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迷失在一六二九 作者:陸雙鶴 (連載中)

 
jack780111 2009-1-12 17:07:1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42 466354
zaq159951 發表於 2012-2-8 19:27
三二二 意外的要求(上)
自那次參觀之後,明使團上下終於可以確定一件事——對方根本不是刻意做戲給他們,短毛軍的供給本來就充裕的可怕。

    “說到底還是個錢的問題……有錢才能養得起這樣的軍隊,有錢才能支持他們那麼折騰……咱們縱使學了短毛的法子,伙食跟不上,士兵沒力氣操練到那種地步,卻也白搭。”

    商量到最後,錦衣衛的三統領終於得出這樣一個頗讓他們感到沮喪的結論——短毛的練兵之法不是靠學能學得了的,需要有非常強大的經濟力量作為後盾才行。而大明的軍隊恐怕很難得到這種支持。

    不過另一方面,他們也終於明白過來——為何短毛軍佔據瓊州府整整三年,其規模卻始終不算太大——人家走的完全精兵路線,而這樣精銳到極點的軍隊,絕不是短時間內能建立起來的。

    “都說女真不滿萬,滿萬不可敵……我看這話用在短毛身上才是真正貼切。現在他們不過兩三千人,就已經有如此聲勢,將來若是繼續壯大,真不知會強到何種地步啊。”

    說到最後,廖勇喟然長嘆,而另外兩人也隨之嘆息。稍後片刻,他們便過去向錢謙益報告,說短毛的練兵之術無法複製。而錢謙益在仔細聽取了他們的分析後,也不得不贊同這種觀點。

    “幸虧他們願意接受招安,否則光是這東南一路……聖天子洪福,天佑我大明啊。”

    …………

    大明使團首腦人物用於商議的房舍,乃是館驛中央一幢較為獨立的房子。以三位錦衣衛統領的習慣,自是四處檢查過,確信沒有什麼暗藏機關,才會放心把這裡作為匯報和交談地點。

    不過這些人畢竟局限於時代,他們並不知道,就在屋子的某處簷角,一個通風口裡頭,安置有一套簡單的電聲系統,正在把他們的語音轉化為電流,通過一根長長電話線在地下彎彎繞繞……直通到館驛外頭一間商舖後的密室,又通過另一套系統還原為聲音,最後被幾個日夜值班的記錄員記錄下來,送交情報組的幾個頭目閱覽。

    於是龐雨,阿德,以及敖薩揚等人很快就得到了錦衣衛向上司的密談記錄,這讓他們心情大好。

    “嘿嘿……不錯,費了那麼多工夫,總算迫得這幫鳥人心服口服了。”

    阿德頗為得意,要做到這一步可不容易啊——他們現代人知道這崇禎朝乃是末世,明帝國很快就會完蛋,可那些明朝人卻不知道啊。從最初王璞開始,到後來周晟方文正……乃至於王尊德熊文燦錢謙益……這些大明臣子那澎湃的民族自尊心著實讓這邊感到佩服。這種從內心深處迸發出來的驕傲感,確實很難想像是出自一個末代王朝。

    不過對於海南島上這群“反賊”來說,大明臣子的驕傲與自信乃是一種相當危險的情緒,因為那樣一來明帝國就不可能重視與他們的協議,雙方即使簽署了和平條款,也很可能會因為對方的蔑視與無所謂而輕易打破——驕傲和愚蠢總是相輔相成的。

    所以自打和大明朝有接觸以來,穿越眾這邊一直在致力於這樣一個目標:要讓大明真正意識到他們這批人的力量,要讓明朝人對“短毛軍”感到畏懼,只有這樣,才能讓明王朝真正重視這個團體,將其當作一個可以平等交流的對象。

    從先前的幾次陸海大戰,到後期出動鐵甲艦,全殲西洋人,再到炮轟廣州……有意無意之間,大家一直在朝這個方向努力。而這次明帝國的使者團深入海南,更是給了他們一個絕佳的機會。參謀組藉此制定下一整套計劃,從先前龐雨在官船上展示火槍威力開始,之後包括允許明朝人去參觀瓊海戰艦,在碼頭上列陣檢閱……乃至於安排他們到處參觀,甚至不惜故意放鬆警惕,讓廖勇有機會偷窺到他們的軍事訓練……或明或暗,通過這一系列動作,就是為了那些明朝使臣知道:

    ——短毛的強悍武力絕對不是什麼妖術或者詭計,而是由真正的技術與經濟實力所構成,這種強大可以被你大明理解,但卻追趕不上!

    “……呼,這樣一來,大明王朝就應該不會再有什麼別的想法了吧。我們的威懾計划算是成功?”

    敖薩揚和龐雨也都鬆了口氣,在這場情報組三頭目VS錦衣衛三統領的較量中,他們總算佔據了上風。

    幾個人高高興興回去向老爺子匯報,卻不料剛走到老李教授的辦公室,卻見那邊圍了一大群人,唐健王海陽等幾個都在,包括解席也在內,一群人的臉色都非常不好看。

    見阿德他們過來,王海陽哼了一聲:

    “正好,幾個參謀都過來了,你們的要求跟參謀組去說!”

    ——只見老教授面前圍了幾個人,正在述說著什麼,見龐雨他們過來,都一同轉向這邊。為首一個乃是陳濤,前段時間有人說他在追那個呂宋豪商陳家的混血兒美女,還跟著跑到馬尼拉去轉了一圈,剛剛才回到海南不久。

    以前條件艱苦的時候,大家都睡一間大屋,大通舖,彼此之間嘻嘻哈哈的非常隨便,但這時候陳濤的態度卻有些僵硬。先是猶豫了一陣子,好不容易,才吞吞吐吐道:

    “龐雨,阿德,老敖……我想去北京!”

    “什麼?”

    這邊幾人都是一愣,趙立德一下子沒聽懂,還脫口而出:

    “我們暫時並沒有進攻北京城的計劃。”

    但陳濤卻先是搖搖頭,之後又點點頭:

    “不,我的意思是說……在王璞拿來的那份談判紀要上,明帝國給我安排了一個位置,是京師鴻臚寺的序班,還給了個秀才功名……”

    “等等,等等……你是想告訴我們……你想去北京當官兒?做明朝的官兒?”

    還是敖薩揚最先理解,但隨即大驚失色:

    “你傻了啊?那個根本就是誘餌,明朝的官職地位對我們毫無意義!”

    然而陳濤卻仍堅持點著頭:

    “我知道,如果我們一直待在海南島上,要不要明帝國的官位確實無所謂。但是……也許你們不能理解,我家裡曾祖上是開私塾的,還出過一任道台,在祖父這一代又皈依了天主教。我從小就被灌輸了很多古代詩詞,小學裡寫作文就常常用文言文譁眾取寵……雖然那時候只是為了吸引女孩子的注意力。”

    雖然不明白陳濤為什麼突然提及這些,大家依然默默傾聽。

    “祖父常常看我寫的古文,還時常指點一二。他曾經說過,我如果去參加古代科舉,考個秀才不成問題。也許這只是老人家的寵溺之言,但是……既然回到了這個時代,我想總可以去嘗試一下,考考舉人甚麼……”

    “笑話,你以為舉人就這麼好考?你家祖上再怎麼厲害也不過是清朝的文人,用清朝文字去考明朝的科舉?”

    連阿德也禁不住叫起來,但陳濤卻不為所動:

    “……另外,受家族影響,我還粗通一些拉丁語,對於天主教義也有所涉獵。所以我才想去北京,在這個時代,明末北京正有一大批名儒皈依了天主教,其代表人物是徐光啟……而這裡恰好有他的學生。我已經跟趙翼趙鳳翔談過了,他願意替我引見。”

    “你過去能幹什麼呢?——鴻臚寺序班?你知道那是個什麼品級嗎?——叢九品啊!兄弟,​​連嚴文昌都不如,這種芝麻綠豆小官兒你也想幹? ”

    龐雨忽然間有些明白對方的真實想法了,可這卻讓他感到恐懼,於是不等陳濤說完也粗暴吼叫起來,試圖打斷他的言辭。不過,旁邊李明遠教授卻輕輕擺了擺手:

    “讓他說完。”

    而陳濤也彷彿下定決心般,語氣漸漸變得堅定:

    “我不在乎官職大小,我只是覺得,海峽對面的那個社會並不像我們想像中那麼恐怖,我想要深入進去,我覺得我能夠融入進去,而當下就是一個好機會。至於能幹些什麼,眼下還沒考慮好。但是我想,總比留在這裡能起到的作用大一些吧……”

    陳濤這句話讓屋子裡剛剛興起的輕微嗡嗡聲一下子全部消失,所有人瞬間都陷入沉默中。屋子的氣氛一下子變得有些微妙——不知道是有心還是無意,陳濤揭開了這個團體中某些令人不安的現實……

    ——當初瓊海號剛剛在沙灘上擱淺時,大家一起勞作,一起作息,白天一樣在太陽下面汗流浹背,而到了晚上,則一張大通舖共同分享彼此的腳臭味和呼嚕聲……那時候一切平等,人與人之間根本沒什麼差別。

    然而三年之後的今天,在集體中已經明顯出現分化。大部分人根據自己的能力和特長,找到了適合於自己的行當,形成各個不同的部門,各自發揮著不同的作用。

    但終究有那麼一些同志,因為能力,興趣,或者是性格等原因,始終找不到適合自己的位置,於是乎,他們在團體中的地位,也就很有些尷尬了……
zaq159951 發表於 2012-2-8 19:28
三二三 意外的要求(中)
所謂尷尬,並不是說這些人無事可干,也不是說他們只能干雜活兒。事實上,在這個團體中,相對於本時空明朝土著,穿越眾的地位毫無疑問是高上一等的。無論什麼職位,只要有現代人願意去幹的,肯定都是盡量用自己人,只有找不到人手的情況下,才會用本地人頂替——這是一條不成文的規矩,無論軍隊,工廠,還是商貿等等……在所有部門都是如此。

    而那些投效過來的本地人自己心裡也明白這一點,從來沒人會去想著要跟某位“正宗”短毛大爺別苗頭。以穿越眾當前實際有效控制人口超過十萬,更有兩三萬青壯年直接在為他們工作甚至賣命的條件。基本上,每一個現代人,只要他願意,都可以擔任“一方大員”。

    再加上根據絕對平均主義的大鍋飯分配原則,這一百多號人在物資分配上完全沒有高下之別,只要一個人有的,其他人也都有權擁有。當初採用這種分配模式就是為了杜絕群體中產生類似於“分贓不均”之類的不滿情緒,所以按理說,這種“被邊緣化”的感覺,應該是不太容易產生的。

    ——不過現在看來,團隊中有些人似乎並不這麼想……

    “陳濤你覺得在這裡起不到什麼作用?這話沒有道理的。”

    在沉寂了片刻之後,凌寧率先開口了,他的個性比較直率,講話也不太客氣:

    “咱們這個團體雖然一直在發展壯大,但真正知根知底,彼此之間能信得過也就這一百多人。我們佔領海南島三年多,到現在真正控制的不過一府一縣,其他地方只能遙控。就算勉強擴張了地盤,眼下台灣那邊只留下小葉他們幾個,呂宋那邊更是只能委託給老傑克一個人————為什麼會這樣?就是因為人少!你還說自己沒啥作用?那不是搞笑嗎!”

