兩門火炮,定準星倒火藥塞炮彈累得賊死……到最后卻只能打出幾發實心鐵球,還真不如這么干一把過癮!”

“你覺得用這種方法能炸掉軍火庫嗎?”

敖薩揚舉著望遠鏡,遠遠觀察著遠處西班牙兵營的動靜。雖然現在整個馬尼拉城在雞飛狗跳,大批士兵都被調出去了,不過這營頭里面還是有不少人的。而且,他們所看中的那個目標:一座完全用磚石壘成的結實大房子,周圍的兵丁絲毫都沒減少,反而還增加了崗哨。

這處兵營堡壘是馬尼拉城的主要防衛力量之一,大約有三分之一的守軍駐扎其中,其軍火庫更是貯藏了西班牙軍一半以上的武器彈藥。城墻上的火炮居高臨下,正對著華人居住的“澗內”區域,龐雨他們當初建議北緯搞恐怖活動,就是想要把這里給炸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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