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迷失在一六二九 作者:陸雙鶴 (連載中)

 
jack780111 2009-1-12 17:07:1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42 466253
zaq159951 發表於 2012-2-8 19:05
二五十 魔鬼與幽靈船?
其實用不著那些艦長派人去詢問,當通過望遠鏡觀察到前方戰況之後,在西洋聯合艦隊的旗艦“雄獅號”上,關于是否要把這場戰斗繼續進行下去的爭論,就已經展開了。

    雙方交戰雖然才不過兩三天,但現在西洋軍中已經沒人覺得這是個軟柿子,對手之強硬遠遠超出了所有人事先的預料。打劫遇上了比他們更凶狠的刺頭兒……最好還是跑路。

    荷蘭人是最先提出要退兵的,盡管當初出兵的主意也是他們最先提出。不過當局勢發展大大超出了他們原先的預計之後,這幫家伙立即表現出商人特有的靈活性——或者說軟弱。

    西班牙人的態度也並沒有先前出兵叫嚷報仇時的堅決了,盡管他們那時候可是揚言要把這個島子徹底踏平,為呂宋島上死者報仇的——只不過在又新增了百余名死者,沉沒了好幾條大帆船,卻連個海岸都沒能登上之後,他們的頭腦也不得不冷靜下來。

    ——誰也沒有想到,在他們歐洲軍船素來橫行無忌的東亞,居然會忽然冒出來這麼一股子勢力,地盤雖然不大,人數看起來也不多,其戰斗力卻是超乎想象的強悍。如果在出兵以前他們能預制到現在這樣的結果,那這場戰爭絕對打不起來。

    只是到了現在,無論西班牙還是荷蘭,雙方首腦卻都有了幾分騎虎難下的尷尬——仗打成這個樣子,損失之慘重可以說是前所未有,可收獲卻是一點都沒。如果就這樣白白付出幾百人的傷亡,數十條大帆船或沉或傷的代價回家,卻沒撈到任何好處,下面小兵也許無所謂,他們這群帶頭人回去後絕對沒好果子吃。

    大家都有這種顧慮——西班牙的那位上校先生不提了,本來就是戴罪立功。可照目前狀況發展下去,別說辭職回歐洲了,他老兄能不能在軍事法庭上保住腦袋都成問題。荷蘭商務代表德鮑爾的情況比他稍好一些,但也絕對談不上輕松——這次出兵的荷蘭戰艦除了從台灣派出,還有不少是直接從巴達維亞總部調來的,如果行動失敗,不但他自己從此肯定再無前途可言,連派他出來的那位連襟,荷蘭總督普特曼斯也肯定落不了好兒,甚至會因此而丟失職位也說不定。

    就這樣退兵回去肯定倒霉,可再打下去看來也撈不到什麼便宜,真是一個騎虎難下的局面呢。只見這些紳士們互相大眼瞪小眼,都試圖等待別人先把撤退的動議提出來,自己再順水推舟贊同一下,好歹推卸掉一部分責任。

    但很明顯,這些紳士們的水平差不多——誰都不是傻子。彼此互相看了一通,誰都不肯先開口背那黑鍋。最後還是荷蘭人聰明點,把眼光投射到旁邊的英軍艦長身上。

    “西蒙司令官,閣下的意見如何?”

    在所有這些人中,那位始終風度翩翩的英軍艦長應該是最為從容的一個——他屬于中途加入的外來戶,本來就沒什麼硬性任務在身。只是听說這里有一票大買賣,只要是歐洲人都能參加,才帶著皇家海軍的東南亞分艦隊來佔佔便宜而已。能跟著搶一把最好,搶不到,也對他的聲望前途絲毫無損。

    因此由他來提出撤退的動議似乎最為合適?英國艦隊雖然數量最少,只有五條船。但都是正兒八經的皇家海軍快速巡洋艦,船上水兵素質較高,在這幾天的戰斗中出力不少——相對于希荷兩軍大都為商船水手改行的炮兵,英軍打出去的炮彈好歹基本能落在目標炮台附近。而他們自身的損失卻並不大,只有一條船受了點輕傷——那枚炮彈其實打得挺準,在船身中部炸了個大窟窿,如果處理不好就此沉沒也不是沒可能。但英國水手卻很快就用備用的橡木板將破損堵好,居然還不太影響航行,在這整體慘兮兮的聯合艦隊中絕對算是輕傷。

    而那位有著爵士頭餃的西蒙司令官本身更是海軍世家出身,自小家學淵源,對于海戰極其精通。通過這幾天實打實的較量,西班牙與荷蘭的艦長們對此人都頗為佩服,這一次艦隊聯合炮火轟擊就是由他來組織,各層火力配合的相當的完美——只可惜戰果依然不大,這年代的初級火炮對于塹壕戰實在沒辦法。

    但無論如何,這位英軍司令官以他的實戰能力贏得了西荷兩軍指揮官的尊重,因此也能在這決定全軍動向的會議中擁有發言之權,甚至,他的建議很可能成為正式命令發布到聯合艦隊全軍呢——西荷兩軍指揮官都眼巴巴注視著那位爵士,就等著他說出“撤退”的字眼。

    然而那位英軍將官卻始終緊鎖著眉頭,很長時間都不說話,過了好一會兒,才忽然問了一個出人意料的問題︰

    “紳士們,听說岸上那些人擁有一條奇妙的大鐵船,不需要借助任何風力即可運行如飛。我對此了解不多,關于這方面,諸位可有什麼更進一步的消息麼?”

    德鮑爾商務員與陸軍上校對望一眼,兩人同時搖頭︰

    “確實听說過那東西,但從來沒人見過,多半只是類似于幽靈船之類的謠言而已。”

    “但如果只是謠言的話,那些人是如何跑到呂宋島上去的呢?而且,德鮑爾先生,貴公司先前的三條船又是如何莫名其妙損失掉的?像我們現在這樣漂在海上,雖然奈何不了他們,但看起來也沒什麼特別危險的苗頭啊?”

    這位西蒙司令官的思維果然相當縝密,立刻提出關鍵點之所在,艙室中其他人互相看看,當即有人質疑道︰

    “但是如果他們真有那麼厲害的船,為什麼不在海上阻擋住我們,而任憑我們這樣轟擊他們的港口呢?”

    這確實是一個很難解釋的問題,艙室里又是一陣長時間的沉默,直到一名胸前懸掛著純銀十字架的軍官輕聲說道︰

    “會不會……那真是一艘幽靈船,只有晚上才能出動的……”

    此言一出,艙室里眾人個個頓時臉色大變,在相信上帝的人腦海里,鬼神和地獄自然也是存在的。有些信仰虔誠的人當即劃十字作起祈禱來,而荷蘭的商務代表德鮑爾再也顧不得責任問題,結結巴巴叫道︰

    “那……那我們應該趕緊走,趁著現在天色還早,遠遠離開這個鬼地方!”

    “不錯,這里一定是被魔鬼詛咒過的!岸上那些人肯定是用了魔鬼的手段,我們在呂宋島上就吃過大虧!”

    陸軍上校也在一旁幫腔,盡管上尉亞羅爾曾向他報告過,說那些敵人只是陷阱技巧非常高明,但他也說出不更具體的內容。而另一方面,呂宋島上的修道士們則曾非常嚴肅的警告過他——別再去那座小城堡的廢墟,尤其是月圓之夜。在那里面有無數魔鬼肆虐後遺留的痕跡!即使撒了大量鹽粒,也不能保證邪惡不會再度降臨!同時還舉出了許多實例,甚至拿出惡魔圖鑒給他看,告訴他是哪幾種惡魔留下的痕跡……

    ——在衣著邋遢的傻大兵和相貌莊嚴的大主教之間,在模稜兩可的猜測和斬釘截鐵的論斷之間,上校當然更傾向于相信後者。

    指揮艙內略顯混亂,不過具體方針似乎是卻定下來了——撤退!然而就在西荷兩軍的指揮官各自要去下達命令的時候,那位西蒙司令官卻出手攔住了他們︰

    “稍等,紳士們,請听我一句話。”

    出于對這位海戰高手的尊重,幾個人都暫停了腳步。

    “如果我們現在離去,分頭返航,也許可以暫時避免一場失敗。但以後呢?既然那些人已經去過呂宋,他們又有什麼理由不再去一次?同樣,既然能到達呂宋,那巴達維亞也肯定不安全……所以我們不能後退,紳士們,今天我們從這座島嶼旁邊逃跑,明天就可能不得不退出整個東亞,甚至……連歐洲都有可能受到影響。”

    “可是他們的武器……還有那神出鬼沒的幽靈船……”

    面對一些膽怯的言論,西蒙爵士臉上卻是現出一絲冷笑︰

    “逃避並不能解決問題,如果他們最終還是會追到呂宋島或者巴達維亞,那為何不干脆就在這里與他們決戰?畢竟,像今天這樣龐大的艦隊,我們以後恐怕再也很難組織起來了。就算那些人真有什麼幽靈船,現在也是我們聯合艦隊實力最強大的時候,如果連這樣都不能取勝,那分散開來只會輸得更慘!”

    他抬頭看看周圍,在一群驚慌失措的軍官中,只有那位名叫亞羅爾的西班牙陸軍上尉抱住雙臂,面帶冷笑的注視著屋內眾人,顯然,他根本不相信什麼魔鬼或是幽靈船之類的鬼話。

    于是西蒙爵士向他點點頭︰

    “怎麼樣?上尉,我們傾盡全力的話,應該可以搶佔那處港口。如果輸送個一千到兩千名士兵登上島去,你可有把握取得陸戰的勝利?”

    亞羅爾低頭思索片刻,站直身體,非常慎重的回應道︰

    “如果島上敵軍人數沒有超過我們太多的話……應該可以。神眷顧西班牙,國王陛下的榮耀,畢竟還是要靠我們陸軍來體現!”

    “非常好,上尉。海上那個什麼幽靈船就由我們來解決。而在陸地上,則要依賴閣下的勇武了。”

    西蒙司令官微微笑道,眼中充滿神采,這一刻,他仿佛不單是五艘英國巡洋艦的司令,而是成了整支聯合艦隊的司令官。

    “當然,我們不會讓你孤軍奮戰的——那些明國人看了這麼長時間熱鬧,也該輪到他們上場表現表現了……”

    推開舷窗,望著仍在遠處飄蕩的大明艦隊,最擅長玩弄政治手腕的英國人面露微笑,依然顯得鎮定從容。
zaq159951 發表於 2012-2-8 19:05
正文 二五一 合流
遠處,仍然游弋在海面上的明軍將兵今天確實是看了一場大熱鬧——雖然素來注重火器的研究和使用。但大明王朝的軍隊依然是一支以冷兵器為主要作戰手段的部隊。對于怎樣使用火器,以及軍隊究竟應該配備什麼樣的火器為主……這些問題,他們一直沒能找到正確的道路。

    而這一次,他們卻是看到了一場標準的熱兵器戰爭——其實這時候西方的戰爭模式也還沒發展到全火器階段,陸戰中依然是肉搏佔大比例,海戰中跳幫,火船等模式也常常使用。

    但短毛從一開始就沒給對手使用冷兵器的機會,在短毛的先進火器面前西洋人也只能以較為原始的火器相對應,完全跟對方打熱兵器戰——被迫以己之短對敵之長,這是短毛戰術的成功之處。

    然而戰爭卻是最好的老師,短毛在戰斗中所展現出的熱戰技巧不可能不被對方看到,這一仗打完之後,無論是輸是贏,相信西洋軍對于火炮的運用和對抗都會有更多心得——如果他們有人能回得去的話。

    所以換個角度來看,也可以說西洋軍是付出了血的代價在從短毛那里學習火器戰術,但這同時也便宜了旁邊觀戰的大明軍——包括邢祚昌和鄭芝龍在內。自從那邊炮戰一開,這里就再也無心敲鑼打鼓湊熱鬧了,所有人都為那驚天動地的炮擊規模所震撼。一開始還有人嘲笑西夷是虛架子的,這時候也情不自禁的閉了嘴。

    站在後方官船上,看著白沙港口那天崩地裂的架勢,自鄭芝龍以下。大小將佐人人都是目瞪口呆。先前听說西洋人兩天都沒能拿下這小小港口,這些明將心里多少都有了幾分輕視之念,覺得這些夷人也不過如此。然而此刻,望著那一排排炮彈飛向海岸邊炸起沖天沙塵,觀戰的明軍將領很自然會考慮︰如果換了自己的部隊在岸邊駐防將會如何?

