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迷失在一六二九 作者:陸雙鶴 (連載中)

 
jack780111 2009-1-12 17:07:1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42 466279
zaq159951 發表於 2012-2-8 19:15
二八一 提案(下)
“台灣島上,我們需要對付的敵人實際上並不太多,荷蘭人最多時候好像才不過三四百,西班牙人更少,才一兩百號人。他們分別佔據了台南台北的幾座堡壘,另外有從大陸上過去的漢人移民居住在台中一帶,除此之外的廣大土地,依然是屬於當地原住民所有——當然,他們能控制的地盤也很有限。”

    阿德對於攻略台灣的顯然是有過通盤考慮,此時他便指著大地圖一一道來:

    “但是鄭家在當地的勢力卻不可輕視,鄭芝龍本來就是台灣島上最早一批漢人開拓者——李旦,顏思齊等人的繼承者。而當前台中一帶的漢人移民又大部分是鄭家於幾年前從大陸上遷移過來,他們為此花了不少錢,但也因此在那些移民中間很有威望。比起區區數百名西方殖民者,台灣島上的漢人移民數量巨大。如果能夠得到他們的配合,將是很好的助力。但如果這些人跟我們作對的話……怕是不怕的,但麻煩會很多。”

    “而且針對漢族移民,我們也不太好下手。所以這次攻取台灣,打算聯合鄭氏一齊行動,倒不是指望他們能出多少兵,而是利用他們在當地的威望。”

    龐雨在旁邊補充道,但馬上就有人提出了異議:

    “但是鄭家人不可信任啊!他們是個什麼德性,歷史書上可是記載的清清楚楚——專門黑吃黑,吃人不吐骨頭的主!和他們做做生意,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也就罷了,搞聯軍……小心讓他們反咬一口肥的,這次那些西洋人就是例子!再說了,到時打下台灣到底算誰的?”

    這種擔憂不能說沒道理,但參謀組這幫人既然敢提出與鄭氏聯手,自然早就考慮過其中利弊。

    “鄭家人確實比較厚黑,指望他們對誰雪中送炭,或是為誰火中取栗,那確實不可能。”

    阿德對於這種人顯然非常了解,笑瞇瞇分析道:

    “但反過來說,這種人看風色的本事也是第一流,行事以理智為優先,不會像普通明朝官吏那樣一味愚忠,作出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只要我們的實力始終能夠穩壓他們一頭,他們自然會根據理智來行事。簡單說:在弱者面前,他們是一條惡狼,但在強者面前,他們表現出的性格則更近似於狗,至於是瘋狗還是看家狗——這就要看我們怎麼跟他們打交道了。”

    “至於台灣島的歸屬問題,當初鄭家提出合作的時候就有言在先:外國人的地盤歸我們所有,他們只要維持原本漢人移民的地盤就行……”

    “你覺得他們會遵守諾言嗎?”

    先前提意見的小伙子冷笑反問道,但阿德卻也同樣笑著反問一句:

    “你覺得我們怕鄭家耍賴嗎?”

    對面沒話說了,這說到底還是個實力問題——雙方實力對比不同,決定了彼此在談判中的地位。鄭芝龍在明朝時代可是橫行南海,威風凜凜的一代虎將,到了滿清手裡卻變成一隻癩皮貓,任人搓圓捏扁,最後除了大兒子,全家被斬於菜市口……不就是因為實力不如人麼。

    “現在討論地盤問題其實沒有意義,無論西洋人還是漢人移民,他們所佔據的土地相較於整個台灣島而言都不過九牛一毛。那裡還有大片的蠻荒之地需要開發。就算我們獨力拿下台灣島,最終還是要從大陸上招募大批漢人移民前往屯墾,而此類行動肯定繞不過鄭家去,所以還不如一開始就跟他們聯手來的事半功倍。”

    龐雨在旁邊又補充了幾句,這下終於沒人再反對了,大家靜下心來聽參謀組介紹具體的兵力分配狀況。

    …………

    參謀組此前已經通過鄭彩留在瓊州府的一個聯絡人,和鄭家隱約提了提聯手奪回台灣島的構想,他們果然很感興趣。雖然那聯絡人品級太低,沒有資格和這裡作正式談判,但他已經用最快速度回報福建,估計鄭彩或鄭芝虎將會於近期內再來一趟海南島——甚至鄭芝龍親自過來也說不定。

    不過,在沒有和鄭家商定之前,行動計劃還沒法子製定得太詳細,目前只是確定了一個大致規模:唐健肯定將出任攻台部隊的指揮官,這一回他是​​堅決不肯謙讓的。由此第一營也將成為作戰主力——所以唐健才不肯放小葉離開。

    考慮到屆時和鄭家的交涉工作也相當重要,由趙立德出任這支“北路軍”的作戰參謀,主要負責外交協調,順便制定作戰計劃——估計也沒什麼特別複雜的戰鬥,無非是炸炸堡壘而已。那些歐洲人的石頭城堡對於缺乏火力的鄭家私兵算是天險,但在擁有重砲和炸藥包的短毛軍面前,根本不堪一擊。

    相比之下,進攻馬尼拉城,進而奪取整個呂宋,倒是顯得更加緊迫和困難一些。他們要趁著信風季節到來,西班牙人從歐洲或是美洲得到援軍之前把這塊地盤佔下來,只要在陸地上站穩了腳跟,哪怕西班牙人再弄一支無敵艦隊過來,他們也有信心將其趕走。

    “計劃是派遣二營全體,以及三營一部,再加上偵察大隊和新成立的海軍陸戰隊……總計約六到八個連隊組成西路軍出戰。由王海陽擔任陸地指揮官,敖薩揚為參謀。海軍方面則由凌寧負責,以公主號為旗艦,另外再調撥十幾艘木質帆船用於運送兵力和物資……”

    “瓊海號呢?瓊海號不跟去嗎?”

    有人立即提出疑問,對此參謀組也是早有盤算:

    “根據對俘虜的審問,馬尼拉港那邊現在已經沒有軍艦了,連武裝商船都幾乎被徵調一空,所以這次出擊不太可能打海戰。奪取港口將由北緯他們的偵查兵出馬,在當地內應配合下以特種戰方式解決,也不用海軍硬抗。這樣瓊海號再派過去的話用處不大——反倒是鄭家那邊,需要藉助瓊海艦的威勢加以震懾,所以我們決定把瓊海艦調撥給北路軍使用,西路就不用了。”

    聽起來很有道理,不過,被指令為西路軍指揮的王海陽和凌寧兩人都有些不太樂意——前些日子的實際經歷讓他們更加深刻意識到了海戰的殘酷性——在陸地上你打不過人還能逃跑,至少還能拚命。可海上若是船不如人,炮不如人,那真是只能絕望等死,一點辦法都沒有。

    這兩位先前仗著瓊海艦的絕對技術優勢,把人家西洋船主趕的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如今卻要返回去用舊式帆船,那感覺肯定是非常不爽的。

    “如果動作快點的話,瓊海艦完全可以做到兩頭兼顧吧?先到馬尼拉去放上幾炮,再直接開往台灣島鎮場面,其間也就兩三天的時間差,計劃做細一點,完全可以調度過來的。”

    凌寧提議道,似乎也是個不錯的想法?但還沒等參謀組作回應,化學組李靖誠一句話就給否了:

    “不行,油料不夠——瓊海艦的油料都是要慢慢攢出來的。咱們攢了一年多才攢出來那麼點,可你們先前追殺西洋船HIGH過頭,一下子消耗掉一多半,現在剩下那點還是戰略儲備物資,最多只能支持一個方向的作戰。而且,無論如何,這趟打完後至少半年內,瓊海艦是只能待家裡趴窩了。”

    王凌二人登時無言,特別是王海陽——追殺到底可是他親自下的命令,沒想到報應來這麼快……

    “別擔心,公主號上也裝備了十多門青銅砲呢,前後甲板上還配有火箭發射架,真要打海戰來,火力未必比瓊海艦弱!”

    當初和王海陽,凌寧二人一起“爽”了一把的文德嗣開口勸慰道,不過他的發言在這種時候顯得有些不合時宜——文德嗣將是北路軍的海上指揮官,在下一次戰鬥中仍然繼續可以乘坐瓊海號耀武揚威,所以在王凌二人聽來,這傢伙的勸導中似乎帶有幾分得意味道?

    “就算火力不差,這速度,可操控性……那可差得遠了!坐過奔馳再去騎小毛驢……唉!”

    凌寧唉聲嘆氣,卻不料這句話惹火了旁邊一個人——公主號的船長黃曉東。

    “公主號可沒那麼差!”

    黃曉東立刻站起來,為自己那艘寶貝疙瘩鳴不平。他最初被調任為公主號​​船長時還有點情緒的,畢竟瓊海號是他老爹留下來的“遺產”,如果不是萬不得已,絕對不希望去破壞它。只是身處在團體之中,必須要考慮整個集體的利益。在多人勸導之下,本人也經過艱難的思想鬥爭,才勉強同意那幫瘋狂技師把老爹留下的客貨船改裝成戰艦。而自己也不得不根據大集體的要求,去學習操縱一艘完全陌生的古典西洋帆船。

    然而,經過這一年多來的適應,在安德魯等人的悉心教導下,到現在,黃曉東已經深深愛上了這種傳統大帆船。對於公主號上的一帆一木,他的熟悉程度已經絲毫不下於安德魯,甚至尤有過之——穿越眾對公主號進行了許多改造,例如大量使用滑輪組系統,使得控制帆索的人員比原先縮減了四分之三。在風帆和舵輪等關鍵性位置上採用了許多後世才有的優秀設計,使得公主號性能大幅提升。

    對於這些改造,身為現代人的黃曉東當然比安德魯更容易理解,掌握起來也更快。以至於安德魯現在經常感嘆,說自己這個三十年的老船長都快開不動公主號了。

    “……也許比不上瓊海艦那樣的絕對優勢,但如果在海面上當真遇到敵艦,只要數量差距別太大,哪怕一對二……或者一對三也好,我都有絕對把握取勝!”

    面對凌寧等人的輕視,黃曉東正色作出保證道。對此,王海陽和凌寧只能聳聳肩,表示接受。
zaq159951 發表於 2012-2-8 19:15
二八二 民兵
事實上,對於兵分兩路,同時攻略台灣和馬尼拉的計劃,就算參謀組內部,也不是人人都讚同的。集中兵力,不到萬不得已不要分散力量,這是最起碼的軍事常識,參謀組那幫人個個以再世諸葛自詡,當然不可能不知道這個道理。

    可是沒辦法——這麼好的機會,不出兵撈一把肯定要被人罵死的。可如果要出兵,無非就是北邊和東邊兩個目標。參謀組分析下來是打東面的馬尼拉最划算,但以唐健為首的一批前解放軍戰士們卻都堅持要先取台灣——沒別的理由,就為他們心目中那點執著:以前沒能力出兵海外,那叫沒辦法。現在有能力了,第一處要收復的,那肯定,只能,是台灣!

    無論參謀們如何神機妙算,最後執行總要軍人們去做,他們不肯,這邊說破天也沒用,最後只好商定兩邊同時出擊,總算皆大歡喜。

    只不過,在參謀組那幫狗頭軍師們心裡,還是有自己小算盤的——進攻馬尼拉的東路軍組織起來很簡單:軍隊,船隻,後勤補給,以及作戰計劃,這些全是由自家決定。以現代人的組織和效率,最多兩個星期就能準備好,前後半個月功夫,就能直接把部隊拉出去打仗了。

    而北上收復台灣島,既然牽扯到和鄭家的談判事宜,就難免要拖延點時間——以這個時代的信息傳遞效率,再加上鄭家的多疑和狡猾,雙方談判沒個幾輪拉鋸估計出不了結果。到時候說不定馬尼拉那邊的部隊都能回師了,這樣兩頭都不耽誤,海南島的守備力量也不會削弱太多。

    唐健他們其實也知道這些高參的鬼心思,不過這種事情麼,總是雙方各退一步,既然參謀組已經在製訂收復台灣的作戰計劃,他們也就不在時間上提更多要求了。預定出戰的東路軍各部隊開始按部就班進行出擊準備,特別是其中將作為主力的第二營,最近幾天被王海陽給操練的特別慘……

    “跳下去!游過去……沒錯,你們是陸軍,但卻是海島上的陸​​軍,不會游泳怎麼成!”

