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迷失在一六二九 作者:陸雙鶴 (連載中)

 
jack780111 2009-1-12 17:07:1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42 466190
zaq159951 發表於 2012-2-8 18:23
七八 關于未來的打算
一行人返回到縣倉大院,這里是他們最初的根據地,雖然現在條件正在好起來,幾處新基地都慢慢有了眉目,但終究還這兒最受信賴——圍墻之內就是所謂“綠區”,他們來到明朝后建立的第一個家。許多人,例如龐雨等有擇席毛病的,只有在這里才能安心睡著。

自從十多天前凌晨出發以來,他們還是初次回到這處大院,當初離開的時候院子里一個人沒留,象征性的弄了把小鎖把門鎖住。十幾天工夫,居然也真沒人敢進來——本地老百姓還是挺懼怕這些短毛的。

很多人一回到自己的狗窩立刻就四仰八叉挺尸了,這十幾天可著實把大伙兒都累癱了,尤其從昨天到現在,陸上海上連續兩場大戰,好多人都是整夜未睡,此刻頭一沾枕頭立即打起了呼嚕。

可憐的龐雨卻沒他們這般好命,就因為背了個團隊參謀的名頭,愣是被解席給拉出來,非要一起再去工業區那邊跑一趟,以確定那位嬌滴滴的公主小姐是否被安頓好了。

“哎,那邊不是有老杰克和茱莉他們在處理么,何必自找麻煩。”

龐雨是不大想多管閑事的,他現在非常想念自己親手填充的那個燈芯草枕頭,不過解席這家伙明顯精力過剩。

“就是因為他們兩個我才不放心呢,杰克是個濫好人,茱莉平時倒挺有主見的,可唯獨一聽到貴族兩個字就眼睛發光……那個意大利女人看起來不好對付,怕他們吃虧啊。”

天色已晚,黑燈瞎火的又不敢騎自行車,兩人只好一路晃蕩過去。

“對了,你有沒有考慮過下一步。這一仗打贏了,生存沒問題,我們今后怎么辦?”

解席只是隨口一問。卻讓龐雨眉頭大皺:

“這個話題有點大……要做的事情太多啦。”

“所以才要你盡快理出個頭緒來啊,到時候肯定還是要參謀組拿章程出來的。”

龐雨默然,當初成立參謀組,是為了應對即將到來的戰爭危機。不過現在,雖然迫在眉睫的軍事威脅已經解除,但參謀組肯定不會解散。其地位甚至還會因為這次勝利而有所加強。

所以,正如老解所言,在很大程度上,參謀組的謀劃,將決定這整個團體今后地走向。

“從戰略上說。現在明朝在海南島上的軍事力量基本潰散,如果我們要控制整個海南島,現在正是最佳時機。”

見龐雨不說話,解席就先把他的一些想法給說出來:

“就是我們現在出兵,拿下瓊州府估計也不會有多費力的。”

龐雨搖搖頭:“但那毫無意義。”解席苦笑一下,點頭表示贊同:

“是啊,眼下是擴張的好時機,可我們現在卻沒有能力大擴張,真可惜。”

軍事是政治的延續——兩人都知道這句話。攻占瓊州府乃至于整個海南島并不困難,難得是如何有效管治。眼下他們地隊伍滿打滿算也才兩百多號人。這點人控制一座縣城都挺艱難,要是分散開來那純粹自殺。

更不用說還有幾乎和他們同等數量的外國俘虜,以及更多幾倍的明軍俘虜要處理。

“現在我們不但不能擴張,還要適時收縮。吃了這么大的虧,無論明朝政府還是臺灣島那邊的荷蘭人,都不會輕易善罷甘休地。”

龐雨的顧慮相當謹慎,解席則不太以為然:

“呵呵,太多慮了吧,他們發動這樣規模的攻勢都要用半年。如果想報復。派來的部隊勢必要比這次更多,那需要多少時間做準備?到時候我們的實力又能增長多少?別的不說,一旦老黃他們第三代高爐弄成,用熟鐵制造槍管的問題被解決,各種各樣先進步槍就能出來啦——我們又不缺技術儲備。”

“他們也許會感到害怕,但也要考慮到因為狂怒而更大規模報復的可能性。人這種東西,總是更容易被仇恨所驅使。”兩人一路走一路聊,互相辯駁討論,頭腦高速運轉起來倒也驅除了幾分疲憊。最終得出的結論是:別的事情都可以不管,當務之急必須要擴充人手,建立軍隊——以本地人為主地軍隊。

這個念頭其實從一開始就有人提出過,當初郭逸就是這么主張的,不過那時候條件不成熟,他們在本地人眼中不過是一群匪徒而已。雖然不搶東西不亂殺人,可終究是匪。除了走投無路或者是身不由己的——例如那些俘虜。沒人會去投靠一群叛逆匪徒。

不過現在。在打敗了明軍的正式討伐以后,當地人看他們的眼光肯定會有所變化了。明王朝到現在已經有了幾分末世氣象。雖然在海南島這種地方還顯現不出來,但只要他們這個團體能繼續對本地形成有效掌控,遲早,當地老百姓會把為他們干活看成一條正常出路——工程組的壯大已經體現了這一點。

只要有一支比較正規的軍隊——不必太多,五六百人,一個營的兵力,他們就有信心在這明末亂世的海南島上生存下去。無論明王朝還是西方人,都休想再威脅他們。

一路唧唧歪歪,好容易來到工業區,原以為這邊也象城里縣倉大院那樣都在休息呢,卻沒想到還挺熱鬧——好多人聚集在女生宿舍樓那邊,嘰嘰喳喳,大家對那位突然搬進來地外國美人都很好奇。

老杰克他們居然成功了,還真把那位安娜塔西婭公主給忽悠進了基地,這當然引起了基地中所有留守人員的轟動——盡管大家都能通過對講機幾乎是即時的了解到前方戰爭實況,也預先知道俘虜了一位“西洋美女”,但親眼看到本人,那感覺畢竟是不一樣的。

后來聽肖朗等人介紹,就因為這位公主小姐穿著大裙子不方便走路,老杰克甚至借了悍馬車專程來載她,這可實在有點過份了。只是因為老杰克平時人緣不錯,穿越眾又是頭一回跟真正的西方貴族打交道,而且還是面對一位真正的公主殿下,所以才特別優待一次,允許為她浪費些柴油。

相比之下其他俘虜可就沒這么好命——包括堅決要求跟隨在主人身旁的安德魯船長,以及那三十多號仆役在內,一行人都只能步行前往主基地。一路上,因為那悍馬車開太快,一下子消失在道路盡頭,光憑兩條腿根本追不上。

那位安德魯船長立刻顯得憂心忡忡,反復申明一定會支付贖金,希望這邊能保持所謂“紳士風度”……這邊眾人大致能從手勢和焦急表情上看出他的意思,但因為翻譯不在,也沒法子解釋或安慰,只好任由這個中年男子穿著很不適合走路的高筒皮靴以及緊腿長褲艱難在道路上奔跑,一搖一擺地活象個大企鵝。

好在白燕灘主基地距離港口不算太遠,通行道路也早就修整的平坦堅硬,步行時間不長之后他們便到達目的地,這時候胡雯大姐已經為新來的客人安排好了房間,在翻譯茱莉的陪同下,正在很自豪的帶她參觀房屋,并且向她展示各種現代化的家具,潔具,以及……家用電器!

當龐雨等人來到宿舍樓地一樓起居廳時,那位安娜公主正在望著大廳中央,吊掛在天花板上地一盞枝形吊燈在發呆。這盞吊燈原本是安裝在瓊海號餐廳里的,非常普通地東莞貨,不過放到這個年代,那可就一點都不普通了。

現在基地里安裝的燈具當然都是從輪船上拆卸下來——瓊海號進行戰斗改裝的時候,那些吊燈,壁燈,大玻璃窗大玻璃鏡等易碎易損的器件都被拆卸,后來工程組在修建基地時就盡量將這些現代化產品都給利用上。

燈具有限,大部分是被安裝在工廠里面了,保證生產當然是第一位的。這幢宿舍樓雖說條件比較好,但那也只是相對而言——以照明為例,整幢房子里也就這處起居廳和公用的盥洗間能有比較明亮的燈光照明,其它地方,包括宿舍和走廊等位置,在夜間都只有消防應急燈勉強保持一個基本照度,綠慘慘的光線有時候看起來還挺嚇人呢。

即使如此,對那位十七世紀的西方貴族小姐,卻已經構成了極大沖擊。這位安娜公主非常聰明——她只看一遍就基本了解了大部分普通家具的用途和衛生潔具的使用方法。但是,對于家用電器,卻完全無法理解。

在最初的驚奇詫異之后,這位小姐終于對一直笑瞇瞇看著她的胡雯,茱莉等人說了一句話,而后者立即充滿自豪地把這句話翻譯給大家:

“她說:雖然還不能明白這些東西是怎么回事,但她已經相信我們的誠意。在這里,應該會住得很舒適的。
zaq159951 發表於 2012-2-8 18:24
七九 住宿安排,以及兩位船長的初次會面
作為俘虜,這位安娜小姐其實沒有多少選擇的權力,無論她是真相信這邊確實在優待她,還是僅僅虛與委蛇,她最終都只能同意這邊的住宿安排。

這種無奈在隨后安排她那些隨從的時候更徹底顯現出來——安娜本人受到優待,但她的隨從可沒有,哪怕僅僅出于安全考慮,主基地內也不可能一下子放進三十多號外國人,即使其中一大半是女性。