    只要略加思考,所有人都不禁面如土色——必死無疑!哪怕你手下軍隊再多,再怎麼悍不畏死,在這樣炮擊面前,絕對沒有任何生存可能。

    所以一開始有些人甚至覺得戰爭已經結束,在這樣的炮擊下岸上縱有守軍也肯定蕩平,接下來西洋軍只要輕輕松松上岸收拾勝利果實即可。就算短毛猶有戰力,也多半是要在守城戰中發揮了。

    于是便有人主動向邢大人請戰,想要跟著西洋軍上岸撈一票——大明軍只說不阻礙西洋人搶劫,可沒說自己不搶。

    當然邢祚昌干淨利落拒絕了這樣的要求——開玩笑,海南島可是他自己的老家。雖然文昌距離瓊州府城還有一段距離,但畢竟算是一府之地,讀了多年的聖賢書,哪有縱兵劫掠家鄉的道理。夷人約束不了,自己的手下總要控制住。

    可惜並不是所有人都能領會邢大人的鄉梓之情,那幾個從雲南,川邊一代調來的土司頭目就對此很不滿意,唧唧咕咕的在暗地里抱怨他刻薄。軍費本來就給的少,還不讓他們自己去賺……邢祚昌听見了一些議論,但也無心搭理。

    而且沒過多久,那些人就不得不佩服他邢總帥的“謹慎小心”了——岸上的短毛居然仍能還擊,一個個拖著長長尾焰的火團子從已被打成廢墟的港口中飛將出來,雖然數量不多。卻燒得西洋軍船狼狽不堪,看上去倒也不落下風的樣子。

    眼看那邊雙方你來我往,竟然還打個旗鼓相當,這邊的明軍將領個個都乍舌不下,偶爾目光交錯,眼中都顯出深深訝異之色——在那樣的炮火下還能還擊?那些短毛是怎麼做到的?

    邢祚昌邢右參政一直扶欄而立,遠遠看著那邊的戰斗,除了駁回前幾人要求跟在西洋軍後面上岸撈一票的要求之外,他一直沒開過口,但也並不阻止身邊諸將竊竊私語。

    直到有人開始把話題引到自家軍隊身上,並且非常沮喪的表示大明軍隊似乎根本無法介入這種戰爭時,邢總帥方才不慌不忙回過頭來,冷冷一笑︰

    “諸位將軍大可不必妄自菲薄,以本官看來,無論短毛還是西夷,都還頗有不足之處”

    “哦?”

    旁邊諸將頓時個個精神一振,以前沒听說過邢大人也善于用兵啊?不過既然這麼說,想必是有些見解的。一眾將官當即人人屏息靜氣,等著聆听高論。

    只見邢總帥大手一揮,展現出一種將那西夷短毛一並掃去的沖天豪氣︰

    “先說那短毛,雖然有些門道。可終究只是局促于一隅。若是一直小心隱藏在鄉野民間,建莊立寨,緩圖進展,朝廷未必不能容得他們苟延殘喘。可他們卻偏偏膽大妄為,區區千余人便敢跳出來佔據州府——就算那些人渾身是鐵,又能打幾根釘?如今引來大軍圍剿。即使憑借奇巧之物抗拒,卻也終究改變不了其根基淺薄的大局……兩軍交戰,朝廷縱有小挫亦無礙大局,而短毛只要輸一次就是覆亡之境,此乃短毛大勢所缺,縱有千般機巧,亦難以彌補。”

    諸將一齊點頭稱是,邢祚昌隨即又指一指西洋軍船那邊,嘿嘿冷笑道︰

    “至于那些西夷,仗著船堅炮利,一味硬打硬拼,更是愚昧之至——既是此地難攻不落,何不換個地方看看?瓊州,臨高,乃賊之巢穴,防御堅固本就在意料之中。若是本官用兵,即調大軍往兩地之間的澄邁登陸,令敵首尾不能相顧,自可逐一破之!”

    一番言辭下來,旁邊眾將皆是一片頌揚之聲,人人皆夸贊邢大人慧眼如炬,大有當年陽明公之風範,就連幾個原先一直覺得這老頭兒不懂軍事的老軍官也暗自點頭——邢祚昌的戰略眼光確實不錯,一眼便看出短毛的最大弱點就是根基太淺。規模太小。舉兵兩年多,才佔了兩座城,中間還不相連。一舉從澄邁插入,同時威脅兩地,確實是一著妙棋。

    當然,登陸澄邁也有同時被對方兩面夾擊的危險。但憑借本軍幾萬人的絕對數量優勢,只要能成功上岸,以泰山壓頂之勢強攻,想必吃掉對方幾千人還是可以的——大部分的明軍將官都這麼認為。只有一個人臉上帶著不以為然之色,此人當然就是福建水師統領鄭芝龍。

    ——別人不知道,他卻是從弟弟口中了解過短毛軍陸戰能力的,以前還不太相信,但現在看過了那邊雙方的實戰後,他才發現,兄弟鄭芝虎的報告不是太夸張,而是太保守……

    “……在海上有大炮船都打不過,即使登上岸去,又能有何作為?”

    鄭芝龍在心中暗自腹誹,當然臉上自是絲毫不顯,而且當邢總帥朝他看過來時,也馬上和其他人一樣,低頭稱頌不已。

    一干人正在商議之際,前方有聯絡人員過來。帶來了西洋軍統帥的口信——他們將全力發動一場攻勢,希望大明軍能予以配合。

    正在熱烈討論的大官船上一下子鴉雀無聲,數十道目光同時齊刷刷落在了剛剛還被稱為陽明公再世的邢大人身上,邢祚昌面色有些發白,但基本上還是保持了鎮定︰

    “倘若我軍出戰,這全軍臨戰調度,可要听從我們大明軍的指令了。哪怕上岸之後,也不能自行其是!”

    “只要貴軍的指揮合乎情理,我們很樂意配合。”

    ——西洋人顯然已經不在乎發財與否,只想要消滅那些可怕的敵人,那位軍使直截了當做出了回應。邢祚昌又想了想。便點頭道︰

    “既然如此,那本官可就發號施令了……”

    他當即提出避開此地,調轉方向去澄邁的要求,那位西洋軍使回頭去找上司們溝通了片刻,過來回應道︰

    “西蒙司令官向您保證︰只要貴軍願意派遣幾千名士兵協同進攻,我們一定確保他們登陸。但分兵進攻也是一條很好的建議,既然貴軍兵力充沛,不妨派一些人到其它地方上岸,以增加敵人防守的壓力。我們也可以派遣幾條輕巡洋艦予以協助。”

    話都已經說到這份兒上,再不出兵似乎說不過去了,畢竟這場戰爭還是以大明為主。邢祚昌與鄭芝龍商量了片刻,隨即同意西洋軍的要求,表示將出兵配合。

    同一時刻,港口陣地後方的一座望哨台上,龐雨和徐磊兩人也恰好正談到類似的問題。

    “龐哥,有一點我不大明白——那些洋人為什麼非要死盯著白沙港這邊打?他們換個地方不一樣登陸麼?比如說到澄邁……?”

    “因為他們原先只是想來搶東西啊,大市場就在白沙港附近,當然就近登陸白沙了——跑其它縣城去登陸,然後再長途跋涉行軍到這里來?……旨在收復失地的明軍也許會這麼干,西洋人肯定沒這耐性。”

    龐雨一邊舉著望遠鏡觀測敵情,一邊緩緩回應道︰

    “不過現在,吃了防守炮台那麼大的虧,他們換個地方登陸也很正常了,沒有固定的防御陣地,我們光靠步兵確實很難阻止他們登陸。但這也有利有弊,其它地方的港口條件都不如白沙,他們的重型裝備需要很久才能駁運上岸。除非明朝的部隊也加入……噢,他們果然與明軍合流了!”

    ——從望遠鏡中可以看到︰遠處的明軍大艦隊中,有幾十艘帆船分離出來,向前加入了西洋軍的陣列。而明軍主力則開始緩緩移動,方向則和那一晚的西洋軍一樣,是往西邊。

    不過這一次,想必他們不會再去臨高踫壁,十有**,是往澄邁去了。
zaq159951 發表於 2012-2-8 19:05
二五二 撤退
三連傷四人,陣亡兩人,炮兵連陣亡十一人,傷九人……奶奶的,損失慘重哪!”

    趁著戰斗間歇的功夫,解席和馬千山抽空統計了一下前方陣地上的損失。西洋軍剛才那一輪鋪天蓋地的炮擊畢竟取得了一些戰果,雖然這邊戰壕都是按照一次大戰的標準修建成鋸齒形,在防炮措施上已經盡可能做到最好,但頂不住落下來的炮彈實在太多,就算大都為實心的保齡球,只要被擦著踫著一點,不死也必定是致殘重傷。

    作為被敵軍攻擊的重點目標,那三座炮台更是承擔了其中絕大多數火力。三號炮台縮在後面的還好一些,建立在海岬突出部位的一號和二號炮台幾乎被炮彈淹沒,要不是那超越時代的混凝土護牆足足厚達半米多,由結構工程師陳俊親自負責的施工質量也相當過硬,大概早就給鐵球鉛塊砸平了。

    “水泥塊脫落現象嚴重,還有很多大的裂縫……如果同樣強度的炮擊再來這麼一輪,估計就頂不住。老解,老馬,你們要早作打算才是!”

    不過在檢查了幾座碉堡的狀況之後,陳俊還是向前線指揮員提出了警告。而此時設在高處的秘密望哨台也觀測到,海面上的敵軍艦隊正在重新編組。

    ——通過望遠鏡,從防御陣地上也可以清晰看到︰和前幾次單純依靠炮艦轟擊不同,這一次西洋人把大炮船和登陸小艇混合在了一起,包括那新近加入的數十艘明軍艦船也在其中,看來是打算頂著炮火讓水兵強行沖灘。

    “他們這是要玩搶灘登陸戰啊,要是有一挺MG42就好了……”

    徐磊咋吧著嘴,一臉遺憾模樣,作為承擔主要防御任務的三連連長,前頭打得天翻地覆時他卻不得不在後方看熱鬧,這讓他很是不爽。但現在連龐雨都被一腳踢到後方來了,前頭就留了解席和馬千山兩個當過兵的老搭檔在頂,徐磊也不好再主動要求上前,只好想象自己抱著一挺重機槍過癮……

    “MG42沒有,不過咱們有替代品,用好了一樣很爽的……當然,要等他們上岸集結。”

    站在他身邊的龐雨淡淡回應道,同時拿起對講機︰

    “老解,老馬,退下來吧。敵軍這是要傾盡全力往上壓了,接下來一輪可不好熬,沒必要硬頂的,還是按原計劃行動。”

    ——先在港口稍微頂一下,然後放大隊敵軍上岸,令其脫離艦船火炮的掩護範圍,然後依托大市場主陣地打一場陸地攻防戰,充分發揮己方的火力優勢將敵擊潰于陸上……這才是此次防御戰的完整作戰計劃。只是沒想到那些洋鬼子實在不爭氣,連區區六門炮的防御陣地都突破不了。這邊就算想要放水讓敵人上岸,也不好做得太明顯,否則倒會引起對方的疑心了。

    也許正是考慮到這一點,無論解席還是馬千山,兩位前線指揮官都不想這麼快撤離。

    “明白,但我想有必要在戰壕里給他們留下點小禮物……那可是專門找北緯培訓過的。”

    ——解席這時候正興致勃勃的在坑道中到處設置餌雷呢,地雷是穿越眾火力構成中很重要的一部分,只是這次因為是本土作戰,他們先前就沒敢在外頭胡亂埋雷。只有確定會有敵人踏足的地方才會設置——比如說前方那座馬上要讓敵軍佔領的防御陣地。

    而炮兵那邊馬千山的回應也差不多︰

    “知道,但這幾門火炮反正是撤不下來了,干脆等到敵軍開始進攻的時候再退吧。我讓炮兵把剩下炮彈全部打完,然後再從坑道撤離。”

    “可別讓火炮落到敵人手里,掉過頭來對付咱們自己就丟臉了。”

    龐雨提醒道,對講機里馬千山則是呵呵一笑︰

    “當然不會,最後肯定要留兩顆倒置彈炸毀炮膛的,他們最多搞到一些殘骸碎片而已。付出那麼大的代價,總要讓那幫人有點成就感,也好鼓勵他們繼續向前沖啊!”

    大約一個小時之後,整備完全的明朝與西洋聯軍氣勢洶洶再度殺奔港口而來,令他們頗感“驚喜”的是,這回攻擊艦隊遇到的阻擊力度比先前少了許多。那三座令西方人吃足了苦頭的防御炮台雖然仍在噴吐著火舌,但炮擊頻率已經降低了不少,準頭也下降的利害。

    “哈哈,他們的火炮肯定是變形了,連續射擊那麼長時間,再好的炮管也會報廢的!”

    西洋艦隊中有精通炮術的軍官作出判斷,而另外一邊的明軍將領則將此歸功于大明天朝的神威,讓敵軍為之膽寒了。

    不過不管對方為何忽然減弱了反擊炮火,這邊依舊按照進攻計劃,動用數百門艦載大炮,將比上次更為猛烈的火力鋪天蓋地再度射向岸邊,一時間只見驚濤拍岸,碎石橫飛。就在那一片片轟鳴巨響聲中,眾人忽然听到兩聲特別不同的巨大爆炸……海岸邊,那座修築在最前方高崖之上,牢牢扼守住進入白沙港主航道,先前給西洋軍帶來最大威脅的主炮台忽然化作一團橘紅色的巨大火球!

    西洋艦隊的炮擊在那一刻不約而同中止了幾分鐘,所有人都在猜測這次爆炸是怎麼回事——他們自己的炮彈威力絕對沒這麼大。不過很快,從各條艦船上都爆發出驚天動地的歡呼聲。

    “上帝保佑……我們引爆了敵軍的火藥庫!”

    同一時刻,無論是前線陣地上的解席,還是後方觀戰的龐雨等人,此時都在急匆匆通過對講機聯系老馬︰

    “咋回事?不是還沒到撤離的時候嗎?這麼著急炸毀一號炮台干什麼?”