    “我們在台灣的時候可是恨不得一個人頂兩個用啊,鄭家要塞人進來幫忙還不敢要……陳濤,你要是真覺得在這邊很閒,不妨去那些新佔領地區,隨便找塊地盤,包你有機會獨擋一面的,又何必非要往北京城跑?說句不好聽的——萬一有點什麼麻煩,北京離海南太遠了,連援救都達不到。”

    文德嗣也悠然開口,面對眾人的目光,陳濤又有些膽怯的樣子,但終於還是堅持著自己的念頭:

    “大家不要誤會,我絕不是說要拋棄這個集體,轉而去投奔明帝國。我只是覺得,經過這三年多的磨合期,每個人有些什麼能力,能夠為這個集體發揮些什麼作用,基本上都固定下來了。可以說大家都找到了屬於自己的位置,我也是一樣。只是,我覺得自己最能夠發揮長處的地方,並不是在這裡,而應該是在北京……我們這個團體,既然要和明王朝和平共處,相互之間的交流必不可少,僅僅待在海南島上,被動的等著明王朝派使者過來,這種效率未免太低了。我們中間應該有人走出去,深入到明帝國內部,去和他們做更深層次的交涉——總要有人來承擔這份職責的。”

    “你考慮過此舉的危險性沒有?我們當初之所以不願意進入明朝社會而是在這邊境島嶼上另起爐灶,就是擔心難以適應。在這邊做事情說話都可以肆無忌憚,不用看誰的臉色。可若跑到內陸去,恐怕連什麼時候得罪了人都不知道。更不用說天子腳下皇城根兒……嘿嘿,你既然跟趙翼趙鳳翔聯絡過,他是怎麼倒霉的總記得吧? ”

    龐雨也開口試圖勸說,都是成年人了,大家也能體會陳濤的想法——無非是覺得自己在集體中沒有受到足夠重視,所以想要另行找一條發展的路子。現代人麼,有這種念頭倒並不奇怪。當初解席龐雨等人大力提議出兵瓊州府,多少也有點這種意思,不過他們所選擇的目標距離大集體不遠,有什麼危險隨時可以得到來自後方的援助,而陳濤這一口氣提出要跑北京去,步子著實邁得有點大了。

    “關於這方面,當然考慮了。這些日子我跟那些明朝使臣,還有下面的兵丁走卒都接觸了不少。他們那個社會也不是什麼龍潭虎穴,只要謹慎些就好了。而且我可以肯定,海南島這邊發展的越好,我在北京城就越安全,就算真有什麼意外……”

    陳濤深深吸了一口氣,臉上現出某種毅然之色:

    “誰主張,誰實施。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決定負責——這些規矩我還是懂的。”

    眼見陳濤去意甚堅,其他人也不好多說話了。畢竟在這裡,每一個人都有權決定自己的行動。過了片刻,徐慧猶豫道:

    “要不……安排小陳去建立一個駐京辦事處?”

    “教授您的意思呢?”

    阿德回頭看著老李教授,作為委員會主席,這時候老爺子的意見應該是起到決定性作用的。然而李明遠教授卻並沒有直接回答,卻點了點陳濤後面一位:

    “小劉,你的想法也是和小陳一樣嗎?”

    ——感情要往大陸上跑的還不止陳濤一個,小胖子劉明強也提出了類似的要求。

    說起來劉明強在團隊裡的存在感比陳濤還要弱一些,後者好歹還在在老教授的“文史組”中掛了個名,幫忙做一些歷史資料的整理和分析工作。而劉明強卻連一個正兒八經的工作組都沒能加入。雖然他自己也曾很努力想要找些適合自己的事情去幹,但天曉得什麼緣故,小劉所在的地方,總是會隔三岔五出點小事故小麻煩之類,在經過幾次好心幫倒忙的教訓後,各個工作組都對他表示謝絕,“掃把星”外號倒是傳開了。

    不過劉明強的心理素質非常好,即使多次受到打擊,依然每天堅持笑對人生,該吃吃該喝喝,每天東跑跑西逛逛悠閒得很,完全沒有那種“被邊緣化”的心理不適。這時候面對老李教授的詢問,他的態度也跟陳濤剛才那種毅然決絕大不一樣。

    “誒,老爺子,我可沒想跑那麼遠……只是想去廣東老家混日子而已。”

    劉明強笑嘻嘻走到老教授面前,先仔細檢查了一下即將坐下的那把椅子,確信沒什麼問題之後才敢把屁股放上去。這種謹慎對他而言是很有必要的——板凳莫名其妙在他屁股下面散架的事情發生過好幾次。

    “是這樣的,教授,前些日子我聽說廣州情報站那邊發來消息,說老程忠打算繼續往北發展,把分店開到南京去。所以我想,廣州站那邊眼下也算有了個局面了,總不好輕易放棄啊。咱以前就是乾推銷的,廣州又是老家,乾脆到那邊去把這個位置接下來,不挺好嗎。”

    ——程忠便是程葉高那個老管家的名字,這老頭兒開鹽米舖子開上癮了。而且還特別喜歡往危險地方鑽,眼看著廣州這邊局勢漸漸平緩下來,他們這個短毛的鹽米舖子都已經半公開化,當地官員已沒人敢找這家店子的麻煩,老頭兒又打起了往南京去發展的注意。

    對於他的行踪程葉高已經不太能控制了,畢竟這幾年程忠基本都是單獨行動,和程家已經沒太多聯繫。不過程忠有一點是跟老主人一脈相承的——他總想著有朝一日要把程家米舖開回老家去,而他們的老家是在東北……

    “你去廣州?兄弟,我說了別介意啊——就你這運氣,在自己人中間還好些,不過遇到些小麻煩而已,若是到了外面……”

    阿德撇撇嘴,沒再繼續說下去,但大家都知道他的潛台詞,有幾個人還忍不住笑起來。但劉明強卻一點不以為杵,反而興致勃勃一拍手:

    “嗨,這也正是我要回老家的一個理由呢——你們知道不,我從小到大都沒離開過廣東,一直都是順風順水的。可偏偏第一次出門旅遊就坐上了這班船,稀里糊塗到了這鬼年代,然後就是諸事不順……直到前兩天,碰上一算命瞎子,說我是什麼'人離鄉賤'命格,非要回到家鄉才能轉運……大家別笑啊,這個問題對我是很嚴肅的!”

    轉過頭,劉小胖子很誠摯的看著李教授:

    “您看,教授。反正我在這邊也乾不了什麼事,一樣混日子的話,我想還不如回廣州去,哪怕年代不對,好歹對那兒的地形還熟悉不是?而且就算那瞎子胡說八道,回了家鄉還是要倒霉,也只不過是我一個人,要禍害也是禍害大明朝了,連累不到大夥兒身上……”

    話說到最後,卻也帶了幾分沉重,這倒讓大家不好意思再發笑了。

    “算命瞎子的話……嗯,也算是個理由吧。”

    李明遠教授從頭到尾都沒有笑,但對於劉明強的要求也不置可否,又轉向再後面一位:

    “那小張呢?你的想法又是什麼?”

    被問到的小伙子哼了一聲,瓮聲瓮氣道:

    “我沒那麼多想法,我就是想回陝西老家去!”

    “……申岳?”

    龐雨大吃了一驚,他剛才一直沒注意到,當初一起留守在瓊州府的張申岳,竟然也站在了要求離開大集體的人群之中!
zaq159951 發表於 2012-2-8 19:28
三二四 意外的要求(下)
“我呸,張申岳你發什麼神經病!嫌瓊州那邊廟太小,容不下你這尊大神啦?”

    沒等旁人開口,解席先跳著罵起來了,難怪他從剛才起就臉色難看,要知道他們這“瓊州府十三太保”一起經歷過患難,感情與旁人又自不同。更何況張申岳先前還是解席公司裡的員工,穿越之前就屬於絕對可靠的自己人,親信班底。這時候卻突然提出要單飛,以解席那山東漢的暴脾氣,自是火冒三丈。

    不過旁邊同屬於當初十三條漢子之一的敖薩揚立即伸手安撫住解席,同時望向張申岳道:

    “任何決定,肯定都有其原因的。申岳,這裡都是自己人,有什麼話說出來,大家一起思量。雖說每個人都有權決定自己的行動,但我們畢竟是一個集體,陝西那地方現在亂成什麼樣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說是家鄉,實際跟​​你生長的地方又能有多大聯繫呢?沒有親人,沒有朋友,你所熟悉的一切都不存在——這種'家鄉'有必要懷念麼?”

    到底是參謀級人物,這一番話合情合理,張申岳看了看他,又低下頭考慮片刻,終於開口道:

    “一定要說原因的話……好吧,我只是想盡可能的為家鄉父老做些事情。”

    “那裡不是你的家鄉!”

    解席暴怒,再次跳起來衝著對方大吼,但張申岳卻低下頭,並不看他。

    “老解你是知道的,我家裡很窮。大學是靠申請貸款才讀完的,公司剛剛招聘我進來,就預支給我一筆錢讓我去還貸……這些我都記著。”

    解席哼了一聲:

    “如果不是那樣你也不會出來旅遊,說起來倒是我給你找的麻煩……”

    張申岳輕輕嘆了一口氣:

    “貸款是進了大學才有的,在此之前,一直都是靠村里接濟。我還記得考進縣中那一天,附近幾個村子認識不認識的都來祝賀。然後,當客人們走了以後,在桌肚下,牆角邊,還有炕席下面,到處都留下了他們的資助……那時候我唯一想到的,就是以後有能力了,一定要報答那些鄉親們。”

    “那和這個時代的陝西也沒關係。”

    龐雨忍不住插嘴,張申岳卻笑了笑:

    “不,你不知道。我們那邊是老區,最老,最窮,最破的那種地方,外人不願意來,本地人也很難遷出去,可以說幾百年來都沒什麼變化。我跟張陵聊過幾次,他居然還能聽出我的家鄉口音,甚至連信天遊的調子都沒怎麼變……我欠那邊的,無論那邊現在所居住的,是不是我那些鄉親們的先祖,那片黃土地總是沒錯。”

    說著,張申岳隨口哼了一段陝西小調,果然頗有古意。之後他又指了指桌子上面,王璞拿來的那份封官名錄:

    “我不知道那些明朝人是怎麼調查到的,他們給我封的官兒,正好是在老家附近。一個正八品的縣丞。官兒不大,但據張陵說,那地方因為鬧流賊,很多縣令都死了,後續的又不敢去上任,所以縣丞基本就能管控一切——只要有膽子去接手。”

    “然後呢?穿越人士有王八氣,流賊不敢殺你是不是?還是你打算​​帶個幾千人回去剿匪?”

    解席拍著凳子怒道,邊上趙立德等人也直皺眉頭,但張申岳卻很自信的笑了笑:

    “關於自身的安危我當然是考慮過的,既然那邊的口音沒怎麼變,生活習俗想必也變化不大,那麼我就有把握能在當地紮下根去,也不會成為那些農民的對立面。說起來這還要感謝你呢,龐雨,你當初在瓊州府的立足策略就非常高明,尤其是對付那些狡詐大戶的方式。”

    “……你還是念念不忘要發動群眾嗎?鬧**可不是你想像的那麼簡單……”

    龐雨皺眉,但還沒等他說出什麼勸諫之語,張申岳卻先沖他搖了搖頭:

    “真是可惜,你雖然提出了好的開頭,卻終究沒有能繼續深入下去。如果你像我一樣在王家莊蹲點幾個月,真正沉入到最基層去,了解到這個時代農民的真正需求,你就根本不會懼怕農民起義,也不會把他們看作敵人。”

    龐雨哼了一聲,看來他跟張申岳之間的分歧是越來越大了。雙方從一開始想走的路線就不一致,後面難免越行越遠……但這樣一來他也不好再勸說什麼,遂閉口不言。

    其他人也不再說話,只有解席氣鼓鼓的還想開口,卻被敖薩揚輕輕按住,向他搖頭示意。

    ——張申岳已經把問題提到了佔領政策的高度,那是路線方針問題了,顯然不是靠勸就能勸得了的。

    眼見會議室中一時沉寂,又過了片刻,才聽唐健冷冰冰開口道:

    “那麼,還有其他人有這類想法嗎?有的話索性一次說出來,我們好統籌考慮,別他**拖拖拉拉的,回頭再來羅嗦!”

    眾皆沉寂,之後又有兩三個人猶猶豫豫的表達了自己想去大陸上發展的願望,大都為平時不怎麼活躍的“邊緣人士”,他們用的理由無非是想回明朝的家鄉看看,或者覺得自己能夠在明朝官場里為集體爭取更多利益之類。只有一個小伙子非常坦率,直接說出自己的心聲:

    “我覺得自己在這裡能起到的作用不大,雖然掌握了一些現代知識,但在集體中也不是什麼無可替代的人才。可要蹭吃蹭喝賴在集體裡混一輩子又不甘心,還不如出去拼一拼,如果能夠有所發展當然最好。就算形勢不妙,或者適應不了那個社會,大不了再退回來……”

    “要是死了呢?”