所以雖然那位安德魯船長竭力爭取,這邊依然很明確的告訴他——除了公主小姐與他本人被允許留在基地內,其他人都只能住到戰俘營去。如果他們覺得單獨留在這里不安全,也可以一起去戰俘營,但沒有第三條路可選。

堅決的態度和困窘的現實讓這對主仆很是無奈,最終還是胡雯茱莉等人出來說情,才勉強讓解席同意給對方增加一個貼身女仆的名額,貴族總要有點貴族的樣子么。

不過女生們很快發現,她們的好心有點作繭自縛的味道——這個女仆的住宿問題也要她們來解決。

本來胡雯已經專門為對方單獨騰出了一間空房,這是很不容易的——小樓規模本就不大,前面一部分屬于醫院,后面宿舍就那么十來間的規模,沒新人進來時都已經是兩人合一間屋了。按照她的想法,這位女仆當然是跟主人住一間屋,用屏風布簾什么隔個小床位就行。

卻不料那位高貴的公主殿下堅決拒絕和仆人同居一室,她的想法卻也很理所當然——這房子大得很呢,走廊里,樓梯肚下面,或者干脆就這間起居廳,隨便找個地方。哪兒不能睡個人去?中世紀時騎士仆從睡豬圈的都有。這時候他們可根本沒什么人權概念。

但這邊的現代姑娘們卻又堅決不肯同意了——半夜三更去衛生間時還要小心翼翼別踩到人?這她們可受不了。可是要對一位十七世紀的貴族小姐說明公共場所不能隨意占用這個概念實在很不容易,茱莉地意大利語應該說不錯了,可費了半天口舌,依然無法消除對面那位美人兒一雙大眼睛中迷茫不解地神情。

只是小事而已,男人們很默契的統統緘口不言,反而都在用一種看笑話的心態瞧著女生團隊將如何解決這個問題。反正宿舍是她們的地盤,,她們說了算。

但他們終究還是沒能看到結局——當龐雨解席等人終于熬不住疲倦找地方去睡覺的時候,以胡雯茱莉蘇暮雪王嬌嬌朱月月為一方,那位安娜塔西婭小姐笑吟吟獨自坐在玻璃茶幾對面的沙發椅上為另一方,雙方還在一本正經地談判著呢——既不是談贖金,也不是談政治,而是關于那位女仆晚上睡在哪兒的問題直到第二天早晨,當龐雨呵欠連天從臨時借住的工棚里走出來時,才聽說昨晚總算談出了一個結果——安娜小姐同意接納一位室友。但不能是自己的仆人。最終是安排了茱莉去跟這位公主殿下同住,而那位女仆則跟胡雯一間屋。

“暈了……這幫娘們兒還真能折騰……”

龐雨老解等人唯有相對苦笑,如果還是他們來談哪兒有這么麻煩,直接一句話同意保留不同意滾蛋不就結了,非搞這么多破事。

至于那位安德魯船長,倒是挺好打發的,直接安排他跟老杰克擠一間屋就行。雙方對這項安排都挺滿意——老杰克很高興能遇到一個西方同胞,至于那位船長,他顯然對一個歐洲白人怎么會跟中國人混在一起極感興趣。努力想要從杰克這里打聽消息。

和他多才多藝的女主人不同,安德魯船長不會說英語。但杰克本人卻稍微會一些拉丁語——學西醫的人肯定要看拉丁文原版著作,就好像學中醫肯定要去翻線裝書一樣,所以雙方勉強能交流。

在戰斗之前,參謀組曾經擬訂了不少計劃,也考慮過這場戰斗獲勝之后他們該干些什么。什么趁虛出兵攻占瓊州府;或者向西,往昌化縣去搶石碌鐵礦……等等,都考慮過。因此老解才會催促龐雨拿出具體行動計劃來。

不過真正落到實處,穿越者們在戰后首先要操心的一件事情卻是所有人事先都沒想到過的——打撈沉船。更具體一點:打撈沉船上的物品。

那兩艘荷蘭人地Flue帆船。一艘被撞沉在紅牌港海灣內,另一艘也在距離海岸邊不太遠的地方被燒沉。船體本身已經被徹底破壞不能用了,但上面的物資卻還很有搶救價值——木材,纜索,帆布和金屬件等等,這些東西完全可以被再利用,趁著泡水時間還不長,要盡快打撈出來。

所以此后幾天,工程組,軍事組,以及那些西洋俘虜的主要工作都是打撈沉船。在紅牌港內的簡單些:用小舢板配合大木桶,船員們反復潛入水下,把連在木桶上的繩索綁住物品,一批一批拖上岸去。

至于外面那艘,可就不是光靠這個年代的技術所能打撈的了。經過商量以后,大家決定——就讓瓊海號上存留的最后一批柴油為此發揮余熱吧。輪船上有一套潛水設備,修船底用地;再借助船上的電動馬達和氧氣泵等設施,應該能勝任打撈工作地。

那位安德魯船長有幸登上了瓊海號進行協助,因為穿越眾需要一些熟練水手充當潛水員去進行水下操作——水下操作對體力的要求非常大,此外在已經崩壞了的Flue船內部行動,如果不了解這種船的構造就非常容易出事,危險性很大,所以才想用西洋水手。

這艘大鐵船對那些十七世紀水手們的吸引力怎么形容都不過份——老杰克這邊才剛剛露出一點口風,那些西洋俘虜就鬧翻了天,包括安德魯船長在內,那艘安娜公主號上的所有船員都非常樂意登上瓊海號來干小工,哪怕讓他們做最低級的奴隸水手,天天頂著大太陽刷甲板都愿意。

不過,出于安全起見,軍事組只給了他們十個上船名額。結果安德魯理所當然的占據了第一個位置,而其他九人也都是公主號上地高級海員,以至于港口內部打撈事務幾乎無人負責。到最后,負責人力調派地阿德不得不威脅說:如果港口內打撈做不好,你們這些老外誰都別想上船!

于是安德魯船長就硬逼著他的大副和三副輪流負責港口內部打撈(倒霉地二副被炸死啦),他自己卻堅持一定要留在幫工隊伍里。出發那天,這位西洋船長幾乎是用顫抖的雙腿,慢慢爬上了瓊海號的金屬舷梯……

上船后第一件事當然就是拜見船長,這在西洋船上似乎是非常重要的禮儀。不過,當年逾四旬的安德魯看見瓊海號的船長居然只是那個還沒超過二十歲的毛頭小伙兒時,他伸出去的手一下子僵在半空中了。

好在現代人都很熟悉握手禮節,小黃有些靦腆的與這位西洋前輩握了握手——無論從哪方面說,這確確實實是一位前輩。反而是安德魯有點不太情愿的樣子,他大概覺得對方是在戲耍他,故意找個見習水手來接受他的敬意——他認識黃曉東,先前用小艇接送過自己的。可他無論如何都不敢相信,這艘打殘了安娜公主號的鋼鐵巨船,竟然會由一個這么年輕的小家伙來指揮。

只是等開船以后他就不得不相信了,因為黃曉東親自掌舵——見習水手絕不可能有觸摸到舵輪的機會。這小伙子就算不是船長,身份也肯定不低。

當瓊海號拉響長長汽笛,開始可能是它生平最后一次航行時,那些西洋水手無不在船頭船尾興奮的大跑大叫。大家伙兒并沒有阻止這些出格舉動,對這些西方海員的興奮和驚奇,現代人還是比較能體諒的。

“現在對他們寬松點好了,將來我們還要向他們學習操作帆船呢。”

這是參謀組全體成員的共同意見,瓊海號雖然先進,可眼看就沒燃料了,以后他們在海上的發展,很可能是要寄托在這群老外身上的。

安德魯一直待在駕駛室內,他非常仔細的觀察黃曉東所有動作,試圖從中找出這艘鋼鐵大船不靠帆不靠漿卻能飛速移動的秘密。他原以為親自來船上看著就能了解一切,而現在,他的疑惑反而越來越多。
zaq159951 發表於 2012-2-8 18:24
八十 “大炮一響,黃金萬兩”
連續半個多月,工程組和海員組同志們沒日沒夜,天天泡在海上,充分體驗了一把海中尋寶的樂趣。

安德魯船長和他的部下們始終對這艘大船保持了高度興趣,和日后那位著名的法國皇帝一樣,他們怎么也想不通為何這么一大塊鋼鐵居然能浮在水面不下沉。不過因為杰克和茱莉不經常上船,雙方交流比較困難,他有再多的問題這邊也無法解答。

而且負責船上安全保衛工作的王海陽始終對這些老外深具戒心,一直禁止他們下輪機艙,這些老外看不到那些機器,當然更無法理解輪船的動力從何而來。

倒是黃曉東對這些人頗為友善,因為他們表現的很勤快——只要一空閑下來就主動擦洗甲板,欄桿,舷梯各處,這十幾天下來,本有點破舊的瓊海號居然被收拾的干干凈凈,纜索錨鏈一圈一圈都盤得整整齊齊,這方面現代人可就遠不如那些老水手了。

本著勤儉節約精神,大伙兒把所有能摸到的東西統統撈了上來,到后來甚至連兩艘荷蘭船的殘骸都給拖到了岸邊。反正瓊海號的發動機功率足夠,噸位也足夠大,那兩艘荷蘭船不過幾百噸,又已經碎裂成兩三塊,用浮桶吊起后拖在船尾,很容易就拖上了岸。