    ——紅牌港外,二營的六百多名戰士東一群西一堆的散落在沙灘各處。伴隨著值星官的尖銳哨音,以及聲嘶力竭的叫喊聲,一隊隊大兵隨著軍官的指令慢慢走下海水去。除了學習游泳以外,有些人手裡還高舉著用木頭做的模擬步槍,小心翼翼練習著如何在齊胸深的海水中保持平衡,以及盡量不讓手中武器受潮。

    遠遠望著那幾百人彷彿鴨子一樣在海水中扑騰,王海陽和唐健兩人臉上都顯出不太滿意的神色——他們是專程來檢查部隊備戰情況的。進攻馬尼拉是他們短毛成軍後第一次遠征外島,也是第一次組織打這種大規模的搶灘登陸作戰。雖然他們平時的訓練中已包含有此方面內容,但突擊性的針對性訓練還是必不可少。

    “時間還是太緊啦……針對性訓練才開展了連一周都不到,大部分士兵還是只能徒手泅渡,如果在海灘上遇到敵精銳部隊阻擊,傷亡會很大。”

    王海陽還是按照他們那個時代的登陸戰標準來看待部隊,不過就連唐健都知道實際情況不可能那麼糟:

    “北緯他們已經率領偵察大隊出發了,他們會預先找好安全的登陸場。而且,到時候包括公主號在內,將會有超過十艘以上大型船隻為你們提供炮火掩護,就算登陸時真要打,也不會太吃虧的——對方不可能有機槍和碉堡。”

    “也只有這樣啦……”

    王海陽哼了一聲,他現在已經被當地人稱為是短毛軍的第一猛將——幾次出戰都是由他王某擔任作戰指揮官,兩年下來也著實稱得上威名赫赫。

    “真可惜啊,龐雨,這次你不能去,否則咱們還能再合作一把——上次在瓊州幹得不錯。”

    王海陽又對旁邊某位高參笑道,後者卻也是一臉的鬱悶表情:

    “是啊,其實我依然覺得……這裡不留兵都無所謂的。”

    ——本來進攻馬尼拉的計劃是由龐雨制訂,作為上一次偵察行動的成員之一,他本以為自己肯定也是要跟著出戰的。卻不料計劃報上去後大家一合計:二營要出征呂宋,一營是劍指台灣,如果鄭家回應快,交涉很快完成的話,北路軍用不了多久也要出戰,這樣海南島上將只剩下三營一支部隊看家。

    準確說是只有三營的二連和三連——敖薩揚將率領三營的第一連也加入東征呂宋之旅。目前主基地這邊還有唐健的第一營鎮著,可一旦阿德那邊談判完成,作戰計劃定出,一營連同瓊海號就要出發向北,到那時海南島上正規軍將只剩下三營的兩個連,三百來號人……

    然而,這決不是說他們放空了自家的主基地,把瓊州府,白燕灘主基地,紅牌港,臨高縣城,還有農場鹽場等諸多家當的安全部壓在區區兩個連隊肩上。事實上,哪怕這邊的作戰部隊全部外出,真要有外敵入侵,臨高和瓊州都還是有足夠自保能力的——解席等人在瓊州府早就組建了城管大隊,作為正規軍事力量的補充。而在臨高主基地這邊,也有一支相當強悍的準軍事力量,那就是各個部門自己建立的民兵組織。

    大明的官員一直以為短毛不善於裹挾民眾,鬧騰兩年多才發展出幾千人馬,其實他們大錯特錯——這幫穿越眾對於人力資源的利用效率遠比土匪搞裹挾要高效多了。事實上,在短毛的佔領區,沒有人可以置身事外,幾乎所有人都被編入了大集體的生產流程之中。

    明朝官員們只看見剪短了頭髮的“新短毛”,那是根據軍隊紀律才不得不剃頭,而更多民間百姓雖不“髡首”,卻其實都在日夜為短毛幹活生產。

    在這海南島上,在穿越眾手中,完全脫產的職業士兵只有一個團幾千號人,可按照組織原則集中起來,在軍事紀律約束下進行各種生產工作的青壯年勞動力卻有足足好幾萬!這些青壯年平時都接受過一些軍事訓練,如果有必要,把這些人拉出來,進行一些必要的戰鬥技能強化,馬上就是一支精兵——絕對不會比這個時代的任何正規軍差。

    至於武器方面也不是問題,工業組,農業組,鋼鐵組……這些部門平時的安全保衛工作都是由他們自己負責。因此這些部門都自己建立有保衛處,什麼短刀長矛,軍刺藤甲之類冷兵器就不提了,連火槍,手榴彈,炸藥包……這些正規軍用品都不缺乏——跟後世大單位喜歡搞小金庫的習慣差不多,這些部門通過各種關係,或多或少從軍械組那裡弄來物資,建立起了屬於自己的小軍火庫。

    其中有些部門的民兵組織甚至不比正規軍差——比如海軍。這次凌寧文德嗣等人只把原屬於海軍所有,本來只是隨船行動,負責保護艦上安全的準軍事人員給改了個名字,搖身一變就成了海軍陸戰隊。

    除去向軍事組要了個陸戰隊第四營的正式番號外,他們海軍組甚至連武器裝備都用不著額外補充。而且無論進攻馬尼拉還是台灣,新近組建的海軍陸戰隊都自告奮勇,要求直接承擔第一波的搶灘任務!

    …………

    正是由於有這麼強悍的民兵組織作為後盾,參謀組才敢於作出分兵進擊的決定,而不怕被人趁機掏了老窩。可委員會出於穩妥起見,依然要求留一支正規軍下來看守老窩。既然臨高的部隊都要殺出去,那就從瓊州調回一個連來……

    於是解席在兩天前和瓊州團隊的兄弟們一起返回了州府,他對於僅靠一個連確保瓊州的安全倒沒什麼擔憂——當初人比這還少呢,不一樣高枕無憂?

    而龐雨則很不情願的被留在了臨高,陪著他的還有徐磊,以及不久後將專門從瓊州府調回的三營三連一百多號人。按照龐雨的觀點,這支部隊留在這裡純粹只是作擺設。且不說唐健他們的一營天曉得什麼時候才能出戰,就光憑各單位自己的民兵武裝,也足夠把任何企圖來趁機佔便宜的敵人輕鬆收拾了。

    但沒辦法,為了“考慮到委員會裡某些同志的安全感問題”,龐雨不得不留下來,準備在唐健走後接替守衛臨高地區。他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阿德那邊別太快達成協議,唐健已經答應他:如果進攻台灣計劃不能很快成型的話,他可以先放龐雨跟著王海陽的大隊伍一起出擊馬尼拉城,等到和鄭家談妥,北路軍準備出戰之前,再用“雪風號”快艇把他接回來頂班。

    想法是不錯,然而正應了那麼一句俗話:這世上不如意事,十居**。包括阿德自己在內,參謀組所有人都沒料到,談判竟然會結束的那麼快——鄭家這次沒有派遣任何大人物過來,無論鄭芝龍,鄭芝虎還是鄭彩,一個都沒出現。

    他們只是用飛鴿送了一封信給那個留在瓊州府的全權代表,告訴他關於聯合收復台灣之事,鄭家同意接受短毛提出的所有合作條款,只希望短毛軍能盡快成行,鄭家人將率領艦隊直接去大員島等候,準備奪回故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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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三 新希望
“海南島的安全。就交給你們了!”

    十二月初的某一天,紅牌港碼頭上,唐健面向龐雨,徐磊等留守人員,很正式的行了一個軍禮。

    ——旨在收復台灣島的北路軍終於還是要出發了,這次出兵規模並不大:就是以第一營三個連隊作為主力,外加砲兵連一部,除瓊海號上艦炮外,另外攜帶三門青銅砲準備陸戰用,總兵力大約七百人左右。相較於不久前出發的東路軍,人數略少了些。

    不過北路軍組成*人員的規格非常高——軍事組首腦唐健帶隊不說,就連委員會主席李明遠李老爺子也親自出馬隨同出征。旁人自是勸說他別這麼冒險,畢竟這是要去打仗的,而且台灣島這時候開發不足,瘴氣瘟疫之類相當厲害,一旦染上是非常麻煩的。

    但老李教授卻認為:和單純只需要考慮軍事問題的東路軍不同,北路軍因為牽扯到與本土勢力合作的緣故,在行動過程中更要時刻注意策略的靈活性。鄭氏家族畢竟是在歷史上留下過偌大名望,割據一方的頂級軍閥。與他們聯手對敵,既要盡量維護合作局面,也要隨時防備對方使壞。而且。在整個行動的過程中,還要時刻牢牢掌握著主動權,不能讓對方牽著鼻子走……所有這些,都需要指揮人員在最短時間內,作出最為“合適”的應對。

    唐健是很正統的軍人,對這種勾心鬥角的事情並不擅長。阿德因為在看守所裡面乾過幾年,對於市井人心和各種鬼蜮伎倆相當熟悉,被認為是最適合與鄭家打交道的人選。但他畢竟年輕了些,以前幾次談判都是在自家主場,有參謀組其他同志協助,又有老李教授把關,這才壓過鄭芝虎鄭彩一頭。

    而這次卻是去人家的地盤,又是鄭家大*OSS鄭芝龍本人較量,能不能再像先前那樣從容,連阿德自己也沒什麼把握。老教授感覺不放心,堅持要親自出馬,倒也不是完全沒道理。

    所以大家最終還是尊重了老教授的意見,好在瓊海號經過戰鬥改裝後還留下了幾間客艙,經過整理條件還是不錯的,只要老爺子不上陸,待在船上估計不會有什麼危險。

    “這回可要把老爺子看好啊,別弄得像上次一樣,莫名其妙又被人捉了去。”

    前來送行的徐慧笑對馬千山道,後者微微一笑——老馬現在身為短毛軍是砲兵總監,這次負責調度北路軍全部重火力,權重事多,可不再是當初登陸時那個解席公司裡的普通員工了。

    不過工程師徐慧是被指定在李明遠教授出征時暫代委員會主席職務的人。他的要求可以看作是委員會的指令,所以馬千山依然很正式的敬了個禮:

    “放心,我們一定會竭盡全力保護好教授的安全。”

    “衛生上也要注意,據說那裡的瘧疾非常厲害,還有其它許多稀奇古怪的傳染病,這方面石大夫你可要多多注意啊!”