    “……不是我們主動引爆的,他**的是場意外!……具體什麼情況也不太清楚,一號炮組只逃出來一半人!……**娘,老子辛辛苦苦培訓出的炮兵啊!”

    馬千山亦在對講機里頭氣急敗壞嚎叫道,當時炮台內部相當混亂,具體是什麼引起爆炸誰也說不清。有人說是一顆點著的火球偏偏那麼巧鑽進了射擊窗口,也有人說是燃燒彈的白磷引信沒放置好引起自燃……總之在一片混亂中,炮壘中忽然發生了爆炸。

    幸虧當時已經準備要撤退,炮組已經撤出來一半。爆炸之前又是先起火災,幾個動作快的小伙子及時逃出來順著壕溝爬開了……但最後仍有十余人被埋在了崩塌的炮台里面,造成開戰以來炮兵組最為慘重的傷亡。

    “我們自己人呢?吳季好像是在一號炮台的?他有沒有出事?”

    解席在下面抱著對講機狂喊,直到吳季本人親自回應他︰

    “……我沒事,提前就撤走了,可我帶出來的兩個徒弟都死了。”

    幾台對講機後面的人都輕輕舒了一口氣,自己人沒事就好……雖然吳季本人很傷心,那兩個徒弟跟他好久了,感情很深。但在整個集體眼中,當然還是他們這群現代人最重要。

    …………

    “差不多都到極限了,無論是我們的炮台質量還是人員素質,恐怕也包括了戰場上的運氣,再要硬頂下去,傷亡率恐怕會大大增加——退吧。”

    這一次,龐雨的建議得到了解席和馬千山的響應。在步兵排的掩護下,炮兵組成員先後從剩余兩座炮台中撤離出來。敵前撤退本是非常困難的一件事,但好在短毛軍的土工作業極其扎實——每一座炮台後面都挖了非常深的交通壕與之相連。炮兵們只要爬進壕溝,就不用再擔心那些到處亂飛的實心炮彈了。

    馬千山的副手張申岳最後一個離開二號炮台,臨走前他親手把剩余炮彈統統倒塞進了青銅炮的膛口。這門青銅炮變形嚴重,已經不堪使用。但馬千山依然要求將其徹底炸毀——他不想讓西洋人看到這些十八世紀步兵炮的型制,哪怕僅僅是外形也不可以。

    “兔崽子們……先讓你們開心一下……”

    沿著壕溝爬出去幾十米後,張申岳親手點燃了通往火藥桶的導線,隨即,在一片沖天的火光中,二號炮台還原為無數混凝土的碎塊。

    之後對三號炮台也是同樣處理,在那些西洋人驚喜交加的歡呼聲中,支撐港口防御陣地最為核心的那三座炮台就這樣先後發生大爆炸,驟然消失在西洋艦隊的炮火中。

    海面上的進攻一方當然不會想到,這些防御者會主動摧毀自己的炮台,他們只以為是運氣好,連續炸掉了三座炮台的火藥庫。

    “女王萬歲……今天一定是我們的幸運日!”

    “神眷顧西班牙!呂宋島上的仇恨,今天一定要徹底清算!”

    “勝利女神終于站到咱們這一邊了……看來這一次戰爭還不會太虧本。”

    “我大明!威武!”

    …………

    且不說進攻艦隊方面是如何歡欣鼓舞,防御者這一邊,犧牲戰士的遺體和重傷員統統往瓊州府後送。撤下來的步兵排是跟著解席進入了第二道防線,也就是用大市場混凝土建築改造的主防御陣地。這里才是他們真正打算阻擋入侵者的防線。

    而馬千山則帶著他的炮兵組兄弟們在稍事休息後繼續後撤。很快他們來到一片稀疏的小樹林旁,這里看起來並不起眼,位置也很偏僻。但在小樹林外圍,卻是趙立德親自率領著偵察大隊的同志們在負責警戒。

    見老馬他們灰頭土臉的撤下來,還缺額了不少人,趙立德皺了皺眉頭——配備的對講機數量有限,趙立德並不清楚前線戰況。

    “怎麼?炮戰吃虧了?”

    馬千山哼了一聲,咬牙切齒道︰

    “手頭才六門炮,對面可是上百門,打不贏很正常。不過……”

    他大踏步走進樹林子,這片林子除了外面幾排樹掩人耳目外,內部所有可能影響到射界的樹木都已經被砍伐掉,清出了一大片空地。在空地中央,則豎立著兩座大鐵架子,用帆布遮蓋住,活像兩個羞答答的新娘。

    而老馬則毫無憐惜之心的走上前去,一把扯下那遮蓋篷布,露出發射架上已經安裝好的,一枚枚腦袋 亮的“雷神”火箭彈。

    “……老子今天就要讓那些洋鬼子們知道,數量優勢不是萬能的!
zaq159951 發表於 2012-2-8 19:05
二五三 登陸
……戰至丙申。以西夷艦船之大,炮銃之多,激斗數日,猶不能上岸取一立足之地。傳聞髡人善用火器,此言誠不虛也……然本參政冷眼旁觀,尋得敵之弱勢,趁機以精銳殺出。賴天子洪威,三軍用命,賊眾果然盡皆束手,乃輕取白沙口。”

    眼見前方艦隊進展順利,本來打算離開的明軍船隊立即放緩了速度,先看看形勢再說——如果西洋人能搶佔到灘頭陣地,那他們也不用大老遠往澄邁去了。

    不僅如此,明軍統帥邢祚昌立即開始動手書寫送給總督大人的報告文書。在他想來能夠抵擋那麼久,短毛的力量肯定已經用盡。如今被大軍攻上了岸,自然大勢已去,接下來只要收拾殘局就行了。

    于是他提前把報告文書給寫成了報捷文書,先是吹噓了一痛西洋人的火器精利——沒辦法,這個給他印象太深刻,雖然很想輕描淡寫敷衍過去,但筆下卻還是情不自禁的表現出來。

    好在邢大人兩榜進士底子的文字功力畢竟深厚。寫了兩句西洋人如何凶悍,短毛如何難纏,筆鋒輕輕一轉——西洋人攻了兩天都沒能拿下的灘頭陣地,大明軍出馬卻是一帆風順!這說明什麼——說明咱大明軍威風啊,一出馬就讓短毛望風而逃!

    所以,在文書最後,邢祚昌信心十足的寫道︰

    “……賊已喪膽,料來收復瓊州已在反掌之間,繼而掃蕩庭穴,平叛滅賊,亦不遠矣。”

    連後方觀戰的大明軍都這樣自信滿滿了,前頭拼死拼活打了半天才佔據上風的西洋人自然更是激動不已。自從那三座炮台先後炸毀之後,海岸邊上就不再有反擊火力打過來,而且更隱約可以看到一些人影正在向內陸地區移動……敵人主動撤退了!把港口讓給他們了!

    整整兩天啊,給人打得像狗一樣。從來都他們憑借先進火器欺負別人,偏偏在這兒卻遇上一群比他們武器更好,戰法更先進的敵人,被壓得頭都抬不起!歐洲人橫行東亞這麼多年,啥時候吃過這種大虧?

    現在總算好了,炸了那三座該死的炮台,大部隊可以登陸,一切似乎又回到正軌——接下來的陸戰可不同于海戰,武器差別帶來的優勢不那麼大。雖然先前在小規模接觸戰中吃了點虧,但既然已經判斷出對方兵力不足,很多西洋軍人便依然樂觀認為︰只要大部隊登上岸去,就一定可以打贏這場戰斗。

    “前進,小伙子們!把軍刀插到敵人的心髒中!”

    西班牙的陸軍上校大聲吼叫著。一副恨不得親自帶領軍隊沖鋒的熱血勁頭。倒是旁邊荷蘭軍統領德鮑爾先生還謹慎些,提出建議道︰

    “為了預防意外發生,還是先讓中國人登陸吧。那些防御者似乎非常狡猾,萬一有什麼詭計,也好及時作出應對。”

    西班牙人略加思索便采納了他的意見,于是他們派人去和大明的軍隊統領聯系,很紳士的表示︰他們尊重此地主人的權利,願意把首先登陸的榮譽讓給明朝軍人。

    如果是鄭芝龍這類老奸巨猾之輩,肯定不會上當。但這一回明軍派出協同西洋人登陸的卻是兩個西南土司,帶的都是苗蠻土兵。先前正是他們提出想要跟著洋人上岸撈一把,所以邢祚昌才順水推舟把他們派出來。

    這幫人已經在海面上漂了好幾天,山里人初次坐船總是很不適應的,就算不暈船的,這時候腦子里也是稀里糊涂,只想著要盡快上岸腳踏實地。先前雖然也看見過短毛的炮火,但這些苗蠻土人頭腦都簡單,被旁邊西洋軍一通歡呼,這時候腦子里除了搶東西外就沒其他念頭剩下了。

    于是他們毫無顧忌的接受了西洋人的“好意”,甚至都用不著別人多加忽悠,便一個個興奮十足吼叫著,催促運送他們的廣東水師盡力向前。幾十條沙船廣船仿佛不要命的賭鬼般朝港口岸邊沖去……

    經過那麼激烈的兩場炮戰,碼頭上面所有設施當然早就被炸毀了,木制棧橋更是不能避免,在第一輪炮擊中就粉身碎骨,所以來船都只能直接往沙灘上面靠。眼瞅著明軍肆無忌憚靠近岸去,先前登陸過一次,吃過短毛軍火槍大虧的洋人們都目不轉楮盯著岸邊看——對手所擁有的槍械比他們射程更遠,射速更快,如果對方執意要死守海岸線,即使沒有了炮台,光靠那些先進火槍,也足夠他們喝一壺的。

    卻不料那些明**隊還真是運氣好,敵人似乎真是完全放棄了海岸防線,那些木板船單薄的用步槍子彈都能擊穿,可直到他們靠岸,海岸上依舊是靜悄悄,一聲槍擊都沒有。

    中國帆船的噸位都不大,但也因此而不用擔心擱淺。一艘艘木板船先後沖到沙灘上,大批明國的雇佣兵——很多少數民族兵士連身大明軍戰襖都沒有,很自然被西洋軍看作了雇佣兵——歡呼雀躍著跳下船去。他們果然是一群烏合之眾,居然連隊形都不整頓,就那麼三五成群,徑直朝原先守軍的陣地里頭沖了過去。

    “只要有一個連隊……不,一支小分隊,就能把這群街頭暴徒反沖到海里去。”

    後方的運輸船上,西班牙陸軍上尉亞羅爾望著那些明國雇佣兵恨恨想道,作為一名正規軍人,他完全可以理解上官先找一些炮灰去探探路的策略。不過就他本人而言,還是很希望能率先登上那片土地。畢竟,他們已經為此付出了那麼大的代價,沒理由讓一群野蠻人先搶頭功。

    然而局勢的發展再一次令他失望了,那群衣衫襤褸,與其說是明**隊還不如說是一支山賊團伙的中國人沒有遭遇任何抵抗。他們很快找到防御者棲身過的坑道,大喊大叫著沖進去搜刮。短毛軍撤退的顯然很匆忙,雖然沒留下什麼有價值的東西,但還是有些諸如鐵皮水壺,繃帶藥包之類的東西遺落在了陣地上,這時候都變成了攻擊者的戰利品。

    …………

    “噢,該死的……真不該把這榮譽讓給他們。那幫窮鬼會把什麼都搶空的……我們什麼都撈不著!”

    看到那些土著人都在歡天喜地爭搶東西,西洋人這下子都有些後悔,同時也感到頗為郁悶︰憑啥我們上去就挨槍子兒?你們明國人卻能撈到好處?

    好在這種郁悶並沒有持續太長時間,因為不久之後,當那些明國土著——根據那些人的表現,西洋軍決定不承認他們是明帝國的正規軍,這樣上岸之後就不必受他們的約束,仍然可以自行其是——進一步鑽入到戰壕深處之後,從那里傳來幾聲巨響,有什麼東西炸開了。搶劫者們被炸得鬼哭狼嚎,紛紛驚慌失措從壕溝里跳出來。

    他們的損失本該更大一些——如果有人在後面追逐的話。然而坑道里靜悄悄的,並沒有任何人追出來。

    顯然,那些只是短毛留下的埋伏而已。就好像西班牙人在呂宋島上吃過的苦頭。

    看到那些明國土著驚恐萬狀的樣子,西洋軍這下子都開心了。陸軍上尉亞羅爾長長舒了一口氣,感覺心頭反而放松了許多。

    “這就對了,這才是我們所接觸過的對手……”

    一邊大聲嘲笑著那些挨了炸,不敢再繼續深入,卻又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只能可憐兮兮在沙灘上四處游蕩的明國土著們,西洋軍乘坐的運輸小艇也在不停朝岸邊靠近。當第一艘大舢板船底接觸到沙子,沖上海灘並且停留下來之後,亞羅爾上尉頭一個跳下船,也不管皮靴里灌滿海水。依然興致勃勃地跳了兩下。

    終于踏上這片神奇的土地,終于可以和那些古怪的東方人面對面交手……亞羅爾長長吸了一口氣。在呂宋島上,他們是被人打了個措手不及,而今天,則輪到他們來攻擊了。

    “……你們成功激發了西班牙的怒火,現在,就來看看你們有沒有能力承受住這種怒火吧……”

    蹲下身,隨手抓起一把沙子,亞羅爾對腳下的這片土地喃喃自語道。

    在距離港口約兩公里左右的大市場防線上,解席等人站在望哨台上,正手捧望遠鏡注視著海上敵軍的動靜。

    西洋軍的登陸過程比他們想象中要慢一些,那些人還挺謹慎的,居然先讓明軍登陸,這讓解席有些遺憾——他留下的“小禮物”被明軍搶先享受了。

    不過也無所謂,按照作戰計劃,只要敵軍上了岸,接下來的事情就基本跟他們步兵無關了——這年頭打仗肯定都是排列成密集隊形。而穿越眾這邊有一樣武器是專門針對密集作戰方式的……

    “怎麼樣?老馬,你那兩具寶貝疙瘩準備好迎接客人了嗎?”