都是些極好的木料,其中居然還有東南亞特產的紅木——占據了印尼的荷蘭人連修理船只用的備材都這么奢侈。不過由此可見,在這個時代的雅加達,所謂“巴達維亞”那一帶,紅木還很充裕。

“用來打家具倒不錯……”

在拆解這些沉船遺骸時,不止一個人這樣念叨過——那可是正宗的印尼紅木家具,還是整塊板材制作,跟現代家具店里頭用一塊一塊小木頭拼起來的不可同日而語。

而比木料更能吸引眾人眼球的。則是從海底打撈上來地二十多門青銅火炮,雖然在現代人眼里這種火炮早就老掉牙了,但在明朝人心目中,這可是不折不扣的大殺器。

明薊遼督師袁崇煥的成名之戰——寧遠大戰中。號稱炸傷了清太祖努爾哈赤,并且致其死亡的那些“紅夷大炮”,其實只是葡萄牙人從澳門港外擱淺地一艘英國巡洋艦上拆下來的十八磅長艦炮而已。

就這種二手貨,后來居然還給天啟皇帝封了個什么大將軍,這一時期。整個明朝疆域,只有兩處裝備了這種武器——北京城有二十門。關外寧遠十門。

然而眼下,在海南島小小的臨高縣城外,四門同樣規格的磅青銅炮卻隨隨便便被扔在沙灘上,這是兩艘Flue船的船首炮。此外還有一些九磅側舷炮和十二磅船尾炮,以及許多粗大笨重地火繩槍。

這些東西引起了本地老百姓的極大興趣,每天都有好多當地人跑來看熱鬧。后來龐雨他們干脆專門收拾出一間棚子,把這些槍炮都架起來,連同打撈上來地東印度公司旗幟,荷蘭士兵的制服之類,搞了一個展覽館——不收門票,免費參觀。

在當地人看來,這幫短毛抗拒官兵固然大逆不道,對付紅毛倒是挺大快人心的。就連那位程葉高縣令都不顧“病體”。幾次三番地跑來觀看這些戰利品,還與李師爺嘀嘀咕咕商議要如何寫一份文書送到府城去——他現在也想開了。那邊怎么看他已經無所謂啦,只要自己一天還坐在縣衙大堂里,這臨高縣城就還是大明朝管轄地。

“大炮一響,黃金萬兩——這話還真有幾分道理,哈!”

翻閱著新近統計出來的打撈物品清單,就算是徐惠這樣一貫冷靜地工程師臉上也禁不住顯出幾分笑容。

十幾天的打撈工作可算是大豐收,除了先前所述木材和軍械,他們還獲得了大批航海用的器材器件,光帆布就有好幾百平方,以及大量纜繩,桶材,金屬備件等,倉庫里都放不下,以至于工程組不得不緊急在沙灘附近起了幾座大棚,臨時堆放這些物資。

此外,兩口小而精致地木頭箱子被單獨放到大家面前,這是從兩艘荷蘭船的船長室中搜尋出來——這個年代可沒什么銀行保險箱,每個船長的冒險積蓄都是隨身攜帶。安德魯和他手下的老海員們都知道這種“船長的手提箱”意味著什么,一下水就專門先把這兩口箱子給撈上來了,然后很誠實的交到穿越眾手里。

“猜猜看,里面會是什么?”

解席笑瞇瞇詢問大家,但他并不指望有人回答,而是拿起一把斧子直接砍掉了箱子鎖頭,然后一把掀開箱子蓋。立刻,所有在場的人,無不發出一聲驚嘆——

黃金!箱子里面金燦燦的,都是黃金。

大部分是各種金幣,什么英國地皇家玫瑰,法國地金路易,西班牙的皮斯托爾,荷蘭地杜卡特……等等,大部分現代人都不認識這些錢幣,但他們只需要知道:這些都是黃金鑄造,這就足夠了。

此外還有一些金制的飾物,其中不少明顯是中國風格的金首飾,上面甚至還隱隱帶著血跡,也不知道為了這些金子,那些海上馬車夫們做過多少罪孽。

不過現在都無所謂了,這些財富最終還是回到了中國人民的懷抱——嗯,至少是中國人民的代表手中。

“發財了發財了!”

小伙子葉孟言興奮無比,眼睛里除了黃金大概什么都看不見了,旁若無人就朝那箱金子伸出手去,不過那對爪子立刻被解席“啪”的一巴掌打開。

“干啥呢你!”

“呃……”

小葉愣了愣神,之后才怯怯說道:

“我們把這些金子分掉吧,每個人都有份……我也應該有一份的,對吧?”

“然后呢?你是指望拿了金子回家娶媳婦,還是去明朝哪個地方買塊地作土財主?”

凌寧面帶譏諷的笑道,又看到其他人嘲笑的眼光,葉孟言這才想起:眼下這處境,就是有金子也沒處花去。

看見小葉很郁悶的訕訕退下,龐雨和后面老李教授輕聲商議幾句,然后便站起來:

“大家也不必沮喪,這些黃金確實是屬于我們大家共同所有的,現在暫時還用不上。但今后遲早有一天,咱們現在這種原始共產主義狀態會被打破,每個人都將擁有自己的私有財產。到時候這批黃金連同其它戰利品都會被分配給大家——平均分配。”——

當初這兩口箱子一送過來,光掂掂份量就知道里面是什么了。為此參謀組全體成員和李教授,唐健等人專門召開了會議,大家重點商量了今后的利益分配問題。

他們這個團體走到現在,就好像一家公司,已經度過最初的艱難時期,漸漸有盈利出來了。而利益分配問題,歷來是一個團體內部關系處理方面的重中之重,如果這方面處理不好,哪怕再怎么強大優秀的團隊,也肯定會分崩離析。

對于參謀組和這個團體中其他有識之士而言,得到這些黃金未必是一件好事,這些金子太耀眼,太眩目,一下子就把所有利益關系都赤裸裸暴露出來了。而瓊海號上的成員們,自從來到明朝以后,正如龐雨所言,還處在一個相對“原始共產主義”階段,除了穿越前各人攜帶的私人物品是明確歸各人自己支配外,其它繳獲物資或者是公共生產資料,都還屬于集體公有。

嚴格說起來,“瓊海號”這艘輪船本身是屬于黃曉東所有的——他老爸是船長,還是輪船的承包人;而王嬌嬌理應是悍馬車主——如果算她繼承了男朋友“遺產”的話;此外還有吳南海的植物種子,王若彬的槍械作坊,林漢龍他們攜帶的發電機組……這些統統都被共產了。

所以,如果真要談到分配,那么現代社會中通常習慣的按勞分配按資分配肯定不可行了——如果這些東西算固定資產,那么其他人的歷史和專業知識又該怎么算?在這個團體中也許并不是每個人都同樣重要,但大部分人,都有其不可替代的重要性。

“一個好的分配制度,必須是要所有人都能真心接受;必須是能激勵大家的積極性,促使大家更努力去爭取利益而不是相反;必須要能讓我們這個集體更加團結友愛,而不是相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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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一 真正的有錢人!
解席這家伙畢竟是開過公司的,他所提出的這三項分配基本原則得到了與會眾人一致贊同。而考慮到各人情況的復雜性,到最后,參謀組會議作出決定:在沒有所有人都同意的,更好更公平的分配方式前,先采用平均分配原則。

此刻,龐雨就代表參謀組,正式將這條分配原則向穿越者全體大會提出來,以這條規則作為底線,今后再有類似的內容,也都將同樣處理。

沒人反對,這里大部分人都是在社會主義制度下成長起來的,對于平均主義和大鍋飯,雖然嘴上說起來有點看不起,但真正涉及到切身利益了,卻還是這種方式最能接受。

于是,借助這兩箱黃金的力量,穿越眾全體大會最終通過如下決議:

瓊海號輪上的一百三十九名現代來客,無論他(她)貢獻如何,能力如何,都將平均分配這個集體所獲得的所有利益,所有人享有同樣權利,無論經濟上,還是政治上。

在兩箱黃金之后,又搬上來一個大木箱,里面也是錢幣——各種各樣零散的銀幣和銅幣,同樣是萬國錢。什么荷蘭的埃斯卡林,西班牙的比索,法國的埃居……等等,甚至還有中國的萬歷通寶,真是什么國家的都有。

這些是從兩艘船上各個艙室中翻撿出來,想必是屬于水手們的私藏。藏的地方是五花八門:有藏在地板下面的,有藏在櫥柜暗格地,還有塞在門縫夾層里……只可惜最終卻碰上連船板鐵釘都要的家伙——工程組把整條船都給拆了,于是這些小秘密統統暴露出來。

不過大家剛剛才看了滿眼的黃金。對于這些銀幣銅子兒都不太感興趣了。除了李教授和老杰克這兩個有收藏古錢幣愛好的,其他人只是略看一眼便丟到一邊去。

“還有沒有!還有沒有!”

一幫小伙子興致勃勃,那架勢讓龐雨想起以前在游戲中熬夜開荒,四十人千辛萬苦打掉BOS以后大家聚在一起等著看掉落……和他同樣感覺的顯然不在少數,郭逸就直截了當表達出來:

“荷蘭人還掉了些啥?”

“干,還真以為是刷副本啊。連船板都拆了,還指望剩下什么……嗯,還有二百一十七點五具尸體要不要?就埋在沙灘邊上!”