    擔任北路軍醫官的石亦生禁不住皺了皺眉頭:

    “要是不注意我跟去幹嘛呢……唉,知道啦。”

    徐慧是個老好人,只是有時候稍顯嘮叨,老石也懶得跟他計較,答應下來完事。

    “大家放心吧,我們肯定會把事情辦得妥妥噹噹……倒是你們這裡,可別大意啊。西洋人和明朝軍隊雖然被打垮了,海盜倭寇之類卻是難說。別到時候大風大浪都經過了,卻在小陰溝裡翻船,那可丟臉。”

    眼看一幫人盡在嘮咕他們,阿德忍不住反提了幾句,這些話當然都是向負責基地保衛工作的龐雨所說,後者聞言卻也不甘示弱,當即哈哈一笑:

    “彼此彼此,你們這次的兵力收拾荷蘭人足夠了。但鄭家說起來是盟友,他們覬覦咱們的大鐵船卻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千萬別給他們找到賭一把的機會啊。這幫人絕對敢冒險的。”

    “……那麼各自小心吧。”

    兩位狗頭軍師互相笑了笑,彼此握一握手,道一聲保重。之後,在留守人員的目送下,瓊海號拉著長長汽笛,帶領另外幾條木頭帆船,朝東北方向開去。

    …………

    先後送走了兩路遠征軍,基地一下子空了,人也感覺一下子輕閑下來。在最初幾天中,龐雨和徐磊還很謹慎的帶著三連官兵在臨高各處轉悠了幾圈,想看看哪邊有疏漏之處,好加強防禦力量。不過幾個圈子兜下來,各個單位的保衛處警惕性都挺高,沒什麼需要特別注意的地方。

    藉此機會,倒是把穿越眾在臨高周邊地區的建設成果好好參觀了一下。他們這幾個人離開大本營已經一年多了,這一年來整個海南島上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而其中變化最大的,當屬臨高及其周邊地區莫屬。

    臨高城的巨大變化龐雨他們已經見識過了,城北農場卻還是回來後頭一次去,特別是新開闢的幾處畜禽養殖場,其規模著實讓人吃驚。

    “……這個養雞場的規模是兩千隻,旺季時每天可以產百多斤雞蛋。每年可以出欄三到四批肉雞,這樣的養雞場咱們一共有四座!如今已經完全可以滿足各處食堂對肉雞和蛋的需求了。”

    ——站在一座雞舍大棚外面,耳旁聽著吳南海充滿自豪感的介紹,龐雨幾乎以為自己是在參觀某處現代農業基地。雞舍是標準的磚瓦房結構,窗扇都是用的木質百葉,門口的有巨大的木頭風車帶動水輪,源源不斷把乾淨的井水抽進食水槽中。

    “難怪現在公共食堂的伙食那麼好……奶奶的,咱們在瓊州府衙吃的都不如你們農場職工好!”

    徐磊很是羨慕。他想要走進雞捨去看看,卻立即被攔住——進出雞舍的工作人員都穿著類似防化服的連體衣褲,還戴著口罩,看起來非常正規的樣子。

    “為了防止人體把病菌帶入,只有穿著消毒過的工作服才允許進入,這種大規模養殖業,衛生問題是重中之重!”

    在吳南海的示意下,大夥兒注意到從雞舍裡面走出來一個穿白大褂,用口罩摀住臉的傢伙,雙手倒拎著四五隻半死不活的草雞,走到旁邊一座火爐前,劈裡啪啦就把那些雞全投了進去,也不管是活的還是死的。

    “每天咱們都要清除一批看上去不太精神的,哪怕它其實並沒有生病——小心無大錯。雞瘟這東西太可怕了,如果被蔓延開來,整個雞場幾天內就會全部死光光。”

    “……這可真夠浪費的。”

    “沒辦法,安全第一麼。一開始我們是採用深埋的方式,但總有周圍農戶來偷挖,現在只好全部火化,耗煤量增加不少——走,再帶你們去看看李江東的養豬場!”

    …………

    在公社農場轉悠了一整天,傍晚時吳南海帶幾人到一家小酒館吃飯。這處酒館開得頗有意思:既不在交通要道,也不在人口稠密之處。反而是坐落在一處頗為偏僻的山坳裡。可當龐雨他們來到門前時,卻發現這地方人來人往,客人非常多。

    走進門去,找到一張空桌坐下,有侍者端著餐盤走過,龐雨忽然聞到一股熟悉的味道,他這才恍然大悟——為何這家小館位置偏僻,生意卻這麼好?

    “咖啡?這是手磨咖啡的味道!”

    雖然已經有好幾年沒有聞到過,但對於前世裡經常需要熬夜加班,又不愛喝茶抽煙的某人來說,這種芬芳中略帶苦澀的味道卻讓人難以忘懷。來到這個時代後龐雨也曾打聽過咖啡的來歷。但聽說即使在歐洲,這種飲料也才剛剛興起,傳到亞洲還不知道要多少時候,也就只好息了想頭,沒想到竟然能在這裡再次相遇。

    “哈哈,果然,我就猜你們肯定喜歡。”

    吳南海揮揮手,立即有人送上來幾杯深褐色的飲料,並不是龐雨喜歡的奶咖,不過無所謂了,迫不及待端起來品上一小口,讓那股苦苦的味道在舌尖滾來滾去,實在是難得的享受。

    “怎麼樣?味道還正宗吧?”

    “你哪兒來的種子?”

    龐雨愕然問道,他記得很清楚——當初吳南海的那批種子寶藏中有胡椒,有煙草,甚至連原產南美的可可豆都有,但肯定沒有咖啡種子,否則早就記掛上了。

    “嘿嘿,就算有種子,咖啡樹至少也要三年才會開花結果,哪兒這麼快就能喝到……當初公主號上有一座小園圃,我在那裡找到的幾棵小樹苗,本來還不知道是咖啡樹,試著栽種了一下,沒想到就得到了這個。”

    吳南海得意洋洋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小口,雖然也被苦得皺起眉頭,卻愈發神采奕奕:

    “不過,今天帶你們來可不是為了說這個,有一樣更好的東西給你們看。”

    說著,吳南海伸手入袋,不知道拿個些什麼東西,卻彷彿小孩子一樣不肯張開手掌,反而得意洋洋賣起了關子:

    “龐雨,你還記得那時候,對於我從二十一世紀帶來的各類種子,其中最關切的是什麼?”

    “當然是雜交水稻,新中國最偉大的農業科技成果。但當時你說至少要兩年才能培育出種子來……等等,兩年!難道……”

    龐雨又驚又喜,手指著吳南海,嘴唇微微顫動,但竟然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吳南海則輕輕笑了笑:

    “是啊,雜交水稻……這兩年來,我們種植的當地稻種,哪怕再怎麼認真管理,保證水肥不缺,平均畝產最多一百多公斤,已經被周圍農戶視作奇蹟了。而雜交稻,哪怕是最初級的雜交稻,平均畝產也能達到三百公斤左右,比這個年代最好的稻種要高出至少三倍……我們有了,終於有了!”

    說到後來,聲音都有些哽咽的吳南海緩緩攤開手,幾粒飽滿稻種呈現在他的掌中。小酒館中燈光昏暗,但在周圍幾人看起來,那稻種卻彷彿散發著金燦燦的光芒。
zaq159951 發表於 2012-2-8 19:15
二八四 隱憂
十二月初,對於海南島上的留守人員們,是一段難得閒暇的日子。

    龐雨最近的小日子就過得挺舒服,現在他每天只需要例行公事的帶人到幾處生產區域巡查一下,偶爾接收接收來自東路軍或北陸軍的戰況簡報——因為那兩路部隊都配備有自己的參謀人員,不需要這里遠程遙控,所以發來的真是“簡報”,隻大致介紹一下事略即可,並不要求這邊幫忙作出判斷,看起來就很輕鬆。

    之後就可以窩到那處小酒館去,美美品嚐著手磨沖泡的咖啡,消磨上一整天。如果運氣好的話,還可以吃到一些農業組新開發出來的各種產品——當初吳南海從二十一世紀帶來的各類種子,其中部分到現在已經開始有收穫了。諸如新品種的甜瓜,小番茄,油炸腰果之類本地從沒有出現過的蔬菜水果,經常率先出現在這座小酒館的餐桌上,只有在得到試吃食客們的肯定後,這些東西才會被大規模生產,豐富穿越眾的食堂菜單。

    龐雨起初時還曾感到​​奇怪:為何這家小酒館會有這個資格,能夠擔當農業組的食品檢驗基地?不過到後來見到酒館主人後方才恍然——這家小酒館的經營者,正是當年吳南海收留下來的那對臨高百戶遺孀母女。

    龐雨至今還記得,那時候初次見到她們時,母女兩個人都瘦得可怕,臉型看上去幾乎就是皮包著骨頭,甚至都有點像骷髏一樣,晚上出門都能嚇人一跳的。然而一年多以後再見,如果不是旁邊有人介紹了她們的身份,差點都沒認出來……做母親的已經開始發胖了,皮膚白皙,笑起來溫溫柔柔的,很有點珠圓玉潤的味道。而當初那個頭髮蠟黃,面呈菜色,彷彿一陣風就能吹走的小丫頭,如今卻整天一陣風似的到處亂跑,跑到哪兒都落下一連串銀鈴般的笑聲……

    “總算又像是一個家庭了啊……這樣我們的罪孽也可以減少一些……”

    吳南海每次來這裡吃飯時,都會用一種頗為滿足的目光看著那個小丫頭瘋跑。農場裡都傳說他跟那小寡婦有一腿,對此眼鏡男從來只是笑笑,既不承認,也不否認。不過他的衣服如果髒了破了,倒都是拿到這裡來漿洗縫補。因此在這片地盤上,從沒人敢找這對孤兒寡母的麻煩。而平時看在眼鏡吳的面子上,弟兄們也經常來這邊消費,而等到這裡成為農業組的新產品“試吃”基地,總有一些新奇果蔬提供之後,用不著專門照應,生意也自然而然好了起來。

    除了品嚐各類農產品,吳南海有時還會拿出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過來讓大家試吃。比如這一天,他就拿出來幾大包乾餅,以及大盆爛糊狀的麵食。說這是給部隊準備的壓縮乾糧,主要用炒米和玉米粉製作,既可以乾吃也可以泡成糊狀食用,讓大家幫忙確定一下口味是否能被接受。

    整個三連一百多弟兄品嚐下來的結果是:乾吃還湊合,一旦泡成糊狀就實在難以下嚥。不過這種評價在吳南海變魔術般往麵糊裡加入一包調味粉之後就完全改變——不知用了些什麼材料,那調味包的味道竟然和後世速食麵用的調味料頗為相似,鮮味十足,再加上一些辣椒粉,讓所有初次嚐到這種“明代方便麵”味道的小伙子們雖然被辣得齜牙咧嘴,卻依然一個個喝的稀里嘩啦,大呼過癮。

    就連龐雨等現代人嘗起來感覺也不錯,問老吳這是用了什麼秘訣,後者卻得意洋洋,像上次一樣賣起了關子。好不容易,這邊許諾在瓊州府再幫他弄幾塊好田,吳南海才說出他們的秘密武器:

    “是某種海產品,曬乾以後碾成粉末,就是天然的味精,用來提鮮效果極好。”

    藉著調味包的東風,農業組這次推出了不少新式乾糧,甚至還有用竹筒密封的簡易罐頭,本來想讓出征部隊帶上的,卻因為時間太緊而沒來得及。

    “不過沒關係,等到下次再有軍事行動時,我們的部隊就能配備上新式乾糧了!”

    除了土地,就要數此類話題最能讓吳南海激動了,每當談起這方面時,他的眼睛總是亮亮的,充滿了對未來的美好憧憬。

    …………

    這樣逍遙自在的生活實在是很讓人迷醉,只可惜好日子總不長久,從十二月中旬開始,當兩路攻擊部隊先後抵達目的地之後,每天按時發回來的電報就漸漸開始有些讓人揪心了……

    東路軍的情況還算好,至少在軍事上沒遇到什麼麻煩。北緯發回來的電文總是很簡略,但每次都是“殲敵若干,一切順利”。另外敖薩揚也經常發回來比較長的電報稿,讓後方同志可以據此了解更多情況。

    據說他們在登陸第二天就輕鬆拿下了極其空虛的馬尼拉城——呂宋的西班牙軍是這次進攻海南島的主力,失敗以後當地防禦​​力量大為削弱,城內的西班牙守軍毫無鬥志,在挨了幾炮之後就大部投降了。

    不過馬尼拉城卻並未就此平靜下來,後面給佔領軍帶來最多麻煩的竟然不是軍隊,而是那些抱著狂信思想的傳教士以及教徒。

    東路軍統帥王海陽是完全不信宗教的,他的這種態度自然會影響到全軍。當攻擊部隊輕鬆進城之後,按照在海南島上的慣例,勝利者們四處尋找用磚石修建,圍牆比較高,防禦條件比較好的“公共建築”作為駐紮地——而非常理所當然的,他們找到的不是教堂就是修道院。

    身為參謀官的敖薩揚倒是主張過要謹慎些行事,可王海陽北緯那幫軍人才不管呢,他們這些前解放軍戰士在當前的呂宋,後世的菲律賓可絲毫體會不到子弟兵的覺悟——於是直接找了一家最大,最結實的修道院,勒令裡面的人限時搬遷……

    “我x,這種事情怎麼能做!”

