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迷失在一六二九 作者:陸雙鶴 (連載中)

 
jack780111 2009-1-12 17:07:1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42 466257
zaq159951 發表於 2012-2-8 19:03
二四十 老臣之心
……你說的對,現在登陸還不是時候。”

夢想號上,皮革商人迪亞戈勸阻托雷斯船長的言詞雖然和那位亞羅爾上尉有所不同,但也大同小異,無非是一個清醒之人所能看到的正確局勢而已。

能夠在這種環境下混出來的,肯定不是愚昧之人,自然知道輕重緩急。故此那托雷斯雖然還不太甘心,但也總算暫時將其貪婪之心給抑制住。

“反正,那座島上的市場不比這邊差,到時候去那兒撈一把好了,哼,回頭再考慮這邊的事情……”

托雷斯上次送人時曾經去過瓊州府的碼頭,雖然沒能登陸上岸,卻也遠遠看到過大市場的繁華,想到那里即將成為自己的狩獵場,他的眼光又一次灼熱起來。

至于島上原來短毛的抵抗,在他頭腦中根本不成問題——眼前這么強大的武力,這么多的戰艦隊,在整個東南亞地區可謂前所未見。在托雷斯想來,如果西荷兩家能夠聯手,甚至連當年那套征服中國的計劃都未必不可以考慮當真實施起來。

上帝眷顧西班牙,來自文明.世界的強大武力難道還斗不過一群區區東方土著?笑話!

至于荷蘭人那邊,他們倒沒怎么.胡思亂想——當年荷蘭東印度公司最早看中的基地位置是在澎湖,為了搶占澎湖他們跟大明打過幾場,被趕出去之后才不得已去了臺氵彎。因此他們的首領從一開始就比較理智,知道眼前這個龐然大物不是他們能招惹得起的。

按照協議,西洋士兵都不允許.登陸,只能在船上休息。但艦隊的主帥當然不受此條限制。西荷雙方的主帥先后登岸,前去拜訪此間主人。

西班牙方面統軍的就是那位呂宋島陸軍上校,北.緯等人在馬尼拉城造成的大破壞幾乎讓這位老兄丟掉了飯碗,如果不是總督一時間找不到其他更合適的人來代替他,這位先生早就灰溜溜滾回歐洲了。現在他屬于“戴罪立功”狀態,如果這一仗不能取勝,那不但仕途全完,說不定還要上軍事法庭。

不過這位上校現在倒并不怎么擔心自己的前途——.連區區一條武裝商船的船主人都認為己方必勝,這位陸軍上校當然更對自家的軍隊深具信心。雖然他聽取了手下老兵上尉的意見,暫時按捺下搶劫廣州的念頭。但那也只是為了在干完“正事”以前不要節外生枝。

上岸的時候,這位上校還盤算著:等打完了瓊州.府回師的時候,是不是找個機會再到這里來繞一下,到時候借著讓士兵上岸休整的名義,把軍隊弄上岸去,然后……

正在洋洋得意.的時候,忽然迎面撞上另一個高鼻子,抬頭一看,卻是荷蘭方面的統領。一個名叫德包爾的商業協會頭目。

荷蘭東印度公司歷來是商人當家作主,包括軍隊也要受到商業協會的約束。本來普特曼斯想要親自出戰的,只不過這位老兄就任大員總督以后采取的措施比較激進,連臺氵彎島北部的西班牙人也吃過他幾次虧,結下了不小仇恨,這次與西班牙聯手作戰,總督閣下就不太適合親自出面了。

于是派了這位德包爾先生過來,此人較為圓滑,先前與西班牙人的合作談判就是由他主導完成的,而且他還是普特曼斯的連襟,關系上足夠親近,撈好處的時候自然不會忘了總督那一份,得以被委任為艦隊統帥。

敵對歸敵對,不過這兩位艦隊司令見面時倒還都維持了表面上的客氣,畢竟這是在外人地盤上,不能讓那些東方土著看出“文明人”之間的矛盾來。

雙方裝模作樣寒暄片刻,然后才并排前往官府。

殊不知就在他們模仿英國人鬼扯天氣的時候,兩廣總督王尊德正遠遠站在一處建筑物的外陽臺上,用一個西洋產的千里鏡關注著這群“西夷”的一舉一動。

那群老外雖然努力擺出一副親密無間的樣子,但中國人對于此類勾心斗角的事情最是精通,如何能看不出他們彼此間的戒備之態。

“周千戶所言不虛,這兩群西夷之間果然也是積怨甚深。如此甚好,他們彼此牽制,想必就不會節外生枝了。”

——先前這兩支西洋艦隊同時出現在廣州港外時,曾經讓廣州闔府大小官員驚恐不已。將近四十艘能夠跨洋航行的大帆船同時出現一個港口,那種視覺沖擊力可是非常震撼的!

對于總督大人要與西夷聯手平叛的主意,廣州府中贊同的人本就不多,只是因為頂頭上司堅持,才不好反對罷了。這段時間內,暗地里,也不知有多少彈劾的小報告被送往京城了。此時再看到那兩支艦隊居然龐大到如此地步,當即就有很多人公開跳出來,主張絕不能放他們進港。

幸虧這時候有“深通夷情”的人站出來說,那兩支艦隊并非一家,彼此間還有仇恨。即使放他們進來,也不至于作亂。若在平時這種沒有根據的推測之辭肯定不值一論,但現在兩廣總督本人正需要找個臺階下,于是就接受了這種論調。

此時此刻,面對著本地最高上官的夸獎,錦衣衛副千戶周晟臉上卻顯出一絲苦笑——關于荷蘭與西班牙的敵對關系還是他以前在瓊州島上跟那群短毛聊天時無意中聽來的,當時不過是閑聊當故事聽,沒想到那幫人對海外局勢果真精通無比,隨口道來的一些海外奇聞,外國軼事,現在看來竟是絲絲入扣,絕非虛妄。

旁邊的方文正悄悄向他使了個眼Se,臉上頗有得意之情——他們這對難兄難弟先前一直坐冷板凳,好不容易熬到這時候,真正要征討瓊州了,總算有人想起他們兩人曾去島上勸降過,算是“通曉賊情”,于是又把他們拉了出來。

方文正本人是沒什么能耐的,最多到時候帶個路什么,而且他還只記得從碼頭到監獄的路……可周晟一開口就在總督面前博了個頭彩,在方文正看來這當然是屬于他們兩人的功勞。

但周晟本人卻是雙眉緊鎖:

“短毛既然深知這些西夷的虛實,卻又對其毫不在意,肯定是有充分把握對付他們了。此戰雖有西人相助,怕也是兇多吉少……”

周晟心中泛起一絲疑慮,只是此刻非但王尊德在場,在他身邊還站了一大堆人,不是巡按就是布政使,個個都屬于廣東官場上巨頭級的人物。他這個錦衣衛說起來名聲顯赫,但在這群強者面前也就是一個不入流的佐吏而已,豈敢輕吐不利之言。

另外一邊,幕僚陳耀卻輕輕拿起一件衣服,去披在王尊德肩頭,低聲道:

“海風甚大,思公既是已看過西夷軍容,不妨入內休息片刻,待會兒還要接見夷酋,不能短了精神。”

王尊德輕輕嘆息一聲,垂手接受了下屬的好意。這位兩廣總督本就生的清癯,而就在這短短幾個月內,他的身體狀況更是急轉直下,到現在已經瘦成了一把皮包骨頭,臉上病容明顯,任何一個人都能看出來——這老頭兒的時間不多了。

事實上,在原本的歷史上,兩廣總督王尊德正是在這崇禎四年卒于任上,到現在九月份,皇帝都已經下旨追贈他兵部尚書,設壇祭拜了。然而在這個時空,也許是因為心中有所掛礙的緣故,老家伙居然又多撐了一段時間,也算是蝴蝶翅膀對歷史的又一次小小扇動了。

王尊德環顧屋內,抬手示意各人坐下。兩廣官員,諸如巡按,布政使,按察使等文官,以及總兵,參將,游擊,守備等武將,只要在廣州府的,都已經齊聚于此。另有很多官衙在外地的,也專門趕了過來——此次出兵乃是廣東近年來最大的軍務。為了湊集征討兵力,總督府除了向外省如云南,福建等地要求援軍外,本省守軍更是大量抽調。此時在這里的,不但有本軍所屬駐東莞的廣州兵備道,還有周邊的韶南,惠潮,高肇,羅定等地兵備道將領,也都專程過來聽候命令。

兩廣諸將,盡集于此——除了守在瓊州對面的雷廉兵備,以及早就陣亡了的瓊州參將。

此時此刻,只見這位“欽差總督兩廣軍務兼理糧餉鹽法巡撫廣東兵部左侍郎兼右僉都御使”王尊德王存思老大人緩緩抬起頭來,臉上面容雖然憔悴,眼中神光卻是清亮無比,簡直是在熊熊燃燒著的兩團火焰。

“老夫知道,在座諸位中,并不是所有人都贊同老夫剿滅瓊州髡人的策略。那些髡人行事機敏,從不擾民,而且治理地方起來,甚至比我大明朝廷還略勝一籌……不用奇怪,王介山送回來的那些文書,老夫每一份都仔細看過。對于那些短毛的了解,老夫自信并不比在座諸位差。”

“知道還要打……”

方文正在心里悄悄嘀咕了一句,但眼見眾多大員都是低頭不語,他這個小吏哪敢多話,和周晟兩人坐在最外圈,一樣乖乖低頭作聆聽狀。

“老夫也知道,未得朝廷旨意,擅自與西夷交涉,更與之談及兵事,此乃重罪。此刻想必有很多彈劾老夫的表章已在進京路上,自不待言。不過……”

王尊德忽然嘿嘿笑了兩聲,指了指自己的面Se:

“想來天子接報之Ri,老夫已不必在乎那些彈劾了。人生在世,總算得以肆意一番,也不枉那二十載寒窗苦讀。”

轉過身去,王尊德背后的墻面上,懸掛著一幅地圖,正是王璞從短毛那里偷繪來的堪輿地形圖。王璞偷了可不止一次——此人進士之才,記憶力極其出眾,每次偷偷看一點,牢牢記在心里,回家后立即畫下。這樣一點一點的,居然讓他差不多把整個大明疆土全圖都給繪制出來了,雖然在細部上還有很大偏差,但比起這個時代明人自制的地圖,卻是天上地下,精準了不知道多少倍去。

兩廣總督的手指緩緩在那地圖上劃過,在東北,陜西等地方久久停留,同時嘆息道:

“朝廷的形勢,諸位也都清楚:遼東局面已是不可收拾,陜西那邊也是Ri益窘迫,雖有諸位督撫苦苦支撐,奈何當今天子卻是Xing急,今Ri方才聞聽策略,卻恨不得明Ri就要見效……兩年前才剮了一個督師,如今又將三邊總督下獄……”

旁邊的廣東巡按兼監察御使梁天奇馬上豎起耳朵——他這個御史代天巡按,職責就是監察地方官的言行——要往朝廷里頭打小報告,彈劾的官員當然是越大越好,效果越轟動越好。

前一陣子陜西巡按吳牲上疏,以“循撫諱剿,茍圖結局”罪名,一本攻倒權勢滔天的三邊總督楊鶴,已經成為其他御史同僚的偶像,梁天奇這里難免想要效仿一下。

他知道王尊德與楊鶴是極好的朋友,他也知道王尊德此言是有感而發——今天早晨剛剛送來的邸報他也看到了,里面有這么一段:

“甲午陞洪承疇為兵部右侍郎兼右僉都御史總督陝西三邊軍務,命逮楊鶴至京究問。”

同為甲辰科一Dang,楊鶴倒臺入獄,王尊德兔死狐悲也很正常。不過這老家伙一輩子剛正嚴直,幾乎沒什么把柄給人抓,想不到臨到老來卻如此大膽,居然敢當著那么多人的面,口出對當今天子怨望之言?

只是看看王尊德那張老臉,梁天奇心頭熱火又不得不熄滅下去——這老頭兒也知道活不了幾天啦,所以才這么肆無忌憚。自己前幾天剛剛派人送往京城一份彈劾表章,攻他私結外國,擅開邊釁,這還可以說是就事論事。但如果現在攻他心存怨望,到時候老頭子一死,天子必然要優撫,自己反而變成說死人壞話,聲望受損,那就得不償失了。

無可奈何,梁天奇只好低下頭去,繼續聽老家伙發飚:

“髡人多才智,撫髡以制夷……確實是一條可行之路。可是,當年遼東建奴未曾起兵時,不是也曾被倚為邊軍重鎮?誰知道那些髡人得勢之后會不會成為第二個奴酋!縱使他們外表恭順,其內心如何,仍是不得而知。天子不會有那個耐Xing,朝廷也沒有那么多時間去考驗他們,而我大明……再也冒不起這個險!”

砰的一聲,王尊德一拳頭砸在那地圖上:

“遼東,陜西,已是糜爛,我們兩廣決不能再亂!故此,無論那些短毛如何做作,本督業已下定決心!”