負責統計數據的前注冊經濟師林峰同志很沒好氣地回應道,因為唐健要求他把尸體地數量也統計出來,他不得不戴著三層口罩蹲在尸堆里數了好幾天斷胳膊爛腿。不過這家伙也是夠死腦筋的——因為數出來的大腿是單數,他居然正兒八經在尸體數量欄中填了個零點五……

但解席卻意猶未盡的點點頭:“確實還有……兄弟們,兩條沉船只是我們此次收獲的一小半而已。另有一件最大的戰利品,就停在沙灘那邊呢!”

老解一句話讓大家再次高興起來,俘虜了那艘大船之后只有少數人匆匆上去過一次,大部分人還不知道那艘船上究竟有些什么呢。

“這么大一條船,又是完整繳獲的。里面肯定有不少好東西吧?”

不止一個人這樣憧憬道,但隨后,這幾天一直負責檢查那條大帆船地王若彬就給了他們當頭一棒:

“很遺憾,兄弟們,這雖然是一艘EastInaman,載重量高達一千一百噸,按理說應該是當今世界上最大最好的商船,但這條船卻是個例外。”

“什么意思?”

面對眾人的質疑。王若彬兩手一攤:

“這不是一條商船——船尾后艙裝修的超級精致就不說了,這條船的淡水艙,糧倉以及水手居住艙也都特別寬大。甚至還有個酒窖……這些都不算什么。我以前玩過好多中古船模型,但還是頭一次看見這種布局:這條船地中艙甲板下面,居然專門設置了一座馬廄!”

大家伙兒面面相覷,只有吳南海充滿希望的問了一句:

“有馬沒有?”

“沒有,但在后甲板上停了一輛超豪華馬車……眾皆無言,過了好一陣子,才由胡雯代表大家提出共同的疑問:

“那……這到底是一艘什么船?”

王若彬想了半天,才很不自信的給出了一個答案:

“我想應該算是一條……游艇吧?載貨艙很少。大部分艙室都用來保障船員生活條件……不是客船就是游艇啦。”

眾人再度陷于石化中。看大家都一臉土包子模樣,解席禁不住嘖嘖嘆息:

“瞧瞧。有錢人!這才叫有錢人啊,十七世紀就有超豪華游艇……靠!哪象咱們,到二十一世紀都不敢想有自己的游艇……”

“既然這么有錢,船上總有些好東西吧!”

胡凱很不甘心的問道,王若彬聳聳肩膀:

“貴重的東西倒是有一些,不過主要是藝術品……龐雨你來說吧,這方面我不太懂。”

“我們在那位公主的客廳和臥室內發現不少藝術大師地作品,其中包括了文藝復興三杰:達.芬奇、米開朗基羅和拉斐爾,此外還有提香,馬薩喬,魯本斯……我甚至還找到一副倫勃朗的作品,這可不容易,這時候他好像還沒出名呢……”

龐雨正在興致勃勃如數家珍的時候,旁邊石醫生很郁悶地來了一句:

“這些東西能值多少錢——在這個年代?”

“呃……”可憐的建筑師一下子卡殼,愣了好半天才回答:

“說實話……這些藝術品的珍貴,也就咱們這批人最清楚。其中有些大師的作品,是要在很多年之后才會被世人承認其藝術價值的……”

“也就是說現在這些東西賣不了幾個錢?”

“也不能這樣說,拉菲爾和米開朗基羅的作品在本時代就已經很受人追捧了,當然,要到歐洲宮廷中才會有市場……”

“可在明朝人眼里這些油畫一文不值,我們又不可能跑歐洲去賣畫。”

王海陽很沒好氣的一揮手:

“還有其它收獲沒有?這么大一條船,總不可能一點好東西都沒有吧?”

“那……也就是一些通常海船上的東西了:四十五門青銅艦炮,一百六十二支火繩槍,兩噸多地火藥,大批魚干和肉干,粗麥面粉……哦,對了,還有七十五桶麥酒和葡萄酒,意大利和法國產地。”

旁邊林峰核對著統計記錄一條一條念出來,這些東西如果先前報出來可能還會讓大家高興一下,不過現在,在看到了那兩艘荷蘭船的收獲之后,大伙兒地胃口都被吊高了。

“怎么會沒有金銀財寶?那妞兒不是自稱什么公主嗎?”

葉孟言上竄下跳,龐雨則哈哈一笑:

“別忘了,在我們那兒,越是有錢人家,家里越不放現金的——不過也有可能:這船上還有什么藏寶密室之類,我們沒能找出來。”

“肯定有的!肯定是他們隱瞞了!要不咱們去拷問一下那小娘們兒?”

魏艾文也跳了出來,一臉的殺氣騰騰——這小伙子自打從明朝人手中死里逃生之后,感覺剽悍了不少。

不過當他看見對面杰克.漢德森臉上的怒意之后,剛才的剽悍一下子縮了回去。

“我也就這么一說……還是你們決定……”

小魏灰溜溜縮回到人群中去,這時李教授慢悠悠站起來,咳嗽一聲。微微笑道:

“東西么,繳獲了也就算戰利品了。不過對于人,咱們還是應該客氣一些,畢竟我們這邊是禮儀之邦嘛。況且,比起這個時代的歐洲人,我們是現代人,文明程度要比他們高多了。”

“關于那位安娜小姐,我們需要了解的情報多著呢,可遠遠不止這一艘船那么簡單。”

解席也站起來,臉色嚴肅的看著眾人:

“一條歐洲的頂級豪華私人游艇為什么會跑到南中國海這一帶來;現在歐洲那邊的具體情況大致是什么樣;德意志三十年戰爭打到什么地步了;還有她一個天主教大家族的小姐,怎么會跟新教徒混一塊兒……這些信息可比什么金銀財寶重要得多!
zaq159951 發表於 2012-2-8 18:24
八二 一群十三姨……
之所以現在沒急著跟她交流,一方面是最近太忙,大家都抽不出空。另一方面,參謀組是打算先晾上幾天,讓這個傲氣十足的洋妞兒體驗下電氣化生活,借助現代技術震一震她,這樣以后談判的時候可以占據一些心理優勢。

“所以……”

解席最后正容宣布道:

“安排這個女人住到我們內部基地來,確實是一件比較冒險的事情,但也是不得已而為之,所以要請大家共同配合——不能傷害她,這是基礎。但也不要跟她多羅嗦什么,和這個女人的一切交流,都必須由我們參謀組來主導。”

這最后一句話并不僅僅對茱莉和杰克兩人所說——那妞兒會說英語,而拜偉大祖國的教育制度之賜,這里的大部分人,多多少少都能說上幾句英語。

雖說十七世紀的古典英語和現代英語其實已經有非常大的變化,但畢竟是同一種語言。慢慢摸索,還是能夠互相理解的。

不過這邊的現代人能夠遵守參謀組的要求,對方那兩位卻完全沒這自覺——安德魯船長也就罷了,這些天一直在船上配合打撈工作忙得要死,一時還想不到太多。而那位安娜公主,雖然看上去是一位嬌滴滴貴族小姐,卻似乎比她那些海員下屬們更能適應環境。很快,便展現出精通交際,長袖善舞的派頭來……

就在這次會議開過之后沒多久,某天龐雨因為有點感冒,去基地醫院找老石他們開些藥,經過女生宿舍門口時,卻突然被跳出來的朱月月攔住:

“龐雨龐雨,你看我象不象黃飛鴻里的十三姨?”

只見朱大小姐全身上下竟然穿了全套西式裙裝,手里還拿了一把花陽傘,看起來還真有油畫中的幾分西洋仕女派頭。

龐雨一愣,說實話朱月月的身材稍微瘦了點,穿那位安娜小姐的衣服不太貼身。不過自從上次挨過批斗以后,他牢牢記住教訓——絕不和這幫女生唱反調。所以……

“啊,挺好。蠻象的。”

隨口敷衍過去,正要抬腿趕路,前面卻又冒出一個。

“那我呢?那我呢?”——

蘇暮雪也穿了一套西式女裙,連同頭上絲綢帽子。手中花邊雨傘都是一個色系,顯然也是一整套。

“又是一個十三姨……哇,這么多?!”