    當龐雨收到敖薩揚上述電報時,本能的第一反應就是事情要糟——馬尼拉城乃是天主教在東南亞的大本營,當地信奉天主的人非常多,其中甚至還包括有很多華裔。在這種地方掀起宗教上的麻煩,無論如何不是好兆頭。

    只不過事情都已經乾出來了,再著急上火也無濟於事。而且,根據敖薩揚的介紹,當前馬尼拉城裡還算安靜。那些黑衣黑帽的教士們雖然對這群綠衣中國人很不感冒,在城市管治上不大配合,但懾於他們手中火槍的威嚴,倒還沒什麼非常出格的舉動。只是……

    “只要身處馬尼拉城內,無論何時何地,背後總會感覺到一絲絲涼意,似乎總有仇恨的目光投注於我們身上……”

    這是敖薩揚寫給龐雨私人信件中的一段文字,字裡行間流露出一股淡淡危機感。龐雨雖然感覺出來了,但也沒什麼好辦法,只能回信讓他們多加小心,務必充分執行橙色區域的安全條例,別讓人鑽了空子。

    東路軍的情況雖然讓人不太放心,好歹還是控制了馬尼拉局勢的。相比之下,北路軍的狀況就顯得有些尷尬了——當他們抵達台灣島之後,很快便與前來會合的鄭氏家族艦隊達成協議,雙方約定組成聯軍共同驅逐島上的西洋人,首要目標就是台南地區,荷蘭人修建的熱蘭遮城堡。

    按照雙方的約定:短毛軍將負責提供火力掩護,壓制荷蘭人的火藥兵器。鄭氏家族的部隊則負責衝鋒陷陣,上去打肉搏戰——談判桌上講得很好,可真正在戰場上執行起來,卻完全走了樣。

    按照阿德的說法,什麼鄭氏陸軍,純粹就是一堆爛泥!關鍵時刻肯定掉鍊子,怎麼推都推不上去……第一天的登陸戰,瓊海號艦炮已經把目標港灣附近僅有的兩座荷蘭人砲台給炸成了碎石塊狀態,鄭家那群號稱縱橫南海,所向無敵的海盜士兵卻依然慢吞吞不敢上岸——僅僅因為岸邊有幾個打冷槍的西洋獵手!

    最後唐健實在等不及,親自帶領一個班劃小艇上去,把那幾個檔次很低的狙擊手遠遠射殺,然後直接上岸佈置灘頭陣地……之後又過了足足三四個小時,三千名鄭家軍才在一片混亂中勉強完成登陸動作。中途死了兩個人,傷了十幾個,如果岸上有荷蘭人守軍的話,這個數字恐怕還會大大增加……

    在此後的戰鬥中也大都如此:往往是負責火力掩護的短毛軍都端槍衝上去了,本來承擔近戰肉搏的鄭家軍卻還龜縮在後面。不等到前方敵人被徹底清除乾淨,他們就絕不肯往前多邁一步。

    根據出征前從荷蘭俘虜口中了解到的情報,眼下台灣島上的荷軍數量應該不多,攻打起來應該很容易——在開戰前,大部分人都是這麼想,然而他們都卻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

    ——氣勢。
zaq159951 發表於 2012-2-8 19:16
二八五 裂痕
氣勢這東西,看不見摸不著,卻能實實在在的感受到。

    比起西班牙,葡萄牙這些已經顯出暮氣的老牌殖民國家,此時的荷蘭東印度公司剛剛成立不過數十年,還正是處在公司實力快速上升的階段。歷史上,再過個三四十年,到十七世紀中葉時,它將成長為世界上最為龐大和富有的私人股份公司。

    它擁有超過一百五十條商船,五萬名員工日夜為它辛勤工作——這其中還不包括殖民地的奴隸和勞工;如果有需要對外戰爭的話,它隨時可以調動超過一萬名僱傭兵,出動由四十艘大型戰艦所組成的龐大艦隊……它有權自己發行貨幣,組織軍隊,並且可以與其他國家定立正式條約,自建總督府,對海外領地實行殖民統治!

    基本上,可以說,這就是一個國家——富可敵國這句話,用在荷屬東印度公司身上,再合適不過。

    任何一個組織,當它還處在上升階段的時候,其成員自然而然會有那麼一股子活力與強硬的氣質在——台灣島上那些荷蘭人,雖然也在先前的瓊州府攻防戰中受到重大損失,海上力量幾乎損失殆盡,陸軍也丟了一多半,可當自身遭遇攻擊的時候,他們依然表現得凶狠好鬥,能戰,也敢戰。

    穿越眾在第一天就領會到這一點——即使面對瓊海號那超越時代的砲火轟擊,即使雙方兵力相差極大,駐守登陸港口附近一處砲台上的荷蘭守軍依然戰鬥至最後一人,直到他們的砲台被徹底摧毀,反擊的槍聲才完全沉寂。

    …………

    當然了,無論西洋人的氣勢再怎麼足,終究不可能蓋過如日中天的穿越眾。歷史上東印度公司再怎麼厲害,在這個時空裡終究只能淪為瓊海貿易公司的踏腳石……前方作戰不利,歸根結底,最主要原因還是出在進攻部隊自身,是聯軍內部的問題。

    “……那幫荷蘭人還是挺能打的,很多據說原本是專業的獵鹿人現在都轉職成了狙擊手,給我們在叢林裡製造了不少麻煩。可惜北緯他們不在這裡,光靠第一營的普通士兵,應對這種叢林襲擊戰,還是有些吃力。更不用說我們還有一群純屬拖後腿的'盟軍'……”

    阿德最近發回來的電報詳盡了不少,其中大部分是抱怨……抱怨台灣的天氣如何陰冷潮濕,抱怨當地的土人如何愚昧,抱怨該死的疫病如何猖獗……當然,抱怨最多的內容,還是關於他們和鄭家聯軍如何的不合拍……

    鄭家是軍閥,這一點穿越眾早就知道。關於軍閥是個什麼德性,明末,清末,還有民國時期那些歷史資料上也早就記述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然而,很多事情,看歷史資料的時候無非哈哈一笑,可只有等到自己親身經歷過,被那些丘八氣的暴跳如雷時,才能深切體會到:那些紀錄字字句句,都是血和淚啊!

    “平心而論,可能我們自己也有錯。”

    雖然也有滿腹怨言,但唐健發回來的電報還算冷靜,仍然能比較客觀的對雙方都做出評價:

    “如果我們單獨去打這一仗,壓根兒不指望鄭家的'肉搏兵種',肯定不會像現在這樣鬱悶。又或者乾脆不聯合作戰,讓鄭家獨立去對付幾個據點,他們對我們的火力就沒那麼依賴,也應該能打贏……而不是像現在,雙方都指望著對方,一加一卻得到連零點五都不足的結果。”

    根據唐健的介紹,鄭家軍倒也不是完全不能打,和他們以往接觸過的明軍相比,這批士兵的訓練,紀律,還有身體素質都屬於中上等,應該算是鄭家私軍中的精銳部隊。

    只不過這支部隊的作戰意志很成問題,而且讓人哭笑不得的是——恰恰是他們短毛軍自己的火力摧毀了這支部隊的作戰意志。

    ——這次參戰的鄭家官兵在短短個把月前,還是大明瓊州討伐軍的一員。他們是親眼看到過雷神火箭炮發威的。與這個時代其他內陸明軍不同,鄭家的私軍經常在海上和西洋人較量,搶人或是被搶,他們很清楚西洋人火器的利害。

    所以當他們親眼看到那登陸的數千西洋軍連一場正面會戰的機會都沒撈到,就被鋪天蓋地的火焰覆蓋時,這些士兵長期以來建立起的作戰觀念完全崩塌掉了,在那樣的火力面前,無論是個人勇武,還是謀略戰策,似乎都完全失去作用——在火箭炮面前,這些老兵忽然發現自己已經不再會打仗。

    對於和短毛聯手的政策,鄭家上下倒是沒有任何異議,一致贊成,所以先前談判才那麼順利。可是當鄭家軍在背靠了短毛這棵大樹以後,就再也不想拼命了——既然根本不用接觸到敵人,就可以將對方徹底淹沒於火海之中,那還有什麼理由讓士兵上前送死呢?

    鄭氏首腦與這邊簽訂的協議是:短毛負責壓制住西洋軍的火力,然後鄭家軍上去肉搏。然而在實際戰鬥中,把對方打到什麼程度才算“壓制住”,雙方分歧極大。

    按照這邊的觀念,火力支援無非是炮火準備。這年頭西洋人作戰方式很呆板的,又愛用密集陣型,管它什麼陣型佈局,幾輪砲彈砸過去,肯定給炸個七零八落。然後你們鄭家步兵上前一個衝鋒,不就拿下了麼?

    可鄭家人卻不這麼想,他們的所謂“壓制”概念,竟然是根據上次登陸瓊州島那支西洋軍的下場來判斷,覺得自家的任務只是負責打掃戰場,收拾殘局而已!這下子可要命了——往往短毛軍的砲火乒乒乓乓把敵人陣地轟了天翻地覆,鄭家軍在後頭歡呼叫好,然後……就沒動靜了。好不容易上前溝通,派出一支老兵隊伍向前挪個幾步,可只要對面冒出來一聲槍響,那群兵油子立馬撒丫子逃回出擊位置,反過來還說短毛沒把活兒乾完……

    第一次登陸戰,是唐健自己帶人衝上去了;第二次攻克一處前哨堡壘,又是一營戰士衝上去最終完成佔領,雖然兩戰都取得了勝利,可短毛軍中已經略有傷亡。而鄭家的部隊,除了登陸時自己不小心淹死兩個,可以說是毫髮未損。雖然足有三千之眾,在戰鬥中卻連一點作用都沒起到。這下穿越眾們自然是火冒三丈——這樣還合作個屁啊,乾脆我們一家包圓得了!

    面對這邊的怒火,鄭家人卻感到頗為委屈,在碰頭會上他們振振有詞——對方還有人能反擊呢,你們明明能做得更好,這一點當初我們都見識過,又何必藏著掖著,非讓盟友用血肉之軀上去硬頂?

    ——不得不說,鄭家的幾個大頭目觀念還是挺超前的,居然這麼快就意識到火力壓制的好處,進而開始追求零傷亡作戰。可穿越眾這邊卻又不可能自曝其短,主動去跟鄭家人說自己的火力強度還達不到那一步,瓊海號上的砲彈儲量有限云云……

    於是雙方自然而然產生心結,都覺得對方太不地道。鄭氏當然不會想到為短毛節約砲彈,而阿德這邊則不得不考慮:背後有三千多鄭家軍在,己方肯定要留下部分彈藥以防萬一……聯盟內部一旦產生了裂痕,對外作戰就肯定不會再那麼積極了。因此,在登陸台灣將近一個星期之後,除了在登陸點附近奪取了一個前哨基地外,將近四千的短毛及鄭氏聯軍竟然就再沒取得過任何進展——精力都用在內耗和扯皮上了。

    “悲劇了……這是我們參謀組的失誤,沒想到兩支軍隊的作戰觀念會相差這麼大!”