廳中無論文武,眾人同時站起,低頭聽令。

“——明Ri戊子,全軍出戰,剿匪平叛,復我大明瓊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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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一 主帥
東風獵獵,戰旗飄飄。

大明崇禎辛未四年,戊戌月,戊子Ri,公元一六三一年十月十二,明帝國嶺南地區近年來最大的一次軍事行動終于全面展開——他們將要收復被“短毛髡匪”侵占了將近兩年的瓊州府。

昨晚還覆蓋了半個港口的那幾十艘西洋軍船已經逐次離開廣州氵彎,率先向西開去。按照與兩廣總督的協議,西班牙與荷蘭的軍隊將在這次平叛戰斗中擔任前鋒。這些西洋人肯這么賣力當然不是沒有原因的——同樣按照與兩廣總督的協議:他們有權保留在戰斗中獲得的所有戰利品,包括那艘傳說中可以無風自動的大鐵船,到時候也將歸西洋人所有。

可以想象,如果那些西洋人當真攻上了島,肯定是大搶大掠,不過朝廷官員對此并不關心——只要能收復領土,從逆刁民死多少他們都不在乎,反正還可以從大陸上遷移過去。

這時候碼頭上正在上演祭祀軍神的儀式,大軍征伐不比一般出兵,各種規矩可著實不少,諸如祭天告地之類,一整套演練下來,差不多也大半天過去了。那幫老外原來還饒有興致想要留下來看看熱鬧的,不過卻被明軍毫不客氣地擋在了外面——開玩笑,這套儀式本來就是為了取悅神靈,保佑戰勝的,要是讓那群不懂禮數的西洋蠻夷沖撞了軍神,豈不是自討苦吃。

于是那些西洋人最終還是憤憤離去了,現在留在碼頭上的全是大明自家將官。除了昨天那些跟著王尊德的兩廣本地文武官員以外,來自福建,云南,貴州等地的客軍將領亦在其中。這次出征,從外省調來的客軍約占一半,其中大部分都是少數民族部隊,故此他們的將領穿著也是千奇百怪,與明軍風格大不相同。

不過客將隊列中為首那人.卻身披大紅蜀錦戰袍,一身標準的明將裝束。此人身材魁梧,相貌粗獷,看起來好像是個只知道廝殺的武夫,可唯獨雙目細長,偶爾開闔之間,便顯露出十足的精明之Se,顯然絕非頭腦簡單之輩。

從胸前的虎豹花紋補子看,此人.的官位可著實不低。然而他的年紀卻并不大,不過二十多歲光景。武將中如此年輕就能出頭的,十有是依靠家族余蔭。但這個年輕人卻絕非如此。

他少年時就離開了家族,遠赴.RiBen,后又轉赴臺氵彎,在短短十年之內便創建出偌大勢力。先是做了幾年海盜,之后接受朝廷招安,亦官亦商,發展奇快。如果按照歷史原本的軌跡,他在不久之后便將擊敗其它所有競爭對手,成為南洋海面上最為強大的海上霸主。

——此人當然便是福建水師的游擊將軍,鄭家艦隊的.首領鄭芝龍,這一年,他才剛剛二十七歲。

好不容易,禮儀祭祀那一套做完,按照慣例總督大.人總要說幾句話。該說的其實昨天都已經說過,戰前動員這種事情只對本省軍官有效——大凡客軍出戰,打勝仗時沖上去占占便宜還行,若形勢不妙時壓根兒別指望他們會下死力,即使朝廷在計算軍功時專門對客軍翻倍,效果也很有限,所以這年頭作戰主要還是靠本省軍隊。

不過王尊德的目光仍然首先落在了鄭芝龍身.上。這一次大軍渡海作戰,廣東水師自己的船隊只能占很小部分,大頭完全要依賴福建船隊輸送,鄭家的協助至關重要,這方面還是只能依賴客軍。好在聽說短毛并無水師,那艘無風自動的大鐵船迄今也只是傳說,沒什么人親眼見過。再加上有西洋人的巨艦大炮頂在前頭,這一次應該不會有海戰,僅僅渡個海送送軍隊,客軍還是能勝任的。

福建巡撫熊文.燦雖然和他在朝堂上互相攻訐,在這件事情上總算比較上道,派了福建水師的主力前來相助。鄭氏這幾年先后攻滅李魁奇,鐘斌等部,又把曾經縱橫廣東的巨寇劉香壓得抬不起頭,聲威赫赫——其實后者主要是給短毛打殘的,但短毛肯定不會來找朝廷敘功,大明水師自己又太爛,結果反便宜了鄭家。

“飛Huang將軍,此番渡海,全要仰賴將軍麾下了。”

見總督來到自己面敘話,鄭芝龍當即彎下腰去:

“總督大人盡管放心,末將等定當效死。”

王尊德點點頭,猶豫了一下,還是揮手把另外一邊文官隊列中某人召喚過來。

“鼎如賢弟,此番出戰,陸上當然以賢弟做主,但海上之事,還望多聽聽鄭將軍的意見。”

被叫過來的也是個小老頭兒,白胡子一把了,但比王尊德還要年輕些。此人名叫邢祚昌,現為廣西布政使司右參政,屬于文官系統。按理說這打仗跟他沒什么關系的,不過大明朝雖然吸收前宋教訓,不完全搞“以文馭武”那一套,但自從太祖,成祖以后,歷代皇帝都嚴格壓制武將。到了這崇禎年,朝中早就是文尊武卑的格局,一個五品將軍的地位還不如七品縣令。

而且明代的文官還有個特Se——他們從來都認為自己是文武雙全的料子,上馬治軍,下馬治民乃是理所當然。于謙,王陽明等一批強人的出現更是加強了這種自信,連朝廷也覺得這是理所當然。

到現在,大明帝國的軍隊基本上都是由文官來統帶,自然也包括這位刑參政——他身上還背了一個“欽差整飭廣州管柳州慶速思恩等處兵部道”的銜頭,這次從廣西調來的部隊全是他的屬下,所以他出現在軍中倒也沒什么不正常。

只有一件事情是不尋常的——其他帶兵前來的文官都不準備出戰,而邢祚昌卻將隨同大軍一起出征瓊州。右參政官階是從三品,配合明帝國文尊武卑的制度,全軍之中,哪怕是廣州府總兵官的地位也不如他。

而王尊德更將自己的總督節旗假借給他,也就是說,這位右參政還有一個代表兩廣總督的身份!這樣,邢祚昌就名副其實成為了這支平叛大軍的主帥。

本來身為總督,如果王尊德身體還成的話,統領這支軍隊那是天經地義。如果總督本人情況不好,不能親自出馬,指定一個主帥……勉強倒也可以,但那是在軍隊規模不大的情況下。

像這樣數萬人的大軍,其總帥之位非同尋常,嚴格說起來連南京兵部尚書都不敢僭越私定,肯定要上報北京決斷的。而王尊德卻這樣隨隨便便就定了下來,雖然有天子許其“相機處置”的旨意在,卻也很不合規矩的,肯定會招來猛烈彈劾。不過王尊德顯然已經不在乎這些,他最近做的大膽事情多了,也不在乎多這一樁。

當然王尊德肯定不是出于無聊才去做這些事情,他之所以盡最大努力,一定要把那邢祚昌推上這大軍主帥之位,當然有其原因的。

——邢祚昌是瓊州府文昌縣人,自從老家陷落賊手之后,先后幾次上疏請求朝廷發兵剿滅瓊州叛匪,屬于最死硬的剿殺派。海南島上穿越眾的勢力并沒有抵達那個地方,因此也無法通過他的家族搞溝通。這次出兵剿匪,邢祚昌堅決要求隨大軍出戰。其本人戰意旺盛,用現代詞來形容,那叫“主觀能動Xing極強”,讓他為帥,肯定會盡心盡力剿匪——但這只是一個原因。

而更重要的原因則是——邢祚昌他也是萬歷三十二年甲辰科中的進士!與王尊德為同年,同Dang,兩人同氣連枝,平Ri里關系就甚為密切。王尊德前不久還幫這位老友向天子請示,允許他在家鄉立塊進士牌坊,以為子孫后代之榮耀,只是因為髡匪作亂才耽擱了。

王尊德自知時Ri無多,肯定要考慮下身后事情。本來誰來接替這兩廣總督的位置對他來說無所謂,但偏偏那個專門跟他作對的福建巡撫熊文燦也在覬覦這個位子,而且,據朝中傳言,這家伙還很有可能成功!

于是王尊德就很不滿意了,老頭子品德再好,脾氣還是有的——哪怕自己干不了,也不能讓這對頭干上!于是他決定拼一把,將這位老朋友推出來,如果大軍旗開得勝,對自己的所有攻訐自然煙消云散,而邢祚昌手頭又有了最重要的軍功,到時候在遺表里面提一句,沒準兒還真能推老朋友一把。在大明督撫中仍保留一位甲辰科同年,無論如何不是壞事。

如果這一仗打敗……那也無所謂了,反正所有罪責都是自己這個將死之人來承擔,邢祚昌無非原地踏步而已,也牽連不了太多。

因此他才做出了這個在旁人看起來是“囂張跋扈”的決定,硬將一位文官參政推到一軍主帥的位置上,也算是他王某為甲辰科同年們所作的最后一次努力吧。

面對著邢祚昌與鄭芝龍這一文一武,王尊德臉Se復雜,心思更加復雜——邢祚昌雖然在地位和資歷上都遠遠高過鄭芝龍,這次也是名正言順的一軍主帥。而因為鄭芝龍的降將身份,朝廷中絕大多數文官是壓根兒看不起他的,正牌進士出身的邢祚昌肯定也是如此。

不過王尊德心里清楚,在戰場上,文化程度如何實在跟勝敗關系不大,真要論打仗的本事,邢右參政這個文官比起海盜出身的鄭某肯定差遠了。

他費了那么大勁兒,湊出這么大個陣勢,當然不想打敗仗的,所以才專門把邢祚昌叫來囑咐一聲。好在后者并不是什么眼高于頂的狂妄之輩,這老頭兒年紀雖大,架子卻不大。王尊德一說,便主動向鄭芝龍說了些要多多討教之類的客氣話,后者自是鄭重施禮,連聲表示自己一定竭盡全力輔助大人,決不推諉藏私。

見這一文一武相處甚好,王尊德心中略微寬慰一些,想了一想,他決定再把自己內心深處的那個打算透露一些出來,好讓下屬們領會執行。

“鼎如賢弟,飛Huang將軍,此番南軍盡出,數萬精兵以雷霆萬鈞之勢力壓瓊州,想來旗開得勝自是不在話下。只是,還有一事,兩位可多加注意。”

那兩人對望一眼,同時彎下腰來:

“請總督大人吩咐。”

王尊德捋一捋胡子,望著港口外,那些西洋船遠去的方向,眼中透出一股森嚴:

“如今在這南海一帶,西夷的勢力也太大了些。本督雖然不取那‘以髡制夷’之策,但如果能借短毛之手,消耗一些西夷勢力,卻也不是壞事。”

“大軍在外,臨戰時機,兩位盡可自行決斷。不過本督以為登陸不可過速,盡量讓那髡人與夷人兩敗俱傷才好。到最后再用朝廷大軍上去收拾殘局,如此一舉兩得,我大明海疆可安也。”

邢祚昌眼中現出一絲猶豫——短毛對老百姓一向還不錯,這一點連他這個鐵桿剿殺派也不能否認。但那群西洋人這么急赤白臉出動打前鋒,明擺著是要沖上島去搞大搶劫的,如果明軍登陸過遲,到時候海南島上的老百姓可就要倒大霉了……連他自己的老家也在島上啊。

不過看到老友殷切的眼神,再想想自己的仕途,邢右參政還是一咬牙:

“存思兄之意我已明白,一定會謹慎從事。”

然后,當王尊德的目光轉到鄭芝龍身上時,后者也毫不猶豫的點頭應承:

“總督大人盡管放心,末將知道該怎么做。”

一邊說著,鄭芝龍微微抬起頭來,眼中卻是透出一絲精芒。

…………

同一時刻,瓊州府綠區基地,電訊室中,電報員張小江正在聚精會神接受一份無線電報。在完成翻譯之后,他迅速把電文送到主會議室,在那里,一群人正坐等他的信息。

龐雨接過電文看了幾眼,臉上微微現出驚訝之Se:

“討伐軍出動了,明軍大隊還沒離開港口,但西洋艦隊已經先行出發……怎么總Gong有四十二艘大帆船?比威廉姆那封信中所說多了好幾艘么。”

解席拿過電報仔細看了看,點頭道:

“既然是張大江和程老倌他們一條一條數出來,應該不會錯。多個幾條也無所謂了,反正一樣收拾。”

幾人正在談論時,忽然門外有衛兵進來報告,說有兩位客人前來拜訪,但在碼頭上被攔下了。

衛兵隨即送上一份有點眼熟的名帖,以及報上了那兩位客人的姓名,當室內眾人聽到那兩個人的名字以及看到那名帖時,所有人都吃驚跳了起來。

——兩位客人,一個名叫鄭芝虎,一個叫鄭彩。他們送上的帖子,則還是跟以前那份一樣,用金漆寫著:

“南安鄭芝龍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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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二 來臨
鄭二當家,彩軍師,兩位膽子不小啊,現在這時候還敢過來?”

龐雨和阿德出馬,在碼頭邊上附屬的會客室里與鄭家二人碰了面。不過現在這個會客室里已經是空空蕩蕩——由于備戰,桌子椅子沙發擺設已經全部搬空,連玻璃窗都卸掉了,幾個人只能站著說話。

面對龐雨的調侃,鄭芝虎只是摸著腦袋嘿嘿傻笑:

“大哥說沒事,那肯定沒事,所以俺們就過來了。”

“…………”

趙龐二人互相看看,鄭芝龍這個人果然厲害,雖然從沒有和他們面對面打過交道,卻已把他們這些現代人的行事風格摸了個通透。

“好吧,那么你們來干什么?”