……前面草坪上,十幾個現代女生竟然全都穿著各式各樣的西洋古典裙裝招搖過市,得意洋洋向每一個經過的同伴盡情展示自己的風姿。

不得不說,女人地容貌還是很需要衣裳來襯托的——大家相處這么久,本來相互之間對于相貌早就達到了熟視無睹的地步,而現在一換衣服。又稍微化了點妝,居然讓龐雨頗有眼前一亮地感覺。

和他同樣感覺的看來不在少數,草坪上已經有一大群男生圍在這里湊趣。大家紛紛找出各自的照相機噼里啪啦大拍特拍。有戀人關系或是正在追求中的更是加倍努力,奉承贊美之辭不絕于耳。十三姨檔次已經太低。老解就很肉麻地把茱莉吹捧成了奧黛麗.赫本第二,雖然明知道只是無恥的諂媚,卻依然讓后者眉花眼笑,很是賞了幾個媚眼。

而那位安娜小姐,則是最引人注目的中心。此時老杰克正在給她拍照。杰克.漢德森平時挺正直一小伙子,也不象這邊某些色狼看見漂亮女生就口花花,但此時他臉上卻眉飛色舞,辭不絕于口。顯得極為激動。

也難怪他這么興奮——杰克這個西方人的愛好就是一切美好事物。他之所以癡迷中國古典文化,就是因為他覺得美國社會已經太現代。喪失了很多傳統的,美好的東西,只有到東方來尋覓。

然而眼下,卻有一個活生生的,真正代表西方傳統美學的形象展示在他面前——雖然是生平第一次面對照相機鏡頭,但那位十七世紀大小姐地表現卻堪稱完美無瑕,一顰一笑,一舉一動無不優雅大方,充分展示出極好的貴族風范。

幸虧在現代女生這邊,卻也有一位王嬌嬌能與她相匹敵,讓在場的中國人們不至于太嫉妒——這人長得漂亮果然就是天生地衣服架子,不管穿什么都好看。王嬌嬌身邊從來不乏追求者,這時候大學生李啟含也同樣手捧照相機,望著對面那位難得對他展露笑顏的美人癡癡發愣,直到美人有些不耐煩地哼了一聲,他才想起來——對方的笑容不是對他,而是對著他手中的照相機!才連忙動手拍攝。

若論風度儀態,一位現代空姐肯定不足以和古老貴族世家從小培養出來的淑女相比,不過王嬌嬌以前經常面對這種場面,在攝像機鏡頭前面表現得非常老練,隨便擺出幾個現代模特姿勢,果然就立刻反襯出那位安娜小姐的動作有些僵硬了。

對方馬上發現了這一點,也有意無意地加以模仿,不過畢竟,現代模特兒很多撓首弄姿的動作,一位古典貴族女孩肯定做不出來,就好像她端坐或站立姿勢中的優雅風度王嬌嬌也同樣學不會一樣——這兩個女人時不時都在偷偷觀察和學習對方的姿態,有時候目光撞到一起,則會相視一笑,但在空氣中,卻已經隱隱約約有某種不安定地因子在聚集……

美女之間,果然是不可能有真正地友誼不過在場的男人們誰都沒注意這一點,他們都在忙著大飽眼福,同時盡量多拍一些照片,把這一瞬間地美好永久留存下來。

龐雨也不例外,搞建筑的人多多少少都懂一點攝影,在構圖布局方面這兩者是相通的。為了提高自己在女生團隊中的聲望值,龐雨很熱情替所有女生都拍了一張古典彩妝照,只是當他發現胡雯和馮宇飛這兩位大姐級別的女士居然也都穿了一身西洋裙裝時,還是禁不住表現出了驚詫之色。

“真是一人一套?這丫頭有多少衣服啊?”

旁邊林峰正好經過——他負責統計這次繳獲物資的。

“三十大箱——這還光是衣服。”

“這些東西不都算繳獲么,怎么還能由得她隨便送?”

旁邊聞訊趕來的王海陽很是不滿,在他看來這些一切繳獲都要歸公,而那西洋女人眼下的行為顯然是在拉攏腐蝕團隊成員。

林峰兩手一攤:

“這不是老李教授和你們參謀組的建議么——允許那位小姐保留生活所需的行李物品。”

“所謂行李物品不是規定好的么——無非服裝鞋襪毛巾被褥之類啊!”

龐雨愕然,連壁畫和小擺設這些都被收繳,他覺得自己考慮的已經很細致了。

然而林峰卻給他當頭一棒:

“沒錯兒,光是服裝被褥絲織品……我們這邊抽不出人力,那三十多仆人整整搬了四天!”

當林峰指著宿舍旁邊一座倉庫,說里面滿滿一屋子都是那位安娜小姐的“個人行李”之后,自詡小諸葛算無遺策的狗頭軍師終于呆掉了。

“……我們可不知道她的衣服鞋襪有那么多。”

龐雨只能如此無辜且無力的為自己辯解。

“要不……咱們再收繳她一次?光給她留些內衣好了,反正這邊天氣熱,大衣服也穿不上。你們看王大美人都流汗了……”

農業組張宇不知何時冒了出來,一雙小眼睛閃閃發光,不知道又在打些什么齷齪主意,不過大家只是隨便看他一眼。

“你去跟杰克醫生說這話吧,我們會讓石大夫為你準備好繃帶和夾板的。”

望望老杰克那一米九零的大個頭,張宇嘿嘿一笑:

“玩笑,開玩笑而已……大家伙兒可別到處亂說啊。”

這邊眾人也只是呵呵一笑,張宇人不壞,就是嘴上缺個把門的,說話不分場合。所以正好走來的唐健只是瞪他一眼,對他的發言只當沒聽見。

“算了,本來那整條船都是她的,我們已經沒收了大部分,留些衣服什么也無所謂。”

同樣是軍人,唐健就比王海陽要理智得多,也更寬容一些。

“現在咱們已經不太好動她了。這丫頭夠聰明,這么短時間內就在我們內部找到了保護人。現在,我們和她的關系,不完全是敵我矛盾啦。”

望著那邊言笑熠熠的杰克和茱莉等人,龐雨長長嘆息道,唐健回頭看他一眼:

“你們參謀組打算什么時候著手跟她談判?”

“嗯……還需要一點時間,老李教授,凌寧和我打算多搜集一些歷史資料,這樣在談判時手里底牌多一些。”

“盡快吧,這個女人不好對付,時間拖得越長,我們內部的分歧就會越來越大。
zaq159951 發表於 2012-2-8 18:24
八三 俘虜交接
唐健的想法不能說沒有道理,不過接下來的一段日子內,參謀組的主要精力卻暫時無法再顧及這些老外,因為他們要處理那些明軍俘虜的事情。

對于數量幾乎達到上千的明軍俘虜,穿越眾從一開始就沒打算留用。他們手里沾染那些人的血太多啦,心里多多少少有點陰影的。而且數量也太大,無論那些戰俘心里怎么想,他們這邊始終擔心著對方會報復。

原來是打算等戰場收拾完就把人都放掉的,不過因為又俘虜了一批老外,需要一些本地人來做看守,故此臨時挑選了一兩百名沒有受傷或者傷勢不太重的明軍進入臨高縣城,在張陵張汝恒千戶統領下,與那些外國水手形成平衡。

而其他大部分受傷比較嚴重的俘虜都被留在了戰場附近,在經過一些基本包扎以后,他們被安置在臨時性的窩棚中。這里的條件當然很差,每天都有人死亡,但這也正是穿越眾不愿意把這些傷員帶回臨高的重要原因——他們不想在自己居住的縣城附近埋葬太多尸體。

前些日子,外國水手們被派往海邊打撈沉船寶藏,而明軍俘虜的主要任務就是到這里來照料他們的同袍。人手和藥品都明顯不足,就算把繳獲輜重里所有外傷藥材都用上也不夠——明軍的后勤保障還主要集中在糧食軍械方面,對于藥品儲備似乎并不重視。

唯一可以充分供應的,只有濃鹽水和煮沸消毒過的繃帶,另外化學組提供了一些土制乙醚,利用這種其實并不適合人體的麻醉劑,石亦生和汪大林他們帶著一群本地幫手。在這短短十多天內作了上百起截肢手術,平均每人都鋸了十多條胳膊大腿,時時刻刻都能聽到從營地里傳出的慘叫與痛哭之聲。以至于到后來連本地人都不大敢靠近營地了。

那位張陵千戶一直在這里幫忙,他對于自己地手下顯然十分愛護,有好幾次幾乎是跪下來哀求石醫生別鋸傷員的腿或胳膊。但后者的臉色始終冷酷無情:

“如果不把已經腐爛地肢體切除,他的全身肌肉都會慢慢被疽菌吃掉。要腿還是要命,自己選,現在可沒時間等你們磨蹭。”

以張陵的功夫,大概一只手就能把老石放倒,現在也沒什么人監視他——實際上整個傷病營里面都沒人攜帶武器。但正如阿德所觀察到地:張汝恒這個人非常理智。只要老石他們切切實實是在挽救傷員的性命,他就不會輕舉妄動。

后來幾次,張汝恒甚至不得不親手替部下做截肢手術,因為醫生實在太少——連老滑頭這種以前只干過幾次煽牛煽馬活計的業余獸醫都被拉上手術臺充數,練過武的張陵干這事兒手還比他們穩一些。

這么拖延了十多天之后,該死的都死得差不多了。剩下不少人雖說缺胳膊少腿,但一時半會兒倒也也死不掉,差不多能夠被移動了。參謀組這邊估摸著應該可以把人打發走了——每多拖一天。這邊都要耗費大批糧食物資養著他們,實在不劃算。

張汝恒張千戶再度被派往澄邁縣做交涉,要澄邁縣把上次搶去的那個通信站里所有現代物資都交還回來,作為代價,這邊將釋放全部地重傷員俘虜——是全部!

澄邁官員顯然不可能拒絕這樣的條件,雙方很快再度達成協議。幾天之后他們派了十多個挑夫把那些交換機蓄電池之類裝在籮筐里送了過來,機器確實一件沒少。就連張老師他們吃的現代食品包裝袋垃圾都被送回。只唯獨缺了一樣——魏艾文的那把仿制版五四手槍。

當初魏艾文是主動繳槍投降的,那槍不可能沒落到官府手中。但現在他們卻拒絕交還,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他們歸還這些機器,多半是因為弄不懂機器的用途,留著也沒用。但既然留下了手槍……至少說明他們已經知道了手槍的作用,說不定還想自己仿制呢!”

文德嗣頗為擔憂地分析道,但王若彬對此似乎并不擔“仿制一把現代槍械可沒那么容易,再說了,以他們的技術,絕對做不出彈殼和底火。”

“魏艾文被俘虜時還剩下多少子彈?”