    從前方發回來的信息終於讓龐雨等人意識到:他們參謀組先前指望利用鄭家兵力的想法很不切實際。短毛軍和鄭家軍,完全是兩個不同時代的產物,無論是作戰理念,還是行動方針,根本就無法協調。強要捏合在一起,只會產生與預期相反的效果。

    “要想解決這個問題,除非我們取得鄭家部隊的指揮權,又或者對他們進行必要的現代戰爭概念培訓——前者,鄭氏不可能答應;後者,我們沒那麼蠢……所以,眼下唯一的解決之道,似乎是只有分道揚鑣了……”

    身為前線參謀,阿德自然也在絞盡腦汁地考慮如何解決問題,不過要說分手可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戰利品,補給物資,還有最重要的戰後勢力劃分……這些本來都可以在聯軍大框架下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敷衍下去,現在卻不得不提前拿出來討論了。而一旦涉及到具體利益上,鄭氏家族的精明強乾就暴露無遺,以至於甚至讓這邊懷疑——他們先前是不是在故意拖後腿,好讓這邊主動提出拆夥?

    前方在思考應對之策,後方龐雨等人也不可能光看熱鬧,肯定也要想辦法幫忙。但要命的是:由於當初對形勢判斷過於樂觀,參謀組已經把手頭所有機動力量全部用了出去,眼下即使前線形勢不好,海南島上也沒有援軍可派了。
zaq159951 發表於 2012-2-8 19:16
二八六 碰頭會與後援團
兩天之後,留守在海南島上的兄弟們集中起來。召開了一次緊急會議。會議的核心內容就是如何協助北路軍解決當前困境。

    “先前我們對北路軍的編制原則是少而精,因為原指望鄭家人作炮灰的——現在看來是我們失算了,鄭家軍不那麼好利用的,磨洋工拖後腿這些招數都對我們用上了。”

    會議由代理主席許慧主持,但首先是參謀官龐雨發言,分析北路軍當前面臨的局面:

    “其實光憑北路軍的七百多人,獨力收拾島上西洋人問題也不大,但如果再同時和三千多鄭家軍敵對,那就比較麻煩了。”

    “鄭家人剛剛打過醬油旗,把西洋聯軍給賣了個乾乾淨淨,他們就算有膽子和我們敵對,西洋人也不可能再相信他們吧?”

    有人這樣說道,龐雨點頭表示同意:

    “不錯,我也不認為他們會聯手。但在台灣島上,鄭家和西洋人都有些根基,可以算是主場,而我們卻是完完全全的客場作戰。他們兩家都可以拖延時間,而我們只有速戰。”

    “什麼意思?”

    “就是說,如果新一輪談判不順利,鄭家完全可以選擇置身事外。站在一旁看著我們與西洋人拼個你死我活,然後他們再從容作決定:是跟著痛打落水狗呢。還是攻擊勝利一方,以期望獨吞勝利果實……”

    “攻擊我們?鄭氏有那個能耐?”鋼鐵組長黃建成禁不住冷笑,“就算三千對七百……保守點,我們收拾掉洋人之後有傷亡,三千對五百好了,他們也不可能攻破我軍的防線!”

    作為技術人員,黃建成平時很少過問團隊的政治決策,只是專心把自己負責​​的技術部分乾好。但恰恰也因為他對整個團隊的技術優勢知根知底,由此帶來的自信心也更加充足。

    “確實,哪怕撕破臉,我們仍然佔據很大優勢,所以前方阿德他們才會考慮拆夥。”

    龐雨微笑道:

    “但不能否認,鄭家這三千人的砝碼,在勝利天平上還是有一定的份量。別看他們站在我們這邊時沒起多大作用,但如果那些人存心給我軍找麻煩,加上當地忠心於鄭家的民眾,多多少少也會產生一些令人頭痛的問題……比方說:北路軍這次出戰,攜帶的糧食給養並不多,運輸船上大部分是軍火——原指望鄭家提供糧秣的;此外,諸如嚮導,水源,防疫,避免瘴氣毒蟲之類的經驗,也是需要他們協助的。”

    “而所有這些問題,在談判中又必然被鄭家作為籌碼使用。他們也許未必真敢跟我們撕破臉,但在談判中利用這些條件,迫使老爺子和阿德他們作出一些讓步。為自家爭取更多利益,那是肯定會幹的。”

    “這也是人之常情吧?”

    船廠老闆王若彬頗為理解的說了一句,但龐雨卻很沒有同情心的哼了一聲:

    “對他們是人之常情,對我們可不利。他們撈得多了,我們不就吃虧了。”

    “那有什麼辦法改變這種局面呢?”

    “力量,改變雙方的力量對比。鄭家現在還有能力摯肘我們,這是他們敢於磨洋工,拖後腿的根本原因。但只要我們將北路軍規模增加至可以同時輕鬆收拾西洋人與鄭家軍的地步,他們就沒什麼牌好打了。”

    “也就是說還是要加派援軍?”

    “是的,計劃派遣一支後援部隊攜帶糧食,油料,彈藥……當然還有最為重要的:新的兵員前往台灣島,增強北路軍的實力。這樣,李教授和唐隊長他們在前頭做決定就會從容得多,阿德談判起來也要輕鬆許多。”

    龐雨最終說出他們參謀組計劃的解決之道,而主持人徐慧也給會議內容定下了調子:

    “正是這樣——預測中最壞的情況,無非是和鄭家徹底撕破臉,我們同時對西洋人和鄭家軍兩線開戰……相信前方有李老爺子與阿德他們在,應該不會作出這種決定。不過,我們後方卻要依據最壞的可能性進行準備,預防萬一。”

    其實眼下北路軍方面還沒向島上求援。唐健他們顯然是覺得後方已經沒有機動兵力,很難再抽調出人力來支援,所以一切解套構想都只能立足於自身。

    不過後方人員卻並不這麼想,臨高主基地這邊畢竟經營了兩年多,眼下也算是家大業大,說起來是放空了。但如果認真把各處箱子底掃掃,還是能聚攏出一些力量的。

    這次的協商業協會,最主要就是各個部門碰頭商議,看看還能“掃”出多少家底來,以及如何使用。

    “我們農業組可以提供二十人左右的保安隊。”

    吳南海率先發言,農業組是人力資源最為充沛的部門,不過大都為老弱病殘——往往是其它部門挑剩下的人都塞到農業組去,或者用來安排工人和士兵的家屬。但即使如此,吳南海手下依然有一支五十餘人的保安隊,平時用於巡邏各處,防止有人偷竊農作物種子,以及保護他們的養殖場不受哄搶——雖然他們短毛勢力很大,這兩類事情依然經常發生。法不責眾以及吃大戶的概念在當地老百姓心裡真是根深蒂固。

    現在農忙季節剛剛結束,田地裡要么空閒,要么還沒下種,沒什麼好偷好搶的,吳南海經過計算後覺得抽調一半人手問題不大,便很大方的同意派出半個排援軍。

    有了這個好的開頭,其它各部門也紛紛開口……

    “幾家工廠的護衛隊也可以抽調一些……嗯,大約也就二三十人左右吧,再多就不能保證廠區安全了。”

    “勘探組可以抽調一些武裝護衛,反正最近沒有遠程勘探計劃,那些人暫時用不上……”

    “我們鋼鐵組可以抽調一些礦山監工……”

    ——經過大家東拼西湊,居然又組織起一支三百人左右的部隊。雖然是臨時拼湊起的雜牌軍。但這支部隊的武器裝備可不差,比起正規軍,也就是缺乏火砲之類重裝備而已,畢竟兵工廠就在自家隔壁,近水樓台先得月的事情各部門都乾過不少。

    “很好,再加上瓊州府的一個連隊,我們差不多可以湊出一個五百人左右的營級單位,足夠作為戰略機動力量了。”

    龐雨開心笑道,旁邊有人甚是詫異:

    “怎麼?瓊州連隊要整個作為援軍?”

    “是,我已經跟老解說好,他將率領二連北上,為北路軍擔任後援。這里大家湊出來的武裝人員都將直接編入二連,這樣可以確保不會因為編制混亂,而導致指揮不暢。”

    “那瓊州府防禦怎麼辦?”

    “我回去。”

    “你帶三連回去?”

    “不,徐磊將會留下來……地方上不能完全不留正規軍。這裡留下兩個排,我帶剩下的一個排返回瓊州府駐守,應該夠了——當初佔領時,也就那麼多人。”

    “一個連隊都要拆開來用……真有夠瑣碎的。”

    有人禁不住無奈嘆息,感覺似乎回到剛剛登陸時候,要一個人一個人的計算手頭力量,對此龐雨也只能苦笑:

    “是啊,大局不利,只好玩微操了。”

    …………

    有了人手。其它一切都好辦,作為生產基地,武器,彈藥,物資,還有給養這些,庫存總是在慢慢增加的。各個部門搜刮搜刮,為北路軍多提供一批輜重並不難。

    港口內運輸船倒還有幾條,但海員數量不足是個問題——團隊裡善於航海的基本都派出去了。最後只好讓船廠老闆王若彬親​​自出馬,再臨時調用造船廠裡一批老船工,總算又拼湊出了一支船隊。

    兵貴神速。一切安排好之後就立即動身——十二月十九日,龐雨搭乘這支七拼八湊的後援團前往瓊州府,接解席及二連官兵上船,同時他自己則帶人下去換防。

    老解早已經整頓好了部隊,都在碼頭邊等著呢。用粗大圓木搭建的臨時棧橋比較窄小,一次只能靠泊一兩條船。而戰後福建廣東等地基本對瓊州航線全面解禁,前來做生意的商船數量大大增加,這兩方面因素相疊,導致現在的白沙港碼頭天天船滿為患,每天都有好多船進了港口,卻還要排上半天隊才能靠岸。

    當天碼頭自然是執行了軍事管制,為運輸船隊讓路。不過這卻引來諸多商人過客的圍觀,短毛軍的善戰之名在南海一帶已是家喻戶曉,特別是那些在瓊州府之戰以後才來慕名前來的商戶,更是為能夠親眼看到短毛軍出征的場景而激動不已。

    “……看那軍容!真是齊整無比,難怪能輕鬆打敗西夷……”

    “解大頭領親自出征哪,看來又要是一場大勝……不知道他們是打哪裡,莫非是廣州?”

    “胡扯,要取廣州,上次早就取下了,還用得著現在這麼大張旗鼓,照我說,沒準兒是衝著泉州,漳州一帶去的。”

    “短毛不是要招安嗎?怎麼還出兵打?”

    “你懂什麼——打得越兇,招安越快!朝廷就是個蠟燭坯,不點不亮!”