阿德決定開門見山,大戰在即,也沒興趣再跟他們磨嘴皮耗時間。卻不料鄭芝虎二話沒說,撲通一聲跪到在地,先咚咚咚給龐雨磕了三個響頭:

“龐軍師,若不是你上次的提醒,俺蟒二說不定就沒命了,此番前來,第一件事就是叩謝救命之恩!俺蟒二欠了先生一條命,Ri后若有差遣,萬死不辭!”

“……啊?”

這邊兩人自是吃驚不已,詢.問下來才知道,原來鄭家艦隊前些Ri子又跟劉香沖突了一回,在戰斗中鄭芝虎過于勇往直前,結果被敵人用漁網罩住拖到海里去了。幸虧鄭芝虎上次聽龐雨提起過這種事情,回去后閑著無聊還真琢磨過該如何脫困——于是他手臂上總是帶著一對護腕,里面縫了兩張刀片,很輕松就掙脫出來,然后把對方殺了個屁滾尿流。

仗打贏了,可鄭芝虎回到家以后.卻是后怕不已。自家人知自家事,當時在水下已經是九死一生的局面,若非在心理和器具上都有所準備,十有是會喪命的。

海上漢子最是直爽,于是他過.來后別的話先不提,先磕上幾個頭再說。

當然二鄭此番前來并不僅僅是為了致謝,他們還.是有任務在身的。兩人帶來一封鄭芝龍的親筆信,在信中,鄭芝龍向瓊州島上的短毛提出了一項頗為出人意料的建議。

…………

送別了二鄭,趙立德與龐雨兩人都帶著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返回到營地里,老解北緯等人正在商討兵力分配事宜,見他們倆面Se古怪的返回來,隨口詢問道:

“鄭家人想干什么?”

“是來打招呼的……二鄭專門給咱送來這些東西。”

龐雨朝后面招招手,幾名勤務兵抬著大堆大堆.的布料走進來,攤開一看,居然全是繡著“鄭”字標記的旗幟。

“鄭家的意思:這.次朝廷大軍來勢洶洶,如果我們抵擋不住要坐船逃跑的話,把這些旗號掛在船頭,他們的水軍會放我們一馬,而且在整個南海上也沒人敢動咱們。”

眾人紛紛湊過來看著那些旗幟,都樂了。

“這就是Ri后號稱一面就可以縱橫南海的鄭家標旗?”

“據說以后鄭家勢力大了,這一面旗子要賣兩三千兩銀子呢,我們留著,以后沒準兒還能發一筆……”

大家七嘴八舌開著玩笑,但解席卻不太相信的樣子:

“這么說他們還是一番好意了?”

“那可未必。”

阿德微微冷笑著:

“就算我們當真頂不住了,也不敢掛上這些旗幟逃跑啊——誰知道鄭家是不是打了黑吃黑的主意。其它勢力不敢輕舉妄動,不正好便于他鄭氏獨吞么。”

“是啊,逃跑的人肯定會把好東西都帶在身上……到時候明軍不過奪回地盤,西洋人無非搶些財物,而他鄭家卻可以得到我們最核心的設備和技術……很高明的策略呢。”

龐雨也在一旁冷笑,雖然先前交涉時那二鄭表現的非常誠懇,鄭芝虎更是口口聲聲不忘龐軍師的救命之恩,只可惜要想瞞過兩名看過無數表演的現代人,那火候還差點。

“那還把這些東西收進來干什么,不理他們就是。”

解席沒好氣道,但馬上看到趙立德搖搖頭:

“不妥,到目前為止,他們所表露出的還都是善意,我們這邊不好太生硬的。畢竟,我們需要考慮最壞的情況,但并不能肯定他們一定會黑吃黑。”

“就算猜到了他們的真實想法,也不好公然拒絕,這才是這條策略的高明之處……正大光明的陽謀,鄭芝龍的形式風格,倒是和我們有點相似呢。”

龐雨哼哼笑了兩聲:

“而且,他的眼光可不止于此哦……猜猜他們鄭家還提出了什么要求?”

“要我們這邊也放水?”

旁邊北緯淡淡一句話,卻正說在了點子上。

“不錯,那鄭芝虎跑來扯了半天交情,最后還是露出了口風——如果形勢對朝廷大軍不利,我們要追擊的話,希望也能對他們鄭家的船隊手下留情。”

會議室里頓時一時靜謐,眾人臉上都浮現出與剛才趙龐二人進門時同樣的表情。

“……看來他們真的很害怕瓊海號呢。”

解席喃喃道,在諸多前來襲擊的軍隊中,鄭家是唯一真正知道穿越眾利害的——尤其是鄭芝虎,他親眼見過瓊海號輕松碾碎劉家大船的英姿,也親眼見過短毛軍輕松收拾掉百十號倭寇,自身卻一無傷亡。所以鄭家人肯定不像其他明朝官員或是那些西洋人一樣狂妄自大,覺得靠人多就把這邊推平。

“也許我們多慮了,鄭家說不定真是懼怕瓊海號的威力,才提前跑來拉關系的。”

會議室里又有人這樣說道——那肯定是個善良的小伙子,對人總是往好處想。不過趙立德與龐雨兩人也沒有表示反對:

“確實,正因為這種情況也可能存在,所以我們才不好拒絕他們的要求。”

“這么說我們這邊也同意對他們放水了?”

老解微微皺起眉頭,雖說這種承諾沒什么約束力,但被人用這種手段算計,終歸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

“跟他們約定了一個信號,不過到時候是否履行,怎么個履行法,還要看具體情況。”

龐雨點頭道,解席不置可否,只是哼了一聲:

“成則受益,敗則無損……無論如何他們鄭家都不吃虧。鄭芝龍,果然名不虛傳。”

從廣州到海南,明代海船的行程大約是三到四天。不過大艦隊航行的速度顯然要比單船慢很多,再加上這個季節風向不太順。大明王朝的征伐艦隊自一六三一年十月十二Ri離開港口,直到十月十八Ri,他們的前鋒艦隊才出現在白沙港口的外洋面上——這還是在沒有受到任何阻撓的前提下,如果瓊海號能夠下水,他們肯定過不了這道海峽。

當然現在作這些聯想已經沒有意義,既然敵人渡海而來,這邊就要迎頭痛擊。島上的防御部隊早就做好了戰斗準備,瓊州和臨高兩處都是嚴格戒備,包括澄邁那邊,也派了一個連隊過去作為呼應。

瓊州府,白沙港外的高地上,站在新近用沙袋堆成的防御工事后面,解席,龐雨,北緯,敖薩揚等人都是全副武裝,頭上戴著鋼盔,腰間Cha著手槍,連自從上次戰斗之后就再也沒穿過的鋼片背心也被掛在了身上——這幫人都還是很怕死的。

此時大家各自舉著一個望遠鏡,正遠遠眺望著前面一望無際的海面。

“來了……”

不知是誰第一個看到,但很快,第一面白帆躍出海平面,呈現在所有人的望遠鏡片中。

一面,兩面,三面……越來越多的大白帆接二連三不斷出現,重重疊疊,一排一排接連不斷,看上去仿佛要將整條天際線都給遮蔽起來。白帆之下,隨著各式各樣高聳的船首像逐漸清晰各見,那雄偉而碩大的船身也漸漸顯露出來。

大航海時代的西洋艦隊!這個曾經極大推動了西方文明發展,并最終使其超越東方的龐然大物,終于活生生出現在這群二十一世紀年輕人的眼中。

“真他壯觀,比《加勒比海盜》里面的電腦合成影像壯觀多了。”

工事后面,不知是誰低聲咕噥了一句,但卻得到了眾人的一致贊同。

——就在前幾天,得到西洋艦隊率先出戰的情報以后,為了讓手下士兵對即將到來的對手有個直觀印象,阿德等人拿出已經封存在倉庫里的電影放映設備和備用手提電腦,分批次向官兵們放映了一些諸如《怒海爭鋒》《加勒比海盜》等與大航海時代有關的電影——就算看不懂內容,讓他們預先領略到西方海戰的形式,也是很有必要的。

效果很好,本來他們短毛的兵對于西洋船就沒什么畏懼心理——所有連隊在訓練時都要上公主號去適應一段時間。而在看過電影之后,大家更是表示勇氣十足,充滿必勝信心——沒看見電影里面那么多敵人卻總是被少數幾個主角打敗么!

只有少數人對于那些殺不死的鬼魂水兵有點畏懼,不過他們很快得到保證——這次來犯的全是普通人,并沒有鬼魂水手在內。本來龐雨等人還想直接告訴他們說那些都是假的,畢竟他們的練兵原則中第一條就是不灌輸士兵迷信思想。但因為那電影特效做得太逼真,無論怎么教育,短時間內都很難消除給士兵們留下的深刻印象,只好先哄著再說了。

——這也算是放電影策略產生的小小副作用吧。
zaq159951 發表於 2012-2-8 19:03
二四三 開火!開火!
抬眼便是天高云淡,低頭可見海水碧藍——這是一個陽光明媚,秋高氣爽的好Ri子,無論做什么都很好,用來打仗也不錯。

隨著那一條條碩大的西洋船逐漸出現在白沙港外的海面上,這邊也都紛紛舉起望遠鏡,開始一艘一艘的統計數字——他們要確認到底有多少戰艦來到了這里,對方是集兵一處先攻打這瓊州一地呢,還是分頭同時攻擊幾個地方。

“……三十三,三十四……他祖Mu的,看樣子全部四十幾艘艦都跑這兒來啦,這幫老外居然沒分兵!”

在數出了超過三十艘戰艦以后,阿德有點氣急敗壞的叫道。相比之下,解席北緯等人倒還算冷靜:

“集中兵力是最起碼的作戰原則,人家好歹也是正規軍人,這點規矩還是懂的。”

“也可能是西洋軍攻這邊,明軍去攻臨高……那邊還是不能放松警惕。”

龐雨提醒道,于是旁邊張小江馬上一溜煙跑回去發電報了——臨高那邊現在恐怕都擠在電訊室里,支楞著耳朵等待這邊的消息呢。

“有意思,除了荷蘭與西班牙的軍旗外。居然還有其它國家的旗號。難怪戰艦數量增加了……”

隨著那些戰船逐漸靠近,懸掛在主桅桿上的軍旗也漸漸變得清晰起來。大家對于荷蘭東印度公司的VO標志已經很熟悉了,而西班牙人的旗幟則與現代西班牙國旗大為不同,乃是一個非常鮮艷醒目的白底大紅叉,偵察隊在呂宋時候曾拍下過照片,極其容易辨認。

但是在那些西洋船隊中還出現了另外兩種旗號:一種較為復雜,是個頭戴王冠的盾形圖案,對于西方紋章略有研究的敖薩揚看了一通之后,辨認出那是葡萄牙王國的旗幟。

而另外一種則是人人都認識——藍白紅三Se的米字旗!雖然因為愛爾蘭此時尚未加入版圖而缺少了紅Se斜杠,但那型制已經與現代版本幾乎是一模一樣——大英帝國的皇家海軍!未來三百年內地球上真正的海上霸主,竟然也出現在這瓊州海峽。

“我x……怎么連英國人和葡萄牙人都冒出來了?我們啥時候跟他們結過仇?”

林峰舉著望遠鏡驚疑不定,馬千山則在旁邊冷冷一笑:

“豺狼聞到肉味兒,當然會聚集起來……看來他們還真把這瓊州府當作一頓美餐了。”

“哼哼,那可要一定好好招待……想來吃大餐?非崩了他們滿嘴大牙不可!”

債多不愁,虱多不癢,面對接二連三冒出來的外國勢力,解席反倒已經沒什么驚訝的表情,只是抱著雙臂冷笑不已。

等西洋船隊再靠近一些之后,基本就可以看出他們的陣形和布局了。雖然這些外國艦船聯合起來搶劫,但在他們內部,明顯還是有很明顯的陣營劃分。

來犯艦隊主要分成了兩大陣營——西班牙與荷蘭船隊各自組成集群,雙方間距不多不少,恰恰超出主力舷炮的She程,顯然他們彼此都還防備著對方。

懸掛葡萄牙王國旗幟的艦船不多,統Gong只有兩三艘,跟西班牙艦隊混編在一處——這很容易理解,畢竟他們現在Gong用一個國王。而另有五艘懸掛米字旗的英國艦船則明顯孤立于那兩大集團之外。只遠遠綴在后面,一副看熱鬧的架勢。

英國與西班牙乃是宿敵,當年無敵艦隊就是被大英帝國搞掉的。而英國跟荷蘭的關系則要相對復雜點——這兩家本來是同盟,英國支持荷蘭,雙方Gong同對付西班牙。然而荷蘭人是典型投機商走嘴臉,翅膀一硬就翻臉不認人,雙方為爭奪香料群島上的資源發生過多次沖突,荷蘭駐巴達維亞的總督甚至動用兵力攻擊過英國商館,殺了十多個英國商人和水手,后來雖然道歉賠罪,但彼此間的仇恨已經結下了。

歷史上,再過個二十年左右,到一六五二年,兩國正式宣戰,前后打了三次英荷戰爭。荷蘭人打海戰很厲害,一度擁有世界上唯一可以與英國抗衡的海軍。海上馬車夫多次把大英帝國的皇家海軍給揍了個鼻青臉腫,在第二次英荷戰爭期間,他們甚至沖進泰晤士河炮轟倫敦,拖走了英國人的旗艦,著實威風了一把。

只可惜到最后還是敗在了英國人高明的外交功力之下——海戰玩不過你咱們玩陸軍!大不列顛聯合了法國,從陸地進攻。幾乎攻占荷蘭全部領土,逼得后者不得不炸毀堤壩,放海水淹沒自己家園,這才迫使法軍撤退,但本身也元氣大傷,從而漸漸衰落下去。

……以前在網絡上看到這些時,不過是當作故事來看。然而現在,通過望遠鏡眺望著那些花花綠綠的軍旗,龐雨等人終于深切感受到——自己也已經融入到這段歷史當中了。而且,他們今天所作的一切,毫無疑問,將會創造出一段全新的歷史!