    解席拿起對講機詢問道,對面則傳來馬千山沒好氣的聲音︰

    “一直在等著呢,現在發射架的射擊諸元就是針對港口區域的,你什麼時候覺得登上來的洋鬼子足夠多了,打個招呼就行,保證一輪全部覆蓋。”

    “很好……”

    解席正要作進一步指示,卻見本該留守瓊州府的敖薩揚在龐雨陪同之下走了過來,老遠就問︰

    “已經用過火箭炮了嗎?”

    “還沒呢,正打算用。你來……?”

    解席有些不解的看著對方,卻見敖薩揚揮了揮手中一張電報紙︰

    “臨高大本營急電,希望我們暫時別著急用火箭炮,最好能拖延敵人一段時間。”

    “……嗯,為啥?”

    已經看過電報的龐雨顯然知道他在疑惑什麼,微微笑了笑︰

    “是好事情,唐隊長希望我們別太快把登陸的西洋人打垮,以避免他們的船隊逃跑——改造組那邊總算有了確切的消息︰快則今晚,最遲明天,瓊海號即將重新下水。
zaq159951 發表於 2012-2-8 19:06
二五四 前進,我們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夜色中的紅牌港。燈火通明。

    港口最深處,處在重重炮台保護之下的內船塢旁,大伙兒正三五成群集結在這里,雖然安全紀律要求他們不能大聲喧嘩,但許多人依然興奮的竊竊私語著,眼光不時投向那艘已經在船塢里躺了快要一年的大鐵家伙。

    ——歷經將近一年的改造工程,瓊海號終于完成了從客船向戰艦的轉變。船體上部變魔術般出現了三座高聳的鋼鐵炮塔,宛如一頭古怪的三峰駱駝,只不過每一匹“駝峰”上都露出幾只黑洞洞炮管,殺氣騰騰瞄準著周圍一切。

    “不容易啊!在這十七世紀的明朝,那麼簡陋的條件,居然真能改造出一艘現代化的戰艦……真是不容易!”

    李明遠教授連晚飯都沒顧得上吃,早早就來到船塢邊上,望著那艘鋼鐵戰艦贊嘆不已。身為委員會主席,這份改造計劃雖然是老教授親手批準的,也多次來現場視察過進度,但在這位文科老教授的內心里,其實一直都不太相信︰哪怕是用現成的客船進行改造,也無非才解決了搭載平台和動力系統的問題而已,其它諸如武器,控制。外裝甲等可都要另外想法子的。而光憑那幾座簡陋的土法高爐,一些民用車床,再加上一群天不怕地不怕的年輕技師……當真能在明朝攢一艘戰列艦出來?

    不過到了現在,李老教授眼中卻只剩下驚奇與贊嘆之光,老人家甚至幾次三番摘下眼鏡,擦拭掉上面的霧氣,以免影響他仔細觀察這艘奇跡之船。

    軍事組那邊更是一派熱鬧景象——前一天西洋軍的不戰而退,讓一營二營那些鉚足了勁的小伙子們無處發泄,一個個憋的嗷嗷叫。王海陽當即就想帶領二營前往瓊州府繼續和洋鬼子開干。後來是從林漢龍那邊听到好消息,才打消走陸路的念頭,決定和上次一樣——坐船去!

    這時候包括王海陽,唐健,凌寧,文德嗣等一幫人聚在一起,正在小聲商議著下一步的行動計劃——在擁有了一艘無敵于時代的新銳戰艦之後,他們的前進步伐肯定可以大大加快了。以前雖然也坐船去海南島外干過幾票買賣,但參謀組制定計劃時都是小心翼翼的,幾次行動都是快去快回,盡量避免在海面上與人交戰——因為他們沒有獲得絕對的海上優勢。

    而現在……

    “去廣州!只要一個營,我保證把廣州城攻下來!有了戰艦保護,我們還可以沿著海岸線一路往上……福建,浙江,江甦,山東……只要能保證後勤供應,甚至到天津港登陸,嚇唬嚇唬北京那個皇帝也不難了!”

    王海陽信心十足保證道,但凌寧卻在旁邊連連搖頭︰

    “不不不。我們完全不需要跟大明帝國死磕,這個王朝過幾年自己就快完蛋了,到時候下山摘桃子多簡單。咱們現在應該往海外看,去和歐洲人爭奪殖民地——南下香料群島,新加坡,文萊,一直到澳大利亞,這些地方眼下都還是處*女地呢,不佔白不佔。”

    “或者也可以一直往東,反正我們的地圖上標志出了那一路上所有可以休憩的島嶼,包括中途島和夏威夷……直到美洲大陸,那里才是真正得天獨厚的地方!”

    文德嗣也提出他的看法,他和凌寧一樣是主張把眼光投向海外的擴張派,不過與凌寧特別重視東南亞的豐富物產不同,文德嗣素來認為集體的目光應該放長遠些,不要太糾纏于眼前利益。

    “既然來到了十七世紀,為什麼不索性佔領美洲?我們都知道那里以後會孕育出世界上最強大的國家,那就先下手為強,把美國的國運搶來吧!”

    …………

    幾個人討論的熱火朝天,而軍事組的首腦唐健卻一言不發,只是靜靜傾听大家的發言。直到最後,才用腳尖點了點地面︰

    “未來的戰略,還要等瓊州府同志們過來一起商量,當下還是腳踏實地,先打贏眼前這一場再說……你們幾個都打算出戰?”

    對面幾人互相看看,都是哈哈一笑︰

    “那肯定了,好容易有這機會,當然不能放過。”

    ——新瓊海戰列艦頭一回出征,對手則是整個東南亞的所有西洋艦隊,這麼難得過癮的機會誰都不肯錯過。瓊海號本來的船長黃曉東早就改作公主號大帆船的船長了,以前一直是由機械師老鄭師傅負責駕駛輪船。不過現在,船長的任務是要以指揮戰斗為主,而老鄭早就事先聲明——他只管行船,不會打仗。于是瓊海號肯定需要一位新艦長。

    王海陽,凌寧,以及文德嗣三人都很想爭奪這個職位,最後為不傷和氣,三人約定好︰大家都上船,開戰後一人負責指揮一座炮塔……

    “好吧,那麼這次還是我留下看家好了,不過你們三人中也需要有一個決策者……”

    唐健再一次表現出他的大局意識,主動把機會讓給了別人。在略加考慮後,他又對指揮順序作出安排︰

    “戰艦的操控,肯定還是由老鄭師傅負責。但對于作戰目標及艦船行動,海陽擁有決策權。如果海陽受傷不能指揮了,就由阿文代替,凌寧你排第在三順位……”

    “靠,唐隊你別烏鴉嘴行不行,船上很忌諱這個的。”

    文德嗣與凌寧一起大叫。唐健微微一笑,拍了拍手︰

    “行了……船塢那邊開始注水了,準備出發!”

    …………

    無論周圍眾人如何激動不已,在船塢內外忙忙碌碌的改造組技工們卻始終保持了不急不躁的態度。一年多來的辛苦馬上就要見到最終成效,在這個節骨眼兒上,他們反而更加謹慎仔細,一切按部就班的來。

    林漢龍,徐慧,以及馮宇飛三人每人都捧著一個記錄冊子,上面記載著一項項艦船最終下水前需要完成的測試科目,到現在這上面絕大部分已經都已經搭上了勾,只剩下最後幾項,都是可以拖延到以後,或者是需要下海以後再進行的。

    “……螺旋槳工作測試完成;舵機操控測試完成;炮塔旋轉測試完成;炮口升降測試完成;火炮試射測試完成……行了,各項功能測試完畢,剩下的海上實測,就直接去找西洋艦船作靶子吧。”

    主設計師馮宇飛放下記錄冊,沖著旁邊的施工負責人林漢龍笑了笑——自從艦船改造遇到困難之後,就很少能看到這位女博士展露出笑容了︰

    “辛苦了,林工,總算及時完成了,幸好還趕得上瓊州府的戰斗。”

    “是大家一起努力的結果。”

    林漢龍亦是長長舒了一口氣,自從瓊州那邊開打。他們改造組成員的心理壓力都驟然增大——如果因為瓊海號未能及時出戰而導致瓊州同志們有什麼意外,那可是要自責一輩子的。

    他檢查了一遍自己的記錄本,確認預定工序都已完成,便沖負責施工監理的總工程師徐慧看過去︰

    “怎麼樣?徐工,可以向船塢里注水了麼?”

    徐慧不聲不響,也在檢查屬于他的那本記錄冊——他們的外部條件雖然簡陋,管理模式可不簡陋。設計,施工,監理,這三個人的記錄冊互相獨立,只有三本冊子上的內容完全吻合。才算是達到施工要求。

    記錄冊上其實還差最後幾項,例如外表面油漆,內部裝修等輔助工序,不過這些都可以放到以後再做,不會影響到艦船的使用和戰斗,所以徐慧最終點了點頭,在工序單上簽下自己的名字。

    “可以了……”

    ——伴隨著嘩嘩的流水聲,干船塢里的水位正在慢慢上升。戰爭時期一切從速——早在兩天前後勤人員就已經把油料,炮彈,以及各類後勤物資都裝上了船。只要船塢里灌滿水,閘門打開,瓊海號就可以直接出海作戰了。

    船塢注水的速度並不快,一直等到很晚,瓊海號才終于又正常漂浮在塢港中。不過所有人都在默默等待,包括李明遠教授,老人家也同樣硬是在現場站了好幾個鐘頭。在此過程中性急的王海陽已經率領預定出戰的船員們登上了艦……當一切準備完畢之後,所有人站在船頭位置,由林漢龍出面遞給李老教授一個香檳酒瓶子——那還是現代產品呢。

    “老爺子,說兩句吧,好歹也算是個儀式。”

    李明遠教授接過酒瓶,沖大家笑了笑︰

    “同志們,大家辛苦了那麼久,本應該找一個好日子,好好搞一場盛大儀式。可是現在不行,我們甚至等不到明天——瓊州府那邊,我們的同志正在苦戰。所以……就這樣吧。”

    老爺子高高舉起酒瓶,在船頭將其砸得粉碎。

    “開閘!出發!”

    …………

    這是一個晴朗無雲的夜晚,天空中璀璨銀河長長延續下來,直到與海平面相連。新生的瓊海號戰列艦沐浴在星光之下,緩緩開入大海。

    眾人站立于船頭,都感覺腳下艦船仿佛正在向那天上銀河中駛去。也許是受到某種記憶影響,從來不苟言笑,也自稱從不看科幻小說的王海陽竟忽然冒出一句極其有名的台詞︰

    “前進吧!我們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zaq159951 發表於 2012-2-8 19:06
二五五 摸摸你的頭……
此時此刻,在瓊州府白沙口附近的大市場防御陣地外。正在上演一出不大不小的滑稽劇。

    ——本來按照龐雨等人制定的作戰計劃,他們根本不會給敵人任何摸到主陣地前面的機會。對方只要敢登陸,一旦進入火箭炮射程範圍內,那就直接來個覆蓋性打擊。不管你多少人,不管你怎麼勇敢善戰,上來多少滅多少。

    在火箭炮這種遠遠超越時代的大殺器面前,這個年代的任何軍隊,只要他們還依靠密集隊形作戰,就都只有死路一條。只要殲滅掉登陸部隊,歐洲和大明的聯軍縱使仍然控制著海上優勢,也奈何不了島上守軍,到時候若對方仍然不願撤退,那大家就慢慢耗著好了——反正海南島上一切都可以自給自足,最多經濟發展慢一些。

    不過現在,從臨高主基地發來的電報讓解席等人改變了作戰計劃,既然已經擁有了絕對的海上優勢,他們可就不滿足于僅僅守住海南島了。趁著敵軍傾巢出動,一舉吃掉東南亞的西洋主力艦隊,為下一步在南海地區的大擴張掃清障礙,馬上成為解席對手下部隊提出的新要求。

    想做到這一點並不難,正如臨高電報里面所說︰只要別太早暴露火箭炮的存在。讓對手仍然抱有取勝希望就足夠了。不過由此也帶來一些“小麻煩”,那就是防御者們在反擊時不得不小心翼翼,束手束腳的,時刻都要注意︰別一下子把敵人殺傷太狠,令其喪失信心掉頭逃跑。

    于是,從下午到晚上,整整七八個鐘頭,還指望前線部隊一撤下來就能在第二防線上大干一場的三連長徐磊只好抱著步槍,干坐在戰壕胸牆後面,被動等待敵軍的進攻。

    然而那些西洋軍在經歷過苦戰,好不容易才奪取港口陣地之後,似乎並沒有乘勝追擊的意思,他們只是忙著鞏固灘頭陣地,並未立即發動大規模攻擊。徐磊一直用望遠鏡觀察對方動態,看著那些自以為安全的西洋人聚集在沙灘上忙忙碌碌,渾然不知自己完全處在火箭炮的覆蓋範圍之內,卻偏偏不能打,這種感覺實在是非常不爽。

    ……悄悄的,用上廁所作為借口,徐磊開小差溜出陣地,來到隱藏火箭炮的那片小樹林子。剛剛靠近,就被警戒哨兵給攔住了︰

    “站住!口令?”