    一幫人胡亂猜測半晌,終於有個通曉內情的站出來說了句話:

    “都別瞎扯啦——短毛這是往北邊大員島,端紅毛夷人老窩去了。上次已經去了兩批,連東邊呂宋都一併攻打,這南海一帶,很快就是咱們華人的天下啦!
zaq159951 發表於 2012-2-8 19:16
二八七 新.大明瓊州衛!
解席率領援軍出發了。

    他沒說什麼豪言壯語。大家心裡都清楚:這是海南島上所能拼湊出的最後力量,如果這批部隊過去還是解決不了問題,那穿越眾在很長一段時間內又只能窩在島上,繼續悶頭髮展,暫時沒力量再向外擴張了。

    不過話說回來,加上解席率領的後援部隊,北路軍兵力即將高達一千二。兩個整編營的戰鬥力,海上又有瓊海號鋼鐵戰艦坐鎮……這樣的實力,進攻荷蘭人老巢巴達維亞都綽綽有餘,僅僅用來攻取一座尚未開發的台灣島可以說有些浪費了。

    “獅子搏兔,雖臨弱敵亦出強兵——諸位先生未免有些謹慎過頭了。況且夷洲素來窮山惡水,縱使奪佔,亦無可守之地。”

    就連王璞王介山在了解到他們的作戰目標後,亦作如此評價。明朝初期,朱元璋的水軍曾經到達過台灣,但因為距離大陸太遠,環境過於惡劣,沒有人願意去移民,不久之後就主動棄守。

    所以在明朝官員眼中,那座島嶼實在沒什麼價值,他們無法理解為何短毛要那麼大張旗鼓地去攻取一座荒島。

    對此龐雨當然不會多費口舌去跟他解釋:在他們這些後世人心目中。那座島嶼擁有某種特殊的政治意義,他只簡單說了一句:

    “聽說那島上有金礦。”

    “哦……”

    王璞以及周圍本地人士馬上都是一副恍然大悟——果然還是這樣比較容易理解。

    和臨高那邊隨便哪個單位都能摸出一堆槍支不同,瓊州府這里當解席以及第二連出征後,倒是真正處在了比較空虛的狀態。雖然準軍事武裝的人數不算少,但擁有火槍熱兵器的,也就剩一個排三十來號人。另外就是在貿易公司的總部還有些武裝護衛,但那是解席專門留下保護他老婆安全的,就連龐雨都無權調動。

    不過龐雨既然敢這麼安排,自然也是胸有成算——他從碼頭一回來就立即召集城中的軍官頭目開會,主要是城管大隊的王辛芝,以及“大明瓊州衛”的指揮官張陵兩人。

    “龐軍師,這支火銃還給你。”

    剛一見面,張陵就先把上次向他借的步槍還了回來。只是臉上卻滿是不捨之色,再看看那槍托上連油漆都被刮沒了,槍管也磨損嚴重——顯然這些日子裡被*練得厲害。於是龐雨笑笑,揮揮手:

    “算了,你自個兒留著好了,玩了這麼多天,想必對這支槍的特性也摸熟了吧?只是回頭別忘了去更換一支槍管。”

    話音剛落,張陵立馬將槍收回,看來他本就沒真心還,不過臉上笑容倒是真誠:

    “如此,那就多謝龐軍師了!”

    “沒事兒……汝恆,其實今天把你叫來,就是為了增強你手下的力量。”

    “哦?”

    張陵有些不解,龐雨則笑笑:

    “那些新俘虜都'轉化'的差不多了吧?”

    談及到這方面,張陵臉上馬上顯出幾分得意之色:

    “挺順利的。大部分人已經答應留在島上,為我們效力了。”

    ——先前攻打瓊州府時,有一支由“西南蠻兵”組成的明軍武裝力量被派遣配合西洋軍隊一起登陸,後來洋人被火箭炮打垮,他們的首領也同時被擊斃,但剩下的普通士兵卻大部分投降,做了俘虜。

    這些明軍俘虜在經過簡單教育後,統統被安排在了張陵手下。他們本就是招募來的少數民族土兵,只要管吃飽飯,為誰賣命都無所謂。

    當然,“轉化”工作之所以能這麼順利完成,主要是因為張陵統帶戰俘營已經頗有經驗,他從阿德那裡學到不少——先給那些兵士提供了幾頓帶肉飯菜;然後把幾個小頭目用種種手段或是收服,或是打發掉;再用上感情攻勢搞了幾次座談會;配合他自己正兒八經的大明軍官身份,很順利就把大部分土兵留下了。

    “那麼,現在讓你建立大明瓊州衛,人手應該充足了吧?”

    龐雨這句話讓張陵吃了一驚,明王朝在瓊州島上本來倒是有一個海南衛,隨著短毛的崛起早就解體。現在忽然讓他建立什麼瓊州衛,著實有些嚇人。

    “有什麼好奇怪的,你本來不是衛鎮撫麼?統領一衛官兵應該不難吧?”

    龐雨不由分說。把這頂官帽子硬塞給了張陵,然後又對旁邊王辛芝道:

    “你們城管隊職能是對內,暫時沒必要擴編。不過,我打算給你們的部隊都配備上火器武裝。”

    忽然聽到這句話,張王二人互望一眼,兩人臉上都是一副又驚又喜的神色。但誰也不敢開口相問,都靜靜聽龐雨說下去:

    “一直以來,你們城管隊和瓊州衛的官兵,雖說也屬於部隊編制,但一直用的冷兵器。這一方面是因為我們的武器供應不足,另一方面,想必你們也能理解——是出於安全方面的考慮。”

    龐雨並沒有諱言他們原先對這兩支武裝的忌憚,那兩人臉上也都顯出會意之色。畢竟,和短毛自己建立的部隊不同,無論城管大隊還是瓊州衛,都是原明軍一脈傳承,短毛不可能毫無保留的信任。

    “不過,經過這次瓊州府的保衛戰,辛芝,汝恆,我們大家也算是一起共過患難了,你們的忠誠值得信賴。從今往後,在部隊的武裝方面,我們會一視同仁。”

    終於聽到這句話,那兩人都忍不住咧開了嘴巴。張陵還能控制些,王辛芝先是直接跳起來胡亂叫喚了幾嗓子,然後才忽然想起什麼似的,跑到龐雨面前啪的一個立正:

    “龐軍師,您放心。咱們城管隊絕對跟你們幹到底!”

    之後龐雨便向他們具體闡述了自己的打算——眼下在瓊州府的武器庫中,正牌子瓊海步槍的存貨數量很少,但前些日子繳獲的西洋火繩槍卻是有大量,可以用這些武器先把部隊裝備起來,用來訓練還是沒問題的。

    “夷人的槍水平次點,不過好歹也算是火槍,先拿來練著,等將來慢慢補充。”

    對於龐雨的這個建議那兩人自是完全贊成,對於他們這些前大明軍成員來說,能裝備西洋人的火槍,就已經非常滿足了。

    商量好之後原本馬上就要安排去領槍,但這時候張陵卻忽然又有些猶豫:

    “能用上火器當然是好事,只是……如下官等,畢竟身後還有個大家族在,恐怕還是不能背棄大明,加入貴軍的,這一點,還望龐軍師您能諒解。”

    “沒事兒,只要實際上在為我們效力,用什麼名義,無所謂的——說不定用不了多久,我們短毛軍也會掛上大明的旗幟呢。”

    龐雨笑著開解道,這下張陵終於能夠完全放開懷抱。真心笑出聲來。

    有了人,有了武器,新的大明瓊州衛很快建立起來,張汝恆雖然開頭時有些疑慮,但很快就頗為得意——據他自述,自己手下精壯士兵這還是頭一回真正超過一千。

    “你以前在大明朝不就是正千戶嗎?手下連一千人都沒有?”

    龐雨對此頗感奇怪,但張陵卻苦笑著告訴他——千戶官名義上可以統帶好幾千人,但實際上,當前明軍中沒有一支軍隊的戰鬥兵會達到這個實數。吃空餉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明朝軍隊中有大量後勤和輔助人員。這些人平時不訓練,基本無裝備,但都要算在士兵數里頭,打仗時也會被驅策沖在最前頭——作為消耗品。

    “在我陝西老家那邊,一個千戶官手下能有三百敢戰之士,就已經堪稱強軍了。作戰時以這三百人為核心,足可以驅使數千雜兵衝鋒陷陣。打上幾仗後,雜兵如果運氣好沒死沒殘,見血不暈,也學會殺人的基本技巧了,自然也變成了敢戰之士。然後再以此等精銳夾雜新募之軍……就能像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這是戰事順利的作法。”

    “倘若戰局有所不利,則拋下前方弱旅,攜核心隊伍退走。這樣精銳就可以保全,若手頭還有資財的話,回頭再招募些青壯,短時間內又能建起一支新軍——這是咱們官兵的做法。若像那些流寇所為:直接燒殺個幾座村鎮,轉眼間就能裹挾出數万人來,連軍餉帶糧草都有了。所以流寇總是剿滅不盡。”

    張陵簡略向龐雨介紹了他所熟悉的大明軍作戰方式,順便也把陝西那邊農民軍的戰術談了談——他跟那些“農民起義軍”可沒少打過仗。

    “像你們這樣不分主次,把全軍都武裝到牙齒的,可真是有夠奢華……不過很實用啊。用兵時無需再考慮哪些人是精銳可用,哪些人只能留守——拉出去就能用!”

    那些新兵自然還不能接觸火器,而且還要經過訓練才可放心使用。跟短毛的軍隊接觸得多了,張陵現在也開始使用短毛的練兵法,別的不說,每天早晨繞城牆跑個三四里地已經是他們“新瓊州衛”練兵的必備項目。

    在增加了瓊州衛的編制,並且用火器把那兩支部隊都武裝起來之後,瓊州府就一點都不顯得“空虛”了。在當地老百姓眼裡,這裡的防禦力量反而大大增強——畢竟老百姓平時和短毛軍正規接觸不多,看到最多的反而是這些準軍事力量。

    同樣的感覺,也落在外部勢力的探子們眼中。如果說先前解大頭領親自率軍出征還讓周邊某些團伙有過蠢蠢欲動想法的話,新冒出來的瓊州衛,很快便打消了那些人的念頭。
zaq159951 發表於 2012-2-8 19:16
二八八 開科?
“我的爺,全都拿上火銃了……他們真是大明的軍隊麼?”

    當肩扛西洋火繩槍的新瓊州衛官兵挺胸凸肚出現在白沙港時,碼頭上無論新老客戶,眼神都有些發直。一直以來在當地百姓的印像中,總是短毛,西洋人用火器,而大明軍依然是使用傳統冷兵器居多。

    但自從前些日子那一戰後,火器的巨大威力已經四處傳揚開來。老百姓可不知道火槍之中還有種種複雜區別,他們只曉得拿火銃的軍隊肯定比拿大刀厲害。眼看短毛軍殺出去一大批,這邊守備明軍卻又都換上了火器,很多人理所當然地覺得——短毛新打了勝仗,勢力大漲,這是要開疆拓土啊!

    於是龐雨原先僅僅為了充實本地守備力量而加強準軍事部隊的手法又帶來一項意外收穫——很多原先對他們保持敬而遠之態度的人——主要是一些讀書人,這時候反而自己找上門來主動要求投靠,其中甚至包括那個當初給他們送過嘲諷匾額的酸秀才吳某也在其中。

    對這些人他全部丟給王璞安排了,王介山已經抱怨過好幾次人手不足。隨著海南島各處對短毛勢力的臣服,各地的人事要求又重新集中到瓊州府城來,而州府卻不能像以前那樣繼續向大明中央政府要求派遣官員,在府城這一環就卡住了。

    不僅僅是地方上缺人,瓊州府本身也缺人——現在短毛控制區的管理機構是兩條線:凡是和穿越眾有關的項目,例如貿易,工廠,市場,基礎建設之類,都是穿越眾自己在管理,州府衙門不敢干涉。但其它和穿越眾沒關係的,或是他們懶得去管理的民政事務,依然是原來的明朝官府在處置。

    在臨高這樣的“老佔領區”,因為當地土地和人口大都被納入了農場,工廠,以及港口碼頭和修造船場等穿越眾所建立的單位,臨高縣衙已經差不多被架空——程葉高程大縣令基本處在半失業狀態,偶爾上個堂也就打打瞌睡。他的師爺李長遷現在大部分時間是在幫短毛做事,縣衙門裡的差役絕大多數跳槽去臨高城管大隊當差了,剩下一些沒有被短毛挑上的老弱病殘,只好每天和長官一起打瞌睡曬太陽……不過他們倒沒什麼怨言。因為短毛從來不少他們的薪水,程葉高本人反正拿鹽場分紅的,也樂得輕鬆。

    瓊州府則是典型的雙軌制,在這裡穿越眾負責管理港口,大市場,以及城中的幾家商業連鎖機構,此外附近的煤礦和新近納入農業組範疇的幾家合作社,當然還有兵營和戰俘營等也都歸短毛管理。不過除此以外,作為海南島的首府,平時還有其它許多日常繁瑣事務要處理,穿越眾可不會自找麻煩把當地幾萬百姓的吃喝拉撒全扛肩上,於是這些事情仍然是原來的大明瓊州府衙門一肩挑——確切點說是王璞王介山以及一批原先的明朝官吏在管理。

    明王朝的地方政府,和後世相比,班子本來就不算大。穿越眾佔領此地之前嚇跑了一批,佔領之後處置趕走了一批,還有些人,例如嚴文昌等,則跳槽專心為短毛幹活去了……於是當前的大明瓊州府衙門就變得非常“精幹”。再加上王璞最近開始有意識學習短毛的施政方式,卻不知穿越眾所習慣的大政府樣樣管模式乃是需要大量行政管理人員才可能實現,王介山剛開始嘗試就發現了這個問題— —他手上人太少了。

    如果瓊州府還是在朝廷手裡,地方上有實缺那是再好不過,這邊一封文書報上去,吏部馬上會派來替補人員。有多少派多少,絕對不愁沒人——在朝廷吏部的名冊上,等實缺等白了頭,送禮送到傾家蕩產的候補官員都不知有多少。不過眼下瓊州府還無法從朝廷要到人,王璞倒是不管不顧的往吏部發過幾次公文,說這邊官員缺額甚多,希望朝廷能派人補足。不過顯然人家並不能理解他的“好心”,到目前為止,還沒見過有和他一樣大膽官員敢來這片“淪陷區”上任的。

    地方上倒是有人,但在沒弄清短毛的心思之前,王璞可不敢從地方上招募——人家肯保留你大明官府已經不錯了,還敢擴大規模?另外他所效忠的那個朝廷體制也不允許這麼幹。不過現在,在看到張陵手下的大明軍隊居然被允許擴大編制,還更換火器裝備,龐雨又隨手把那些投效過來的地方士子全丟給他之後,王璞自認為已經摸清了短毛的思想脈絡。

    “龐軍師這是在為招安作準備麼?你們打算重新恢復大明朝廷對瓊州府的管治?”