“差不多了……大家各就各位吧,準備戰斗!”

見船隊已經靠近,解席放下望遠鏡,沖著還在那兒舉著望遠鏡甚至長焦鏡頭大看西洋景的眾人叫了一嗓子。如果在平時,這一嗓子喊出去,十個里面能有四個懶洋洋回過頭來打個招呼就不錯了。但是現在,周圍所有人都立即停止手上動作,二話不說,分頭奔赴各自戰前分配好的崗位。

有幾個人在離開前還向老解行了個軍禮——李明遠教授已經返回臨高坐鎮,雖然從來沒有正式任命過,但此地所有人都默認:解席就是眼下瓊州府這邊的最高指揮官。平時無所謂,而在這戰時,他的每一句話都是命令!

對于每一個敬禮的同志,解席亦非常鄭重的一一舉手回禮。這家伙平時大大咧咧,和誰都稱兄道弟,一副哥倆好模樣。但在這種時刻,借助身上戎裝,卻自然而然顯出一種威嚴來。行軍禮也行的像模像樣。

“老解這家伙,混啊混的,現在居然也很有幾分王霸之氣的派頭啦……”

作為參謀官,龐雨是哪兒都不用去的,就待在解席身邊,還能有閑心想想別的念頭,其他人可就沒他那么好運了。

敖薩揚頭一個走出陣地,帶了幾名衛兵,掉頭返回瓊州府去——他將率領三營第一連,以及城管大隊所有人,負責瓊州府城的防御工作。同時,第一連也將作為全軍的機動預備隊,隨時準備支援各處戰場。

“哎,為啥每次都安排我看家……”

先前在分配任務時,敖薩揚對此很有點意見,但當時解席卻立即上前一步,拉住他的手,非常誠懇道:

“老敖,你的職責至關重要,茱莉……還有整個后勤團隊,他們的安全就全拜托你了!”

被老解這么一說,臺氵彎仔也只好扶一扶鼻梁上眼鏡,鄭重其事的應承下來。同時向大伙兒保證:

“放心。有我在,瓊州府就在。讓你們瞧瞧,也不是不能打仗的!”

…………

第二批離開防御陣地的乃是北緯,以及胡凱所屬的整個第二連——他們的職責是在海岸線附近進行游動作戰,隨時打擊用小船登陸上來的小股敵軍。

在前期備戰中,防御者們利用沉船,木樁等設施封閉了港口附近絕大部分深水航道,只留下白沙港主水道可以出入。雖然這阻止不了對方用小艇運人,白沙口附近適合小規模登陸的平坦沙灘也有不少,但光用舢板劃是運不了多少物資的。就是運上來的兵也多半只能輕裝,沒有火炮。數量也很有限,最多起個Sao擾作用。

——而北緯的任務就是帶著二連把這些可能的Sao擾者趕下海去。說起搞Sao擾,打運動戰這種事情,北緯若稱第二那絕對沒人敢自稱第一的。上回他僅僅帶了五六個人就在呂宋島上干的風生水起,如今由他來指揮反Sao擾作戰,手下包括胡凱在內足足有兩百多號人。擁有瓊海步槍和手榴彈,地雷等超越對方至少兩個世紀的火力,必要時甚至還可以呼叫炮兵支援……

“我不敢保證說一個不漏網,畢竟這么大范圍,敵人可以從任何地方登陸。”

在分配任務的會議上北緯這樣笑吟吟說道:

“但我可以保證:只要碼頭不丟,對方的重火力上不來。其它地方,無論他們登上來多少——要么游泳回去,要么就死在這兒,反正不會給主陣地添麻煩。”

這是最關鍵的一點——對方如果想要把大炮,輜重之類東西搬運上島,進而去攻打府城或其它更遠的地方,他們就必須要占領白沙港這處設施完善的碼頭才行。所以這一次龐雨所擬定的防御戰計劃,其總體戰略可以用“寸土不讓”四個字來形容——解席和他自己將率領第三連,配合馬千山的炮兵部隊,嚴密守衛這處白沙港,根本不給敵軍登陸集結的余地。

在他們背后,還有一座從瓊海市場改建而來的大型防御陣地作為依托,后勤團隊事先已經在這里貯存了大批彈藥和食糧,飲用水,以及藥品繃帶等物資,也可以作為屯兵,休息,或者是發動反擊的據點。這樣就算港口處一時失守,也能輕松奪回來。

正在大家一片忙亂的時候,有一個人影偷偷接近了防御陣地,在外面轉悠幾圈,找個空子就想鉆進去。

“……站住!徐磊,你這個臭小子,傷沒好也敢跑出來!”

解席沖過去一把抓住了那個想要偷偷溜進隊伍的小伙兒,本來想沖他胸前擂一拳,但忽然想起徐磊正是傷在胸口,半途中硬生生收住。

“現在跑來湊什么熱鬧。滾回醫院待著去。”

“我沒偷跑,杰克醫生說我可以下地活動了……”

徐磊大叫,還拿出一份文件作為證明,但老解看都沒看就撂一邊去:

“下地活動跟打仗是兩碼事,再說杰克那家伙自己想上戰場還不被允許呢,心存怨氣之下發個假證明什么也很正常……”

“別介,解哥,這可是咱三連頭一回打這么大的實戰啊,我這個三連長怎么也不能錯過不是。”

徐磊其實不是北京人,不過在醫院待久了,不但跟老杰克混了一口不太地道的京片子——后者是看《四世同堂》之類連續劇學的中文。

但這句話卻讓解席板起了臉:

“,眼下三連是我跟你龐哥在掌握,還怕我們把部隊給你打沒了怎么著?”

“不不不,解哥龐哥別誤會,兄弟我絕無此意,就想當一大頭兵,扣扣扳機過過癮而已。”

看來徐磊從老杰克那里學來的不僅僅是京片子,連其能說會道的本事也學了個十足,甚至都變得有點油腔滑調了。解席無可奈何,掀開衣襟看看他傷處,終于點頭道:

“那你還指揮一個排吧,就負責后面大市場主陣地的防御和接應。我和龐雨帶兩個排頂在前頭——記住,你只管防御,要打反擊什么都是我們來。小伙子千萬別逞能,覺得不行就趕緊閃人。”

“嘿嘿,男人不能說不行,女人不能說隨便——解哥,這可是你教我的。”

“Ri,那是在酒桌上!”

…………

龐雨正含笑看著那兩人聊天打屁,卻沒注意又有一人靜靜走到他身邊。

“龐軍師,能借給我一支火銃么?”

——張陵張汝恒,大明瓊崖守備麾下正五品千戶官。盡管這個編制連朝廷都不承認了,但他卻一直以明軍將領自居。

長期以來張陵及其部下們只肯承擔那些他們身為地方守軍該做的事情——比如維持白沙碼頭秩序之類。按照他們的說法,既然短毛承認此地依然在大明朝治下,那么自己所作的一切都是為了大明,自己依然是大明忠臣。

先前在安排任務的時候,參謀組對他們的安排是讓這百余明軍退入府城,同城管隊在一起作為后備力量。張陵同意了這個計劃,讓他的手下都跟著城管大隊一起行動,而且還自動交出了刀槍等武器,只拿些圓頭棍棒協助維持民間秩序——顯然,雖然這邊從來沒表露過,但他們卻完全能猜到:對于他們這些“大明忠臣”,這邊難免有些疑慮的。

不過張陵本人卻堅持要求留下來,他說自己身為守將,不可擅離訊地,既然這碼頭是安排給他戍守的,就決不能棄地而逃。

而在這一刻,張陵竟然放棄了以往的矜持,主動找到龐雨,向他索要槍械。

龐雨愣了愣,驚訝看著對方,而張陵只是非常坦然地與他對視。稍后,前者哈哈一笑,回頭拿起自己的瓊海步槍,連同子彈盒一起丟給他:

“會使嗎?這東西要不會使那還不如燒火棍兒……”

話還沒說完,只見張陵喀噠一下扳開槍身,先看看槍膛里面是否清潔,然后摸出一顆子彈,咬開紙皮封口塞了進去,槍托抵肩,對外作勢瞄準,動作極其嫻熟自然,仿佛已經玩了多年的老槍兵。

見龐雨一臉目瞪口呆的樣子,張陵笑笑:

“經常看你們訓練,無非這幾個步驟,背都背熟了。”

龐雨啞然,過了一會兒,才猶猶豫豫地問道:

“這次打來的可是大明軍啊……?”

張陵看了一眼外頭海面,淡淡回應道:

“現在是西夷沖在前頭。我大明將士,站在大明的土地上,與西夷作戰,天經地義!”

“可是……還有明軍在后面呢。”

龐雨知道這話不中聽,但終究忍耐不住——這家伙到底怎么想的?

然而張陵卻凝視著海面上那鋪天蓋地的白帆,微微一笑:

“到那時候,我想我已經不用為此煩惱了……”

一切安排停當,各部隊依次進入陣地,昔Ri繁華熱鬧的海邊碼頭與大市場,如今卻是一片死寂。坑道中,沙袋后,無數雙眼睛都死死盯著那些越來越近的侵略者。

“怎么樣,老馬?進入She程了嗎?”

眼看那些西洋船肆無忌憚的越靠越近,解席的臉Se逐漸變得鐵青——這幫洋鬼子也太看不起人了,難道他們真以為這邊連門大炮都沒有?

“我認為更大可能是:他們不清楚咱們的火炮She程,還是按原來習慣的距離接近。”

龐雨的心態比較平和,也更能看清問題實質,不過解席對此并不感興趣,管你是驕傲還是不知道,既然敢送到我的炮口上來,那就要狠狠打!

又過了一會兒,才聽到對講機里傳來炮兵總監馬千山慢悠悠的聲音,語氣一如既往,還是那么輕松,仿佛老農民在談論他地里的莊稼:

“差不多了,前面幾艘已經進入打擊范圍,可以收割了……不過你是總指揮,這命令總要你來下。”

一聽已經可以開炮,解席立即重重一揮手:

“嗨,這時候還講什么客氣……開火!開火!——兄弟們,讓我們用炮火轟開這個時代吧,屬于我們自己的新時代!
zaq159951 發表於 2012-2-8 19:03
二四四 第一波較量:炮兵
敬他們前來。倒不是上門來訴苦的他們訴不出莉并不是仗勢欺人。她的所有行動都合法合理。她所擬定的所有商業文件。全有著非常嚴密的輯依據和條款而問題恰恰就是這些條款太嚴密了。嚴密到那幫沉浮商海多年的奸商都鉆不到一點空子。

但中國人素來習慣在規則之外尋找突破這不。許員外他們提著重禮上門。在和李教。解席等人寒暄客套了半天之后。終于透露出他們此來的目的:希望這邊能高抬貴手換換人。原先那位林大兄弟就極受贊賞。或者文頭領。凌頭領等人不錯……其實隨便哪位都行。只要能重新派個大老爺們來接管這一攤子就好!

至于要求換人的原因么。當然不能直接說這位女掌柜太厲害。俺們占不到便宜……商戶們提出的理由是生意太大。各家各戶的交易額加起來。足有幾十萬兩白的規模。讓一個女人總負責不太放心。

不過解席在這時候肯定要維護自媳婦兒。哪怕沒過門的。聞言當即哈哈一笑:

“這不是正好么莉她們公司以前從來不接一百萬以下的單子。咱們這邊能做大生意的也只有她了。”

對面商戶登時全傻了眼。無論老解這話是真是假。意思已經很明顯肯定不會換人。本來還指望用雞司晨之類的`辭來刺激下希望這些短毛男人能雄一把可這解頭兒倒好。脆利落坦然承認說旁人都不如她……而周圍那么多短毛爺們兒。居然愣是沒一個反對的。

看來以后還是要繼續跟那只母老虎打交道……許莫等人互相看看。各自抹了一把冷汗今后的日子看來還是不太美妙啊。

第一計劃失敗然而商戶們隨即又提出了新的要求。

對于碼頭倉庫里那些滿滿當當的檔貨物。商戶早就對其垂涎三尺。這邊也同意與他們合作分銷但有一個問題肯繞不過去訂貨是需要大量資金的。本來這些商們倒是準備了一流動資金。但那艘大洋船上運來的物數量卻遠遠超出他們原先預計也大大吊高了他的胃口。

幾乎所有商戶都不約而同增加了采購計劃。但他們卻沒有準備那么多現金。于是。很自然的。客戶們紛紛要求賬。

茱莉倒是允許他們賬。但她堅持要用固定資產作為抵押。并且要求把房契的契送過來作為質押品才算數。賬的額度還不能超過抵押財產價按現代觀念來說這幾條沒什么錯。但在這里國情卻有所不同……

拿許敬家里作例子他們家是瓊山許氏的長房當家人。上次解席他們去赴宴。看到的那戶豪華大屋就屬于許家祖宅。房子是許敬住著。的租也是他們家收著。可要動用房契的契。卻遠不是許敬一個人能做了主的。

“那是要開啟宗社堂請族中各房長老前來公的大事啊!耽擱時間不說這一旦動的契房契。外還以為我許家要敗落了呢名聲掃的的事情。族中老人肯定不會同意的!”