    “口令你個頭啊,是我!”

    徐磊沒好氣的揮揮手,徑直從哨兵身旁走過——他們這些“正宗短毛”統共才一百三十九人,其中從軍的大約有三四十人。這支軍隊本身就是他們一手締造出來,天天摸爬滾打混在一起,下面小兵誰不認識他們?

    軍令也好。條例也罷,這些東西歸根到底是用來約束手下人的,雖然唐健在訓練的時候一再強調嚴格軍令和上下級服從關系的重要性,但也就是在他們現代人內部之間還能保持。當面對後來加入的本地人部下時,這幫現代小伙子多多少少總會有些特權意識的。

    就連那哨兵自己也完全認同這種特權,被徐磊一說,反而慌慌張張舉手敬禮︰

    “不好意思,徐連長,小的也是奉令盤查……”

    後面還有幾處明暗哨,不過都學乖了,見他過來只是行禮而不再盤問。徐磊徑直走入小樹林,那里面倒是清閑的恨,先前港口保衛戰中立下大功勞的炮兵組兄弟們大都在閉目休息,馬千山,張申岳,還有趙立德等三人則坐在火箭炮架下頭……打牌。

    見他過來,幾個人同時站起︰

    “怎麼?解老板還是龐參謀有新指示?”

    “不不,只是過來看看……陣地那邊太無聊了。”

    “這邊也一樣,你來得正好,咱們三缺一……吳季正傷心呢,不好意思去打擾他。”

    于是徐磊被拉住一起坐下打牌。沒過一會兒臉上就貼滿小紙條,趁著老馬等人心情好的功夫,徐磊悄悄問道︰

    “……馬哥,這火箭炮研制出來以後,還沒真正投入實戰過吧?那這效果能保證嗎?”

    馬千山斜了他一眼︰

    “廢話,我們總不見得用自己的部隊去測試火炮威力。”

    “武器組一直是用豬和羊作為試驗品的,據說臨高那邊的食堂里有一段時間天天供應薰肉,吃的所有人都倒胃口……”

    旁邊趙立德笑吟吟道,據他介紹,徐慧他們作測試時倒是挺細致的——用豬羊等活物,按照這個時代常見的軍陣隊形排列,有時候還給它們披上繳獲來的明軍護甲,以此來檢測炮火覆蓋效果,得出來的數據基本能符合實際。

    “不過,一項新武器真正的效力如何,還要靠實戰檢測。縱然在理論和測試中十全十美,沒有經過實戰,也是不能放心的。”

    馬千山最後一句話卻讓徐磊找到了機會,他笑眯眯湊上去︰

    “既然如此,馬哥,您看,現在有那麼好的機會——好多洋鬼子都在沙灘那邊躺著呢,咱們能不能先‘試射’幾發,看看效果?”

    “試射?……呵呵,你當人家洋鬼子是傻鳥啊——樹上十只打下一只還剩九只?一旦他們發現自己的位置處在炮火射程之內,那還不馬上溜走了。而且,炮兵陣地發射一次後就會暴露,雖然在這里不用擔心敵人炮火反擊,沒必要馬上轉移。但為了一次試射而暴露陣地位置,實在沒必要的。”

    馬千山先是不同意,但徐磊並不肯放棄,仍然堅持要求︰

    “誒,馬哥,咱也不指望一下子把他們打成什麼樣,就是想摸一摸他們的腦袋,嚇唬嚇唬那幫肆無忌憚的兔崽子而已……不是說這火箭炮既能齊射也能單發麼?也不用一次齊射,先單發個一兩枚出去,看看落點對不對,這也是炮兵的正常操作程序吧?”

    最後一句話倒是讓馬千山動心了,雖然事前反復校準過射擊諸元,不過作為一個經驗豐富的玩炮高手,他深知任何校準都比不上一次實彈試射。火箭炮的單發射擊功能就是為了校準彈道,如果真能試射幾發,對于此後的大規模炮擊顯然是極有幫助的。

    于是他的口氣略微松動︰

    “好吧,我跟老解老龐他們商量商量,看看怎麼既能開上一槍,又不至于把鳥兒們嚇走……”

    接通對講機,馬千山拉上趙立德,與前方解席龐雨等人商議了片刻,最終笑眯眯抬頭道︰

    “龐雨說如果我們僅僅想觀察彈道的話,可以把火箭的戰斗部份拆掉。西洋人從來沒听說這玩藝兒。心理上有盲區,只要不對他們造成實質性殺傷,就應該不會引起太多注意。到時候前方陣地里再開上幾槍轟上幾炮,鬧出些大動靜來,就可以遮掩過去了。”

    “哈,那就干吧!”

    炮兵組一干人頓時忙碌起來,他們找來幾枚火箭,拆除掉彈頭殺傷部分,代之以同樣重量的細沙包。龐雨還特地過來一趟,專程為他們送來了一批……煙花?

    “為了發射後能更好的觀察彈道軌跡,我想你們還需要一些曳光措施。倉促間也找不到別的,先用這些煙花湊合下吧。”

    “……噢?哪兒來的煙花?”

    馬千山等人頗感詫異,龐雨則笑著說出一段逸事——原來這是老杰克私人訂購的一批火藥煙花。據說那個大鼻子情聖原本打算在十月三十一號,也就是西方萬聖節那天邀請安娜一起度過一個浪漫夜晚。他很早就在為此作準備,包括拿出來一大筆私房錢,花高價從廣州府最有名的煙花世家‘巧手張’鋪子里,按照他指定的樣式專門定做了一批煙花,通過許家關系走私運進了瓊州。

    本來這一切都是那老外私下運作,沒幾個人知道。不過在開戰以前,這批火藥制品被後勤部門當作爆炸物,一並給儲存到了防御陣地的彈藥倉庫里,而龐雨在檢查彈藥庫存時正好查到這批“非標準彈藥”,細究來龍去脈之下,便發現了老杰克的秘密。

    “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反正老杰克訂購的數量不少,咱們先幫他試射幾枚看看效果……”

    龐雨嘿嘿笑道,大伙兒自然也跟著起哄︰

    “對對,要是質量不好就去廣州索賠——開著瓊海號過去!”

    “順便也看看他是怎麼泡妞兒的,咱們好學習學習……”

    在嘻嘻哈哈的笑聲中,原本用來殺人的火箭彈被換上了沙子和煙花的彈頭——如果徐慧工程師知道他引以為自豪的“雷神”火箭炮第一次在實戰中發射,打出的竟然是煙花,不知道會是個什麼表情。

    …………

    到了晚上十點半,約定好的時間,主防御陣地中一瞬間槍炮齊鳴,從前方港口陣地撤下來的兩門青銅炮,加上駐防的三連步兵一同開火,造出極大聲勢,果然令港口那邊的西洋軍震撼不已。他們紛紛從營地里跑出來,驚慌失措朝這邊張望著,想要弄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夜空中果然出現一幕奇景——只見兩道變換著顏色的長長光束不知從何處升起,徑直朝著西洋軍的營地射來,似乎是某種攻擊?但那光束絢麗無比,看起來又仿佛不象是壞東西。

    正當西洋人驚詫莫名,沒想明白是該逃避還是該欣賞之時,那兩條光束已經射到他們頭頂,忽然爆裂開來,在空中幻化成巨大的發光圖案——“巧手張”家不愧是出名的老字號。居然當真能根據老杰克勾勒出的草圖,制作出獨特的焰火景觀。

    一幅是兩顆串在一起的心形,中間似乎還有“A”和“J”的大寫字母?只是飄落很快,沒怎麼看清楚。

    而另一幅,則是一個咧開嘴巴哈哈笑的南瓜寶寶圖樣,雖然這時候西方人其實並沒有養成用南瓜雕刻萬聖節鬼燈的習俗——他們還更習慣用蘿卜,但所有人都能辨認出,那絕對是慶祝節日用的焰火。

    “什麼意思?這些東方人竟然在提前過萬聖節麼?”

    那群西洋人大眼瞪小眼的相互詢問著,當然沒有人能回答他們的疑問。天上焰火漸漸散去,化作點點碎星,輕柔落在這些西洋人的頭上。
zaq159951 發表於 2012-2-8 19:06
二五六 收獲
夜色已深,白天惡戰了一整天。晚上短毛又稀奇古怪鬧騰了一通,這片白沙口海灘今夜注定是不可能安靜下來了。

    “ …… ……”

    伴隨著一聲聲鐵鍬挖土的悶響,先前短毛軍最前方那座炮台的廢墟邊上,十多名上身打赤膊的強壯歐洲漢子正在賣力挖掘,從他們的褲子上看,應該是大英帝國皇家海軍的成員。有幾個似乎還是軍官?不過這些平日里非常講究儀表的家伙們此時卻個個汗流浹背,滿身灰泥,在昏暗的火把映照下,仿佛一群盜墓賊。

    隊伍外面,那位英軍司令官西蒙爵士是所有人中唯一仍能保持衣冠整齊的,不過他身上也沾了很多塵土,顯然在工地旁站了很久了。

    “已經挖開兩座了,這是最後一座,希望能有好運氣。”

    西蒙笑吟吟對旁邊副官說道,副官則滿臉的不以為然之色︰

    “請恕我直言,長官︰先前那兩座炮壘炸的還不是太厲害,但里面連大炮都已經變成金屬碎塊了,而這座炮台是最先爆炸,也是炸得最厲害的,里面的東西恐怕更不可能保存下來。”

    面對部下的質疑,西蒙只是嘿嘿一笑︰

    “有沒有收獲。總要挖開來看看才知道。反正代價已經付出去了。如果現在收手,只是白白讓西班牙與荷蘭那些短視的家伙們嘲笑而已。”

    副官嘆了一口氣——自己的這位長官向來目光長遠,這一點他是極佩服的。比方說這一次,在佔領港口之後,西蒙立刻找到另外幾家首腦,和他們商量想要去掘開短毛軍被炸毀的炮壘,看看能不能找到對方的大炮,火槍之類遺留物品。而且他還非常大度的表示︰他們英國人也不要其它戰利品了,只要從廢墟里挖出來的東西就行。

    西班牙與荷蘭的首領立即答應了這項要求,他們甚至沒派人一起來挖,只是讓英國人單獨行動,西蒙爵士對此倒是樂見氣成,當即從自家艦隊上招來不少人,還大都是水手長級別的高級海員,拉著他們開始掘寶。

    只是英國人流年不利——他們最初挖掘的二號和三號炮台看起來似乎相對完好,但實際上都是短毛主動放棄的,里面自然收拾得干干淨淨。火炮是被炮彈塞入炮管炸掉,都已經完全解體,英國人挖了半天,除了一堆連形狀都辨認不出來的青銅塊以外沒有任何收獲。

    其實他們還挖到了不少混凝土塊,但英國人完全沒有想到這些石頭是人工制作出來的。他們只是驚訝于防御者的好耐心——居然有興致把鐵枝和石塊結合的那麼仔細,簡直像工藝品一樣。不過終于對石頭本身沒什麼興趣,看看就搬開了。

    連挖兩座炮壘都一無所獲,不但遠處偷偷觀察他們的西班牙與荷蘭“盟友”在悄悄笑話,就連英軍自己都有點泄氣了。不過西蒙本人依然信心十足,甚至表示︰如果部下們不想挖,他可以親自脫了上衣來干!

    在長官的驅動下。英軍終于堅持到挖開最後一座,也就是最先爆炸的一號炮台。令他們感到驚喜的是︰一號炮台雖然炸得最厲害,可里面留存的東西卻也最多——先是找到了幾具尸體,之後是一支被炸成兩截的步槍,最後,鐵鍬還挖到一大塊金屬上,發出叮叮當當之聲。

    “上帝保佑!終于找到比較完整的火炮了!”

    西蒙爵士欣喜若狂,一號炮台里面有兩門青銅炮,雖然都扭曲成了麻花狀,用是肯定不能用了,但基本的輪廓形狀卻都還在。西蒙這樣用炮的大行家立即湊上前去,仔仔細細掏摸膛口,觀察火門,尤其是對于炮架上附屬的一橫一豎兩塊鐵板,上面畫著高度角,方位角等刻度數據極感興趣。也不怕得近視眼,蹲下來就著火把殘光看了半天,方才一揮手︰

    “搬走,不管付出多大代價,都搬到船上去!”

    …………

    望著那些英國人推了兩門火炮殘骸,抱著一堆破碎步槍零件之類歡天喜地往自家巡洋艦上搬運。西班牙的陸軍上尉亞羅爾忍不住向旁邊長官抱怨道︰

    “閣下,那些武器是非常先進的,即使已經報廢了,相信對我們也會有很大幫助。為什麼要全部讓給英國人?”