    王璞興高采烈去向龐雨求證,卻被後者迎面潑了一盆冷水:

    “招安是要搞的,但就算招安以後這裡也不可能恢復以前那種統治模式,我們是不可能接受明王朝統治的……之所以增加你的人手,只是為了方便你施政而已——你沒發現你那個衙門最近基本癱瘓嗎?老百姓連打官司都跑城管隊去了。而且馬上這裡要開始大規模搞基建,涉及到民生事項很多,人少了怕你們那個衙門管不過來。”

    “呃……是這樣啊?”

    王璞有些失望,但也沒太沮喪,這段時間他的思想轉變了許多,至少學會瞭如何平靜接受那些和自己截然不同的思想——在短毛這邊一年多,各種各樣離經叛道,甚至是大逆不道的言論也不知聽了多少,每次除了苦笑一下還能咋樣,撲上去咬他們一口?換了以前的王璞或許會這麼幹,現在是絕不可能了。

    想了想,王璞又道:

    “就算把那些人全部收下,人手還是不足。況且,龐軍師,實話實說,那些人雖然也讀的孔孟之書,但其中很多人恐怕……並不適合為官為吏。”

    龐雨笑了,王璞這傢伙倒挺精明——其實對於那些前來投奔的人,他早就暗中調查過,水平實在不咋樣。真要高水平早當官去了,也不會就混個生員秀才之類。

    穿越眾其實並不反感投機分子,但拖延到現在才來投效,可見其眼光實在不咋樣。他們唯一的優勢是能夠讀書識字,那些士子們也許因此而自視甚高,卻不知在現代人眼中,讀書識字根本算不上什麼本事——就是給他們打工的鄉下漢子,培訓幾個月後也能識的幾百個常用簡化字,身上還沒那股子明朝酸腐氣,豈不比這幫士子好用得多?

    所以龐雨才很大方把這批“人才”全扔給了瓊州府衙,但王璞王介山兼任州府學官,本就是管這幫士子的,自然知道他們是個什麼德行,也不想收垃圾。不過龐雨答應他擴充人手,這個優惠條件他絕不肯放棄,於是,王介山提出了他的建議:

    “龐軍師,下官倒是有一個想法。”

    …………

    “科舉?你要在瓊州府開科考試?”

    龐雨聽完王璞的建議之後並未回應,而是上上下下看了他半天,正當王璞莫名其妙之際,前者忽然哈哈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

    “老王啊老王,想不到你這樣濃眉大眼的也會背叛朝廷啊——這科舉一開,我們再說自己不是反賊,不想推翻大明朝取而代之……還有人信嗎?”

    “呃……誤會!龐軍師,你完全誤會了!”

    王璞忙不迭做解釋,說了半天才讓龐雨聽明白,原來王璞要開的科舉並不是另起爐灶,而仍然是在明王朝的體制框架內折騰。

    明朝的文化考試分三極,縣試在縣城進行,考出來的文憑稱為秀才;再上一級為鄉試,考出來稱舉人,有了舉人文憑就可以參加選官,成為朝廷的正式編制成員;只有最後一級會試才要去京城,考出來的進士是未來地方大員和中央領導備選。再往上的殿試屬於讓皇帝親自選拔人才,沒有淘汰作用,狀元榜眼探花等只是榮譽稱號,對於日後的前途發展並沒有太大影響。

    王璞想要舉辦的就是鄉試,鄉試通常三年一考,短毛佔領此地兩年,差不多又到了要開科的時候。王璞兼任州府學官,對這方面時間自然算得很準。

    “本地雖然僻處海外,但從唐朝以來,有不少文官舉族被流放至此,文風頗為鼎盛。在當地大家族子弟心目中,讀書,科舉,做官,乃是唯一正途。如果因為諸位先生的關係斷了他們的前程,那些人難免會心懷不滿。與其這樣,不如咱們自己開上一科……”

    聽著王璞的介紹,龐雨挑了挑眉毛,微微一笑:

    “哪,老王,我對你們大明的考試制度不太了解,不過好像記得——咱們瓊州府是無權開鄉試的吧?咱們自說自話開科,考出來的舉人,將來大明朝會不會承認?
zaq159951 發表於 2012-2-8 19:17
二八九 還是要考!
接下來,費了點功夫,王璞向龐雨具體介紹了一下他們明王朝的考試制度。

    大明的考試制度是三極沒錯,但這所謂“三極”卻是包括了童生試和會試兩部分,每部分都是三極,合起來其實要考六次。

    具體到瓊州府的情況,王璞身為代理學官,最多考到童生試中府試一級,如果沒有來自朝廷委派的學政出面,地方上連童生試中最後的院試都無權考,更不用說國家正式輪才大典的會試了。

    “龐軍師太高看在下了——按照大明律法,下官連點秀才的資格都沒有,遑論舉人。”

    所以到最後,王璞還是苦笑著推辭了龐雨的“好意”。

    “是這樣啊……”

    龐雨有些沮喪,揮揮手示意老王自便,自己也無精打采的離去。

    不過僅僅兩天之後,他龐某人又來找王推官了:

    “老王,我想過了,咱們還是要開科考試!”

    “哦?”

    王璞看看對方,見龐雨神色堅決,心想這幫短毛歷來都是見風就是雨的主兒。想幹什麼就一定要干成,既然如此,也沒必要跟他硬頂。

    “那好吧,我可以組織一次府試,反正也差不多到時候了。不過考出來的廩生如果不經過進一步的院試,還是拿不到秀才功名的。”

    考慮到這一年來拿了他們不少銀子,也算做些事情報答下,王介山決定妥協一次,卻不料對方的要求遠不止與此:

    “不不不,老王,我希望你能組織一次能出舉人的那種考試……叫什麼來著?噢,鄉試。咱們自己選拔一批舉子出來。”

    “不可能!鄉試要在一省的布政使司所在地進行,咱們瓊島這邊隸屬兩廣管轄,就是在以前,秀才們想考舉人都要渡海去廣州府那邊——龐軍師,我上次就跟你說過了,大明朝的科舉不是兒戲。你們就算自說自話考出一批舉人來,朝廷不承認,不能參加選官,還是沒用。”

    王璞先是愕然,隨後便大聲反對,但龐雨的態度卻很是堅決:

    “老王,我這不是一時頭腦發熱,而是經過仔細考慮的……”

    龐雨隨手拖了條凳子,在王璞對面坐下來,開始跟他談心:

    “這幾天,有城管隊的人向我報告:很多鄉紳人家。他們的讀書子弟,大都在收拾行裝。而且四處打聽渡船,想要去廣州府趕考。”

    “不錯,馬上就是朝廷的大比之年了,士子們多年苦讀,都指望一朝高中,魚躍龍門。只是現在這種情況,不知道廣州那邊會不會接納咱們瓊州府的考生。”

    王璞兼任學官,對於這種情況當然是一清二楚,多少年來一代代的學子都是這樣漂洋過海,去大陸那邊魚躍龍門——他並不認為這有什麼不正常。但對面龐雨的想法顯然和他不同:

    “不管那邊會不會接受,只要這些讀書人離開了瓊州府,恐怕就不會再返回來了。在沒有得到大明王朝的認可之前,我們這里大概也不會再有文官被委派過來……長此以往,本地的讀書種子外流,而外面卻沒有補充進來,讀書人越來越少——這絕對不是一件好事。”

    一句話說得王璞悚然而驚,原先不以為然的神色也終於鄭重起來。

    “所以說,哪怕不怎麼正規,哪怕是頂著僭越之名,。我們也要和大陸上一起開科。這樣至少可以給島上的讀書人一個往上走的階梯,讓他們看到往上爬的希望。至於考出來的舉人朝廷認不認可,這其實無關緊要——只要我們這邊能給他們官做,朝廷是否承認,又有什麼關係呢?”

    “這個……”

    王璞目瞪口呆,愣了半天,方才苦笑連連:

    “下官算是明白了——龐軍師,你們嘴上說不是另起爐灶,其實還是想另搞一套麼。就好像你們說自己不造反一樣……還是壓根兒沒把大明的律法放在眼裡。”

    不愧是正牌子的兩榜進士出身,眼光還是很犀利。不過說到最後,王介山只是一拱手:

    “下官不過一介書生,無力維護朝廷體制,但也不會做那破壞名教之事,背上千古罵名。所以,龐軍師,你們開科也好,舉士也罷,愛咋玩咋玩——但別扯上我。”

    說著,王璞就要掉頭走路,後面龐雨並未阻攔,卻嗤笑了一聲:

    “老王,想清楚了?你要是不管這事兒,那以後可難免被人戳脊梁骨哦……千古罵名什麼倒不至於,但被人罵一聲屍位素餐,不務正業,怕是免不了。”

    王璞馬上停下腳步,轉過身來,眼睛瞪得溜圓:

    “此話何解?”

    “很簡單啊……”

    龐雨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

    “剛才也跟你說清楚了,咱們海南島想要發展下去。吸收來自民間的人才勢在必行。所以這科舉是一定要辦的。我們想請你負責此事,但如果你堅持不肯,那我們只好自己搞。”

    “那又如何?”

    王璞皺眉道,龐雨則嘿嘿一笑:

    “若是你來出題,想必無非是考些四書五經之類吧,也許還有一篇八股文?但如果是我們自己搞,咱們對這套不熟悉,那隻好按我們從前的習慣來出題了……在我們那裡,也有類似於這種科舉的考試。”

    “你們打算考些什麼?”

    王璞返回身坐下,眼中倒顯出幾分好奇之色——他確實很想知道這批短毛是通過什麼手段教育出來的。

    龐雨想了想,扳著手指頭一點一點計算道:

    “語言文字能力肯定是要考的,大概也是作一篇文章吧……不過我們的要求不會太高,因為目的是考察學生的文字表達能力,只要能流暢表達思想就行;另外數學會擺在相當重要的位置——我們需要了解考生的邏輯思維能力如何;今後跟西洋人打交道會比較多,所以還會開設外語科目,蒐集懂西班牙語或荷蘭語的人才;嗯,其它還有些雜學。比方說我個人也許會出幾道有關建築的題目,招收一些工匠學徒……諸如此類。”

    “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

    王璞一下子跳起來:

    “你們打算讓工匠學徒都參加科考?那簡直是有辱斯文!”