    趙立德冷冷問上一句,那小伙子卻灑然一笑:

    “死了就自認倒霉唄,哪兒的黃土不埋人啊。既然敢出去闖蕩,當然就要做好這方面的思想準備!”

    ——有夠光棍的,這下子連阿德也沒話說了。

    直到到會議室裡再沒什麼人說話了,唐健和李明遠教授商量了幾句,之後老教授站起身來,向大家做了個安撫的手勢——這時候房間裡雖然沒什麼人說話,但氣氛卻不太好。那些提出要前往大陸的同志固然是念頭各異,而其他沒打算離開集體的人也是態度不一,有些人不動聲色;有些是滿心怒火;而更多的人,則是滿臉忐忑不安之色,彷彿整個團體的分崩離析近在眼前。

    針對這種狀況,老爺子的第一句話就是讓那些留下來的同志放寬心,為此一向嚴肅的老爺子居然還開了句玩笑:

    “大家不必緊張,人心還沒散,我李叔的隊伍也還好帶。”

    在一片哄笑聲中,老爺子又接續道:

    “任何一個組織,發展到一定程度,都必然面臨擴張和分散的問題。經過我們大家幾年的共同努力,海南島已經被建設成一個安全而舒適的家。但我們這一百多個人不可能永遠都待在海南島上。本來團隊就已經在考慮逐步對外擴張的步驟,台灣和菲律賓是第一步,已經實施了。接下來原計劃是安排一批人去山東沿海地區開闢新的中轉站,用於發展商業和招募人口。但現在既然有同志願意主動更加深入內陸,去和大明帝國作更加緊密的接觸,這是好事情,對於咱們這個集體肯定是有益的,所以不必擔憂。”

    “那要是我們的秘密暴露了怎麼辦?”

    人群中有人喊道,老教授看了看那個方向,雖然沒能看清是誰在喊,但老人臉上依然現出一絲微笑:

    “我們的秘密?是指我們來自未來並且了解今後歷史走向的事實?還是指我們所掌握的現代知識?如果是前者,當初小魏似乎已經洩漏過一些,而且這些年來與我們一同生活的明朝人士也很多,蛛絲馬跡想必露了不少了吧……可那有什麼關係呢?就算這些情報被明帝國知道了,就算他們相信這一切,又能如何?有我們加入的歷史還會和原來一樣麼?——我們並不是依靠這些'秘密'生存,又何必擔心洩漏?”

    “如果是指我們所掌握的科學技術,這就更不用擔心了。人類社會三百年的技術積累,就連我們自己尚且不能完全復原,明朝人靠道聽途說又能掌握多少?坦率說,關於這一方面,我反而更擔心這些技術積累不能傳承下去,委員會下一步將會計劃大批量招收學徒,我們中間每一個人最好都能收取一兩個徒弟,把我們的專業知識傳授給弟子……當然,目前還不用考慮這些。”

    稍頓了一頓,老教授又轉向那幾位提出要去大陸上發展的成員。雖然他們能夠做出這樣的決定,肯定都是經過深思熟慮了,但此時大部分人臉上的表情還是有些緊張——就算不考慮別人對他們的反對態度,單要放棄眼下的安逸生活,離開大集體去一個陌生而且危險的環境中闖蕩,這本身就足以讓人緊張了。

    然而讓他們感到驚訝的事,和先前參謀組那幾人的想法不同,委員會主席李明遠教授居然完全沒有阻止他們的意思!
zaq159951 發表於 2012-2-8 19:28
三二五 意外的要求(補)
當然,不阻止,並不代表鼓勵。老教授在接下來的言詞中,還是重點突出了集體的作用:

    “樹挪死,人挪活,到更廣闊的天地中去,尋找更好的發展機會,這本就是每一個人正當的,應有的的權利。不妨想像一下:如果我們這一船人當初流落到一個比較安全,比較穩定成熟的社會中,分散開來也能夠保證生存的話,恐怕大家早就各奔東西,分道揚鑣了……只是因為在這明末亂世,離開了團隊的力量,任何一個人都無法保證自己的生存,我們大家才不得不聚合在一起,共同在這海南島上建立新的家園。”

    “眼下,我們的努力已經初見成效。海南島上已經相當安全了,在與明帝國的和平協議簽署之後,深入大陸也不再是那麼危險,這是你們想要前往大陸發展的基礎條件,而這一切,乃是依靠了整個團隊的力量。才能達到的。”

    “團隊是什麼?團隊是我們所有人,在自由意志的基礎上,互相合作,彼此協助而形成的集體。團隊絕不是個人發展的障礙。恰恰相反,正是因為我們這一群人聯手協作,揚長避短,才有了今天的大好局面。我可以毫不避諱的說,如果那時候,我們沒有聯合起來,而是分散開來各自奮鬥,無論是誰,無論他多麼出色,都不可能取得比當前更好的成績,這一點,毋庸置疑!”

    “作為一群來自二十一世紀的時空旅行者……或者應該說,時空難民。我們在這個時代的首要任務,當然是生存問題。活下去,並且活的更好一些……而在這個首要條件被滿足的基礎上,每個人都會有各自不同的想法和抱負,這是理所當然的。我們的根基畢竟是在海峽對面,有人想要回到大陸去也很正常。包括我自己,如果今後條件允許的話,我又何嘗不想和老伴兒一起回到北京城去,回去看看自己生活過的地方……在三百多年之前是個什麼樣子。”

    望著下面驚訝詫異的目光,老李教授微微一笑:

    “只是現在……畢竟是老人啦,沒你們小伙子那麼銳氣十足。雖然和大明簽訂了和約,卻還不敢去冒這個險。你們願意承擔著危險回去。並不是就此脫離了集體,而是在為團隊開拓,為其他同伴以後回大陸發展試探道路。從這方面說,大夥兒還要感謝你們呢。”

    “另一方面,想必諸位也都能理解:你們在大陸上的安危,其實並不在於你們個人有多大能耐,而在於我們這個團隊對於大明王朝的威懾力有多強——正如小陳先前所說的那樣:海南島這邊發展的越好,他在北京城就越安全——不但對他,對我們所有人都是適用的,這一點,必須要牢牢記住!”

    “最後,我想對大家說:即使離開了海南島,你們也依然是這個集體的一員。我們是一條船上的同伴,我們永遠不會放棄任何一個成員!”

    老李教授這一番話,讓屋子裡原本緊張的氣氛輕鬆了不少。之後唐健也站了起來,雖然他的臉色依然很不高興,但說出來的話卻並不是那麼不近人情:

    “所有想去大陸上發展的,打一份正式報告過來,註明自己要去的地點,希望從事的職業,以及本人的能力特長。委員會。軍事組,還有參謀組將會根據你們的要求作統籌安排。我們會盡量滿足每個人的要求,但預先也要提醒你們:如果集體有需要的話,在地點和職務方面可能會有一些變化——這種事情,不可能完全按照你們自己的想法,肯定是要和大集體的計劃互相配合。這一點,你們心裡應該有數。”

    “我們可以帶幾支槍械走麼?”

    見唐健面冷心熱的樣子,有人大著膽子詢問,唐健瞪了他一眼,但終於還是點頭:

    “當然,槍械武器是肯定要帶的,另外每人可能還要帶上幾名護兵……此外,你們都要接受學習使用無線電收發報系統的訓練。將來你們在大陸上不會是一個個孤立的點,而應該形成一張網絡,參謀組和貿易公司還要設法往你們所在的地域建立起補給線。今後我們向明朝內陸發展的時候,你們那裡就是前哨站。”

    “如果這樣的話……反正咱們就這幾個人出仕,不妨和錢謙益再談一談,盡量向大明朝要更好一點的條件。至少在官職和品軼方面,想必還可以再升一升?”

    見老教授他們已經做出決斷,龐雨便在一旁補充道。唐健聞言點點頭:

    “不錯,關於這方面,在確定了目標之後,談判組肯定會提出新的附加要求……不過眼前,先要把人員和計劃安排好,這部分內容就要你們參謀組多費心了,就和進軍山東的方案一起作罷。”

    在把事情佈置下去以後,唐健正想宣布散會。卻見王嬌嬌,蘇暮雪等一干女生推推讓讓的擠上前來,到了跟前又互相“謙讓”了一番。方才由王嬌嬌代表女生們發言道:

    “那個……唐隊長,我們也想申請去大陸,可以嗎?”

    “人家是去辦正事,你們一幫娘們儿去湊個什麼熱鬧!再說你們能幹啥?還是冒充戲班子去陪官老爺喝花酒?”

    工業組的肖朗已經忍了很久,如果不是旁邊同志知道他脾氣不好,一直努力將他拉扯住,剛才早就跳出來叫罵了。後來李老教授一番言辭雖然讓他不再把矛頭對準那些要求離開的同志,一股子悶氣卻憋在心裡難以抒發。

    這時候見一幫女孩子突然冒出來生事,忍不住便出言譏刺,卻不料那幫姑娘經過這三年的磨礪,早就不是當初剛登陸時有事沒事就哭鼻子的嬌小姐了。面對挑釁,居然是一向看起來嬌怯怯的長腿妹蘇暮雪率先站出來,小蠻腰一叉:

    “怎麼啦,我們就是要去大陸上,找些風流瀟灑,知情識趣的好男人嫁掉,你管得著嗎?”

    “就是就是,大好青​​春年華,總不能在這島上浪費掉,再待下去遲早變老太婆……某些不知道還是不是男人的傢伙趁早靠邊站吧!”

    “……你們!……你們!”

    肖朗臉色煞白,當初他受傷的部位不太好,於是私下里就有流言說他的某些功能受到了影響,儘管肖朗本人竭力否認。還找到為他做手術的石醫生出面作證,但此類謠言卻總是愈傳愈盛的,他也不可能當眾去展示一下自己的某項能力“闢謠”,只好把鬱悶憋在肚子裡。

    故此平日里肖朗就非常忌諱此類話題,而大家當然也不可能故意去刺激他——只有這種時候例外。總是衝別人一鼻子灰的肖朗這回反被人氣得七竅生煙,旁邊兩個關係不錯的工業組同仁見狀連忙將他拉走,免得再爭下去搞得像上次龐雨那樣,捅馬蜂窩惹上全體女生……

    唐健和老李教授也都有點傻眼,兩人互相望望,都不知道該怎麼回應這幫大小姐的要求。好在這時候女生組……正式名稱是“婦女權益保障部”的首領胡雯大姐匆匆跑來,把麻煩給接手過去:

    “沒事沒事。回頭我跟她們談談心……先散會吧。”

    胡雯以前也曾提出過不少要求,不過這一次,唐健響應的最快:

    “沒錯——散會!散會!”