……其他幾家商戶情況也差不。都是屬于眼大胃口小。商業計劃大過手中實力的主兒。但這也能怪他們。海島上的商戶畢竟底子薄。不象中原那些世家大戶。的里隨時能搬出大筆銀子來。瓊州府這邊的富戶。說起來家大業大。但大部分都是不動產。流動資金其實很有限。

而茱莉這邊卻是做了大生意的。連龐雨這個現1設計師做的方案都要挑三揀四。更不用說那些鄉下土財主們拿來的商業計劃了。她又是個心直口快的性子。看不順眼就忍不住要嘲諷上幾句的。結果這幫商戶個個都被她嘲笑過。

商戶們在私下里交流時。人人都感到很郁悶竟然被一個女人瞧不起。這種滋味兒可不好受。可偏偏那女人還是個內行。說的話都無法反駁。還往往一兩句就能戳到這些大戶的痛腳上……這么一來二去的。商戶們當然都被激起了性子。

幾個人聚在一起一計……看不起我們是吧?不是差本錢么。只要你們短毛敢賬。我們就敢玩大的!

那只母老虎不好對付。但短毛的人都還挺講道理。于是就有了今天的瓊州商戶集體上訪事件。商戶早就計劃好能把那位厲害女掌柜給換掉是最好。如果不行。至少求這邊能松松口。答應賬給他們。那也是勝利。

經過約一個小時的談。這邊基本了解了商戶們的要求。說到底還是利益關系。而且。歸根結底還是由于這些商家胃口太大。要求了超出他們支付能力的東西。

不過老教授他

不能當面這樣說。況且讓這些商戶把生意規模擴大他們原本的打算。只是在具體措施上。既然任命了茱莉作為總經理。他們當然不好在越俎代庖的便答應什么。一時間便無人應答。

但對面許敬這回是著急了。短毛的貨色他都驗過。都是極好的東西。量又充足。這邊吃進。轉手要渡過海峽。販運到雷州府那邊。起碼就是三成利。若到廣州粵港那些大商。少說還能加個兩成。

他已經計算過。只短毛這邊肯賬發貨。哪怕只跑一趟生意。也足夠讓許家商號的規模竄上一個大臺階去。而且這眼著馬上年關將近。正是商家最好的黃金時段。若是錯過這個機會。那可就要等到明年了。

可那位女掌柜死板的很。無論如何說不通。若不是因為對方是個女人。許大戶真連下跪心思都有了。實沒奈何。才只采取迂回措施。到這里來尋求幫助

站起身來。整整衣。這位向來以“儒商”自居。極重體面的瓊州首`居然一輯到底。向李老教授這邊行大禮參拜下來。

“李老大人。解大兄弟。龐先生……我許家滿門老幼。兩百多口人世代居于此處。這口碑都是好幾代人傳下來的。難道還怕我賴賬私逃么!”

話說到如此份上。這邊眾人當然都不好再安坐了。大家紛紛站起來避開。李老教授親自過去將其扶起。同時表示可以去向茱莉那邊溝通了解一下情況僅僅是了解而已。老爺子畢竟是人老成精的。不會隨便答應什么。

前面在接待客人的候。總經理茱莉正坐在后堂聽著呢那幫人明顯是來告黑狀的。無論是出于女人的八卦天性還僅僅是自保需要。她都不會置之不理。

老爺子這邊的應對沒啥破綻。解席的維護也讓她很滿意。于是后者進門的時候的到了一個笑臉作為獎賞。但是在談到對的要求時。茱莉依然堅持拒絕松口。

“我們與對方從來沒有合作過。沒有他們的信用記錄。甲方要求增加供貨量。只是為了提高他們自己的利潤。但其風險卻要我們來承擔。這顯然是違反商業則的。”

很充足的理由如果光從商業角度上來說。作為一家貿易公司。顯然沒有必要平白無故為合作伙伴承擔風險。但是作為瓊州的區的實際掌控者。委員會需要考慮的可不僅是商業。

“與本的商戶合作。不僅僅是商要求。也是政治要求。只有形成實際利益上的紐帶。們才會真正死心塌的登上我們這條船。為此冒一些風險還是值的。”

文德首先試圖用道理說服對方。但卻被茱莉一通搶白駁了回來:

“不好意思。我不是你們管理委員會的成員。不需要講政治。

既然受命擔任這家貿易公司的經理。我的所有決策就只對公司負責。對于此類有可能導致公司業績出現虧損的建議。想我有權拒絕。”

“如果有抵押呢?”

龐雨忍不住插嘴。茱莉看了他一眼:

“有抵押當然可以。但那些大戶都不肯把契約和文書拿出來他們不就是為這個才來找們么!”

龐雨挑了挑眉毛。角便帶了一絲笑意:

“我想你太拘泥于法制社會的習慣了讓他們拿文書契約出來確實有困難。但這并不等于我們手中沒有抵押品啊。”

見對方還是不太理的樣子。龐雨不的不把話說透:

“所謂房契的契是什么?無非是方對于財產歸權的承認罷了。而在當前的海南島上。我們自己就是官方。他們能不能拿出房契的契有關系么?房子和土的總是在那兒跑不掉的。我們真要收。有誰能攔住?”

倔強的女經理沉吟片刻。終于點頭承認此言在理。其實也就是她這種長期生活在契約社會中的人才會那么鉆牛角尖。非要什么契約不可。人家許大員外既然敢開口請求賬。當然早就做好心理準備。本來就在拿全家作保了萬一真要虧了本。官府會僅僅要他賠償損失就算?

至少在大明王朝肯定不會不折騰個傾家蕩絕對不算完。
zaq159951 發表於 2012-2-8 19:04
二四五 第二次較量:步兵
這樣下去不行的……光靠大炮解決不了對手。要換個法子了。”

不止一個西洋軍官看出了己方的窘境,他們畢竟都是打過很多次海戰的職業軍人,這點素養還是有的。

不知道彼此之間發了什么暗號,或者干脆就是不約而同——荷蘭與西班牙的艦隊同時緩緩后退,逐漸退出了岸防炮臺She擊范圍,當然,也遠離了港口。

進攻者的優勢在這時候就充分體現出來——可以自由選擇戰場,既然港口炮臺太硬,啃不動,那就換個地方登陸好了。反正這是個海島,沙灘很多。

一艘艘大大小小的舢板被從大船上放了下來,一批一批身著鮮艷軍裝的西班牙與荷蘭士兵沿著掛在船舷上的漁網爬下了小船,他們將繞過那座守備森嚴的港口陣地,轉而從其它地方登陸。

要進攻那座守備森嚴的防御陣地,看來很難。但東方的士兵從來不擅于野戰,只要讓陸軍的雙腳踏到這座島嶼的土地上,相信局面一定會大大改觀!

不止一個西洋軍官如此期望著,雖然剛才在試探進攻碼頭時,那些守軍所展現出的武器裝備似乎也和他們的火炮一樣,相對于這邊擁有明顯優勢。但西洋軍官們依然愿意相信,只要讓陸軍登上岸。就肯定能解決問題。

他們也不得不如此自信,要這些驕傲的,在這東亞地區已經習慣了高人一等的“文明人”承認技術武器都不如人,那是萬萬不能接受的。

殊不知,沙灘后的密林中,幾支望遠鏡也正在看著他們,后面的人同樣都在念叨不已:

“快點上岸,快點上岸……俺們步兵好開張……”

在哼哧哼哧的號子聲中,兩艘小劃子終于沖上沙灘,一小隊西班牙軍和一小隊荷蘭軍先后小心翼翼踏上了海南島的土地。在強大的敵手面前,他們也顧不上彼此戒備了,兩只艦隊在先前炮擊時就已經漸漸混合在一起。

西班牙人表現的非常謹慎,一上岸就排出戰斗隊形,或是四處尋找掩護。而荷蘭人就要瀟灑許多,幾名當先登陸的士兵先是伸了個懶腰,活動活動劃槳發酸的手臂,同時回頭看著那些緊張兮兮的西班牙同行,忍不住便嘲笑起來:

“害怕什么呢?那些土著的大炮雖然不錯,可也打不到這邊來……”

話音未落,忽聽一聲清脆槍響,一名站的最高,姿勢最漂亮的荷蘭軍士當即仰面朝天栽倒在地,胸前鮮血狂噴,眼見是不活了。

這一槍不但打死了人,還是一個信號——槍聲隨即在沙灘對面的叢林中接二連三響起,一排排子彈如同雨水般朝登陸場上傾瀉而來。沙灘上頓時一片大亂,那些荷蘭人這才驚慌失措的到處尋找掩護——然而位好位置都已經給西班牙人占據了。

而帶隊的西班牙軍官這時候才斜過眼睛。瞪視了那群沒頭蒼蠅般四處亂鉆的荷蘭人一眼。

“白癡傻蛋……這里沒大炮,可他們不是印第安人,他們同樣也有火槍的!”

——這一隊西班牙兵都是陸軍上尉亞羅爾的部下,他們在呂宋島上吃過苦頭的,對于短毛軍的槍法犀利早就印象深刻。那時候他們甚至一度以為是碰上了地獄魔鬼。不過,在戰后,通過檢查尸體,從陣亡士兵身上挖出的子彈頭表明,對方和他們一樣,也是用的火槍。

……包括那條埋設了炸藥的道路,堡壘中諸多陷阱,乃至于最后炸毀軍營的手法,在亞羅爾等一干資深軍官的仔細分析下,也漸漸明朗化。終于知道對方不是什么超自然的力量,而也是一群軍人,相當可怕的軍人。

西班牙能夠稱雄歐洲多年,他們的軍官和士兵決不缺乏勇氣,而這些前來東方冒險發財的官兵更是大都為亡命之徒。在自覺摸清了對手的底細之后,他們心中便興起熊熊的FU仇火焰。

“沖上去,沖上去!不要害怕,那些人都是見不得光的耗子。只要沖上去他們就會崩潰的!”

西班牙軍官大聲吼叫著,這是他們上次遭襲之后,事后經過反復分析,所尋找出的“敵人最大弱點”——在呂宋島上,從頭至尾那些偷襲者都沒敢跟他們照面,說明那些人不愿意打陣地戰,或者干脆是不能打?

有鑒于此,亞羅爾在這支小部隊登陸前,如此囑咐自己的部下們:

“上一次我們吃虧,是因為敵人在進攻的道路上設下了埋伏,而這次,我們自己找的登陸場,對方不可能再使用那些無恥的伏擊伎倆了!前進,勇士們,與那些卑鄙的偷襲者面對面,把長劍Cha入他們的胸膛!”

“She擊……前進……She擊……”

在軍官的大聲呼喝下,不但西班牙軍,包括荷蘭士兵也開始直起身子朝前沖,這些都是勇敢的軍人,子彈從耳邊嗖嗖掠過,時不時有人被飛掠的槍彈打倒在地,但這一切都不能阻止他們的前進。他們一邊走一邊向叢林中發She槍彈,雖然看不見對方,但應該可以壓制對方的火力,最起碼,還可以給自己壯膽!

這次短毛也沒打算逃跑,只是待在原地與他們對She。當接近了叢林之后,這些西洋士兵終于和那些卑鄙的偷襲者面對面了。他們直到這時候才明白為什么先前發現不了對方——短毛士的兵身上都穿著綠Se斑紋的古怪衣服,肩膀和帽子等部位還扎了草葉。如果不是非常靠近,確實極難發現。

見那些短毛兵都非常猥瑣的躲在樹木或者石頭后面,再或者就是趴在坑道和沙袋掩體之后,果然是一副鬼鬼祟祟模樣,西班牙軍的指揮官暗自冷笑——確實都是些膽小卑鄙的家伙。只敢躲在暗處放放冷槍而已,只要自己的勇士們沖上去,相信敵人一定會狼狽逃跑——就和非洲,南美,印度等地方的土著一樣。

“前進,小伙子們,刺穿他們!前進!”

軍官充滿信心的大聲吼叫道,敵人肯定會逃跑,一定會的!

然而就在下一刻,一通嘹亮的軍號聲之后,軍官就聽到從對面也傳來一聲中氣十足的命令。這軍官還稍微懂點中文,隱隱約約,能聽出對方似乎是在喊:

“二排!全體上刺刀!”

他沒能聽明白這句話,但對面短毛的動作卻馬上讓他理解了——隨著這聲命令的下達,對面士兵全部停止了She擊,甚至就連已經端槍瞄準的人都放下武器。他們不約而同都從腰間抽出一把锃亮的長匕首,一Cha一扭,將其固定在了槍管上。然后,那些短毛兵沉默著舉起刺槍。主動朝這邊迎了上來!

…………

“胡凱,你亂搞什么?有手榴彈,有迫擊炮,你偏偏跑去跟人家拼刺刀?”

一段時間之后,北緯匆匆跑來,沖著負責這一片沙灘防御的胡凱大罵。就在剛才,二連的三個排先后各自打退了一批敵人的進攻,但就要數胡凱這邊損失最大。傷亡超過了十人以上——他這個排總Gong才不過三十幾人。

面對北緯的訓斥,那個身高一米八五的大個兒只是嘿嘿傻笑,他自己胳膊上也掛了點彩,但小伙子根本沒放心上。

“這不是為了快點結束。好去支援其它地方么。這幫洋鬼子到處亂鉆,咱們三個排恐怕有點顧不過來。”

白刃戰最為殘酷,但見效也最快——三個排中,胡凱這邊是最先把進攻敵軍打垮的。

可北緯對此一點都不感到滿意:

“你懂個屁!搶什么時間?就算讓他們登上來又怎么樣?沒有后方陣地可以依托;沒有可靠的物資補給線;也沒有重火力支援,他們上來多少都是死。登陸戰難打就是體現在這里——但要是我們的部隊傷亡太大,后面還怎么打防御戰?”