    龐雨兩手一攤,很無辜的樣子:

    “沒辦法呀,我們只會這些。如果你王大進士不肯出面,咱們只好勉為其難自己幹。不過我相信,一旦放開這個口子,讓工匠學徒也能參加科考。咱們島上願意讀書的人肯定會增加許多……”

    “工匠學徒都去讀書科舉麼……那我肯定將成為千古笑柄!”

    王璞額頭上冒出幾滴冷汗,他總算明白龐軍師剛才那話什麼意思了——如果自己不插手,任憑這些短毛亂搞一氣,他們那套肯定會大行其道。到時候正宗的儒家學問,恐怕還真要在海南島上失傳。

    考慮到如此嚴重的後果,王璞果然猶豫了。

    “這樣的話……請容下官考慮考慮吧……”

    這一考慮就是整整兩天,王介山在這幾天中心理鬥爭甚是激烈,兩眼熬得通紅。

    不過在兩天之後,他終於下定了決心,因為龐雨又跟他談了一次。這一回,龐某人換了一個角度——上次是威脅。這回改利誘:

    “由你來搞這次鄉試確實不太正規,不過,換一方面想想——老王,如果那些舉子都是從你手裡考出來的,他們都算是你的門生了吧?如果按正常步驟走,你可是連秀才都沒資格點的……”

    這句話讓王璞的心跳速度驟然加快,大批的門生故吏,這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官場根基!大明素有成例,非翰林不得入閣,就是因為翰林院的人有機會出去考試,有機會收到大批門生,從而建立起自己的人脈系統。

    按照他王介山的年齡資歷,就算一切順利,至少也要十多年之後才有可能去擔任鄉試考官,還肯定不是主考。但如果在這裡開上一科,就沒有任何人和他競爭,無論點中多少學生,都要恭恭敬敬叫他一聲“老師”!

    “只是……這種舉子,朝廷還是不會承認的呀……”

    王璞終究還是拘泥於這一點,但龐雨則微笑著又給他吃了一顆定心丸:

    “我們現在的身份,大明朝不也沒承認麼。不過,老王,招安肯定會進行,我們這些人,用不了多久,肯定能在大明朝中混個一官半職的,不是麼?”

    “那倒不假……朝廷拿你們沒辦法,也只有招安了。”

    王璞低聲咕噥道,他已經從廣州陳元朗那裡得到消息,朝廷招安的旨意很快就要下來。只是因為目前新總督沒到位,兩廣官場上群龍無首,混亂得很,一時間還顧不上這邊。

    “那麼,如果談判的時候我們把承認這次科舉也作為條件之一提上去,你覺得有沒有可能被接受呢?”

    “這個,恐怕很難……大明肯定不會讓我們點的舉子到其它地方做官。”

    “如果只要求在海南本地為官呢——承認這批舉子的功名,但僅僅在海南島上有效。那會不會被接受呢?”

    “僅僅在島上為官?那倒是很有可能的……反正這邊還是你們說了算……恩,如果將來做得好,還有可能被提升調任的……”

    考慮良久,王璞終於點了頭:

    “那麼好吧,我同意主持這次鄉試!
zaq159951 發表於 2012-2-8 19:17
二九十 補充
——短毛又開始折騰了!

    自打這批短毛佔了海南島,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事情就沒停過。無論什麼事情,在他們手裡似乎總能鬧出驚天動地的後果。做生意是這樣,收糧納稅也是如此,當然還有打仗……瓊州府的老百姓對此已經頗為適應了。但還有一個階層,以前總是遠遠游離於短毛髮動的各種運動之外,還能單純以旁觀者的心態注視著這一切。

    這個階層,當然就是海南島上的士紳們。

    作為明朝社會的中堅力量,海南島上的士紳階層和大陸那邊有著種種千絲萬縷的關係。家族裡有人在大明朝廷裡做官的自不必說,就是那些致仕的,告老的,或是還沒怎麼發起來的……基本上,只要屬於大明“中產階級”的一部分,對於打亂了傳統社會秩序的短毛,肯定不會有什麼好感。

    當然,懾於短毛所表現出的強大實力,他們也不敢公然表現出對抗態度。有產階級的顧慮總是多些,一直以來短毛對海南島上的士紳階層從未採取過強硬手段,就是徵糧納稅時也按照明王朝的慣例對他們進行了減免,這樣一來士紳們當然也沒必要一心跟短毛過不去,雙方保持了一種井水不犯河水,互不干涉的狀態。出於共同的利益,偶爾還會進行一些合作——例如在做生意或招安等方面。但在大部分情況下,海南島上的士紳家族,對於短毛的所作所為,依然是以旁觀為主,並沒有投身進去的覺悟。

    只不過這一回,短毛們所干的事情卻由不得他們不關注了——這幫無法無天的傢伙竟在大街小巷貼了許多“招考榜文”,公然說要在瓊州府開科舉,考舉人!

    在明朝社會,躋身上流階層的唯一手段是讀書——經商的人雖然可以賺到錢,但若沒有讀書人家的庇護,在官宦們眼中就是任人宰割的肥羊。軍戶和功臣後裔開國時尚有地位,到後面就一代不如一代,越來越被人瞧不起。

    因此對於這些士紳家族來說,參加科考,取得功名,乃是維持家族地位的唯一手段。而反過來說,作為有功名在身的人家,他們始終覺得:自己天生就有壟斷社會權力的資格。

    而現在短毛竟然對這方面下手,那可是撬動他們整個官紳階級根基的大事!自是引起了當地士紳階層的極大恐慌——這要是一般的流寇造反,山大王關起門來作皇帝封丞相之類過過官癮,倒還不至於讓那些人如此緊張,畢竟什麼山大王,土匪流寇之類都是些粗人,打天下可以,要治理天下,卻還是只能依靠他們讀書人。

    但短毛卻不同——經過這一年多的接觸,稍微有些頭腦的人家都能看出來,這批短毛絕非一般山賊草寇可比。他們自己有一整套完全的文化,道德,乃至於技術和行政體系,甚至連文字都是自成一體的。如果這些人另起爐灶,建立起他們自己的考核體系。至少在海南島上,大明傳統的儒家文化恐怕真要就此沒落了。

    於是一連幾天,瓊州的官府衙門裡訪客絡繹不絕——都是來找王璞王介山大人的。身負兩榜進士光環,當初短毛進城時還曾經拼死抵抗過的王璞在本地士紳階層中聲望頗高,一向被他們當作朝廷的代言人看待。

    然而王璞這時候卻也一樣摸不著頭腦——因為短毛們張貼出來的榜文和龐某人先前跟他說定的不太一樣……

    “龐軍師,不對啊,不是說還採用我們大明的規矩開科舉麼?可為何這上面卻說什麼人都能來考?”

    王璞拿著一張招考榜文去找龐雨對質,臉色當然就有點不大好看。但後​​者卻一臉無辜相,​​拿過榜文翻了翻,輕鬆笑道:

    “沒錯啊?不是按照你的要求,要考兩場麼?一場選拔童生的資格考試,再加一場鄉試補考?”

    ——王璞先前既然答應主持這次考試,就盡最大努力把一切正規化。他首先寫了一封信去廣州府,把這邊的情況向那邊作了個匯報,並正兒八經請那邊委派一名學政過來主持考試——當然是不可能有人來的。但他在廣州府的老朋友陳耀陳元朗卻可以趁機提議:索性讓他王介山代理學政。

    趁著那邊舊總督去世,新總督尚未到任,誰都做不了主,卻又人人都可作主的混亂局面,王璞居然得到了這份任命,這樣他就有權點秀才了。不過這僅僅是第一步,接下來用什麼名目開鄉試才是重點

    在仔細研究了大明朝的考試規程之後,王介山決定把這次鄉試的名目定為“庚午鄉試補”——也就是應該於去年,公元1630年,農曆庚午年進行的舉人考試。

    當時的海南島上,瓊州府剛剛陷落,人心惶惶,大陸上又對瓊州府進行封鎖,不少生員秀才無法出海,那次考試就被耽擱了。於是王介山據此提出:由瓊州府自己出面,對島上生員進行“補考”。

    這當然不符合“朝廷體制”,但王璞現在也想通了——既然短毛那幫人連殺官奪府的反叛行為都有把握洗白,那自己跟在後面搞一些“從權之舉”,到時候讓朝廷追認一下估計也不會很困難。

    於是他最後提交給龐雨的考試計劃是分成了兩大部分:首先是要完成童子試,先考一批秀才出來;之後就是所謂“鄉試補考”,在那批秀才裡頭點舉人。

    所以按照王介山的要求,對於考生的資格要求其實很嚴格:本地士子若想參考,要么本來就有秀才功名,否則首先要通過童子試,在取得秀才資格後,才允許參加下一輪的鄉試補。

    而且他堅決要求一定要在榜文上寫清楚:此次鄉試只是瓊州府自己舉辦,將來朝廷未必認可。但舉子可以憑此在瓊州島上做官——雖然沒說明,言下之意卻很清楚:這是短毛的科舉,你們要考中的話,將來就是做短毛的官!

    王璞覺得自己已經做得很到位了,這張榜文中大部分內容也確實是按照他的要求書寫。可唯獨在最後,短毛卻又自行加了一段:如果有人不滿足上述要求,卻又想要出仕的話,可以另外報名參加瓊海貿易公司的“公務員”考試:年齡在三十以下即可,文化方面僅僅要求認識兩千個常用漢字——這正是短毛對那些工匠僕役們速成教育的內容。在其它方面則沒有要求,甚至連性別都不限——女人也可報考!

    “這這這……”

    於是現在,王璞捧著那張榜文,手指著龐雨半天說不出話,好不容易才迸出一句:

    “……這算什麼啊,你們這不是耍人玩么!”

    ——大明朝的科舉制度就好像一座高大的圍城,無數人奮力攀爬,最終卻只有極少數能夠進入城內,享受到那甜美的權力果實。然而短毛的舉動卻無異於直接在那城牆上開了個大窟窿,以後隨便什麼人都能大搖大擺走進去了,也難怪那些士紳家族個個驚慌失措。

    而王璞則更是憤怒,他覺得自己辛辛苦苦做的一切都白費了,既然短毛到最後還是另起爐灶。那自己先前的殫精竭慮又有何意義?

    面對王介山的憤怒,龐雨倒是顯得很輕鬆:

    “沒必要這麼激動,老王,不過在你們大明的科舉制度上作一些補充而已。”

    “補充?什麼補充?”

    “很簡單啊……”

    龐雨笑瞇瞇拉王璞坐下,再度跟他談起心來:

    “你這次舉士,估計能錄取多少舉人出來?”

    王璞想了想,估摸道:

    “大概五六個吧,區區一府之地,最多也就這個數了。”

    “那秀才呢?”

    “秀才恐怕也不會太多,瓊州島畢竟僻處海外,除瓊澄臨三地外,其它各縣開化不足,文風不盛,每縣每年能出幾個秀才就不錯了。”

    雖然心情還是很不好,但王璞依然耐心回答了龐雨的問題。而後者則雙手一拍,大笑道:

    “這不就對了——連秀才帶舉人,你這次充其量也只能給幾十個人補上功名,讓他們獲得進入政府的權力——可是老王,你上次向我要人,提出充實州府衙門,需求的人數是多少?”

    王璞的臉色瞬時變紅——那時候他可是獅子大開口,提出的名額不但要求補足原先缺額,還想要模仿短毛的大政府模式,設立許多新部門,所以提出來的人員要求也很誇張,甚至突破了百人大關。

    但當時他可是抱著漫天要價,好讓對方就地還錢的想法提出要求,卻不料此時反被對方利用:

    “所以說,老王,你的科舉計劃並不能滿足當前人才要求——不單單是你們州府衙門要人,我們這裡也需要啊。況且你也知道,我們的人已經出兵呂宋和台灣兩地,用不了多久那兩塊地方都將由我們的人來掌控——可人從哪裡來呢?光靠你那些秀才舉人肯定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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