    大家陸陸續續離開了會議室,龐雨,趙立德,還有敖薩揚三人正好還走在一塊兒,三人直到出門才想起來——他們本是興高采烈來報喜的。沒想到卻忽然遭遇到這麼一場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風波,搞到最後連來意都忘了。

    “唉,好不容易搞定了大明的使者,咱們內部卻冒出來這麼一齣戲,這叫個什麼事兒喲​​……”

    龐雨率先嘆氣道,旁邊敖薩揚倒還溫和些,聞言只是微笑:

    “出現這種思潮並不奇怪,人類的五大需求,當生理和安全兩方面的基礎需求得到滿足之後,接下來肯​​定就要追求社會、被尊重、以及自我實現的三大高等需求了。當前外部壓力減弱,咱們內部的各種矛盾難免會表現得更加明顯一些……老爺子說得不錯,每個人都有權利去追尋更好的發展機會,他們只是想法不同罷了。”

    “但這也是有其誘因的……”

    趙立德則看了看手中一疊文件,正是先前王璞拿來的那套封官文書,老李教授交給他,讓參謀組根據這些文件為那些想要去大陸的同志安排出路。

    “我剛剛又仔細看了一遍,才發現他們封官兒可不是胡亂封的……”

    阿德揮了揮那份文書,恨恨道:

    “基本上,給每個人許諾的官職都和各自的家鄉,還有原本從事的職業有幾分關係。至少是他們所打聽到的職業,龐雨你當初弄了座鹽場,又自稱是南京人,所以他們就安排你去南京管理鹽政……知道我給封了個什麼官兒嗎?——廣州府的司獄。大明律例,為官不能在家鄉附近五百里之內,他們倒是反其道而行之……東林黨也是煞費苦心啊。”

    一邊嘿嘿冷笑著,阿德又隨手伸進口袋裡,掏出另外一封文件,正是先前竊聽到的明使密報,兩廂對比看了看:

    “我們使用技術手段對付他們,他們卻在用對於人心**的掌握來對付我們……中國是官本位國家。想當官的人太多了。這一招用得好啊……陳濤那種書呆子,還想鑽進這種官僚體系裡面去謀求發展……恐怕到時候連怎麼死都不知道!
zaq159951 發表於 2012-2-8 19:28
三二六宅男們的碎碎念,以及大陸佈局
幾天以後,委員會,參謀組,以及軍事組的各位成員再次聚集到這間會議室中,商討最新的人員安排計劃。正如唐健所要求的那樣,這些安排是和即將到來的山東攻略計劃同步進行,互為一體。

    “到目前為止,共有七個人提交了正式的調離申請——那些女生不算在內,胡大姐說女生組的事情她們內部解決,她會負責去作思想工作,讓我們不必多管閒事。 ”

    情報處的首領阿德一邊把整理好的人員和文件資料遞交給提前到達的委員會成員們預覽,一邊笑mimi隨口談論著這幾天打聽來的小道消息:

    “好像是錢謙益的風采吸引了她們,不過卻有人嫌他年紀太大。後來不知怎的又扯上明末四大公子……於是那天就有幾個女孩子提出也想去大陸上'發展'了。”

    “她們能發展什麼?去大陸上搞工商服務業?”

    “聽說提出的正式理由是想去大陸上開'萌萌熊'的分店……”

    “開玩笑,開分店要那一大幫子人一起去?難不成是想集體去大明朝招女婿嗎?”

    也不知是誰隨口亂扯,卻不料這一下彷彿打開了話匣子:

    “搞笑呢,古人早婚,那些出了名的才子哪個不是早八輩子婚配過了,就她們那年齡段,在現代都快達到聖女標準了……還想找處男?”

    “就算碰大運撞上個沒結婚的鑽石王老五,明朝的大戶人家娶妻都要講究個三媒六聘,門當戶對。沒家世的女人再怎麼漂亮也不可能娶為正妻……填房或小妾還差不多,但恐怕她們自己又不願意……”

    “誰說的,小三轉正對於現代女性又不是什麼禁忌話題,名份地位都可以慢慢爭取麼。就咱們船上那幾位大小姐的眼光,一般小門小戶的肯定看不上啦,要進就進大戶人家,最好是皇宮!——只有那轟轟烈烈的宮鬥才最能體現出穿越女的風采啊!”

    “……嘿嘿,無論以什麼名分進門,總要講究個來歷清白。咱們短毛可是殺過官,造過反,讓西洋鬼子都撞過鐵板的,敢娶咱短毛女人的明朝男性……嘖嘖嘖,還真是想像不出來……”

    “這有啥想像不出的——大戶出身,年輕英俊,有財有勢,最好還有一身功夫。背後麼必須要有一大幫子表姐表妹或青梅竹馬在拼命追求卻毫不動心,沒遇見她以前表現得像個Gay,而碰上本人以後無論遇見什麼稀奇古怪的情況都只會翹著嘴角表示淡定——這就是她們心目中的Mr.Right啦。”

    ……趁著老李教授等人還沒到,會議室裡全都是一幫無聊宅男,大家嘻嘻哈哈的瞎扯一通,發洩發洩怨念,過過嘴癮。回頭等胡雯茱莉她們幾個進來,可就不敢這麼放肆了,誰都不想落得個龐雨或者肖朗的下場,被女生組群起而攻之絕對不是什麼好的感受。

    說起肖朗,也夠倒霉的。據說那天回去後,他一時想不開居然真打算繞主基地裸奔一圈以證明自己的“清白”,旁人無論如何勸止不住,最後是被拖到石醫生那邊打了一針鎮定劑。也不知道是用了過期藥品還是劑量太大,反正這幾天一直躺床上,哼哼唧唧那叫一個淒慘……

    前事之鑑,後事之師——當外面傳來喀噠喀噠明顯是墊高了鞋跟的腳步聲時,一干男性八卦者們迅速各歸各位,一個個正襟危坐,專心研究手中的計劃文書。見對方進門後又連忙送上一個非常熱情的笑容,倒讓剛剛走進門的茱莉深感詫異,回頭去找了面鏡子上上下下關注半天,確認自己沒有什麼不得體的地方……

    當李明遠教授和胡雯,唐健等人也先後來到會場之後,會議便正式開始。龐雨拿出一幅大地圖,將其鋪在桌面上:

    “總體來說運氣還不錯——除了陳濤和張申岳,其他兄弟所希望的安置地域大都在沿海地區:廣東,福建,浙江,還有個本想回崑山老家的——我跟他協調了一下,他同意把定居目標改到上海附近。再加上程大掌櫃想去的南京,以及我們預定出兵的山東地區,這樣我們將在大明沿海和兩京地區形成一張網絡,彼此之間用大功率無線電台可以隨時聯通。包括在北京的陳濤在內,有什麼情況海南這邊都能夠迅速作出反應,無論派遣援軍還是運送物資支持都很方便。”

    地圖上已經標出了這些未來據點的位置,星羅棋布,恰好沿著明王朝的東部沿海區域蜿蜒向上,最北面一點就在大明王朝的核心,也是未來數百年裡整個中國的核心——北京城。

    以每一個據點為圓心,另用鉛筆勾畫出一個大圓——這是張安江老師所研製出的無線電台當前所能達到最遠工作距離,沿海各點位的無線電覆蓋區域都有或多或少重疊區域,意味著可以​​形成通訊鏈,唯有地圖西面位置,一個紅點孤零零單獨存在,即使給它畫上了最大的一個圈兒——意味著配屬最好的無線電台,也無法和其它據點形成呼應。

    “唯一麻煩的是陝西,申岳的那個點——進入到內地太深了,連信息都無法聯絡上。更不用說物資輸送……唉,一枚孤子啊,太容易被吃掉了。 ”

    龐雨唉聲嘆氣道,這幾天他一直在想辦法解決這個問題,但沒什麼效果,而旁邊解席也哼了一聲:

    “我後來又跟他長談過幾次,但這傢伙就是不肯換地方……王八吃秤砣,鐵了心就是要去那兒!”

    眾人皆大感頭痛,隨便你怎麼氣氛融洽的集體,碰上這種一心犯擰的成員都沒法子。

    看了看地圖,凌寧建議道:

    “如果能在鄰近的其它省份建立一些電台中繼站的話,也許應該可以解決通訊問題?”

    “關於這方面,已經和張老師商量過,內陸不比海上,有效通訊距離較短。四川,湖北一帶乾擾較多,要保持通訊順暢就只能往東北部平原方向……在河南河北,或者山西等地,建立至少兩個以上的聯絡點,才可以把通訊鏈接通。只是那些地方近年來都很不安寧。要知道自打三年前'甲申之變'以後,滿洲人入侵中原全都是從山西過境,而陝西流寇一旦混不下去的就全往河南跑——因此在這些地方設站是極其危險的,危險性甚至比陝西本身還要大。我在合作的商人團體中間打聽了一下,並沒有在那一帶開分號的。”

    接下來的話龐雨就沒必要說了——他們總不可能派現代人親自過去設立中繼站,稍頓了一頓,只聽李老教授問道:

    “那我們和陝西之間有什麼辦法取得聯繫嗎?”

    面對委員會主席的訊問,龐雨在文件袋裡翻找了半天,最後尋出一張名帖:

    “我跟茱莉查了很久,唯一找到有點關係的,就是許敬推薦的這家鏢局子。他們以前有保鏢前往陝西的業務。但那鏢局的總號遠在福州,而且最近幾年都沒接到過去陝西的生意了。沿途匪情已經不太熟悉——您知道那些地方的土匪經常換人換地盤,往往年把工夫局勢就大不一樣了。”

    “他們跑一趟要好幾個月,如果要確保貨物安全,每次都必須派大量人手押送。”

    茱莉在一旁補充道,原以為能夠開通陝西的商路對貿易公司也大有好處,沒想到在仔細了解和計算之後,卻發現這絕對是不划算的買賣。

    “那就沒辦法了,回頭讓張申岳多帶一些護兵,再定期委託鏢局輸送彈藥補充。集體所能幫到他的也就這麼多了,剩下只能靠自己……就這樣決定吧。”

    了解完情況後,唐健迅速做出了決斷,總不能因為張申岳一個人的執念而把其他人搭進去。自己的決定自己負責,團隊鞭長莫及的地方,只好依靠他自力更生了。

    “那些外出同志在明帝國的官職地位,確定了沒有?”

    李老爺子倒是很細緻,連這方面都想給安排周到了。於是輪到主要負責與明朝使者打交道的趙立德拿出一堆文件:

    “還沒有正式向明朝方面提出要求,不過在非正式場合下,我同錢謙益,王璞他們私下溝通了一次,還是有點麻煩的——像我們這種情況,大明朝也是第一次遇到。按照錢謙益的說法:東林朝臣為了招撫順利,已經為我們打破了很多成規。朝廷名器可不是街邊貨物可以隨便挑選,先前那份文書中所許諾的官職,已經是他們好不容易東拼西湊才騰挪出來的,再想要更進一步,恐怕……”

    “廢話真多,就直說能不能辦吧?”

    王海陽不耐煩的打斷了他,大家相處這麼久,彼此脾性也都很熟悉了——要真不行的話阿德肯定不會羅嗦這麼多,多半輕描​​淡寫一句話就帶過去了。

    他這麼一催,阿德也不好再賣關子,只好笑了笑:

    “辦還是可以辦的,只不過要花點錢,辦出來的官位也只能算是捐班雜途,哪怕同樣品銜,比起那些科考出身的正途官肯定要低上一等。”

    “這個無所謂,弄頂官帽子給他們護身就行,又不指望靠這個往上爬。”

    老教授和唐健等人略作商議,很快便作出決定:

    “無論花多少都給他們辦,咱們不差錢!
zaq159951 發表於 2012-2-8 19:28
三二七 两千名家丁?!
在討論完其他零散人員的安排之後,會議轉入到核心議題——關於山東的攻略計劃。

    出兵山東原打算是等到招撫一事結束之後再著手進行,到時候隨便找個清剿海匪倭寇的名義介入即可。現在之所以提前開始謀劃,一方面,是因為要配合那些外出同志的總體安排,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先前在談判交涉中,大明帝國表現出來的態度,似乎是很不希望他們短毛勢力插手南海以外事務。

    在李老教授交給王璞的那份會談紀要中,瓊海軍許諾的防禦目標是東洋倭寇和西洋夷人一鍋端,但到王介山返回來的條件中卻只剩下了西夷。對於倭寇隻字不提,彷彿給忘了。

    這麼大的“疏漏”穿越眾當然不可能視而不見,經過多次聯誼活動,雙方關係也很鐵了,於是阿德沒費多少事就打聽到了此中內幕——居然是和鄭家有關。

    先前當大明的招撫團隊在福建登陸修整時,鄭家對其進行了相當熱情的招待,還送了非常豐厚的禮物饋贈,所有這一切,只為換取大明高官的一句話:“髡人制夷,鄭氏製倭,各有分野,不得越界。”

    鄭芝龍這個人確實很厲害,雖然沒有親身參與,卻早就猜測到了短毛會向朝廷提出的主要條件。他很清楚所謂“抵禦夷寇”是假的,壟斷對外貿易才是真,如果真讓短毛接手了大明沿海的所有對外事務,今後鄭家的財路就要給斷了。

    以短毛軍的強勢,南海地區鄭家是肯定不敢插手了,但他依然希望能夠借朝廷之力保住賴以起家的日本航線。而這個打算卻也正好投合了明朝官僚的心理——那幫人整天就想著搞平衡之道,肯定不願看到短毛一家獨大壟斷海上,儘管他們未必知道這其中包含著多大利益,但政治動物的本能仍然驅使他們按照“大小相制”“分權平衡”之道來處理髡人與鄭家的關係。一句話:就是你們誰也別想一家獨大,互相牽制最好。

    在打探到了那些朝廷大員們的真實意圖之後,阿德也沒在這方面再多下功夫——沒那必要了。海上歸根結底要以實力說話,與其在談判中跟明朝使者磨嘴皮子,還不如釜底抽薪——反正眼下他們還抽不出空去關注日本那條線,讓鄭家繼續把持上幾年也​​無所謂。回頭等到海上力量完善起來,直接去壓迫鄭家屈服,到那時朝廷喻令又算個鳥?