    一直在觀察那些英國“盟友”動作的西班牙陸軍上校則嘿嘿一笑︰

    “我當然知道敵人的武器先進,不過再怎麼先進,在那里面的終究也只是一堆廢品罷了。而明天我們的陸軍即將和敵人正面交戰,到時候無論戰局如何,繳獲幾件步兵裝備想來不難吧?”

    指著那些英國人,陸軍上校嘿嘿冷笑︰

    “為了一堆破爛,主動放棄掉後面獲得更多戰利品的機會,既然那位西蒙爵士如此短視,我們也不介意滿足他的小小要求。只要這一仗獲勝,完整的火槍,大炮,肯定少不了。現在又何必著急。”

    一番話說下來,倒也讓亞羅爾頗覺有理——是啊,只要雙方的陸軍大規模交上火,不管最終結局是輸是贏,敵人武器總是能繳獲幾件的。當年他們西班牙人在面對美洲那些連馬都沒有,還只會用石頭箭簇制作武器的土著部落時,都曾有火繩槍落到敵人手里。這座島上的敵人再怎麼神奇厲害,在戰斗中總不可能一個人都不死傷吧?今天就已經打死不少了。

    “所以就連德鮑爾都毫不猶豫同意了英國人的要求……哼哼,連個荷蘭商人都能看出來的問題,我怎麼會想不到?”

    拍了拍亞羅爾的肩膀,陸軍上校微微一笑︰

    “咱們還是好好看看敵人留下的壕溝吧,這些壕溝確實挖得非常巧妙。想不到一條簡單折齒形壕溝就能那麼完美的防御炮彈殺傷……若把這一招帶回歐洲去,瑞典人可再也不能逞凶啦。”

    “確實,這里的守衛者對于炮兵攻防戰術理解非常深刻,或者說。所有火器相關的作戰模式……他們都遠遠強于我們。”

    亞羅爾重又靜下心來,抱著記錄本繼續仔細研究短毛軍所遺留下的坑道,胸牆,以及防炮洞,掩蔽所等設施。在半途中他們還遇上了荷蘭的幾名土木工程師,也正在測繪這座陣地,雙方彼此心照不宣的嘿嘿一笑,繼續各人干各人的。

    ——雖然短毛軍撤退時收拾得比較干淨,基本沒留下什麼東西,但光是這座防御陣地本身的布置手段,也足夠讓來自歐洲的軍人同行感到大開眼界了。

    …………

    眼看著從那座最大炮台中拉出了不少東西,英國人個個喜笑顏開,他們原來並沒有什麼太大野心,只想過來撈一票就走的,現在有了這些收獲,也就滿意了。

    西蒙爵士的那位副官這時候正在研究一把瓊海步槍——這是從炮台中唯一一件挖出來相對比較完整的武器,表面上看起來沒什麼損傷,似乎還能用?

    “似乎是後膛的燧發槍?但我沒找到燧石,也沒有火繩,不知道他們用什麼點火發射?”

    那位副官玩槍倒是好手,沒費多大勁就找到了後方彈倉,並且將其扳開了。

    “這里好像是放置子彈和火藥的地方……”

    副官拿出自己用的火藥和鉛彈,打算裝進去試射一下。不過在把彈丸和發射藥都裝好以後,他卻怎麼也找不到發射方法,扣動扳機只是讓後方擊錘啪嗒啪嗒發出響聲,但沒有燧石也打不出火星子。正在納悶之時,旁邊忽然伸過來一只手,手里抓著一枚短毛軍用的子彈︰

    “試試這個看,應該是他們專用的子彈。”

    ——這是西蒙從炸死的短毛士兵身上搜撿出來,雖然搜撿死人東西對于一位貴族來說很丟臉,但這時候也顧不上那麼多了。

    副官很聰明,接過子彈後看一看,再放到彈倉上比一比。馬上弄明白了用法,將彈藥放入,舉槍齊肩,再次扣動扳機……“ ”的一聲,步槍便發射了。

    “好家伙!果然是這樣使用的……原來是用紙筒卷火藥的整裝子彈,還有個銅底子……做得好精巧。”

    那軍官又拆開一枚子彈細細觀察,口中贊嘆不已︰

    “爵士,我以前也听說,有些獵鹿人喜歡事先用皮革把火藥和鉛彈卷在一起,使用時一次裝入槍膛,這樣就不必每次分裝,火藥份量也都是控制好的,可以大大提高裝彈速度。可這種整裝子彈卻又更進一步,塞進去就能發射。這個銅底子似乎是用來擊發的,根本無需火繩或燧石點燃,下雨天完全不受影響……這種槍比我們的要好太多了!只可惜這支槍的槍管彎掉了,否則明天就用得上……”

    西蒙接過步槍,陰沉著臉看了半晌,忽然一揮手︰

    “走,馬上離開這里,返回船上去!”

    “呃……?”

    副官還有些發愣,但西蒙已經大步流星朝港口邊上走去,碼頭雖然不能使用,但沙灘上大劃子總是有幾只的,西蒙帶著他的部下跑到海邊,也不多羅嗦,隨便找了一條舢板就往海上劃。

    直到這時候那副官才有空閑開口︰

    “這個……長官,就這樣逃跑了?對方的火槍雖然不錯,但好像也沒到完全不能打的地步吧。我們有那麼多軍隊呢,還有明國人幫忙,跟他們打上一仗,沒準兒再能繳獲幾支……”

    “不單單是火槍的問題!”

    西蒙坐在船尾,一邊輕輕操控著舵漿,讓大舢板準確朝自家巡洋艦隊劃去,一邊面色冰冷道︰

    “從剛才起,我一直就在考慮——為什麼我們先前挖的兩座炮壘都是一無所獲,唯獨炸得最厲害的這座。里面卻有很多東西?”

    “這個……運氣問題吧?”

    軍人大都頭腦簡單,雖然作到了爵士的副官,那小伙子也還不太善于動腦筋。本來麼,他能坐這副官是因為槍法好,戰斗能力強,可不是因為善于思考。

    然而他的長官卻是個絕對的聰明人︰

    “不,和運氣無關,再怎麼踫運氣,先前那兩座炮台被我們炸毀,也不可能連一個人都沒炸死吧,可為何我們連具尸體都找不到?”

    “這個……”

    副官一下子愣住了——確實,說運氣好,炸毀了對方的炮台,可里面怎麼會一個人都沒有呢?

    “先前還以為是被他們運走了,但現在我明白了——那里面本就沒炸死人,這兩座炮台壓根兒不是被我們踫運氣炸掉的,而是防御者主動放棄,他們自己炸毀的!”

    西蒙此刻沒興趣和部下打啞謎,很快便自己揭示答案。

    “這就能解釋為什麼那兩座炮台的火炮都是粉身碎骨——因為他們是把開花彈放在炮膛里,自己引爆的,所以我們得不到任何有價值的東西——他們早撤空了。”

    “而最後一座炮台……那確實是被我們炸毀的,所以他們留下很多殘骸,連死者的尸體都來不及收斂……哼哼,炮彈在外頭爆炸,破壞力再大也毀不掉一根粗銅柱子,所以我們可以得到較為完整的火炮,還有這些關鍵性的刻度表……”

    西蒙爵士從口袋里拿出那兩片從短毛軍火炮架上拆下來的刻度鐵片,眼中精光四射︰

    “對手只靠六門炮就能壓制我們那麼久,最大的秘密就在于這些刻度上……只要弄清楚了其中的奧妙,我們的火炮肯定也能打那麼準!”

    “可是……長官,為什麼他們要炸毀自家的炮台和火炮呢?這不符合邏輯啊。”

    副官還在為西蒙提出的理論而震驚,西蒙看了看自己這個部下,微微搖頭道︰

    “把一切不可能的因素去除,剩下那個結果,無論怎麼匪夷所思,也必然只能是最終的正確答案——這才叫邏輯。我不知道那些防御者為什麼要主動毀棄自己的陣地。但我知道,這些人的行為絕對符合邏輯,否則他們做不出那麼先進的火槍和火炮。”

    “您是說……”

    副官終于有些明白過來了,他回頭看向已經頗為遙遠的瓊州府海港,眼中顯露出恐懼之色。

    “是的……那些人肯定不會做對自己不利的事情,他們肯把港口讓給我們,肯定是有原因的。”

    英軍統領西蒙爵士也同樣注視著港口那邊︰

    “我不知道那原因是什麼,但我現在只想盡快離開這里,越遠越好!
zaq159951 發表於 2012-2-8 19:06
二五七 黎明(上)
聯軍中象西蒙爵士這樣的聰明人畢竟只是少數,大多數西洋軍人這時候都還堅信著——歐洲軍是無敵的!己方終將獲勝!西洋軍中大部分人,依然在憧憬著打破對方老巢以後,所能獲得的海量戰利品……

    不過那位西蒙爵士還算個厚道人——在登上自家巡洋艦之後他並沒有著急撒丫子逃跑,而是遣人去陸地上,把他的疑慮告知了西班牙與荷蘭軍盟友,並且再次提出全軍撤退的建議。

    但這回西荷兩軍的首腦人物毫不猶豫拒絕了這項提議——開玩笑,付出了那麼大的代價,到現在還啥都沒弄到呢。好不容易才登上陸地,眼看著就能攻進對方腹地了,這時候說撤退?就算他們肯答應,手下軍士也不肯啊!

    ——這幫鄉巴佬英國人,才挖幾座炮台廢墟就心滿意足了,居然弄出個莫名其妙的什麼“邏輯”作為理由就想要鼓動大家撤退?咱可是老牌殖民帝國,丟不起這人!

    一邊暗自在心中嘲笑著約翰牛的短視,西荷兩軍的首腦人物嘴上卻是彬彬有禮,他們充滿紳士風度的表示道︰如果英國友軍不想繼續享受這里的盛宴,完全可以單獨離開。但如果想要繼續留下,雖然按照協定英軍不再參加後續戰利品分配,可只要是他們自己繳獲的物資,那完全還是歸各人所有的。

    在听到傳令兵帶來的口信後,西蒙爵士原本是仍然打算連夜撤走的,然而並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他的想法,就算在他自己的艦隊中,不少人也對長官的謹慎態度不以為然。

    包括另外四艘巡洋艦的分艦長在內,一批高級海員集體求見他們的司令官,對于長官下達的連夜撤退命令提出異議。他們舉出種種理由︰什麼黑夜行船太危險,敵軍沒有海上力量威脅不到他們,或是干脆就對上官的過份謹慎提出質疑……總而言之一句話——不想這麼快就離開。

    西蒙爵士在這個時代中應該算是極為杰出的人物了。他頭腦靈敏,反應迅速,而且思維極有條理,邏輯推斷能力強——如果他晚生個百來年,去倫敦貝克街上租套房子,再往嘴里叼個煙斗,就是個不折不扣的福爾摩斯。

    然而再優秀的天才,終究還是不可能脫離自己出生的群體太遠。雖然理智告訴他︰敵人行動詭異,無法判斷對方的動向,那麼最穩妥的處置方式就應該是馬上離開。但是身為艦隊司令,在面對那麼多部下反對時,他也不得不考慮手下將士的意見。

    “長官,就算對方有什麼古怪,我們現在已經上了船。只要是在海上,我們大英帝國的皇家艦隊就不怕任何敵人!”

    最後是副官的豪言壯語打動了西蒙,作為一名皇家海軍的優秀軍官,西蒙對于自己所承擔的職業素來抱有最大的自豪感。他從小所受到的一切教育,以及後來在實戰中的經歷,讓他培養出了充分自信——在這個世界上,論對于海戰的熟悉程度,不會有人比自己更精通了。

    瓊州島這些防御者雖然技術高超,但他們似乎並沒有海上力量?至少,直到現在為止,只要他們遠離海岸線,對方就沒有辦法威脅到他們。也許正是因為這原因,對手才故意毀棄岸防炮台,將他們yin*上岸去。

    如果只呆在海上的話,應該是不會有危險的吧?就算有什麼麻煩,憑自己的能力,也應該能夠應付——最終,出于大英帝國皇家海軍的自豪感,以及對本身海戰能力的自信,西蒙爵士還是同意︰暫時留下來,看看形勢再說。

    善泳者溺于水,善戰者死于兵——西蒙肯定沒听說過這句中國俗語。他當然也不可能知道︰在瓊州府西面方向,漆黑一片的夜色中,有一艘全副武裝的鋼鐵戰艦,正在全速向此地開來。

    現在,距離天亮還有大約三個半小時,這已經是他們最後的脫逃時機,然而終于,還是被錯過了。

    …………

    並不是只有西蒙爵士一個人預見到了危險降臨,此時此刻,在港口的臨時營地中,一個來自德國的資深雇佣兵,以前哪怕在死人堆里都能呼呼大睡的,此時卻一反常態,竟然半跪在地上,虔誠撫摸著胸前的十字架,低聲在向聖母祈求好運。

    旁邊一個年輕同伴向他投去詫異目光——這家伙可是個不折不扣的老牌雇佣兵,甚至曾經在偉大的華倫斯坦將軍麾下服役過!據說是因為見識過太多次殘酷的戰爭,不想再繼續冒險,但本人除了戰斗又不會其他謀生手段。于是,為了避開死亡率太高的歐洲戰場,這才來到東方——在這里對付文明程度低下的土著人可要輕松多了。

    旁邊小伙子乃是他的同鄉,跟著老前輩一起出來撈生活的,素來都是他的忠實崇拜者。然而此時,年輕人卻從前輩口中听到了前所未有的言辭︰

    “又是這種感覺……仿佛大會戰的前夜。就是當年在丹麥面對北方雄獅古斯塔夫的軍隊時,也從未感到如此緊張過……我們不應該來這里的。”

    “噓,小聲些,可別讓長官們听見!”