又是一通暴怒,胡凱無可奈何低下頭去,準備接受批評。卻不料北緯隨即又拍拍他的肩膀,點點頭:

“打仗要多動腦子,但勇敢不是壞事情,敢于拚刺刀的軍隊才算是合格的軍隊——這回數你殺敵最多,回頭給你報功。”

胡凱這邊傷亡最大,但殺敵也最多。剛才前后也就十幾分鐘功夫,登上這邊沙灘的四五十名西班牙與荷蘭聯軍,僅僅逃出去三四個人,其他人全部被殲滅在叢林中和沙灘上。

“嘿嘿,還干掉了對方的指揮官哪!”

胡凱得意洋洋報功道,他把北緯帶到林中空地上,地上躺著一個身穿軍官服Se的西班牙軍人,胸口被一柄刺刀貫穿,整個人被釘在了地上,但此時猶自未死,還在發出微微呻吟聲。

如果換了老杰克在這里肯定要對其進行人道主義救護,但無論北緯還是胡凱都屬于那種心狠手辣的主兒,兩人只是冷冷看一眼,都懶得理會。

但那軍官似乎也看出北緯是這群人的頭兒,他掙扎著,用盡最后的力氣,才從喉嚨里吐出了幾個外文單詞,以及大堆的血沫。

北緯對他說什么并不感興趣,不過他身后正好站著林阿虎,這位呂宋豪商家族的三少爺如今是擔任北緯的勤務兵兼翻譯。此時直接把那話翻譯出來:

“他問:你們為什么不逃跑?”

“逃跑?”

北緯低頭看了看那張血糊糊的臉,冷冷一笑
zaq159951 發表於 2012-2-8 19:04
二四六 夜
天Se漸漸的黑了。圍繞在白沙港口附近,響了整整一天的槍炮聲也漸漸稀疏下來。

瓊州城中,各家各戶又亮起了燈火。一天不死要吃,兩天不死要穿,無論前方打仗打成什么樣子,老百姓家里柴米油鹽總是少不了的。

托短毛的福,這一年來瓊州府老百姓的生活水平有了很大提高,有錢人家自是不必說,就是一般小門小戶,桌上米飯也已經不稀奇,隔三差五還能開個葷什么。到了這種非常時刻,也不必再儉省,許多人把家里老Mu雞都殺了,但看著桌上那香噴噴的飯菜,除了不懂事的孩子,卻沒什么人有胃口,大多數人的眼光不時投注在門口——那里,按照官府的命令,擺放著每家每戶都準備好隨身小包裹,里面是幾件衣服和一些干糧……

——府城里早就動員起來了,一旦前方抵擋不住。后方就要組織大撤退。不過在總指揮部沒有下達命令以前,街道上屬于戒嚴狀態,除了巡邏和值守的軍人之外,靜悄悄看不見其他人影。

只要離開家,出去就是逃難了,這時候的瓊州府中也沒誰有心思上街,無論權勢富貴還是普通黎庶,所有人的全部精力,都放在前方戰事上。

——白天海灘那邊先是炮戰,然后又是反登陸,乒乒乓乓打的熱鬧無比,城里老百姓自然一個個豎起耳朵提心吊膽聽著。這短毛和西夷打起來果然非同一般,光那轟轟轟接連不斷的大炮聲音,就足以讓人想象到前方的戰事之激烈。

更何況還有不少膽大的小伙兒,或者是奉了主人命令的仆役之流,還偷偷摸摸溜到海邊上,親眼看到了那邊的戰事……

“那西夷人的船真是像山一樣高大,無邊無際,從海邊一直排到天邊!上面的大炮一排一排,轟過來好似天崩地裂。那炮子兒密密麻麻,簡直就像下雨一樣,海邊碼頭全給炸爛啦,管你什么石墻磚屋,碰著一點立時化作齏粉……”

——到這時候,那些看過了西洋景的人便跑回家繪聲繪Se描述開來。周圍自是大大小小圍了一圈人,無論作為官吏的王璞,嚴文昌之流。還是有錢大戶許敬莫大鵬等人,此時一個個都緊張萬分,眼睛都盯著那幾個白天溜出去的毛頭小伙子,期待著他們的消息。

“那短毛呢?短毛可能抵擋得住?”

“短毛啊……”

對于自己這一方的軍隊,本來是更應該大加吹捧的,但那些閑人卻都有些摸不著頭腦的樣子:

“說來也怪了,那么多大炮,連山都能炸平的,卻偏偏奈何不了短毛。他們往土里這么哧溜一鉆,那炮子兒就沒啥用了。然后等到西洋夷人想要上岸的時候,短毛又一下子從地下鉆出來,把夷人揍了個稀里嘩啦……短毛身上怕是有什么咒法護身,否則豈能如此神妙?”

“這就叫鹵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啊,看來短毛還真是西夷的克星……”

百姓們悄悄議論著,而諸如嚴文昌之類對于短毛死心塌地的擁護者更是堅定宣稱:

“只要有短毛在,這瓊州府肯定高枕無憂!大伙兒且放寬心……吃飯吃飯!”

同一時刻,海岸線前的防御陣地上,守衛者們也在狼吞虎咽吃著他們開戰以來的第一餐。他們從白天到現在都沒吃東西,但激戰時高度緊張,很多人都沒覺著肚子餓。直到后方支援陣地把伙食送上來。大伙兒才發現肚子已經在咕咕叫。

短毛軍在伙食上從來不苛刻,這時候戰斗餐標準更是高,大桶大桶的白米飯團子敞開了造,配合下飯的除了平時常吃的咸菜蘿卜條,還額外加了好多肉,魚,蛋等葷菜,外帶熱氣騰騰的海鮮開胃湯……不分官兵,所有人都吃一樣的東西。只有解席有點與眾不同——后勤組林峰送伙食上來的時候遞給他一個飯盒子,說是茱莉親手為他做的愛心便當。

老解先是興高采烈——茱莉可從來沒為他做過飯,不過在嘗了兩口之后馬上就愁眉苦臉起來,最后是泡著農業組開發出來的海鮮醬湯才勉強把這一餐吃完。然后,見其他人依然有滋有味吃著大食堂統一作出來的高標準戰斗餐,解席充滿嫉妒的一拍桌子:

“開會開會!……各部隊通報傷亡情況,看看損失如何。”

龐雨忍著笑三口兩口吞下飯團,轉身去拿出了先前就統計好的數字表格:

“好吧——首先是第一連,包括城管大隊在內,陣亡一人,傷四人……”

“等等……第一連不是負責防守府城的么?他們怎么也有傷亡的?”

解席皺眉道,龐雨則很肯定的點點頭:

“沒錯兒,那幫西洋船上放出的大舢板移動范圍很廣,有兩條小船居然漂到了府城附近上岸……當然你知道那邊的地形并不適強登,而且老敖他們一直在等人過去呢……”

“噢,那他可算稱心如意了……”

——雖然這邊所有的火炮都用來加強了港口防御陣地,但敖薩揚手頭并不缺乏Bao炸物,后方倉庫里的炸藥包和手榴彈都是供應充足的。城管大隊雖然沒能裝備上火槍,但那幫人也接受過野戰訓練——身披藤甲,每人揣上四五個手榴彈,一邊走蛇形路線。時而匍匐爬行時而彎腰快跑,這樣邊沖鋒邊扔炸彈的戰術,哪怕同樣數量的火繩槍兵還真抵擋不住。

更何況那些西洋人在最初登陸時還真是狂妄到極點,才三十來號人登上岸就迫不及待朝瓊州府進發了,結果自然是悲劇——才跑進內陸沒多遠遭遇到了一百多條快槍的猛烈阻擊,然后又是炸彈挺身隊的狂轟濫炸,最后除了四五個傷員被俘虜外,其他統統完蛋。

接下來是負責打阻擊的二連,這一天他們的傷亡最重——Gong陣亡九人,傷二十一人。這主要是因為胡凱帶領第二排打了一場白刃戰,當場戰死七個。解席知道后也把胡凱抓來大罵了一通,明明在火力上擁有絕對優勢的部隊,卻主動跑去打白刃格斗,純粹的以短擊長。

“還惦記著你那狂暴戰士是不是?……再這么亂搞老子把你丟回去看家,換老敖他們上來——他可一直等這機會呢!”

解席很清楚這個傻大個兒想什么,果然一威脅就見效,胡凱馬上保證以后肯定按部就班的打仗,絕對不胡亂狂暴了。

最后是負責防守港口陣地的三連和炮兵連,他們今天承受了敵人最主要的攻擊火力。但是由于預先工事準備得好,在戰斗中也很靈活,所以損失并不大。

“三連陣亡一人,重傷兩人;炮連陣亡兩人,重傷三人……沒辦法。都是運氣不好,被實心炮彈給擦碰到了,就算沒當場喪命,也基本無法搶救的。”

龐雨在最后又特地加上一句:

“我們自己人,除了胡凱個二愣子胳膊上掛了點小彩以外,無人受傷。”

——所謂“自己人”,就是指來自瓊海號上的穿越者了。作為軍隊指揮官他們不可能不上戰場,但每一個人都被特別關照過——絕對要以保住自己的Xing命為第一要務,在這個時代,什么瓊海號大鐵船,發電機。火槍……這些統統及不上一個現代人腦子里的知識來的重要。

“呼……第一天作戰,就減員了二十多,你覺得這個傷亡數字怎么樣?”

解席有些迷茫,他從前雖然參過軍,但也不過是個大頭兵,后來進入ZhengFu部門,再下海經商,手下最多指揮個幾十號人了不起了。哪像現在,上千號人完全服從他的命令,一場重要戰役的成敗勝負要完全取決于他的決定,難免有些緊張了。

龐雨也是頭一回參與這種戰事,心中也是沒底,不過身為參謀官,既然解席都緊張了,他就必須做一副輕松樣子來:

“還行吧,我們今天的傷亡并不會影響到后續戰斗。而敵人的損失比例可不小……”

龐雨又看了一眼統計單子,那上面另外一邊是各部隊報上來的殲敵數量:

“光岸上能數到尸體的就超過了兩百,再加上沉到海里的那兩條船……我估計今天一天就干掉對方至少五百號人,擊沉兩條大帆船,就算這支西洋聯合艦隊實力龐大,這損失也夠他們肉痛的了。”

“嗯,差不多相當于他們總兵力的十分之一了……嘿嘿,戰爭就是拼消耗,要是這樣耗下去,就算我們沒有海上力量,一樣能把他們耗光……”

被龐雨這么一開解,解席果然輕松下來。這一戰要說他打的不好,那對面西洋人豈不是更加不如?一戰就丟掉了將近十分之一的兵力,卻連一寸土地都沒登上,怎么看,也不可能算是成功。

但龐雨卻又不那么樂觀了:

“那些洋人不會這么蠢的,今天他們是輕敵了。敵人擁有海上的機動能力,這里攻不下他們可以換個地方繼續攻,真要打不贏還可以拍拍PiGu走路……戰爭的主動權,仍然掌握在對方手里。”

“那又怎么樣!”

解席冷冷一笑:

“最多熬到十一月罷了,等瓊海號能下水,看那幫人還能蹦跶幾天!臺氵彎。呂宋……他們能過來,難道我們不能主動找上門去?”

兩人正在談論時,忽然有海邊瞭望哨跑來報告:

“長官,洋鬼子的船隊跑了!”

“什么?”

解席等人一起沖出地堡,夜光之下,果然看見遠處海面上燈火漂移,西洋人的艦隊正在漸漸遠離白沙口,向西而行。
zaq159951 發表於 2012-2-8 19:04
二四七 來來回回
西洋艦隊跑臨高去了。

想想看,那些西洋人會作出這樣的決定也很正常——這幫人本來大都是投機分子,要是當真英勇無畏也不會跑東南亞這邊來專門欺負土著。這一時期歐洲大陸上也是戰事不斷,要充好漢的話,那邊有得是機會。

如今習慣了捏軟柿子的西洋艦隊卻在瓊州府這邊啃上一塊硬骨頭,雙方又是槍又是炮的對轟一整天,未能取得任何戰果不說,本身還損失頗大,可以說是反而被崩了一顆牙。

當天晚上,就在解席他們一邊吃飯一邊商討戰局的時候,包括荷蘭,英國與葡萄牙的艦隊指揮官們也都聚集到西班牙艦隊的旗艦“雄獅”號上——他們接受西班牙艦隊司令官的邀請來此,Gong同商議下一步的策略,順便吃一頓飯聯絡聯絡感情。

比起短毛軍官兵一致的米飯團子,這些西洋船長和軍官們所享用的晚宴絕對符合他們身份——上好的金槍魚和鰻魚,整只整只的烤乳豬,鮮嫩多汁的蘑菇小牛排,再加上不久前剛剛摘下樹的新鮮水果……這些大都是來自廣州港的補給。王尊德雖然沒允許他們上岸,但軍需品還是給了不少。

餐具自然也是來自中國的上好瓷器,那些雪白的細瓷若運到歐洲只有王公貴族才能消費得起,不過在這里,也就是一般待客用具而已。配上墨西哥產的純銀刀叉,哪怕用來招待國王都不算失禮的。

食美,器也美,客人們對于這頓晚宴都相當滿意,在整場晚餐過程中彼此都在輕聲說笑,從這些彬彬有禮的紳士們身上,絕對看不出他們各自的國家還在歐洲殊死戰斗,更看不出他們白天剛剛被人揍了個灰頭土臉。