    只是這樣一來,前期要找藉口出兵山東就稍微麻煩了點,好在阿德這傢伙腦子靈活,在為那些申請外調的同志們謀劃官職的時候,順便找到另一條介入山東地區的捷徑……

    “老解啊,看來這次你也要升一升了——你覺得正五品的守備職位咋樣?”

    阿德忽然笑瞇瞇向解席問道,只把後者搞得莫名其妙:

    “我沒申請外調啊,我在瓊州幹的好端端幹嘛要跑外面去?”

    “咳咳,因為那幫大明官僚給你安排了一個好地方哪……”

    阿德拿出那套封官許願的文書,指著上面關於有他解席名字的那一處,嘿嘿一笑:

    “看看,誰讓你總是自稱山東漢子,梁山好漢的同鄉。這回可好,他們把你封回老家去了。”

    ——身為短毛軍中頗有名氣的大頭領之一,又是瓊州府首腦,明帝國許給解席的官位還挺誘人:直接給了個從五品的衛鎮撫職司,順帶附送武舉人功名,而指定的任職地點則正是山東登萊地區。

    按照大明王朝以前的習慣來看,這個待遇已經相當不錯了,要知道當初鄭家接受招安,大頭領鄭芝龍雖然得了個“五虎游擊將軍”的稱號,實際上卻無固定品級,純粹是生造一個名號拿來騙海盜罷了。但對於短毛他們卻沒敢這麼做,通過先前幾次接觸他們已經知道這夥人個個識文斷字,精明得很,絕對不好騙。所以許出來的官位職司都是實際存在,尤其是武職官——文職屬於一個蘿蔔一個坑,吏部那邊沒實缺就不好安排。但武官編制卻是經常變化的,尤其大明這兩年在軍事上面屢屢吃敗仗,導致武職官空缺出來一大堆,兵部封起武官來就不像吏部那樣縮手縮腳,反而大方得很。

    只是因為短毛先前一眼看穿了朝廷分化瓦解的意圖,連翰林,鹽政這些或清貴顯赫,或油水十足的一等優缺都毫不猶豫拒絕掉,錢謙益他們對於武官的行情自然更不看好——兵部那幫老爺封官大方,位置可也選的夠直接:不是陝北就是遼東,要不就是現在正亂成一團的山東地區,這借刀殺人意圖表現得太明顯了,所以就連錢謙益也不好意思在談判中多提起。

    卻不料這夥短毛腦子裡想的果然與正常人截然不同——他們大明方面都不好意思提,短毛卻主動問起山東情​​況。錢謙益自然是樂得奉陪,特別是當短毛方面露出口風,他們有意去已經淪陷的登州地區“探探路”時,錢大才子差點沒當場笑出聲來。

    ——山東地區之所以鬧出兵變,主要原因當然是那些兵將久有叛心,不過明面上的導火索,乃是遼東督師孫承宗從這裡抽調人馬去支援北方大凌河防線。而之後登萊巡撫孫元化的應對又極其拙劣:先是用錯了人,派去平叛的幾個將軍反而與亂軍合流。隨即又屢屢判斷失誤,錯失數次平叛良機,這才導致事情鬧到不可開交——而這兩位大員卻都和東林黨有著密切關係的。

    大明朝廷裡的任何事情,最後肯定都會涉及到派系問題。眼下朝廷里和東林有關的大臣們都在為此焦頭爛額,要想辦法保住整個派系。可他們東林的最大短板恰恰就在軍事方面,清流輿論再怎麼犀利,光靠嘴皮子也對付不了叛軍啊。

    所以一聽到短毛有出兵山東的意圖,錢謙益立刻仔細詢問。他現在也有點摸清了和短毛打交道的脈絡,不玩什麼欲擒故縱那套把戲了,有話直說反而更容易交流。他明確告訴阿德:你們想要其它地方的官兒,恐怕要花不少錢。惟有山東地區,只要能幫咱們東林解決那裡的麻煩,不但一個大子兒不要,讓東林倒貼錢都可以。

    而阿德這邊也沒客氣,跟他討價還價,把解席的官階從原先從五品升到正五品,職司也從一個徒有虛名的衛鎮撫轉變為掌握實權的守備。據阿德說他本來還想直接要個正三品參將銜的,不過錢謙益死活不肯答應,說這個超過自己的權限了。但私下里他又告訴阿德,說我大明最重軍功。你們如果真能平定山東兵亂,朝廷肯定還要論功行賞,到時候別說三品參將,二品總兵都是有可能的。

    阿德想想也有道理,就沒再追求“一步到位”,馬馬虎虎先混個守備玩玩——於是解席就在連自己都不知情的形勢下,稀里糊塗成了大明朝登州守備。只不過眼下登州是在叛將孔有德手裡,需要新出爐的守備大人自己去把地盤搶回來之後,才好上任。

    “我x,這算個什麼事兒啊……”

    在聽完阿德連說帶笑的一番解釋後,解席兩眼發直:

    “我倒是不介意出去打仗,可是以明朝軍官的身份……大明朝會給我配軍隊嗎?”

    阿德笑了笑:

    “按理說是應該提供兵員的。不過明軍慣例,武將總是帶自家的親信家丁上戰場,那才是主要戰鬥力——唐隊長,這次咱們打算派多少人去山東?”

    唐健想了想:

    “這次的作戰規模比收復台灣更大,派遣的部隊肯定也要多一些……第三營的步兵全部出戰,再從一營二營各抽調一個連;老馬的獨立砲兵營至少要派兩個連作火力支援……嗯,還有北緯,你的偵察大隊也要參加。”

    “除了訓練和後勤部門,我們偵察大隊全體出動。”

    北緯笑吟吟打了個響指:

    “我當然也會去,我要去看看那個平南王孔有德到底是個什麼玩意兒。如果有機會的話,最好還能去東北轉轉。”

    “考慮到民政方面的需求,另外再給你配備師爺一名,以及賬房先生一位……”

    阿德笑嘻嘻拍了拍龐雨的肩膀,後者因為已經知道這次安排,只是笑笑便罷。但隨後被點名的林峰也表露出和解席一樣的驚訝:

    “我也要去?”

    “當然,老敖你去不?還是咱們那個隊伍,咱們再一起去開疆拓土!”

    解席現在已經明白過來,要說對外開拓當然是他們當初跑瓊州的這批人最有經驗,無論文武都能應對,所以這次參謀組盡量還是用原班人馬。解席本就是個豪爽的人,既然集體這麼安排了,他二話不說就拍著胸脯承擔下來。

    參謀組並不是要求他冒險——五個步兵連,兩個砲兵連,一個獨立偵察大隊,再加上後勤和輔助人員……這幾路部隊加起來,數量已經超過了兩千,乃是他們短毛自成軍以來最大一股戰力——山東那邊的叛軍號稱有十幾萬,這裡派遣部隊時不得不作最壞打算。

    在這次會議之後,阿德正式通知明朝使者團,說咱們這裡打算讓“解守備”率領兩千名“家丁”前往山東上任,廖勇等人當場就傻了。

    “兩千人!短毛軍那種……家丁?”

    錦衣衛的幾個統領互相看了看,同時都感到手腳有些發涼……
zaq159951 發表於 2012-2-8 19:29
三二八 朝爭
到了三月中旬,大明王朝的談判團隊完成了任務。準備打道回府。

    雙方制定了一份類似於備忘錄的協議,但並沒有簽訂什麼正式和約——錢謙益沒有這個權利,他畢竟只是個布衣平民。而且明帝國也不可能與短毛以平等的身份訂立什麼契約,在這方面,甭指望大明帝國肯放下架子。

    不過雙方這段時間的辛勞交涉當然也不是白費,正如錢謙益第一天和龐雨所說得那樣:雙方談判出來的條款,最終將以朝廷招安文書的形式來實現。他需要盡快返回北京去,請內閣根據這份協議發出招撫的文書,最後再由一名正兒八經的“天使”過來宣讀一遍,才算是完成整個招安過程​​。

    有人質疑說萬一你姓錢的一去不復返,或者明帝國干脆不守信用,回頭在文書中隨意篡改條款,又當如何?對此錢大才子只是瀟灑一笑:

    “錢某雖不才,在士林之間總算還略有幾分薄名,何必專程來到此地,拿自己的一世清名行騙使詐欺瞞諸位?至於朝廷變故,則非錢某所能預料,但是假若朝廷背棄此約,諸位先生不過仍然重操舊業而已,又有何損失呢?”

    話說到如此地步,也沒什麼好再懷疑的。於是大家只能信任他。不過私下里,錢謙益在李老教授,阿德龐雨等幾位“高參”面前,也坦然承認,他自己固然不會背信,卻有點擔心會出現另外一種情況——朝廷內部的政治傾軋。

    “諸位先生對我大明朝廷的內情似乎頗為熟悉,那麼想必也知道,朝中有那麼幾個小人,專門與我東林作對……其中一人尤其奸狡,錢某曾吃過他的大虧。”

    在某一次玩高爾夫球時,錢謙益一邊輕鬆推球入洞,一邊貌似輕鬆的回頭對龐雨笑道——這位東林魁首為人確實瀟灑,穿越眾所接觸到的第一位東林黨人王璞用了將近一年時間才逐步適應現代人那種隨意坦率的交流方式,而錢謙益只用短短一個月就已經習慣在短毛面前揮灑自如。

    後者眨了眨眼睛,立即報出一個名字:

    “您是指……次輔溫體仁?”