    年輕小伙子心驚膽戰的看了看四周,大部分士兵都在休息。但他們不可能睡著,哪怕是最大膽無畏的軍士,這時候也都把武器放在手邊最容易摸到的地方,只是靠壁而坐,稍稍閉一會兒眼楮養養精神罷了。有人听見了他們的對話,但最多只是抬眼看一看,沒有一個人有興趣去告密。

    ——也許上頭的軍官們對于戰爭還會有各種各樣幻想,而他們這些底層士兵其實卻是最能覺察到危險的。兩天來的炮戰,以及先前的那次小規模反登陸戰,已經令這些普通士兵非常清楚的意識到︰他們所面對的敵人,這座島嶼上的守衛者,和他們以往在東亞這邊接觸過的任何勢力都完全不同。

    這是一支在技術和戰術絲毫不弱于他們歐洲人的軍隊——假如不是更強的話。雖然先前依靠好運氣干掉了對方三座炮台,搶佔了這座港口,但對手所展現出的先進武器,高妙戰術,以及強悍的戰斗意志,已經讓許多抱著撈一筆念頭加入聯軍隊伍的歐洲冒險者感到膽寒。

    即使勉強登上了這片奇異的土地,也沒人再敢奢望這樣的對手會像其他東亞土著部落那樣自行崩潰。等到天亮之後,恐怕還是免不了一場大廝殺。

    所以現在,對于那兩個不休息卻在竊竊私語的家伙,並沒人想去理睬。

    “願聖母保佑我們吧……如果你能活著回到家鄉,別忘了去探望我的女兒,把我存在隨軍商人那里的錢帶給她。”

    “嗨,別胡說,咱們會一起回家的,帶著很多錢!”

    那老兵嘿嘿一笑︰

    “也許你可以,我卻是不成的……相信我,老兵總是能嗅出死神的味道。”

    他忽然停止說話,探出頭去朝營地外面看了看,皺起眉頭︰

    “……好像在被人窺視?不過現在也無所謂了……休息吧,天亮前的這短短幾個小時,恐怕將會是很多人最後的休息時間啦。”

    …………

    不得不說,老兵的直覺確實很靈敏——營地外面,距離百余之外的黑暗樹叢中,北緯正緩緩收回他的視得樂夜視望遠鏡,他們這個團體中擁有現代望遠鏡的人不少,但北緯手中這款卻是最好的。與悍馬車當初同屬于某位大款所有,然後就被分配給了團隊中最優秀的偵察員。

    “看來這些洋鬼子還挺舒服呢,要不要搞他們一下子?”

    旁邊胡凱低聲問道,按理說這年頭夜戰是很不容易打的——受通訊和觀察手段的制約,夜間部隊一旦散放出去,幾乎就不可能再對其進行任何指揮了,此後的一切戰斗都是听天由命。無論士氣,數量,武器……這些對于戰爭勝負起到決定性的因素在夜戰中幾乎都會失效,而只有運氣決定一切。

    就算某支部隊兵力很多,戰士很勇,然而一個判斷不準,自己人之間來個互相殘殺也不是不可能。除了孤注一擲的冒險者,誰願意去打一場完全無法控制的戰斗呢?所以除非萬不得已,這個年代的大部分軍官都是不喜歡打夜戰的。

    然而短毛的軍隊卻正相反——穿越者訓練出的這支部隊,其原型可是夜戰祖宗。“黑夜是我們的朋友,夜晚屬于我們!”——這是北緯在訓練麾下那些偵察兵時作為己方優勢重點強調過。現在他雖然帶領的只是普通步兵連,但經過唐健,王海陽等人類似的培訓,每一個普通士兵的基礎訓練也都相當扎實,夜戰作為一項專業技能,也是都練過的。

    “咱們打一場夜戰吧!肯定贏的。”

    胡凱再次興致勃勃建議道,但向來最熱衷于搞夜襲的北緯這一回卻搖了搖頭︰

    “沒必要了,反正等瓊海號過來後,火箭炮幾輪齊射就能收工,咱們又何必多費力氣去搞那些小動作。一切都交給炮兵吧,我們步兵只要收拾殘局就行了。”

    “噢……也對。可是瓊海號啥時候能過來啊?”

    胡凱有些放松,又有些郁悶的輕輕嘆息道。北緯手頭有對講機,隨時可以通過主陣地的電報房了解到瓊海號當前位置,但他並不說話,只是靜靜潛伏在樹叢中,等待著那個時刻的到來……
zaq159951 發表於 2012-2-8 19:06
二五八 黎明(下)
今晚的瓊州府,注定是一個不眠之夜。

    關于短毛軍和西洋軍的戰斗情況。每時每刻都有人在向城里匯報。不單單是敖薩揚他們的傳令兵在通報軍情,包括瓊州府中那些商人,大戶,甚至那些前明官吏……也都派了人去探查情況。

    先前為了取得民眾支持,阿德等人在作宣傳時把西洋人的凶狠殘暴大大宣揚過一番,又拉了王彥,林阿虎等人現身說法,搞的瓊州府中人人都很害怕。雖說官府已經向大家保證——如果前線戰況不妙,一定會及時組織大家向內陸撤退,不會給敵人燒殺搶掠的機會。不過一般小老百姓也就罷了,大戶人家畢竟不敢把身家性命寄托在官府的諾言上。雖然短毛官府在這方面表現一直不錯,但不能完全信任官府,這是幾輩子傳下來的習慣,沒那麼容易改變的。

    于是只要家里有僕人的,往往都會打發個人去海邊看看戰情,反正距離也不算遠,短毛軍的警戒封鎖是對外不對內。瓊州說起來是府城,里面人口不過幾萬,還不及後世一座縣城,只要是住過半年以上的人彼此都臉熟了,也不怕被當作奸細看待。

    先前港口陣地失守的時候。府城里曾驚慌過一陣子,不過敖薩揚早就預料到這種情況,預先召集了城管大隊作好準備,在本地官吏的協助下,很快就把局面平定下來。

    王璞,嚴文昌等幾個人在此過程中出了大力氣,他們幾乎是賭咒拍胸脯的向鄉親們保證——瓊州府肯定沒事,有事我們會頂在最前頭!這才把驚慌失措,背著包袱要往城外跑的老百姓們哄回家去。

    雖然打發走了老百姓,那兩位自己卻也有些拿不定主意,他們悄悄找到敖薩揚,詢問這城是否真能守得住?如果頂不住的話,預先讓百姓逃往鄉下,也好少些傷亡。

    敖薩揚對此只是哈哈一笑,也沒有當場回答,等到晚間,過了半夜之後,他派人把王璞和嚴文昌兩位都請上,連同城管隊的幾個頭目,以及三營一連所有守軍——只要不是擔任崗哨值班任務的,統統帶到了城市北面的城牆上。

    瓊州府的北城牆大部分都被拆除了,不過還留了幾段比較高大完整,又不擋路的牆體作為望台和火力支撐點。敖薩揚讓大家爬上去,一人給發了一個小馬扎,面朝海邊港口方向排排坐好,就跟安排看大戲一樣。

    面對王璞等人驚奇詫異的目光,敖薩揚卻拍了拍他的肩頭︰

    “老王哪。嘴上不好說,心里面對于我們能不能打贏明王朝,能不能佔住這海南島,始終是有些懷疑的吧?前段時間偷偷摸摸抄錄了那麼多地圖走,也不知到時候對面認不認這份功勞?”

    王璞大為尷尬,但讀書人的傲氣讓他不肯否認,敖薩揚也沒再深入下去,只是面朝西北方向,嘿嘿一笑︰

    “今晚,就讓你們看看什麼叫火力優勢……”

    不僅僅是軍隊人員——在他們這個小團體里面,似乎沒什麼能保得住的秘密,也不知道是誰宣揚出去的,說這場戰斗今晚就會結束,而且火箭炮要發威,結果後勤部門的林峰,陳俊,茱莉等人都跑城牆上來等著看熱鬧了,當然也少不了杰克與安娜這對情侶……大家都半夜三更從被窩里爬出,來到了北城牆上。

    隨著時間推移,消息傳播面似乎仍在擴大。除了他們短毛內部人員,一些無關人士也先後來到現場。胡凱的那位大齡女友是最先來到的——看來從事娛樂行業果然消息靈通。只見她乘著一頂二人小轎來到北城外,也不爬到高處去跟大伙兒擠一起,而是找了個僻靜地方,設了個香案,跪在地上默默祈禱,高貴而虔誠。

    等到許敬,莫大鵬等商戶也來到城北之後,整個瓊州府就差不多都被驚動了,大批百姓走上街頭,城牆上早沒位置了,但他們爬上屋頂,爬上樹干,或是干脆就找塊空地坐下……

    所有人,都在默默注視著西北海港方向,等待著那最輝煌一刻的到來。

    “瓊海號現在到什麼地方了?”

    大市場防御主陣地中,今晚更不可能有人入睡。身為此次瓊州防御戰最高指揮官的解席,以及作為參謀長的龐雨,兩人從天黑後就守候在無線電收發報機旁邊,每隔一小時就與臨高主基地以及瓊海號戰艦聯系一次。

    瓊州府本來有一台遠程電台,可以與臨高那邊保持即時通話。不過自從無線電收發報機研制完成之後,作為完全現代產品的電台就被小心收存起來,兩地之間,包括與瓊海號的聯系,都改用能夠自制和維護的電報聯系了。

    根據司令員的要求,報務員張小江發出去一通電文,不久之後收到船上回電︰

    “剛剛經過澄邁,預計將會在黎明時分抵達白沙口海域。”

    過了片刻,從瓊海號上面又發來一封自信滿滿的電文︰

    “听說敵軍尚未進入內陸?海邊敵人也全都交給我們海軍搞定好了,到時候你們只要看熱鬧收尸體就行。”

    “……嗨。這幫過河拆橋的家伙。”

    解席嘿嘿笑罵道,要不是為了顧全大局,他們今天就把登上島的洋鬼子全收拾了,還輪得到海軍那幫人來湊熱鬧?洋鬼子火炮鋪天蓋地打過來時可是他們在戰壕里面頂著,現在最辛苦的時候快要過去了,海軍卻想要吃獨食?

    “怎麼說?咱們要不要提前動手?”

    解席有點急躁,對于一伙連駐扎營地都處在己方火炮覆蓋範圍之內的敵人,全殲本是板上釘釘的事情。老解可不想讓海軍搶了先手,丟了三營的面子。

    龐雨倒是冷靜些,微微笑道︰

    “沒必要,那些人也就是剛剛擁有一艘超級戰艦樂昏了頭,動動嘴皮子過過癮而已,只要進入實戰,他們應該會冷靜下來。”

    想了想,龐雨又點點頭︰

    “不過,為了防止那幫子二百五當真發瘋炮轟港口,還是提醒他們一下好了……”

    于是他讓張小江朝瓊海號上又發去一份電文︰

    “港外西洋船連同明船共計約三百余艘,小艇未計,請通報瓊海艦載炮彈數量?”

    十分鐘以後,得到回應︰

    “全艦滿載,各型炮彈數量為五百六十五發……陸上敵人請自行處理,审F br />
    指揮所內幾個人都哈哈大笑起來——瓊海艦再怎麼強悍,攜帶炮彈總是有限的。這邊西洋艦隊船不算多,可明朝水師特別是鄭家船隊數量龐大,幾方加起來差不多有三四百條船,雖說大部分明船噸位都很小,但能從廣州那邊開過來,好歹也算是海船了。

    瓊海號上那群半路出家的海軍再怎麼牛叉,也不敢說自己一炮就能轟沉一條船,五百多發炮彈,全用來對付海上敵人估計都不夠,還想朝陸上伸手?——做夢!

    在消除了瓊海號上那群人的痴心妄想之後,老解這邊總算可以正經點考慮和海軍配合作戰的事情了……

    “到達作戰海域之後請預先通知。由我方首先殲滅登陸之敵,免得他們狗急跳牆,四處流竄惹麻煩。”

    這一點很重要,在陸地上畢竟靠兩條腿就能四處亂走的。要是瓊海艦先把對方船隊打垮了,而仍有大批敵軍滯留于島上,那幫人看到退路斷絕沒準兒會做出什麼瘋狂事情來。所以要讓這邊先動手,這樣對方即使逃跑也是往海上逃,自投羅網。

    這一回瓊海號上諸位顯然冷靜了許多,回電也沒那麼多廢話,就兩個字︰

    “明白!”