只可惜這種和睦良好的大團結氣氛并沒有持續很長時間,等到餐具撤下,戴假發的侍者們端上咖啡,并且把當前海岸地圖攤開,一艘艘木質艦船模型擺上去之后,大宴會廳中的氣氛立即變得尷尬起來。

西班牙與荷蘭本就是老冤家,雙方能攜手Gong同面對敵人已經是很不容易的事情。如今初戰不利,自是把所有責任都往對方頭上推。一個說你們太輕敵,連對方火炮She程都沒弄清就冒冒失失往前沖,另一個則說你們太保守,猥瑣藏在后面反而影響到我們火炮發揮……等等諸如此類,反正總能找出人家毛病的。

最后是在大英帝國將領的調解下——他們最擅長這個,這兩方好容易才冷靜下來,總算可以心平氣和的談些實際問題了。仗打成這個樣子說實話跟他們自身關系不大,無論西班牙人還是荷蘭人在戰斗中表現的都不壞,勇敢是足夠勇敢了,只是碰上的對手太變態。

“現在不是怕丟臉的時候,紳士們,恐怕我們不得不承認——岸上的那些人,確實要比我們更加擅長于這種火藥戰爭。而且這不是一兩件武器的差距,而是包括作戰思想,戰略戰術,以及相應配套的器械,在總體上的全面優勢——這是文明的差距。”

英軍艦隊的司令官一言道破天機,在場的西方人臉Se都不好看,但是在實戰中觀察到的情況最真實——對方無論是火槍還是火炮,連炮彈都要比他們先進不少。而且,那些人不但善于使用火炮,對于如何躲避炮彈也相當有經驗,那么多戰艦,那么密集的炮火集中攢She,卻并沒能取得多少戰果,這個從望遠鏡里很容易就能觀察到。

“但我們并不是沒有機會,他們的火炮She程遠,She速快,打得也很準,但有一個致命若點——數量太少了。據我觀察,他們最多不超過六門火炮。分散在三座炮臺,彼此之間呼應很好,但如果我們以大量艦船同時突進,他們肯定是顧不過來的。”

作為在場西班牙陸軍中最為優秀的一員,上尉亞羅爾也獲得了參與這場高級軍事會議的機會,此時便忍不住開口。

在白天的戰斗中,亞羅爾派出了他手下最精銳的一支小分隊執行登陸,他本想親自上去的,但卻未獲得上校的準許——現在看來上校是救了他一命。那支小部隊連同配合的荷蘭人上岸后沒多久就被打垮了,登陸戰的殘酷之處就在于一旦進攻失利,那連逃跑機會都沒有。小分隊后來只逃回船上兩三個人,還是因為他們游泳特別好才保住了Xing命。從這些幸存者口中,亞羅爾充分了解到了對方的強大。

所以他不但完全贊同那位英軍指揮官的意見,而且還要更進一步:

“我們所面對的并不是什么妖魔鬼怪,而是一支非常強悍的軍隊。與我們一樣善于使用槍械,對于火藥兵器的掌握甚至更在我們之上。但是……”

雖然一開始亞羅爾也和其他軍官一樣被對方武器的犀利所驚倒,但他很快就靜下心來,細細準找對方的弱點。身為一個老兵,他的實戰經驗發揮了大作用。

“和他們的炮火一樣,他們的士兵也并不多。出戰的好像只有一個連隊,連同防御陣地里面的,總數我估計不超過五百人。今天我們主要錯在過于大意,把部隊分散了。以至于給對方各個擊破的機會……”

亞羅爾攥起拳頭,整整砸在地圖上,白沙港口的位置:

“如果明天我們能夠集中全艦隊的火力,壓制住他們的炮臺,再輸送一支大規模兵力登上陸地,相信完全可以壓垮他們!”

“啪……啪……啪……”

不管旁邊眾人是什么表情,那位掛著爵士勛表的大英帝國皇家海軍軍官卻是連連拍手,一派瀟灑模樣。

——這幫英國海軍雖然號稱“皇家艦隊”,但在短短數十年之前那可都是些不折不扣海盜出身,只不過幫助伊麗莎白女王打贏了無敵艦隊,才得到王室特許,從此冠以“皇家”名號。

不過這人變起來也快,才不過第二,第三代,這些海軍軍官就已經滿身的世家風范,舉手投足之間,已經是充滿了貴族所特有的倨傲:

“說得很好,年輕人,這是一個非常大膽而且勇敢的計劃,而且很有可能成功。”

那位英官先是笑瞇瞇夸贊了幾句,但亞羅爾的臉Se卻微微有些變化——對方的語氣中似乎還包含了一點別的什么。

果然,接下來:

“……但是,我們還有另外一種選擇,未必要頂著敵人威力強大的火炮強行登陸,不是么?”

這位英國爵士的手指點在了地圖上另外一處,雖然這地圖不太精確,但基本上,對應的臨高倒沒錯。

“既然這些被稱為短頭發的明國叛軍擁有兩處據點,那邊據說還是他們的老窩之所在,也許我們應該直接攻擊其腹心?”

亞羅爾皺了皺眉頭:

“連這邊都是防御森嚴,他們的老巢沒有理由比這里更松懈。”

“不去看一看怎么知道沒有機會呢?最多不過再折返回來好了,反正——主動權是在我們這一邊。”

英軍指揮官笑吟吟道,亞羅爾不吭聲了。對方說得也有道理,反正大艦隊沿著海岸線行進,攻哪兒都是一樣的。既然這里太硬不好啃,換個目標試試也不錯。

見自己手下最有頭腦的軍官也被說服,西班牙上校便同意了英國人的計劃,至于荷蘭人更不用說——德包爾本來就是商人出身,最不喜歡打硬仗。

——所以當天晚上,當解席他們沖出掩蔽所時,便看到了西洋艦隊逐次離開的壯觀景象。雖然很希望這幫家伙就此滾蛋,但龐雨等人倒也不抱太大幻想。

“往西,看樣子是沖著臨高去的……”

“在這里占不到便宜,便想換個地方碰碰運氣么……當年英法聯軍好像也是這么干的吧?”

“應該說‘以后’……不過,這回,他們恐怕要失望了。”

龐雨和老解對望一眼,兩人臉上都顯出某種不懷好意的笑容。

“臨高那邊的炮臺和火炮可比咱們要多……多得多……”

得到了電報通知的臨高守軍自是嚴陣以待,這幾年來瓊州府那邊發展很快,但他們臨高作為穿越眾的核心基地,進展其實也不小。不過因為和外界打交道不多,更多是處在一種“關起門來搞發展”的狀態,所以沒什么拿出來給人看的成績。就算有些東西,也大都拉到瓊州府那邊去展示了。

不過這一回,既然老外們主動找上門,那可要好好表現表現了。唐健和王海陽帶領一干兄弟們做好了一百二十分的準備“迎接外賓”:一門門青銅炮擦得锃亮,就等著西洋船靠近,然后來個最高規格的二十一響——連炮彈一起送過去。

只可惜西洋人非常不給面子,這里等了整整一天才看到那支大艦隊出現在紅牌港附近。可王海陽這邊第一輪齊She都還沒打完呢,對方調轉PiGu就走,居然連一炮都沒還。

“等等……等等,他的都別走啊,老子辛辛苦苦搬了那么多炮彈來呢!”

王海陽一度還舉著個大喇叭沖海面上狂喊,仿佛一位熱情好客的飯店老板。但對方顯然受不了他用青銅大炮表現出來的熱情,一看紅牌港這邊密密麻麻的炮臺,居然有二三十門大炮同時響起,人家西洋艦隊立馬想起來瓊州的好了——好歹那兒只有六門炮不是?

這樣,到十月二十Ri,在經歷了十九Ri一天的中場休息后,瓊州府白沙港外,再一次看到了大批西洋艦船,胡漢三們又回來啦!

而且,在那些西方式的大白帆背后,海天相接的水平線上,隱隱約約還可以看到大批中國式帆船的身影。

——拖延了整整兩天的大明水師,終于抵達戰場。
zaq159951 發表於 2012-2-8 19:04
二四八 第二回合
端坐在官船中央的太師椅上。廣西右參政,大明討逆軍總帥邢祚昌看了看兩旁:兩排武官呈雁翅形站立在官座兩旁,個個盔明甲亮,精神十足。再把視線放開一些,在他這艘大福船周圍,無數懸掛著“明”字大旗的各式帆船星羅棋布,雖然在體量上比人家西洋船小了很多,可勝在數量眾多,一條船上至少一張帆,幾百張船帆鋪開來,那架勢比西洋艦隊還要足。

邢祚昌捋了捋胡子,很有些志得意滿的樣子,難怪古來那么多文臣都愛統兵,這身處大軍環繞之中,數萬人令行禁止皆聽自己號令的感覺,果然是最能讓人體會到權力的。

鄭芝龍從船頭走過來,躬身遞給他一只千里鏡,同時說道:

“大人,前鋒已達瓊州港外,只是西夷船隊仍然偎集于外海,似乎未能得手。”

“哦?”

邢祚昌臉上顯出一絲訝異之Se。在廣州府出發時,那支西洋艦隊的龐大與強勢曾令所有人都感到震驚,當時所有人都非常擔心這些西洋人會背信棄義進攻廣州城。雖然明王朝自己也有好幾萬部隊在城里,但還是很緊張。

直到那些洋人老老實實開出港口去,廣州府內大小官員才都松了一口氣。就連王尊德自己都以手加額,說總算把這批虎狼送到短毛那邊去了。以如此強兵凌敵,那些短毛縱有天大本事,怕也難逃覆滅之局。

所以邢祚昌這次過來,本以為只需要收拾殘局的,按照王尊德的意見,大明艦隊故意慢吞吞拖延兩天之后才趕來,就是給那些西夷人一個放縱的機會,也算是遵守了王總督與洋人之間的約定。

大明軍主力雖然來得遲,但既然跟洋人是合作關系,先前在西洋艦隊里倒也安排了一些聯絡船只,這時候便有人將這兩天的戰況報告上來,邢祚昌等人只聽得兩眼發直。

“什么?整整兩天時間,那幫西夷居然連登陸都沒能登上去?”

“倒是登了一些人上去,不過都叫短毛給殺退了……大部分都沒能回來,能游泳逃回大船上的沒幾個人。”

聽到聯絡人員的報告,幾個明軍將佐臉上都顯出不敢置信的神Se,他們中有些人資歷較老,從前跟西洋軍開過戰,知道人家夷銃夷炮的利害。就算沒見過洋人打仗的,從那些大船兩側密密麻麻炮窗中所露出的炮口,也足以想見夷人火力之猛。

——這樣還會被短毛打的無法登陸?

“岸上有多少短毛軍?”

駐汕頭的南澳總兵官開口問道,雖然王璞那邊一直送情報來。說短毛總數不過三千,瓊州這邊大約占一半,千五之數。但他們一直不太相信,現在看這這架勢更不象了——按照通常造反的趨勢,這種失陷了一兩年的地域,叛賊人數少說也有好幾萬人,裹挾厲害的地方,數十萬也很正常。當年瓊州島上黎人大叛亂,短短數月之間就是十余萬人蜂起,遂成大禍。

如果有好幾萬大軍守在岸邊,逼的西洋人無法登陸,倒也可以理解。

然而那聯絡人員報上來的數字再一次讓這些明朝軍官們大吃一驚:

“西夷軍中也有精通兵事之人,距他們估算,說守在岸上的短毛兵不足五百,炮不過六門。”

——為了鼓舞士氣,亞羅爾上尉的判斷被大肆宣揚,自然也傳到了明軍的聯絡官耳中,此時再報到明軍將領這里,卻被嗤之以鼻。

“胡扯,五百人能頂住數千夷軍?莫非那些夷人都是銀樣蠟槍頭?虛架子不成?”

邢祚昌自知不通兵事,一直以來也都藏拙。盡量不對軍務指手畫腳,有什么事情也都聽從鄭芝龍等一干職業軍官的建議,表現出一幅虛心納諫的架勢。

但在這時候卻終于忍不住大聲呵斥——就算他遠在廣西,卻也曾聽說過,當年不過千把紅毛夷人侵占澎湖,大明出動數萬大軍,前后打了幾次才把紅夷驅逐。而眼下這里又有幾千紅夷,還不過才是西洋聯軍中之一部,居然被區區五百人打得上不了岸?那大明軍和短毛之間又該怎么打?

哪怕為了不落自家士氣,他也斷然不能容許這種言論在軍中流傳。

周圍軍官也是同聲呵斥,那位倒霉的聯絡官只得諾諾退下,不過片刻之后,卻又不得不苦著臉回來——西洋人派了使者來,要求與明軍Gong同發起進攻。

那些洋人當然不是傻子,明國人想讓他們頂在前頭充當炮灰,這種想法一開始就叫他們看破了。不過各人有各人的打算,無論荷蘭還是西班牙,起初時都以為這里很容易拿下,想要撈一票的,當然要沖在最前頭,搶最肥的肉。

卻沒料到肥肉沒咬著,卻啃到一塊硬骨頭,硌了牙,再要讓他們一家吃虧那就萬萬不肯了。眼見明國水師也來到現場,當即便提出聯合攻擊的要求。

然而這邊的明軍將領早就得到上司吩咐,都指望看著夷人和短毛兩敗俱傷呢,眼下局勢尚未分明,怎么肯輕易摻和進去?