    溫體仁在崇禎朝的歷史中也是個頗有分量的人物,崇禎在位十七年,內閣走馬燈般換了無數輔臣,此人卻在內閣中待了整整八年,還作過很長時間的首輔,可謂手段了得。不過史書上對此人的評價相當糟糕,典型的奸臣形象。此人是在崇禎二年到十年之間秉政,恰是帝國局勢越來越惡化的關鍵時期,而溫體仁在其中就起到了一個相當反面的作用。

    對於錢謙益來說,此人更是他的畢生仇敵——當初小皇帝剛剛上位,初次要建立自己新班底的時候,朝中百官廷推閣臣,他錢謙益的人望遙遙領先。眼看入閣為相不在話下。卻正是被這個溫體仁聯絡了另一個奸臣周延儒,翻出一樁陳年科考舞弊案子,使得將錢謙益不但沒能更進一步,反而被罷職回鄉——正是靠擠走了東林魁首錢謙益,周延儒爬到內閣首輔位置,溫體仁則出任次輔,這幾年間很是得意。

    此時的錢謙益還不知道,歷史上,在數年之後,溫體仁還找人誣告他誹謗朝政,想要來個斬草除根。不過那一次未能成功,反而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最終黯然去職。

    但錢謙益有一點非常肯定——溫體仁是絕對不會允許自己東山再起的。對於他所主持的這次招安計劃,肯定會竭盡一切手段加以阻撓。所以他有些擔心——這份與眾不同的協議到了內閣之後可能會被駁斥,拖延,或者篡改——他錢某人畢竟為官多年,對於此類官場伎倆絕對門清。

    “這個確實有點麻煩……”

    阿德等人聽到錢謙益的擔憂之後,全都皺起眉頭。他們短毛可以在自己夠得著的範圍內天馬行空,但涉及到這種朝廷內部的黨爭,卻是鞭長莫及。總不見得為這事專門派北緯跑京城去搞暗殺吧——那樣說不​​定還起到反效果。

    錢謙益顯然也清楚這一點,他並沒有指望能從這裡得到什麼參考意見。把話說出來,只是為了事先打個招呼,免得萬一事情不那麼順利,被這邊把責任全扣到自己頭上,那可冤枉。

    見這邊眾人都皺起了眉頭,唯恐過猶不及,錢謙益連忙又出言安慰道:

    “當然了,錢某在朝中也不是全無奧援的,至交友好總還有那麼幾個。這招安之事利國利民,那溫某人想要反對,總得拿個像樣的理由出來……就憑他腹中那點墨水,哼哼,我倒想看看他用什麼理由來杯葛。”

    這次談判,經過李老爺子等人艱苦交涉,基本上可以說是達到了“雙贏”效果。他們短毛固然是獲得了想要的海南地盤,貿易權限,以及出兵山東的許可。而用大明王朝的眼光來看,卻也是一次前所未有的大成功。

    ——震懾天下的“四大寇”之一,嚇潰了東南明軍主力的瓊州髡匪不戰而降,自願併入大明帝國的體系。雖然今後不一定能像其它正規軍那樣隨意調動,但至少對朝廷已不再構成威脅,反而可以藉其威懾外藩洋夷,這是第一重利。

    ——受朝廷大義感化,這群髡匪中有不少人自願入朝,更有義士解某,亟待為國分憂,主動率軍前往登萊失陷之地,與山東叛軍作戰,這是第二重利。

    ——令瓊海軍的數千精銳歸順。卻未要朝廷花費一文,今後所有軍餉開銷全部由其自行負責。非但如此,朝廷每年還能從瓊海軍處獲得一筆金錢,與國家不無小補,這是第三重利。

    而所有這些,在錢謙益看來,全都是他一人孤身深入,以三寸不爛之舌遊說而成,作為一個平民書生,能夠為國家做到如此地步,也是極其的不容易了。

    因為關係到自己的切身前途,事情本身辦得也算漂亮,錢謙益在寫給朝廷的文書自是竭力渲染。他本就才華出眾,這一用心更不得了,一篇上報文書寫的那叫一個花團錦簇,錢謙益已經很驕傲的將其展示給這邊幾人看過,縱使趙立德這樣對古文不怎麼精通的,也覺得那篇文章著實精彩。

    “那溫某人文章平平,詩才更劣,只靠奸佞手段發家罷了。若他敢在這篇文書上發難……哼哼,正好將其辯駁一番,也讓天子識其無能。”

    錢大才子顯然對自己的文字非常有信心,就好像當年科考一樣。想要依靠一篇文章去打動皇帝,從而衝破政敵的阻撓。

    這邊龐雨等人互相看看,臉上都顯出不以為然的表情——這哥們儿還是有點書生氣啊。就算他們沒在明朝官府中乾過,卻也知道這種政治鬥爭絕不可能靠一篇死文字確定勝負。

    不過眼下老錢和他們是同一條壕溝裡的戰友,若能幫他一把,也算是幫自己。正當龐雨苦苦思索該用有什麼手段勸說錢謙益更加實際點時,卻聽旁邊一直沉默的李老教授慢悠悠道:

    “大明官場上的事情,我們幫不上太大忙。不過據我所知,最近這段時間,溫體仁似乎正在想辦法對付首輔周延儒,想要取而代之。也許錢大人可以從這方面著手。若是能聯絡上大明首輔一起壓制次輔,想必會容易些。”

    ——崇禎五年到六年期間,趁著山東兵變的機會,溫體仁抓住機會忽然發難,將當時的首輔周延儒一舉趕下台去,自己爬上首輔位置——這是史書上明明白白寫著的,所以李老教授提出這一點,希望錢謙益能夠參考。

    卻不料對方聽到他的言辭後卻是滿面震驚之色:

    “什麼?溫長卿想要算計周玉繩?這怎麼可能——他們倆本就是沉瀣一氣,狼狽為奸的。京中人人知道這兩人好的恨不能合穿一條褲子​​,怎麼會……”

    老教授這才想起,後世歷史書上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紀錄著的事情,在這時候卻未必人人盡知。特別是這種陰謀,在沒有最終行動之前肯定是萬分保密。周延儒是在崇禎六年下台的,在這之前他肯定沒想到自己一手提拔上來的“親密戰友”會從背後捅刀子,身處京城之外,消息閉塞的錢謙益自然更不可能知曉。

    不過老爺子也沒多加解釋,只是淡淡問了一句:

    “這次在山東壞事的登萊巡撫孫元化,聽說就是由周延儒保舉上任的,可有此事?”

    錢謙益頓時愣住:

    “不錯,孫初陽確實為周玉繩所保薦……啊,我懂了!”

    錢謙益畢竟是個一心想要搞政治的,若再想不到其中關竅,那他也別重回官場了,趁早回家賣紅薯拉倒。在被老爺子這麼明顯的點了一下子之後,錢大才子索性丟了手中球桿,站在原地苦苦思索:

    “周玉繩……溫長卿……也罷,先對付一個再說。”

    說起來周延儒也是錢謙益的政敵,在當初把他逼下台的那場風波中,此人最後出手,一錘定音,不過錢謙益對他倒反​​而不像對溫體仁那樣痛恨,反而頗有惺惺相惜之念。

    因為周延儒這個人本身非常牛,他少年時即有神童之稱,萬曆四十年鄉試中舉,萬曆四十一年首次參加會試便高中頭名會元,此後殿試又是一舉奪魁高中狀元。這可不是什麼小說評書裡的故事,動不動就冒出來個連中三元的天才。要知道整個明朝歷史上就出過兩個三元及第。從來沒有連中三元者,周延儒連中兩元已經是強悍之極——而這時候他才剛剛二十歲!

    此後任修撰,掌翰林院……一整套標準的高級文官培養程序走下來,到了崇禎朝初年,百官廷推閣臣時,周延​​儒在皇帝心目中有著非常重的份量。而正是因為看到朝中百官報上來的名字中沒有周延儒之名——他年紀太輕了,崇禎才不想接受那份錢謙益高排第一的推薦名單,從而給了溫體仁渾水摸魚的機會。

    所以後來即使在翻盤過程中主要是溫體仁出的力,最終卻還是由周延儒出任首輔——這一年他才剛剛三十七歲,在明帝國中央一級的官員中絕對屬於超年輕一代。而且此人頗有文采,生平亦有文集傳世,故在錢謙益眼中,這是一個與自己同等級別的對手,甚至可能還要更強一些吧?輸給他並不算特別丟臉的事情。

    再加上周延儒與東林黨的關係也頗為密切,否則也不會推薦孫元化了,這樣在山東問題上雙方肯定是處於同一戰線,自己若在這件事情上找他聯手,多半是能夠被接受的。要是運氣再好點,周延儒想要報復的話,大家一起動作,把那個姓溫的次輔趕下台也未必不可能……

    想通了這其中奧妙,錢謙益忽然哈哈大笑,回身向著李老教授一鞠到底:

    “多謝老先生提點,在下知道該怎麼做了……哼哼,此番且看那溫長卿如何應付。”

    因為心情極佳的緣故,錢謙益甚至不再掩飾自己的心思:

    “不瞞諸位,錢某此番千里奔波,心中也是存了小小私念,盼望能藉此功勳重新立於朝堂之上的。原本還擔心那溫某作祟,但如今,卻可以說:此事必成了!哈哈。”

    球也不打了,桿也不要了,錢謙益匆匆返回館驛——趕著收拾行李去也!

    臨走之前,錢大才子再度轉向眾人,這次是信心十足的說道:

    “若是一切順利的話,用不了多久,錢某就能再來此地,屆時親口為諸位宣讀天子的封敕詔書——以堂堂朝廷命官的身份!
zaq159951 發表於 2012-2-8 19:29
三二九 回北京(上)
錢謙益興高采烈返回北京城去了。

    因為和自己的政治前途息息相關,老錢這次表現的不但非常勤勉,居然也很清廉——短毛按慣例臨別時要送他些“紀念品”,在大陸那邊挺值錢的。但這位大才子居然一樣沒要,到最後只接受了李老教授以私人名義贈送的一副金邊夾鼻眼鏡,以及龐雨送給他的一大包咖啡豆而已。

    不過另一方面,他也接受了這邊善意的提醒,自己固然是一介不取,但對外卻不能這麼清高了。所以此次回程,他為京城裡的同僚們準備不少“土儀”,以備到時候拿來打點之用。

    錢謙益本人對此並不擅長,他又是個灑脫的人,乾脆找上短毛幫忙。最後居然演變為主要是情報組的趙立德與貿易公司的茱莉兩人在籌備這件事——前者專門從錢某人口中打聽京城裡的各類人事關係,以及個人愛好等等資料。並且幫助錢謙益分析朝廷局勢,決定哪些人需要重點公關,哪些人只要敷衍即可……而後者則負責根據這些資料在公司貨品中尋找“最合適”的禮品,保証投其所好。

    有人覺得這樣會吃虧,但趙立德和茱莉兩人可都不這麼想——在協助錢謙益制定出一張送禮清單的同時,情報組這邊對於北京城中當前的政治脈絡也有了深入了解,再與他們手中的歷史資料加以印證和結合,對於穿越眾今後應對來自大明王朝的政治壓力將極有幫助。

    而貿易公司方面對於送出去的大批物品也毫不心疼——茱莉在這方面是非常精明的。她為錢謙益準備的那些小禮品包裝精美,品相華貴,並且很實用,就是在數量上控制的非常嚴格。例如香皂就是那麼一小塊,香水也就那麼一小瓶……說穿了,全是專門拿來打廣告的演示性產品。不至於多到讓收禮人感覺滿足,卻又足夠把潛在客戶的購買欲**起來。

    “你們要清楚,這可不是單純的送禮,而是作商業宣傳的大好機會——我們的貨物可以進入大明帝國最核心,最高層那批人家中,還有什麼時機比現在更好呢?”

    在回答手下幾個部門經理關於這些禮物該如何作賬的問題時,茱莉一方面指令將其打入廣告成本,另外也順便對她們進行了觀念上的教育。這幾個姑娘都是最初跟隨她的小助手,現在已漸漸成長起來。到如今已經基本可以承擔起貿易公司所有的日常事務性工作,茱莉算是解脫出來了。

    下面官員都要打點到位,作為北京城裡最大的總boss——崇禎皇帝本人,當然更是萬萬不能疏漏了。吸取上次思慮不周,因分配不均而引發后宮鬥爭,好心送禮卻起到反作用的教訓,這一回他們準備得更加齊全。而且在茱莉眼中,朱明皇家作為明帝國的第一家庭,在很多方面肯定是會引領潮流的,因此她專門製定了一套完整的宣傳方案,上一次送禮只是針對皇帝本人,而這回,茱莉決定把皇帝的整個后宮都考慮進去……

    皇帝點名要的玻璃鏡子當然是備了一大批,各種型號都有,從最大的穿衣鏡子到安裝在梳妝台上的半身鏡,還有隨時可以折疊的鑲玻璃鏡小化妝盒……這次在數量上加以充分考慮,絕對不會再發生爭奪事件。

    除了鏡子以外,其他玻璃產品也準備了不少:例如精美的玻璃酒具,茶具,以及利用鏡面反射燭光的高檔吊燈之類實用型擺件。龐雨甚至根據錢謙益所介紹的大明宮室佈局,設計出一間完整的書房來,包括案台,桌櫃,沙發,窗簾,以及全套的落地大玻璃窗和玻璃壁燈等等……讓錦衣衛派了幾個可靠的人過來學習安裝,準備到時候搬去紫禁城安裝起來。

    要討好一個家庭,大人固然重要,從小孩子身上著手效果則會更好,這一點茱莉當然也不會忘記。這時候的皇帝子女應該還不多,但在崇禎三年時已經冊封了皇太子,那麼傳說中那位可憐的長平公主肯定也出生了——據明史記載,她應該是皇太子的姐姐。