北緯冷冰冰詢問,他并不認為明朝人能仿制五四手槍或是7.62mm子彈,但他相信對方應該能夠摸索出這把槍地使用方法,畢竟在明代火銃已經很常見。

“沒有,他是把子彈打光以后才投降地。”

唐健早就專門詢問過,這時候給了個頗讓人安心的回答,讓大家都舒了口氣——讓自己制造出的子彈打死打傷可絕不是什么好的體驗。

“很好,那這事兒就不算什么大麻煩了。”

槍械流失的事情暫時放下,他們卻又遇到新問題——根據張陵轉述,澄邁縣提出了新要求,說是想派人來收尸體做法事。

不得不說,明朝人考慮問題的方式和現代人確實有很大不同——上次龐雨他們答應釋放十名軍官俘虜,結果對方死活要求把幾個高級官員的遺骸抬走,為此不惜占用活人地釋放名額。

這次談判也是一樣,明明談地是傷員俘虜問題,明朝官員們卻非要扯上死人的尸體,寧肯少要幾個活地傷員,也堅持要搬回一批身份比較高的死人骨骸。

“哎,真受不了,哪兒的黃土不埋人哪,非要挖出來再搬回去……不純屬閑得慌么。”

解席嘰嘰咕咕抱怨道,其他人也大都不以為然,所有人中唯有李明遠老教授表現得比較平和:

“我想這應該是瓊州府家屬那邊提出的要求,在這個年代,死后葬入家族祖墳是很重要的概念。而且其中好像還有不少黎族士兵,有民族風俗習慣因素,他們有這樣的想法,大家應該理解。”

“但這可有好幾千具尸體呢,都埋在一起了,難道還挖出來重新鑒別身份?很多被炸碎的殘骸當初連土塊帶石頭一起埋下去的,這又怎么分辨?”

凌寧氣呼呼反問道,龐雨卻搖頭微笑:

“這就不用咱們操心了吧,反正我們把傷員俘虜統統送走,之后掉頭撤離,這塊地方讓給他們好了,隨便他們愛怎么折騰都行。”

“那對于防御不利吧,搬運這些俘虜以及隨后的清理尸骸,都是需要大量勞力的,如果明朝人調集大批人手聚集在這里,我們把不把他們當成敵人?”

凌寧的思慮頗為細致,這確實是一個很實際的問題。大家思量片刻,都覺得也沒什么好辦法可以應對——如果不想讓明朝人在這里聚集,就勢必要親自去干挖墳掘墓的事情,而這種活計大家干一遍已經叫苦連天了,誰還沒事去干兩遍。

所以最后……“這鬼地方還是讓給他們好了,我們的防線后移。”

唐健作出決定,而龐雨則進行補充:

“把所有繳獲的青銅炮都搬到臨高城墻上,應該能嚇唬住他們。”

張千戶來回跑腿四五趟,總算把雙方條件都談妥了。按照穿越眾的要求,對方要先負責派出人力把傷員搬走,然后這地方將讓給他們慢慢挖。

結果到了約定好這一天,從澄邁縣方向敲敲打打來了一支相當龐大的隊伍,卻個個披麻戴孝,有抬著擔架的,但也有很多抬棺材的,讓這邊準備交接的李教授龐雨等人哭笑不得。

人都來了也不好再趕走,不過好在那邊人群中有不少是直接從瓊州府趕來的明軍家屬,一見到傷員面就兒啊夫啊鬧做一團,雖說亂了點,但有她們這些親屬在,相信傷員應該可以得到比較精心的照料。

出來時還是精壯壯的小伙子,現在卻都成了缺胳膊少腿的殘廢,那營地里哭鬧之聲響成一片也是理所當然了。不過很多人哭過鬧過之后,卻又用極為仇恨的目光盯著穿越眾這邊看,那可就不太好了……

自知被當作罪魁禍首的穿越眾們自然是早有準備,李教授和龐雨解席三人,連同那位張千戶在前頭做交接,后面唐健率領軍事組成員隨時接應,所有人都裝備了武器和護甲,以防那些人輕舉妄動。
zaq159951 發表於 2012-2-8 18:24
八四 思想政治工作我們的大殺器
抱歉甲的驚人氣勢讓那些人不得不保持理智。瞪視過來的眼光雖然兇狠,倒還沒什么人敢靠近,只有一個干癟猥瑣的老頭子哆哆嗦嗦走上來拱手見禮,看來是對方的接頭人。

此人自稱姓嚴,是瓊州軍的一名都司,龐雨立即翻出事先抄錄好的明朝文武官員品級小冊子,和解席一起找了半天,好容易才在倒數第二頁找到都司官名。

“從九品的芝麻綠豆官兒?小官,這么瞧不起我們!”

老解板起了臉,旁邊明軍千戶張陵也顯得很尷尬:

“呂大人呢?胡守備呢?他們為何不來?”

老頭兒苦笑一聲,看看這邊李教授等人,一副欲言又止模樣。

“估計是怕死不敢來吧,真是些膽小鬼,我們連俘虜都放了還能拿你們怎么樣……”

老解心直口快,想到什么就說出來,那老頭兒愈發顯得無奈,湊到張陵面前低聲嘀咕了幾句,后者臉色數變,最后苦笑著搖搖頭:

“罷了罷了,也沒什么好隱瞞啦……”

他回頭轉向李教授——這邊以他為首。

“瓊州府那邊,大小官員就都跑光了。現在城里居然是一名小吏在管事兒……”

經過這十多天接觸,張陵說話總算不那么酸了,而且還學了一點現代人普通話腔調。

這邊三人面面相覷,過了一會兒李教授皺眉道:

“不是說大明朝律法森嚴么,他們這樣擅離職守就不怕受到追究?”

那位姓嚴的老頭兒看來是個老油子,居然不怎么怕這些短毛,聞言嘿嘿一笑。露出滿口大黃牙。

“上官總有理么。知府吳大人突然想起要為死了六年的老娘丁憂守孝,連夜辭官跑回原籍去啦。”——

上行下效,堂堂知府大人都跑了,底下人自然跟著效仿,除了海南本地拖家帶口跑不掉的,幾乎所有外地官員都找出各種各樣理由逃回大陸去了。一時間就連附近漁船都給征用一空,這十幾天來府城里天天雞飛狗跳。逃跑的,散布謠言的。還有趁機偷搶東西的……不一而足。

之所以如此倉皇,是因為那些敗兵逃回去之后把這群短毛匪說無比兇殘。身披厚重鋼甲,手持連發火銃的鐵面人,毫無憐憫地將周圍同伴一排排射殺……這種場景顯然會被那些逃跑明軍銘記一輩子。

現在的瓊州府可以說是空城一座,如果這邊想要占領,不廢一兵一卒就能如愿。

“熟透了的果子啊……要不要去摘?”

解席一向是主張應該占據海南島全境的,這時候又禁不住心癢癢了。不過對于他的詢問,李教授和龐雨都沒接他的話茬。

“先交接傷員吧,有事回去再說。”

在龐雨有意無意的提醒下老解總算意識到旁邊還站著明軍代表,于是不再多說什么。大家安心干正事。

其實沒什么好交接的,那些民夫家屬等人已經開始搬運傷員了,這邊再把統計出來地傷員人數資料交給明政府的代表,核對下數字就可以。

不過看那位嚴都司滿不在乎的樣子,龐雨很懷疑明政府是否會照顧這些傷員,也許抬回去也不過是任其自生自滅,當然,這就不是他所操心的范疇了。

雙方都沒打算搗鬼。也沒想多接觸,一切都很平淡。只是到了最后,老李教授拿出一條字幅,遞給對方的交接者,溫言對那位嚴都司說道:

“這次的事情,我們也是為了自保,沒辦法。有些尸體恐怕不太容易整理了,請節哀順便吧。”

那老頭兒頗為精明,接過字幅以后當著所有人的面直接打開——顯然是怕被旁人懷疑。

但那張白紙上其實只寫了兩具詩,還是用的相當漂亮的顏體楷書:

“青山處處埋忠骨。何須馬革裹尸還。”

交接完成后。穿越眾們集體撤退返回臨高縣城。在回去的路上,龐雨忍不住詢問老李教授,那些人要挖尸體就挖好了,何必勸阻他們,而且還用上小日本地詩詞。

李明遠教授注視他片刻,微微一笑:

“以龐雨你的頭腦,其實應該能想到——這兩句話并不是寫給那些死者家屬看的。”

龐雨愕然。皺眉沉思片刻。終于恍然抬頭:

“您還是沒忘記要和他們談判的事情啊。”

李教授微笑點頭:

“不錯,安全有了保障。實力也已經展現過了,現在差不多是談判的時機了。”

走在旁邊的解席,以及隨后走過來的凌寧等人無不莫名其妙,那兩句話他們剛才也都看到了,一點都沒有什么求和的意思在內啊?