按理說西洋人的要求很合理,很不容易拒絕的。但那也要看對面是誰——象邢祚昌邢右參政這種進士底子出身。又在大明官場中沉浮了幾十年的政治高手,講打仗肯定不是那些洋鬼子的對手,但如果論到說官話玩手段,那幫洋人捆一塊兒也及不上他。

——邢總帥非常熱情的接待了西洋友軍派來的使者,毫不猶豫的表示可以派人協同作戰,甚至,如果友軍感到疲勞的話,大明軍也可以單獨發起進攻。

只不過——邢大人話鋒輕輕一轉:若大明之軍登上海島,定然要以安撫民生為上,到時候希望西洋友軍也能配合,約束軍紀,勿要擾民為上。

那位西洋軍使一聽這話就傻了——合著我們純粹來做好人白幫忙的?當即提出先前與你們王總督有過協議,但邢參政這時候表現的非常堅決:王督確實同意將短毛的器械留給你們,戰利品也歸你們自己保留,這一點大明決不賴賬。但這瓊州府畢竟是大明下轄之地,雖然為盜匪所占,其民亦是朝廷赤子。故而此番作戰,自當以大明為主,大明軍隊要么不介入,既然介入,一應行動自當唯我們大明軍馬首是瞻!

邢參政一通義正詞嚴的交涉讓那西洋軍使無話可答,只得回去請示長官們的意見,過了一會兒。這位軍使又返回來,很客氣的表示:歐洲聯軍絕對遵守信用,既然答應了為大明打開上島的通路,就一定會執行到底。只是希望大明能多給些時間,最好先讓聯軍把島上叛逆掃蕩安全以后再行登陸。

邢總帥非常大度的同意了對方的請求,下令讓大明艦隊暫時停止前進,停在海面上,等待西洋友軍解決對手。為了表示對友軍的支持,他甚至表示可以多給對方一天時間。并且讓自己的座船略微靠近,親自為前方友軍擂鼓助威!

邢大人親自擂鼓,其它船艦自是不能落后。一時間白沙港外洋面上金鼓震天,而前方西洋艦隊不知是受到鼓舞,還是那一天之限讓他們感到緊迫,也都紛紛上前,從炮窗里露出一門一門黑洞洞的炮口,擺出了決一死戰的態勢。

海邊岸上,防御工事中,透過望遠鏡看著對面西洋人拉開的拼命架勢,再聽到后面大明軍的沖天聲勢,解席等人自是不敢大意。

“看來這回他們要玩真格的了……”

“如果敵軍不顧損失的強行靠近,用大量火力覆蓋過來,我們光憑三座炮臺肯定招架不過來。”

馬千山皺眉道,不過這種情況也早預料之中。

“沒事,必要時你們可以放棄炮臺,通過戰壕撤離。那幾門青銅炮帶不出來就不要了,以保存人員為上。”

解席不慌不忙的布置道,同時拍了拍龐雨的肩膀:

“前方港口陣地也不宜安排太多步兵了,你帶二排退到后面去吧,有我在這里看著就行。”

“要不索Xing全部后撤至主陣地?反正這里本來就準備放棄的。”

龐雨建議道,他們從一開始就沒指望靠六門小炮阻止敵軍登陸,計劃中主要戰斗還是放到陸地上打,至少要退到敵人海軍艦炮She程之外,這樣才能充分發揮己方的火力優勢。

解席注視著海面上,西洋軍的艦船已經在逐步逼近,這一次他們顯然十分謹慎,小心翼翼的,不過行動十分的堅決,以一種雖然緩慢,但卻不可阻擋之勢,成排成排朝港口這邊壓迫過來。

“一槍不放就丟掉陣地,這可不是我的風格,總要讓他們付出些代價才好……”

老解笑著朝龐雨等人揮揮手:

“去吧,別擔心,我不會跟大炮硬頂的,就給他們找點‘小’麻煩就撤……對了,你們先把張陵那幾個人帶走,他們還不太會利用戰壕。到時候難免會有無謂的傷亡。”

戰局緊迫,也不好再拖延,龐雨等人先后退出前沿陣地,馬千山考慮到后面防御戰的需要,提前從較為靠后的二號與三號炮臺中拖了兩門青銅炮出來,連同炮組一起安排至后方主陣地。撤下來的二排步兵拖著炮車剛剛進入第二道防線,就聽到從前方海邊傳來連續不斷的轟鳴之聲。

——第二回合戰斗開始了。
zaq159951 發表於 2012-2-8 19:04
二四九 徐總工的巧克力
鋪天蓋地的炮火覆蓋了白沙港。

    這一次西洋聯軍有了心理準備,不再像第一次那樣漫不經心。而且,打過那麼一場,他們對于短毛的火力強度也不是一無所知了。故此,在開戰之前,無論西班牙,荷蘭,還是英國的戰艦,就已經約定好統一指揮,而不再像先前那樣各自為戰。

    那些西洋人雖然狂妄,但在吃過一次虧之後就立即改變了態度,轉而以最為慎重仔細的態度來打這一仗。在有經驗的將官調配下,他們對各級戰艦的火力安排都作了精心配備,以確保全艦隊的火力能得到最大限度發揮。

    如此周密的戰前布置即使在歐洲戰場上也不多見,無論心理上是否能夠接受,這幫西洋人在事實上已經把這座島上所遇見的對手和歐洲那些超級強敵相提並論,甚至尤有過之。

    不再顧忌岸防炮火的西洋艦隊排成長列,一艘一艘接連從港口外側掠過,等進入側舷炮射程便同時開火,一輪齊射之後迅速撤離,讓出射擊位置後再換下一波艦船上來……長炮,中程炮,以及短程發射大口徑霰彈的臼炮……各種火力一起發射,將海岸邊上炸的碎石橫飛,宛如修羅地獄。

    “就算是在歐洲,也不會有比這更完美,更猛烈的炮火配合了!”

    不止一個老兵如此評價道,就在這短短半個小時之內,他們打出去的火力已經相當于一場小型戰役的彈藥投放量,白沙港陣地上一片天昏地暗,濺起的塵沙將天空完全遮蔽。在這樣猛烈的炮火之下,岸上炮台就算有最堅固防衛,在這種情況下也根本觀察不到外界狀況,自然不可能射擊——以此來阻止對方的炮火反擊,本就是西洋軍指揮官在配置炮火時的構想。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是——岸上的反擊炮火卻一直沒有停止,即使在這邊炮火最為猛烈,那三處炮台附近完全被煙塵覆蓋,里面炮手肯定看不見任何東西的情況下,從三座炮台里射出的炮彈依然十分犀利。命中率雖比原先略有下降,但明顯依舊是看好了目標才發射的,並非胡亂射擊。很快便有好幾艘炮艦被擊傷,不得不退出戰場搶修。

    “怎麼可能?他們在這種情況下還能瞄準?”

    西洋軍的炮手們肯定想象不到,那些岸防炮台的“眼楮”其實和火炮並不在同一位置上——炮兵總監馬千山親自率領一個觀瞄小組潛伏到防御陣地以外,某處隱蔽而視野良好的觀測哨位上。他通過對講機把目標參數報給炮台里面的人,後者只需要按照這些參數,調整好炮口位置和角度,就能打個**不離十,根本不需要靠肉眼直瞄。

    通過這種手段,即使海面上打來的炮火再怎麼猛烈,也無法徹底壓制這邊的還擊火力。而且,隨著西洋艦隊越來越逼近,岸防炮的還擊也是越來越凌厲……

    “……差不多靠得足夠近了,該給他們一些好東西啦……把‘徐工程師的巧克力’拿出來讓客人們嘗嘗!”

    炮兵指揮官馬千山一聲令下,三座炮台中的炮手們立即行動起來。他們拖出一個個寫著“參丙”標記的炮彈箱子,撬開木頭板條,扒開填塞稻草,露出里面宛如西瓜般圓溜溜的彈體,形狀與普通高爆彈差不多,但都特別漆成了紅色——這些是燃燒彈。

    工程師徐慧研究燃燒彈已經很長時間了,經過反復測試,前後設計了多種型號,到目前這種是最為成熟的——這種被編制為“三號丙型”的燃燒彈外層用瀝青包裹,內核則是用凝固汽油和糖類材料等易燃品配置而成,平時性質很穩定。但在發射前只要向炮彈內插入用白磷材料制成的點火引信,在空中即可自行燃燒。松軟的瀝青彈體落到任何地方都會破碎,將里頭的燃燒劑四處濺射,即使澆水也很難撲滅。

    白磷引信很危險,在空氣中暴露時間過長就會自燃,因此這些引信平時都是保存在冷水桶中,只有在發射之前才由專門的副炮手拿出來插入彈體。按照規程要求炮手必須帶著魚皮手套進行上述操作——白磷是有毒的。只不過在實戰中那幫習慣于脫光了膀子大干的炮兵們很少會遵循此項規定,除非有短毛上司親自在旁邊盯著,否則他們才不在乎什麼磷中毒呢。

    外面一層硬殼,里面則是糖衣包裹的軟質內芯——徐慧的這件作品很容易讓人想起曾經風靡一時的酒心巧克力糖果,因此三號丙型燃燒彈又有個外號︰“徐總工的巧克力”。

    用燃燒彈來對付這個時代的木殼帆船,實在是最為有效的武器,只是因為材料受很大限制——大部分燃油都要供瓊海號使用,只有加工過程中分餾出來的一些副產品才能用來做燃燒彈,因此該彈種的產量一直不高。再加上瀝青彈體比較松軟,飛在空中容易變形,射程近不說,距離遠了還打不準,所以先前在敵艦隊相距較遠,命中率不高的時候,炮兵並未使用燃燒彈種——他們不想把大部分丟海里去浪費。

    但現在既然那幫西洋人橫沖直撞,擺出一副不怕挨揍的架勢湊近前來,那馬千山也不客氣了。因為這些炮台都預計要放棄,里面儲備的彈藥並不多,眼下每門炮是配備了兩箱燃燒彈,每箱十二個,數量有限,但這炮彈的巨大威力卻馬上就會展現出來,讓西洋人大驚失色。

    …………

    “ ! ! ! !”

    伴隨著一聲聲略微發悶的炮響,從三座炮台中先後射出四枚非常引人注目的炮彈來——剛出炮口,彈體上便騰出明亮的火焰,在空中拖著長長尾焰飛向目標,極其絢麗多姿。

    海上的西洋艦隊先是沒怎麼太在意——把燃燒物裝在炮口中發射出去,這種事情他們自己也干得多了。眼下射往陸地上的炮彈中不少都是燒紅的鐵球或者是包裹了油布的火團子,指望打上去能引起火災的,不過效果並不好。

    卻不料對方打過來的火球卻遠不是一個燃燒物那麼簡單,由于這邊的炮火壓制,四炮中只有兩發命中目標,其中一發比較準,正好落在某條西班牙大帆船的前甲板上,而另一發則只是擊中了另一條船的船殼外側,但小小火球一接觸硬質船板立即猛烈爆燃開來,向四周圍噴濺出大片大片的火焰。

    只過了一小會兒,從那兩艘大帆船的船體上便升騰起大片火光,而且還在飛速向四周蔓延,從海風中隱隱約約傳來西班牙人的驚恐呼叫之聲——想必他們已經發現這種火無法用海水撲滅。

    被打中甲板,引燃了船帆的倒霉蛋就不提了,而那艘僅僅是外船殼被炮彈蹭上,受損部位幾乎在靠近水平線位置的,船上海員本來還沒當回事——這個位置本來就很潮濕,還經常被海水沖刷,應該是不可能會燒起來的。可他們自己看不見,旁邊同一編隊的幾艘船卻是看得清清楚楚——那火竟然粘在濕木板上也照燒不誤!也就短短幾分鐘功夫,火頭一下子竄升上去,將那大帆船徹底吞沒。

    在看到這兩艘船的下場之後,旁邊艦船上所有水手都倒抽一口涼氣——先前的爆炸彈雖然可怕,但挨上一炮只要當場不沉,退下去還有修理余地。而這玩意兒,哪怕被輕輕擦一下,火頭一點起來那連救都沒法子救,這仗可怎麼打?

    “上帝!用水都撲滅不了的火焰?那是魔鬼的地獄之火嗎?”

    武裝商船“夢想號”也在這一支編隊中,而且正好夾在兩條被燒著的艦船之間。船長托雷斯剛才親眼看到也有一個燃燒火球向他船上飛過來,幸虧沒能打中。這時候只嚇得連連祈禱上帝不已……也不管什麼軍令了,托雷斯親自操舵脫離隊形,遠遠離開那兩條已經被燒成大火炬的帆船,唯恐被可怕的“地獄之火”沾上一星半點兒。

    這倒也不能怪他自私——這支西洋聯合艦隊畢竟不是正規海軍,大都是由隸屬于各商業協會的武裝商船組成。船長們雖然服從商業協會命令參戰,但他們是想開著商船來搶劫發財的,象現在這樣要冒著被燒成灰燼的危險往前沖,實在超出了他們的預想之外。

    不僅僅是托雷斯這艘船,聯合艦隊中其它船長見此情況也都動搖起來,他們只是一群商人,千里迢迢從歐洲來到東亞是為了求財而不是拼命。對手的武器可怕到如此地步,再要強行攻擊,所冒的風險實在太大了。

    不過這些船長們還算稱職,在沒有得到新的命令之前,艦隊對港口的炮擊仍在繼續,只是在那種可怕火球炮彈的威脅下,各炮擊艦都紛紛加快速度,唯恐在對手射程內停留時間過長,哪怕因此影響炮擊效果也不管了。同時,從很多船上都派出了聯絡艇,前去後方總指揮艦“雄獅”號,征詢長官們的意見。

    ——這仗,還要不要再打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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