    所以茱莉為男孩女孩都準備了禮物,給女孩子的比較簡單,無非從“萌萌熊”那邊調來一批布偶玩具萬花筒,都是最可愛的類型……而給男孩子的禮物就要復雜龐大得多:一套完整的兒童遊樂器具,包括蹺蹺板,滑滑梯,旋轉木馬,爬爬屋之類,用硬紙板和軟木製造,包裹以橡膠或皮革,確保沒有危險性。

    此外工業組也提供了幾件特殊的“玩具”,這是一些利用物理規律製作出來的演示性機械:比方說利用慣性和勢能轉換原理,能夠在一條高低起伏的光滑環形軌道上長時間自行滾動的小滑車;利用鐘擺和能量守恆特性反復來回擺動不停的三個並列小銀球;以及一件連錢謙益都給嚇了一大跳的古怪玩意兒:只要搖動轉盤,就會在鑄造成龍和虎形狀的兩個金屬塊之間劈裡啪啦放出雷鳴電閃——其實只是一個簡單的摩擦生電演示器而已,卻把在場那些明朝人嚇得差點沒當場跪下。一個個連連乍舌,都說這東西果然只有真龍子嗣才能玩耍。

    除去后宮的妃子們和孩子們,短毛這邊還特意為崇禎皇帝本人準備了一套禮物——這位歷史上著名的悲劇皇帝最喜歡什麼呢?這個史書上並沒有記載,問那些明朝使臣也都說不知道……或者是不敢說?但有一點卻是可以肯定的:這位大明朝的末代皇帝畢生都在為國家的財政問題發愁。

    於是穿越眾決定送給他的禮物也非常直接:正面刻有崇禎皇帝頭像,背面印有“崇禎通寶”字樣的金幣和銀幣若干,規格與他們先前鑄造的洪武通寶壹圓版相同。

    金幣五百枚,銀幣一千枚,數量不多,但勝在鑄造精美,其中皇帝本人的頭像尤其出色——這次還是由那位以前畫漫畫的小王同志負責錢幣圖樣的繪製,朱由檢的形像是根據大才子錢謙益提供的多幅白描線圖作為底稿,又特意做了點藝術加工——當然是要往好的方面。

    本著“要突出這位皇帝堅毅品質”的要求,王克晨同學模仿了切.格瓦拉那張著名照片的姿勢神態,用上去之後果然效果極佳,用凹凸感表現出的版畫陰影效果令大才子錢謙益都驚呼妙極,為此他還專門畫了好幾幅類似的水墨圖樣,卻怎麼也表現不出錢幣上那種“勃勃英武之氣”,這使得他大感沮喪。

    送上這批錢幣作為禮物當然是有其目地,而且效果立竿見影:本來那個來自南京戶部的官員一直咬定說短毛不能自行鑄幣,但在看到這份“貢品”之後馬上就不再羅嗦了,反而改口詢問能不能互相交流鑄造技術——天曉得皇帝看到這樣的禮物後會是什麼反應。朝中人人知道當今天子性情剛毅,而錢幣上的頭像正是投其所好,說不定這些短毛還真能就此得到鑄幣的特許呢。

    為了避免有人再把“皇帝頭像上錢幣不合禮儀”這類說辭拿出來挑事兒,短毛又額外附贈了大號展覽板一塊,上面貼滿迄今為止短毛所繳獲到的各類西洋錢。金銀銅鉛各類貨幣都有,下面標明所屬國家和幣值——提前告訴對方“西洋慣例如此”,想必能堵住那些保守派的嘴。

    ……凡此種種,光是贈送給皇帝一家子的禮品就裝了滿滿一船,再加上錢大人為朝中同僚們帶回的諸多“土儀”,以及代表團成員們自己購買的貨物……最終代表團不得不緊急要求廣州方面再多派兩艘大福船過來,這樣才能裝得下他們所帶走的各類物品。

    帶了這麼多東西,回去時若走陸路那可有得爬了,安全性也很成問題。所以錢謙益在回程方式上也全盤接受了短毛的建議——全部走海路,直接去天津港口靠岸。前往天津要經過山東叛亂區,依他本來的性子,是絕對不敢冒這種風險的。但眼下,為了自己的政治前途,他老錢也豁出去了!

    大明崇禎五年的一月末,陽曆三月二十,恰好是春分這一天,臨高紅牌港的碼頭邊,三艘大福船披紅掛彩,岸上鑼鼓喧天,舞龍舞獅班子跳得正歡。大明帝國前往瓊州府招撫南海髡人的一干使者在船上頻頻揮手,向前來為他們送行的瓊海軍一干人道別。

    這一個月來明朝使者團在島上和短毛相處極為融洽,感覺壓根兒不像是進了反賊窩,到如今分別時竟然頗有依依惜別之感。不少人都在盤算著下次有機會最好再能來一趟——下回一定要帶足銀錢,從島上販一批貨回去少說也能頂個兩三年開銷。

    “招撫大使”錢謙益到現在還沒上跳板,仍然站在碼頭上與幾位短毛軍的大頭領殷殷話別。這時候的錢某人滿臉紅光,精神旺盛之極,恐怕就連當年初登桂榜,金殿題名之時,也不如今天這般興高采烈。

    ——當然高興了,他錢受之苦心孤詣,幹冒奇險,來到這天涯海角的蠻荒之地,就是為了借助招撫之事重回大明朝堂。比起當初的一介書生,已經品嚐過權力滋味的人,一旦失去自然更加刻苦銘心。到如今,總算大功告成,眼看著又能重新飛黃騰達起來,豈能不樂?
zaq159951 發表於 2012-2-8 19:29
三三十 回北京(下)
想想看,不過兩月之前,他錢受之還賦閒在家,一門心思到處鑽營想要重返朝堂,恰與此時接到朝中好友來信,說南邊正好有這麼個機會……於是在經過一番激烈思想鬥爭之後,自願出山擔任這“招撫大使”。

    但在其內心深處,未嘗沒有一絲忐忑不安的——畢竟那時候“瓊州髡匪”正兇名在外。若非他們東林黨有個內應王介山提供了第一手資料,反复保證說這些人絕對講道理,就算招降不成也不會有性命之危,他一個讀書人可不敢摻和進來。

    最後雖然壯著膽子出發了,但在錢謙益心下也盤算過:此番即使性命無礙,這能夠招降成功的把握大約也只有三成左右——自家人知自家事,就算短毛這邊一切順利,他在朝廷裡還有個死對頭溫體仁呢,屆時肯定全力作梗搗亂。

    後來雙方在海南島上見了面,幾輪談下來,倒是放心了不少。對方果然表現得彬彬有禮,沒想到自己的名氣居然大到連海外髡人都知道。錢謙益是個心細的人,他甚至在心底隱隱有那麼一種感覺:這裡的所有人,包括他們的首領,那位談吐閱歷皆非同尋常的李老先生在內,似乎對自己都有一種特別的尊重?

    安全問題是徹底不用擔心了,接下來便專心於這一次的任務。雖然開頭時有些不順,但雙方很快都各自調整了心態,相當靈活的放棄了那些可能會引起衝突的文字,使得談判一路順利進行下去。

    等到雙方最終談出一份協議的時候,錢謙益已經非常滿足了,他覺得自己在這裡的任務已經圓滿完成。接下來,就要看北京朝堂之上的鬥爭了。

    憑著手頭這麼一份協議書,他估摸著,自己這次的冒險總算是有了五分成算——僅僅五分數而已,那個攔路虎溫體仁還橫在前頭呢。人家堂堂內閣次輔,自己就一平頭百姓,實力差距明顯,雖然到時候會有一幫子故交摯友來幫忙,鬥起來形勢也並不樂觀。

    在整個談判的過程中,錢謙益曾多次為這些短毛的學識和素養所震驚。儘管周晟等人先前曾跟他談起過這方面,但只有在親自接觸過之後,錢謙益才明白,為什麼大明這邊凡是和短毛打過交道的人,都非常肯定一點:這群短毛中任何一個人,甚至包括女人在內,都至少擁有不低於秀才的學識,朝廷要招降他們,給個功名一點都不冤。

    ——對方隨口道出的許多天文地理,新奇見聞就不提了,反正也沒法子證實。可短毛對於大明朝廷內部的情況竟然也表現出一種異乎尋常的熟悉。特別是最近幾年,在朝廷內外發生的許多驚天大事,諸多變化,就是再怎麼精明的人物也會感到眼花繚亂目不暇接,但偏偏在這些短毛口中,也就是那麼輕描淡寫的一兩句話,便將其前因後果,脈絡結局一一析清辨明……幾件完全不相干的事情被他們那麼一說,馬上便串在了一起。許多看起來似乎隱秘非常的陰謀詭計,在短毛這裡卻彷彿掌上觀文一般清楚——就好像這一切都是早已發生過許久的陳年舊事,此時不過隨便說來玩玩而已。

    正是因為有這種說起來似乎不可思議的感覺,他錢某人才試探性把自己的困境在對方面前提了提。本來也沒抱太大希望的,卻不料隨隨便便就得了李老爺子的一句話。就這麼簡簡單單的一句話:溫體仁想要藉助山東事件算計周延儒——卻讓一直徬徨無計,對返回北京頗有畏懼之感的錢謙益面前一下子豁然開朗!

    ……什麼大明次輔,什麼禮部尚書——那個溫體仁現在已經毫無威脅了!

    錢謙益不知道那位雖然自稱是北京居民,但肯定從來沒去過大明京都的李老爺子是如何敢作出如此大膽的判斷。但既然有人提點,他只稍微綜合分析了一下溫體仁這個人的性格,以及朝廷里當前的局勢,馬上就能得出結論:此論可信。

    周延儒這個人可不是什麼好對付的角色,論能力論名望或者論在天子心目中的地位,他都要比溫體仁強出幾條街去,後者想要算計他肯定只能偷襲。趁著周延儒全無防備的時候從背後竄上去一口咬死——就好像當年對付自己一樣。

    可現在,偷襲者既然已經暴露了目標,那就必敗無疑。政治鬥爭乃是非常精妙的藝術,錢謙益甚至不需要讓那位週首輔相信他的言辭,只需要稍微提醒一下對方:這種可能性確實存在,接下來周延儒自然會不聲不響修補好所有破綻。若他作不到這一點,那也沒資格再立於朝堂首位了。

    要修補破綻,就必須儘早解決山東亂局;而要解決山東亂局,他錢謙益手中所掌握的這把短毛牌就變得至關重要了。周延儒是個聰明人,和他之間雖然有些齬齟,卻終究都與東林關係密切,到時候拉上一些大佬說和一下,雙方想必能夠達成一個妥協……

    把握了這條線之後,錢謙益非常興奮的判斷:如果朝中大臣不另外鬧什麼妖蛾子,溫體仁也沒什麼另藏殺招的話,招撫的事情一定能夠辦下來了。而自己藉此機會東山再起的把握,也已經非常大。

    不過他老錢是個謹慎人,這種時候依然保持了一份冷靜,所以估算一番之後,最終確定:這次成功的把握約在八成左右。剩下那兩分屬於天命,人不可逆天麼。

    然而在短毛眼中似乎從來不相信什麼天命之說。按照那位女掌櫃的口氣:你事情沒辦成?那肯定是關係沒疏通到位,打點還不夠——本來有了這八分數,錢謙益本人已經是自信滿滿,準備殺回北京城去了,他相信只要自己再努力一把,复官乃是水到渠成的事情,至於短毛的事情麼,不妨“順便”一併辦掉。

    大明官員做事情很少有不撈好處的,他錢某人也不是那種不近人情,一味清高的腐儒。以前做主考官時座下舉子門生的紅包也拿過不少,但這次他早就拿定主意:絕對不能貪心。如果自己在這裡管不住手腳,回京以後說不定會被政治對手拿來大做文章,節外生枝,因小失大,那可冤枉。

    可他想做一回清廉大使,那些短毛卻還不答應呢,錢謙益不敢收禮的原因對方能夠理解。然而讓錢謙益感到詫異的是,這幫人號稱是海外來客,對於朝廷裡打點送禮這一套似乎比大明本土人士更加精通。

    他原本以為這幫人再怎麼精明強幹,涉及到朝廷內部的人情關係,總要聽他這個大明使臣的安排罷?沒想到人家根本不依賴他,那位趙軍師只要他提供內情,具體該怎麼打點,送些什麼禮物為佳,居然全是那位姓“茱”的女掌櫃一手操辦,自己都沒插嘴的餘地。

    開頭時候還有點傷自尊呢,但在看到了對方准備的禮物之後,老錢馬上閉嘴,再也沒有任何怨言。

    ——開玩笑,不要說談出了那麼好的條件,光是眼前這些新奇禮品,相信足以打動京城裡任何一名大員,估計直接買個招安都不在話下。更不用短毛還把目標直接對準了皇家,天曉得那位女掌櫃以前幹什麼的,一句“討好小孩比討好大人更管用”,讓錢謙益感覺自己這半輩子都白活了。

    而當他拿到一枚準備送給崇禎皇帝本人的金幣樣品時,錢謙益更是心頭巨震——送禮要投其所好這個道理人人知道,可真正能做到的卻有幾人?朝中人人都知道小皇帝性情剛毅,可能夠針對這一點,在短時間內繪製出一幅充分錶現出這一點的頭像,再將其鑄造在錢幣上,這又有幾人能夠做到?