于是龐雨不得不解釋——這兩句話本身并非求和,他們當然不會主動求和。但用上這兩句詩詞地目地,是要扭轉明朝官員心目中,這些短毛只是粗魯匪徒的概念,告訴他們——這邊的文化程度很高。

既然雙方都是文明人,就完全沒必要再打生打死么,很多事情都可以談的——特別是對于全部讀書人出身的明朝官員,這年頭文人之間特別講究所謂“會心”和“默契”。現在李教授已經把暗示放了出去,就看對方能不能領會了。

這邊都是現代人,若非老李教授一直研究中國古典文化,這些天來又同那位程葉高縣令,李長釬師爺等人應酬往還,已經初步有了點明朝讀書人的思維模式,還真掌握不住這類拐彎抹角的手段——政治這東西,果然是最麻煩的。

打發走傷員俘虜,對于剩下那些以千戶張陵為首的,身體健康的明軍戰俘,這邊也做出承諾:等解決紅毛人地問題后,他們也將被釋放。

有了這樣地承諾,加上先前釋放全部傷員的事實,使那些殘余明軍戰俘的人心安定不少,包括千戶張陵在內,他們干活兒的積極性明顯高了不少。

只是關于那兩百多名外國海員,穿越眾內部的意見還不太統一。黃曉東和王若彬等人都希望能留下這批海員,好幫忙操縱那艘大帆船。龐雨和林漢龍的工程組也希望能保留這批質量極佳的勞動力。這幫老外水手個個身體強壯,干起活來一個頂倆——只要不偷懶。

但人力資源組地阿德卻明確告訴他們——對于是否能將這批人成功轉化過來,他并沒有太大把握。

人力資源組前一段地工作成績非常出色,成功將第一批大部分原本立場敵對的明衛所官兵和海盜轉化成了可以信賴地“自己人”,但并不是說阿德他們有什么特異功能,而是要深入了解每一個目標人物的具體情況及其內心世界,對癥下藥解決他的思想顧慮和不滿情緒。再通過平等對待和正面鼓勵等手段慢慢感化……都是些潛移默化的水磨工夫,除此外沒有其它捷徑可走。

若非他們原來的那世界,其執政黨乃是一個最善于做思想工作的政黨,大家對這套手段從小耳濡目染都很熟悉,肯定也創造不出這樣的奇跡。

不過,思想工作大殺器碰上老外,還是十七世紀的老外,那可就有些耗子拉烏龜——無從下手了。雙方連語言交流都很困難,更不用說剖析內心。

阿德曾想過在宗教信仰方面下手,不是說中世紀老外們都信這個么。為此他找陳濤,老杰克狠補了幾天課,然后通過翻譯和那些老外聊了幾次。

可直到現在,他都沒能搞清楚這一船上的人究竟信仰哪一種上帝……這艘船并非屬于荷蘭東印度公司,船上水手來歷也是五花八門。有意大利人,法國人,西班牙人,以及英國的水手。當然荷蘭人也有幾個,不過不多。

令人驚奇的是他們的宗教信仰居然也不盡相同,天主教徒和新教徒都有,甚至還有少量信奉東正教,也就是拜占庭那邊的。不過這些人既然同處一條船,就并不象這一時期歐洲教徒那樣相互仇視,彼此間處得還挺和睦……

“總之,對于他們的思想脈絡,我們現在毫無頭緒,也就是說我們掌握不住他們在想什么。而不了解對方的真實思想狀況,政治工作就無從做起。”

阿德頗為無奈的作出了如此結論,使得參與討論的眾人都沉默了。

把這些人放走是不行的,在瓊海號喪失動力以后,他們需要這批人來操作帆船,以保持整個團體的戰略機動能力。此外,龐雨希望能夠在和那位安娜公主正式談判以前,瓦解掉她手下水手的軍心,這樣,他們在談判中將會占據很大優勢。

但如何攻克那些外國人思想上的堡壘,確實是一個難題。自從來到明朝以后,大家同心協力,已經創造了許多奇跡。這一次,他們還能取得成功嗎?
zaq159951 發表於 2012-2-8 18:25
八五 殺雞給猴看
不過,阿德畢竟是阿德,幾天以后,他率領人力部兄弟們干出了一件讓所有人都大跌眼鏡的事情——

阿德與郭逸等人在那些老外戰俘中間組織了一次訴苦大會。

所有外國人都被指定參加這次大會,包括那位安娜公主和安德魯船長也被要求旁聽,為此工程組還特別允許暫停工作一天。站出來訴苦的并非外國人,但卻也是那艘公主號大帆船上的成員——是那兩名中國人翻譯。

其中一位王通事,祖上是嘉靖年間闖南洋的僑民,在巴達維亞被雇傭上船的,他原本居住在菲律賓一帶,但年,西班牙人在菲律賓的大屠殺讓他失去了全部家人。當時只有十多歲的王彥躲在父母親族的尸體堆里逃過一劫。

已經有四十多歲的王通事迄今都不能忘記當年那可怕的場景,他涕淚橫流的回憶著自己的母親是如何用身體為他擋住了致命的刺刀,然后又躲在親身父親的尸體下面整整兩天,即使尸體開始腐爛也不敢把腦袋探出去……

西班牙人為了防止有人裝死,每一具拖出去掩埋的尸體都要用長矛捅過,王彥向所有人展示了他肚子上那個巨大的傷疤:那是被西班牙長戟刺穿后的痕跡。同時還有手臂上深可見骨的牙印——他死死咬住自己的胳膊,才沒發出聲音,逃出生天。之后輾轉來到印尼。荷蘭人地地盤討生活。

荷蘭人對華人也很兇殘,但因為需要他們的勞動力,總算還允許他們在那里生存——這些老百姓肯定想不到。即使如此艱難的熬到年,終究還是會有一場“紅溪慘案”在等著他們。

另外一位華人仆役林四海,則是土生土長地澎湖漁民。xx本來他這輩子跟洋人應該是扯不上什么關系的,但在大明天啟二年,也就是年,荷蘭人占據澎湖,將附近所有中國人都強行擄掠,為他們修建要塞。林四海那天正在附近洋面上打魚。等他回到漁村時卻發現整個村子已經被焚燒殆盡,他和他的漁船都被紅毛人擄走。

自從那一天之后,他再也沒有見到過他的妻子和孩子。

有四千多名中國百姓被抓為奴工,其中一千三百多人在艱苦的勞作中死去。然而當要塞修建完成之后,殘余的兩千多中國漁民竟然被艦隊司令雷爾生當做奴隸,直接送給了巴達維亞的荷蘭總督古恩。

在船上他們又受盡折磨,餓死病死不計其數,哪怕稍微有點身體不適,就會當作傳染病源拋入大海。最終,這批華人能夠活著抵達印尼的還不到半數。

林四海一直表現得很老實。所以才能活下來,并且學會了幾句外國語。他是被巴達維亞總督當作一件禮物送給安德魯船長地。后者從不知道這位表現順從的亞洲仆人曾有著如此凄慘的過去,當然,也從來沒關心過。

此時,當老杰克鐵青著臉一字一句把林四海斷斷續續的哭訴翻譯成拉丁文時,以前總是充滿“紳士”風度的安德魯船長明顯坐立不安了。所有外國人差不多都是這個反應,就連那位一直表現的從容鎮定,似乎沒什么能讓其驚慌失措的安娜小姐也坐不住了——在向旁邊茱莉表示說她和公主號來到東方時間不長,從來沒做過任何針對明國人的壞事,也不清楚這些事情之后。便動用“小姐特權”,以身體不舒服為理由匆匆離開了會場。::這邊沒人阻止她,本來開這場大會的目地也不是針對她。事實上對這些事情反應最大的,并非那些外國水手。而是同樣被調來旁聽地明軍戰俘官兵,以及工程組雇傭來的本地人員。

張陵張汝恒本是陜西人,調來南方半年都不到,本來對那幾個混在洋鬼子中的通譯極為瞧不起的,覺得他們數典忘祖,丟盡了老祖宗的臉。不過此刻,在聽到那兩人的悲慘遭遇之后,第一個跳起來的卻也是這位陜西漢子。

在大罵聲中。張汝恒揮拳就沖著那位安德魯船長殺過去了——所有外國人中就數他穿的最華麗。一看就知道是頭兒。和他一起動作的還有十多條熱血漢子,這十幾天來雙方已經動過好幾次手。以前這些老外都傲氣得很。稍有點小摩擦肯定會大打出手的,但此時,見他們沖過來,很多外國水手居然選擇了避讓……

不過大會地組織者們肯定不會讓這架打起來——阿德他們早就用本地雇員把雙方人馬隔開,這時候作好作歹把人給拉住。要打架可以,會議開完回頭再打也不遲么。

隨著群眾情緒被帶動起來,組織者們所希望的氣氛終于出來了。本地人或是明軍俘虜中間都陸陸續續有人站出來,向大家講述自己親身經歷,或者是了解到周圍鄰居朋友曾經遭受過的悲慘事跡——都是西洋人所帶來的災難。

這種集體氣氛是最容易感染情緒地,只要有一個人哭,就會有一大群人跟著哭;只要有一個人憤怒,就會讓所有人都跟著憤怒……在一片聲討洋鬼子罪行的叫喊聲中,那些外國水手明顯表露出了恐懼情緒。

如果光是一群赤手空拳的黃種人這樣叫喊,他們可能還未必當回事,但現在周圍看守他們的東方人個個都荷槍實彈呢,而且先前在登陸時他們就已經充分領教過——這些短頭發中國人毫不介意殺白人很多外國水手都站出來,用各種各樣語言甚至包括磕磕巴巴的中文,反復申明他們不久前才剛剛從歐洲來到東方,并沒有做過那些上帝不允許的事情。安德魯船長和他手下大副也拉著老杰克不停解釋,說公主號既不屬于荷蘭人也不屬于西班牙人,只是在東方“游歷”而已,不應該為那兩國的罪孽承擔責任……

然而老杰克對于這一切卻沒什么概念。事實上,這個純粹的美國人到現在都還沒弄明白:為何周圍這些中國同伴們都寧肯停下手頭所有工作,也要把人聚集在一起開這種似乎純粹只為了宣揚仇恨地會議。

他對歐洲白人當然抱有同情心,但現在這種局面,就算杰克再怎么遲鈍,也知道不能跟憤怒地大多數對著干。他只能盡量忠實而準確的為那些白人水手翻譯,幫助他們把這些辯護詞翻譯給旁邊地中國同伴們。

然而龐雨只用一句話就讓那位滿臉委屈表情的安德魯船長啞口無言:

“你們這次是來干什么的?”