    ……長夜無聊,一幫人等著沒事干就這樣你來我往大發電報玩。他們所有的電報機都是調在一個最佳頻段上,一台發射機發出的信號附近所有接受器都能收到。又沒設密碼,只要懂摩爾斯碼就能破譯,可以說發出去的全是通電。

    臨高縣城,澄邁陣地,以及預先得到通知的廣州情報站……所有能接受到這些無線電波的人員這一晚上都守在電報機旁,不停翻譯著來自最前線的電文。他們的心髒仿佛也在和戰爭的脈搏同時跳動,所有人都能感覺到那最終一刻越來越接近的腳步聲。

    …………

    到凌晨五點左右,天邊隱隱約約現出一絲紅霞的時候,從瓊海號上終于又發出一份新的電文︰

    “我艦雷達觀測到大批目標,已進入戰場,你們可以收網了。”

    看到張小山譯出的電文,上下眼皮子已經有些打架的解席一個激靈跳起身來,他操起手邊對講機,卻發現沒電了。老解咒罵一聲,好在早有人就考慮到各種情況,安排好備用措施——龐雨從旁遞給他一把信號槍,解席接過看了看,確認里面是正確的信號彈之後,舉手朝天,將一枚綠色信號彈打上天空……

    炮兵陣地所在的小樹林中,望著那枚在空中飄蕩的綠色閃光彈,馬千山等幾個人全都跳起來,徐磊一把扯去臉上的紙條子,撒腿就往火箭炮操縱台那邊跑去。

    “讓我來讓我來……”

    徐磊一邊跑一邊大叫道,他在這兒混一晚上就是為了等現在,發射步驟早問明白了。然而當他沖到發射位旁邊時。卻見吳季已經站在那里,面無表情,手中握著起爆裝置。

    “這個機會,讓給我!”

    吳季並不是在和誰商量,說完這句話之後他就徑直壓發了引爆器。幾秒鐘後,從數十米外那個巨大的鋼鐵支架上,“雷神”開始了怒吼……

    公元一六三一年,十月二十二日,海南島白沙口海域,清晨的第一道曙光劃破夜空,帶來新的黎明。

    然而這一天的黎明之光卻並不是來自海上,並非來自那永恆的太陽,而是從島嶼上某處不起眼的樹林中驟然升起的——無數道赤紅之火呼嘯著從大地上升起,仿佛憤怒的火龍,拖著長長光焰向某個固定區域撲去。

    ——在這個奇異的時空中,由人類制造出的智慧之光,終于第一次蓋過那太陽,為黑暗的中華大地帶來第一縷光明。
zaq159951 發表於 2012-2-8 19:07
二五九 火龍!火龍!
這一晚上,很多人都沒睡覺。就算能上床休息的也不會睡得好,不過有一位卻是例外,那便是大明軍此番征伐瓊州的總帥,廣西右參政邢祚昌邢大人。

    邢總帥的官船乃是明軍艦隊中最好的福船,寬大,穩定,而且設施齊備。邢祚昌本人身體挺好,既不暈船,也沒有換個環境就睡不著的壞毛病,在海上這幾天夜夜高臥,著實保養的不錯。

    二十二日這天凌晨,邢大人像往常一樣,在天明前便起身梳洗。這位大軍總帥倒不疏懶,和以前習慣一樣,在听到外面“為君難為臣不易”七聲雲板之後便起床更衣,自有隨身的家人小廝進來伺候。

    幾個老家人伺候他多年,早就知道老爺習慣︰這早晨第一盆洗面水一定要燙燙的,好提神醒腦。雖說大軍出征在外,船艙里又地方狹小,哪怕這是最好的官艙,也終究不如陸地房屋舒暢。但官宦人家規矩大,一應順序不能有絲毫差錯,還是按照幾十年來的老習慣行事。

    小心翼翼提著一個裝滿滾燙開水的大銅壺,一個貼身小廝將其注入銅臉盆中,旁邊早有老總管親自上前,先試探下水溫冷熱,然後才絞了熱騰騰的毛巾送到主人面前。

    “老爺,請淨面。”

    邢祚昌哼一聲,接過毛巾,將臉部完全埋入其中,充分感受那熱乎乎的慰貼感……人畢竟老了,筋骨血脈都是不足,就是躺在軟乎乎的大床上也感到全身骨頭痛,每天也只有這時候最為舒服暢快。

    正在享受之際,忽听外面一片喧鬧,先是一種奇怪的“嗚嗚”嘯聲,宛如大風刮過,隨後,便是令人膽寒的爆炸轟鳴之聲。這幾天他們在旁觀戰,對于此類爆炸已不陌生,但這一回的聲音卻決不同于前幾日炮戰,爆炸聲接連不斷,連這艘大官船竟然也在隨之晃動不已。

    “ 當”一聲,那盛水銅盆潑翻在地,燙傷了一個小廝,但眾人都已顧不上這些。外面除了爆炸聲,還有鋪天蓋地的呼喊之聲。似乎外面所有人都在大叫,包括這艘官船上的船工水手都在嘶聲叫喊,可喊的人太多了,卻反而听不清他們在喊什麼。

    邢祚昌匆匆放下毛巾,探頭向外喝道︰

    “外面何事喧嘩?”

    沒人回答,邢大老爺的聲音完全被掩蓋了,有家人過去拉開艙門,這才能听清楚外面守夜護兵們驚恐的聲音——並不是為了回答誰,他們只是驚慌失措的不停叫喊著。

    “……火龍!火龍!”

    此時此刻,大明福建水師統領,五虎游擊將軍鄭芝龍正站在自己的座船甲板上,死死盯著港口方向。

    鄭芝龍也是一晚上沒睡,武將的某些直覺著實靈敏,天快亮的時候,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來到船艙外,望著那黑糊糊的海港碼頭方向,隱隱約約就感到有些不對。

    “殺氣……”

    歷史上的未來南海霸主正在喃喃自語之際,忽然看到一顆綠色閃爍的新星從島上冉冉升起,自下而上,顯然是某種人工的信號。他沒費多大精神去猜測那是什麼信號——因為緊隨其後,便是台風般鋪天蓋地的呼嘯聲。

    鄭芝龍有幸親眼目睹了火箭炮的發射全過程。他眼睜睜看著那一條條火焰沖天而起,成批成批向著港口扎下,又眼睜睜看著火光煙雲將那一片區域完全覆蓋。

    “是火龍!龍王爺發怒啦!”

    旁邊有水兵大聲叫喊,也怨不得這些明人迷信,盡管大明軍內部裝備火器不少,什麼神火飛鴿,毒火球,火龍出水……名字取的響亮,效果卻向來不佳。當他們真正看到這種拖帶著明亮尾焰在空中飛行,以巨大爆炸力破壞一切的可怕熱兵器時,在這些人概念中,也只有傳說中的龍才能與之相符了。

    更何況常年在海上行船的水手本就比一般人更加信奉海龍王,已經有人撲通一下跪倒在地,開始   朝著海岸方向猛磕頭。鄭芝龍當然不至于如此不堪,但也有那麼一瞬間,他的雙膝也情不自禁發軟,若非手指緊緊扣住了船板,幾乎就要跪拜下去。

    “不是什麼龍,只是某種火器而已……”

    雖然在理智上猜到真相,心理上的震撼卻無論如何也沒那麼快平復,鄭芝龍的雙腿和雙手一直在不受控制的微微顫抖,他只能將身體緊緊貼住欄板,才不至于讓旁邊人窺探出自己的事態。

    身後傳來咚咚咚腳步聲,這聲音非常熟悉,只有他二弟鄭芝虎才能走出這種風風火火的氣勢。不過讓鄭芝龍頗感詫異的是——自己這位兄弟一向迷信,對海龍王的信仰可比自己虔誠多了,但此時步履堅定,似乎並沒受到旁人“火龍”之說的影響。

    “這個……是短毛的火器麼?”

    自家兄弟如此鎮定,想必是知道原因的。果然。鄭之虎大踏步走過來,路上順便一腳一個,將那些猶自跪在地上磕頭的水手統統踹翻。

    “磕你個大頭鬼啊,那明顯是短毛的火器……怎麼樣,大哥,我說他們厲害吧,連這玩意兒都有,上島的西洋人肯定全完蛋啦!”

    “你見過的?咋不說一聲呢!”

    鄭芝龍沒好氣問道,這麼恐怖的火器,要是自家兄弟當真見過,回來後卻居然一聲不吭,這可太不像話了。幸虧當時自己沒貪心跟著派人上島去,否則現在還不給一鍋燴了。

    鄭之虎摸摸腦袋,傻乎乎嘿嘿一笑︰

    “沒親眼見,可听龐軍師說起過,據說還有個正式名兒叫什麼‘雷神’……但那幫人吹噓的東西太多啦,天上地下無所不包,他們還說有東西能在天上飛咧……我要回來都說一遍,恐怕您得把我腦袋摘了去——攪亂軍心啊。”

    見老大臉色猶自陰沉,鄭芝虎連忙又補充道︰

    “看那聲勢,肯定是什麼雷神炮沒錯了,我以前看他們收拾倭寇船,丟的一種‘手雷’。比這要小,用手直接丟的,但爆炸起火的架勢卻是一模一樣,錯不了。”

    鄭芝龍微微頷首,只是靠在甲板上紋絲不動。卻不料鄭芝虎卻靠過來,輕輕將手插入他腋下,將他攙扶住,臉上詭秘一笑,低聲道︰

    “大哥,自家兄弟,不怕丟臉——是腿軟了吧?不瞞您說。我頭一回見他們收拾倭寇的時候,差點把尿都嚇出來。短毛的火器那叫一個凶猛啊,憑你什麼英雄好漢,只要對上了,絕對沒有生還之機……只可惜他們不肯賣,出多少銀子也不賣。”

    鄭芝虎橫了他一眼,在自己最信任的弟弟面前總算不用強撐,勉力走上幾步,雙腿重又生了力量,能夠穩穩的站住了,方才哼了一聲︰

    “那是自然,如此重器,怎肯許人……那些短毛精明無比,這一趟,朝廷大軍怕是又要鎩羽而歸了。”

    “我從一開始就說過……現在可好,把他們惹火了,能不能回得去都成問題……”

    鄭芝虎低聲咕噥道,他確實從一開始就主張別來摻和這趟渾水,說朝廷兵馬肯定不是短毛對手,就算加上西洋人也一樣。但鄭家畢竟不是他說了算,鄭之龍要考慮的也遠遠不止軍事問題。

    不過這時候,如果軍事問題解決不好,今後南海上有沒有鄭家這股勢力都成問題了——和其他所有攻擊者不同,鄭氏家族中是有人親眼見過短毛大鐵船的,他們知道對方決非沒有海上力量,只看啥時候動用而已。

    思慮片刻,鄭之龍回過頭去看著弟弟︰

    “……那些旗號,都準備好了麼?”

    “阿彩早就備齊了,每條船上都有……可是,大哥,短毛會守信麼?他們嘴上說的好听,但其實是跟咱們一樣路數,行事殺伐果斷,心狠手辣的時候可不比咱們差。”

    “不錯,但是現在,也只能寄希望于他們守信了。”

    鄭芝龍輕輕嘆息道,此時從大官船上來了使者。說邢總帥急召眾位將軍前去議事,鄭家兄弟對視一眼,兩人都知道這“議事”的結果會是什麼,但也不得不跟著使者過去。

    臨走之前,鄭芝龍頒下命令︰所有鄭氏海員,也不用管帥船指令了,直接升帆轉舵,準備歸航!

    陸地上所發生的一切,自然也落在靠岸更近的西洋艦隊眼中,比起明軍的迷信概念,他們要好一些,至少從一開始,大部分人都能想到︰這必然是防御者的某種武器,威力極其強大的武器。

    “難怪他們敢于摧毀自己的火炮了,原來是有這種秘密裝備啊。是了,有了這種武器,還要什麼火炮呢……”

    同樣倚靠在甲板護欄上,英國艦隊司令雷蒙爵士喃喃自語道,不知道他的雙腿有沒有發軟,反正身體靠在欄板上,半天都沒動一下,連旁邊副官也是一樣。

    “港口被完全覆蓋了,登陸部隊肯定都完了……”

    艱難咽下一口唾沫,副官看向西蒙的眼中充滿崇拜與感激之情——如果不是上官及時把他們帶回船上,現在肯定也跟著完蛋。在那種可怕的火力覆蓋之下,就算是上帝本人都未必能生還。

    “幸好那些人沒有海上力量……我們在海上總算是安全的。”

    副官寬慰自己道,卻見西蒙轉過頭來,滿臉憂慮之色︰

    “真是這樣麼?到現在我卻忽然想起關于那艘幽靈船的說法了,萬一那不是傳說,而是事實的話……”

    “那……現在天也要亮了,幽靈船不會在白天出現的吧……”

    副官有些緊張說道,自己這位上司確實很靈——烏鴉嘴尤其靈驗,到現在為止,他所擔心的,基本都成為了現實。

    話音未落,忽然听到前方海面上,傳來一聲他這輩子從未听到過的低沉怪音,真是有點像傳說中的海怪的呼吼︰

    “嗚……”

    ——其實是輪船的汽笛聲,瓊海號上那幫人不想玩偷襲,要堂堂正正打正面戰。于是,被聲音吸引來目光的所有西洋艦隊成員,都目瞪口呆的看到︰一艘烏沉沉全身披掛著鐵甲,不,本身就是用鋼鐵造成的龐然巨艦,迎著晨光,緩緩從清晨霧靄中鑽出,殺氣騰騰朝他們沖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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