    ——這究竟是一群什麼人啊?

    錢謙益本來還有幾分自傲的,覺得此番招撫,非自己這​​等大才不能為之。但現在卻換了想法——這群短毛本身就可以解決一切,無論誰來操辦此事,肯定都能成功,體認到這一點讓他很是頹然。

    不過換一個角度想,自己也沒必要再作什麼了,這群短毛所求必然能成功。自己這一次是撞上大運了——藉著這批短毛的東風,他的仕途已是一片光明,重新起復的把握已經是十成。

    是的——十成十的把握,哪怕周延儒不同意跟他合作,哪怕溫體仁繼續從中作梗,光憑短毛送上的這批禮品,也足夠了。要知道這些雖然是短毛的饋贈,但到頭來可是都要從他手里送出去的,人家免不了也要承他一份情。就算是皇帝本人,也必然會對自己留下一個特殊的好印象。

    想著回京以後的揚眉吐氣,錢謙益面帶微笑,再次向對面那幾位拱了拱手:

    “錢某此番回京,快則兩月,至多不過百日,必有回音,諸位先生為國效力之時,當不遠矣!
zaq159951 發表於 2012-2-8 19:30
三三一關於穿越人物的知識儲備……
待到那三艘披紅掛彩的大福船在海面上漸行漸遠,送行諸人先後歸還,碼頭上也漸漸沉寂下來。

    不過解席並沒有很快離開,作為內定的山東攻略總指揮官,錢謙益下次再回來他就要準備出征了,​​但老解並不在意這些,此時他只是抱著雙臂,饒有興味的注視著那三艘由於滿載而略顯笨重的大官船。

    旁邊趙立德等幾位參謀組同仁也站在原地,隨口便議論起來:

    “百日之內必有回音……那姓錢的還真敢打保票啊。我計算過了,以這個年代的速度,從這邊就算直接走海路去天津,再從天津到北京,哪怕一般商業貿易,兩頭都不耽擱,來回也差不多要兩個月功夫。他有把握在一個月內搞定大明朝廷?”

    因為以前的職業習慣,趙立德對於此類諾言向來是不怎麼感冒的。再考慮到大明王朝一直以來的拖沓作風,雖然眼下才是三月份,他預計能在今年年底之前把事情辦好就不錯了。

    不過龐雨倒並不這麼看:

    “正常情況下會拖拖拉拉,但現在東林黨還指望著我們幫忙收拾山東亂局,那他們的效率肯定會很高……記得咱們的文史資料上記載,就在今年年初的時候,登州已經失陷了吧?”

    “不但登州失陷,崇禎五年的正月對於大明可不是什麼好日子,大概就在幾天之前吧,好像是正月二十八?明帝國從濟南,保定,天津等地好不容易才聚集起來的圍剿部隊在野戰中被孔有德打的大敗虧輸,徹底失去戰場主動權啦。再過幾天估計連萊​​州就要被包圍。”

    敖薩揚研究那份歷史資料挺深入的,竟然連具體的日期都記得。

    “等到老錢回去的時候,大概正是大明朝廷內部一片混亂的當口兒,他在那個時機把我們這股武裝力量拋出去,相信一定可以起到最好的效果。”

    “哈,咱們運氣真不錯……”

    “不是運氣好,是個戰略方向的選擇問題。如果不是我們預先知道歷史的發展趨勢,選中了千里之外的山東作為大陸攻略的突破口,兩廣福建這一帶一直沒什麼機會的。強行突破雖然也可以,那可就事倍功半了。”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談論得正開心,忽聽凌寧冷冷來了一句:

    “我說,錢謙益返程路上的安全可有保障麼?我記得孔有德叛亂可不僅僅是局限於登州一地,包括海對面的旅順口也有人呼應,渤海灣有一段時間是被亂軍封鎖的。老錢那三艘船又慢又重,萬一被亂軍俘獲,我們一番心血可全部白費。”

    凌寧的擔憂不能說沒道理,其實南海這邊一直以來也很亂,只是前段時間他們為了賺名聲順便撈外塊,短毛的海軍在南海區域開展過“大掃除”,把當地海匪給清理的差不多了,否則錢謙益從江南過來都未必有這麼順溜。

    但大掃除充其量只清理到福建一帶,再往北就不屬於勢力範圍了。浙江江蘇沿海一帶以前是倭寇橫行,到如今稍微好些了,可山東那邊新近卻有正宗的大明水師落草為寇,這時候走渤海灣確實風險頗高。

    但這幾天一直跟老錢混在一起的趙立德卻毫不擔心:

    “沒事,我們早安排好了——錢謙益那種人你們還不知道?對自己的小命可看重得很,若是安全上沒有絕對把握,他才不會那麼笑瞇瞇的貪捷徑走渤海灣呢。”

    ——先前錢謙益在寫信回廣州要官船的時候,也一併要求廣東水師另外派人護送他返程,理由很充足:他的船上有短毛奉送給天子的貢品,若有閃失,廣東一路的海事官員統統要倒霉。於是在派遣兩條大官船過來裝貨之外,廣東方面另外調派了幾艘小戰船作為護衛,只是沒有得到許可,不能在臨高碼頭靠岸,只好在瓊州那邊補給並等待。這邊三條大官船到了瓊州之後就能接應上。

    對付一般水匪海寇,廣東水師的戰艦應該是夠了,但穿越眾這邊是知道山東實情的:孔有德本為東江鎮總兵毛文龍部下,他起兵之後遼東旅順口的東江水師一部也跟著呼應造反,廣東的水師不可能全體出動,光那幾條護衛船,萬一碰上叛亂的大明水師就嫌單薄了。

    短毛的海軍不好出面,於是李老教授用貿易公司的名義,向合作夥伴鄭氏家族發出了文書,請鄭家也派人派船護送大明使團北上,一直送到北京城去。鄭芝龍是個聰明人,他肯定不會在這種時候拒絕短毛要求的。

    此外又讓解席給自己那位“結拜兄弟”鄭芝虎寫了一封私信尋求幫助,最好能親自帶隊護送。以鄭家艦隊的實力,以及鄭芝虎的勇猛,渤海那邊縱然真有什麼海上封鎖線,也必然可以輕易突破。

    “難怪老錢走時笑得見牙不見眼呢,原來一切都給他安排好了啊……這傢伙運氣真不錯,跑這兒來一趟,面子裡子都混上了。這次回去之後只要別犯傻,重新干個三品侍郎估計一點問題沒有。”

    “只要與我們合作的人,都可以得到莫大好處——這樣的輿論傳揚開去,對我們將來在大明官場中的名聲是很有幫助的。”

    旁邊一直沒怎麼說話的李老教授抱著雙臂,最後總結道:

    “而且,對於那些去大陸發展的同志們……開頭的道路想必也會好走一些吧。”

    …………

    打發走了大明的談判使者,穿越眾這邊也開始為進軍明帝國內地做準備。那些計劃要去大陸的人員自然是首當其衝——他們需要接受許多新增的,特殊的訓練。

    “……要注意你們的發報手法,必須是用中指按鍵,用大拇指和食指作為支撐,這樣腕部的動作才會有力,有彈性,發報的速度才能提高……”

    ——講台上,電訊專家張安江老師正在親自上大課,下面一大幫子人聽講。但只要稍微注意一下便能發現,坐在後排的明朝本土學生大都認認真真,不但仔細聽課還努力做筆記,但坐前排的那些正宗短毛大爺們卻有些心不在焉,認真聽課的固然也有,目光呆滯走神的也不在少數。只是因為坐前排不好意思說話或者睡覺,否則估計早開小差了。

    好不容易,一堂大課上完,陳濤稀里糊塗隨大流走出課堂,右手中指依然在神經質的微微顫動——發報課除了理論指導更多是練習,一堂課下來學員們的手指頭都有點抽筋。

    走到廁所門口,卻聽裡面胡凱正在大發牢騷:

    “奶奶的,那幫子想要單飛,獨立跑明朝謀發展的也就罷了,我們是奉命去帶兵打仗的,幹嘛也要接受這種訓練?不是有專門的機要員嗎?”

    “唐隊長的命令:凡是有可能用得上無線電通訊的成員,全都要掌握這項技能……你沒看連張申岳都在接受培訓嗎?雖然他這回壓根兒不打算帶收發報機。”

    似乎是徐磊的聲音……陳濤進去打個招呼,放完水回到教室,卻見龐雨和解席兩人都苦著臉,仍在額外接受張老師的熱心課外輔導——他們兩個手指頭比較笨,直到現在都不能正確掌握要領。

    下一堂課,張老師退下,趙立德穿著一套已經不怎麼合身的舊西裝,神氣活現走進了課堂:

    “咳咳,各位同學們好,下面我們來研究一下密碼學問題……龐同學,解同學,請不要交頭接耳。”

    “奶奶的!”

    “有種你小子回頭別上我的工程課……”

    ——彷彿時光倒流,又回到剛剛登陸,大家“互為人師”的那段時間。海南島這邊是被他們用武力征服了,現代人在這邊橫著走都無所謂。但到了大陸那邊,卻不能像現在這樣肆無忌憚了,這群穿越眾還是有些緊張的。

    他們不知道將來會遇上什麼情況,所以只好在各個方面都盡量做好最全面的準備。諸如無線電的使用,密碼通訊,徒手或器械搏鬥,野外生存與急救……等等,請來通曉這方面知識的同伴上課,各類技能都盡量多學一些,反正“藝不壓身”麼。

    當然,根據各人的興趣愛好以及預定前往地域,每個人鑽研的內容還是稍有差別的——比如說張申岳,他雖然也學了一些諸如無線電之類的技巧,​​但這段時間更多是泡在化學組,鋼鐵組那邊,把從刮硝土到結顆粒的全套土法製作黑火藥技術給摸熟了,此外還包括土法煉鋼鐵,土法製作地雷,土法製造石炮木炮……聽說陝西那邊有石油,他甚至連土法煉油的技術都給研究了一番。

    而準備走文化路線的陳濤則主要是跟在李老教授身邊虛心求教,除了把那本明末歷史資料集給背了個滾瓜爛熟外,又請老教授幫他回憶出不少明末尚未出現,以及清代乃至於民國時期的著名詩詞文章揣摩記憶。順便也和另外幾個同樣想要抄襲納蘭詞或者雪芹詩的同志們劃分了一下“參考範圍”,免得到時候出現撞車事件。

    其中有那麼一首詞,老爺子還特別作出規定:盡量不要用,真到了萬不得已要拿出來顯擺的時候,絕對不能說是本人所作,而必須要老老實實承認:那是咱們那邊的開國太祖爺大作。

    ——畢竟,“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這等文辭,哪怕他們短毛天不怕地不怕,也不敢隨便拿來往自己頭上貼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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