想到自己此前的目的,那位安德魯船長臉色愈發蒼白了,這十多天來基本上受到平等的對待,他還真以為這些東方人是很有紳士風度的。不過眼下,他突然想起自己幾乎一度已經忘掉的身份——戰爭俘虜。

看看現場情緒已經被調動差不多了,阿德向郭逸使了個眼色,后者會意點點頭——要打掉這些白人的囂張氣焰,不下狠藥是不行的。先前訴苦是爭取立場上的正當性,但如果沒有實際的武力威懾,光扮演祥林嫂只是徒然遭人恥笑。

安娜公主號來到東南亞時間不長,它上面的船員或許確實還沒什么惡行,但這次穿越眾的俘虜中間還有幾名荷蘭船員呢。那兩條被擊沉的荷蘭Flue船,其中有一艘正好是當初從澎湖運送奴工去巴達維亞的,林四海甚至辨認出:有一名被撈救上來的俘虜,當初曾經親手把和他綁在一起的華人難友從船上推入大海,僅僅因為對方徹夜咳嗽。

這時候那個倒霉蛋被五花大綁的拖了上來,林四海聲淚俱下的控訴了他的罪行。然后,很自然的,會場周圍響徹一片“殺了他!”的叫喊聲。

調動起群眾的情緒,然后順應他們的要求去做——這正是群眾運動最重要的手段。既然有了這么現成的一只雞,當然要拉出來讓那些猴子瞧瞧厲害。

郭逸站出來擔任了臨時法官,他雜七雜八扯了一通什么羅德島海商法之后,宣布以海盜罪和殺人罪判處這個荷蘭人死刑。其實在他們這個團體里,有一位蘇蕪香小姐是專門搞法律的人才,她的專業特長是國際貿易,海商法和民商法。不過要一個女孩子站出來宣布某人死刑對她壓力大了點,所以只好讓郭逸從她那里學來一堆名詞,然后站出來宣判。

在絕望的哭喊聲中,那名荷蘭水手被帶到縣衙門前的廣場上。在那里,一座新近才搭起來的絞刑架高高豎立,一條黝黑發亮的繩圈正掛在絞架頂端微微晃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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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六 宣言
此時此刻,小廣場前已經是人山人海。中國人愛看殺頭,這是早就被魯迅先生所證明過的。現在雖然換成了他們不太熟悉的絞刑,但也絲毫沒影響到當地閑人們的“興致”。

特別是當他們看到被押上法場的竟然是一個紅毛老外時,那些閑人愈發的興奮了。半年多的接觸,當地老百姓已經習慣了這幫短毛稀奇古怪的行事,無論他們干什么都不會感到驚訝了——人人知道這幫人肆無忌憚,連大明官兵都敢打殺,宰幾個紅毛當然不在話下。

廣場中央,張廬山的兒子張小山手捧一張寫滿了字的黃裱紙,有點結結巴巴的用海南本地土話大聲向廣場上眾人宣布那名荷蘭人的罪狀,以及這邊對其做出的判決。本來這活兒是打算請李長遷師爺來做的,不過老滑頭看他兒子新近認了不少字,好說歹說把這個露臉的機會給兒子爭取過來了。

這邊胡凱和李偉兩個壯小伙兒則把那名不停哭泣哀求的荷蘭人拖到絞刑架前,將繩圈套上他的脖子……這時候,陳濤手持一只十字架走了上去。

“你有什么臨終遺言要說嗎?”

陳濤一邊示意旁邊王通事把這句話翻譯過去,一邊開始用拉丁文念誦主禱文,這是他小時候在爺爺奶奶監督下背熟了的,也是他唯一會說的幾句拉丁文。這邊大部分人其實并不贊同他搞這種迷信活動。不過反正費不了幾分鐘,也就隨他去了。

不過那荷蘭人卻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雙膝跪地嘰里咕嚕說了一大串。那王通事聽他說完之后卻是滿面怒容,狠狠地“呸”了一口唾沫在對方臉上。

“大人,這家伙到現在還在胡說八道!他說他只是一名普通水手,不是士兵,也從來沒有和大明朝作戰過那一次運送俘虜,所有行動都是遵循船長命令行事,他本人從來沒想要傷害過任何大明子民。”

“哼哼,上絞架的人都這么說。”

龐雨不知何時從后面走了上來。旁邊還跟著那位控告者林四海,此時他正用充滿仇恨的目光盯著那荷蘭人,一副恨不得沖上去咬一口地樣子。

“我們其實可以理解,你這時候一定感到很委屈——你想必覺得你根本沒有犯罪,把那些生病或是看上去生病的中國人推下海,對你們來說大概無非就是處理掉一件損壞的貨物而已。”

看著那名荷蘭水手,龐雨一字一句的緩緩開口,他說得很慢。每說一句話,都要停頓很長時間,讓林四海把他的話翻譯成荷蘭語。既說給對面那個死囚犯聽,同時也是說給周圍那些外國水手聽。

“……你們這些來自歐洲的所謂文明人,大概從來都沒想過:亞洲,非洲,還有南北美洲,這些地方的原住民和你們一樣都是人,膚色雖然不同,體內卻同樣流著紅色的血。和你們一樣,同樣享有上天賜予地生存權利,享有不受奴役。自由在祖先遺留之土地上生活的權利。”

這些話語傳到周圍,讓在場的所有人,無論是中國人還是外國人,個個都變了臉色。

“而最重要一點……”

龐雨忽然揪住那荷蘭人的頭發。強迫盯著他的眼睛:

“我們同樣也能傷害到你們!你們敢來搶劫財物,來擄掠人口,我們就把你們統統吊死。指望在海岸邊架起一兩門大炮就想征服一個國家,這種事情不會在這里發生!這里不是剛果,不是津巴布韋,更不是瑪雅與阿茲特克!”

緩緩松開手,龐雨最后看了那個被嚇呆了的荷蘭人一眼:

“死在異國土地上的侵略者,你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后一個。無論你信奉哪一種上帝。地獄里的火焰總都是一樣。”

毫不憐憫用一句惡毒詛咒取代了旁邊已經目瞪口呆的陳濤“臨終禱告”,龐雨拍拍早就不耐煩了的胡凱肩膀:

“行了。把他掛起來吧。”

訴苦大會最終是以那具掛在絞刑架上漂來蕩去地尸體而告終。這場大會的效果幾乎是立刻顯現出來——本地勞工與明軍戰俘們個個義憤填膺,如果不是看守者們很有先見之明的封鎖了外國俘虜營地,恐怕剛一解散那里面就打成一團了。

那些原本牛氣十足的外國水手們則明顯夾起了尾巴,對于來自中國人的挑釁也不敢回應。能逃過這一劫都已經在暗中慶幸了,誰還有膽子在憤怒的人群面前充硬漢?

至于縣城里的老百姓們,又免費看到一場大戲,足夠他們談論好幾個月的了。其中某些文化人,例如程縣令李師爺之類對于龐雨的那番宣言難免有些研究——這宣言他們已經能聽懂一部分,與解席先前“大明崇禎天下只有十七年”之類的片言碎語結合起來看……這些短毛地來歷似乎更可疑?

趙立德與郭逸等人力資源組的同志則受到了全體穿越眾的熱烈表揚。大家一致認為,他們選擇的這個突破口非常巧妙,不但從根本義理上打掉了那些歐洲白人們可笑地優越感,而且極大團結了包括明軍戰俘在內的所有本土力量,非常成功的弱化了民族內部矛盾,而把人們的注意力都轉移到外敵上去——

訴苦大會的內容,很快便通過雇傭勞工們的大嘴巴在本地老百姓中間傳播開了。現在,臨高縣城及其周邊地區,成千上萬的普通百姓都自動變成了那些白人俘虜的看守,再也不用擔心那些人試圖逃跑——如果他們敢單獨離開戰俘營,大概馬上就會被憤怒地群眾活活打死。

明朝人是從來都不怕洋人地,無論是普通老百姓還是文武官員,這一點,跟后來的清王朝天差地別。

當胡雯問起阿德,他怎么想起來搞這么一場大會時,后者卻微微苦笑一下:

“我家里有一位長輩就是南洋華僑啊……先前和那幾個翻譯談心地時候,仿佛又回到以前,叔公給我講述的那些事情。”

“南洋華人的血淚史啊……正是從這一時期開始的呢。”

李明遠教授面色復雜。很多歷史事件,在史書上只是粗略留下一筆記載,但在親歷者那里卻是如何的刻骨銘心,這幾天他通過和那幾位翻譯華僑交談,算是深切體會到了。

作為一個歷史學者,這種親身體驗歷史的感覺讓這位老教授覺得興奮。但同為華人的理智,又讓他情不自禁為那些華僑的悲慘遭遇而傷痛,這種復雜的心理狀態,一般人還真不容易理解。

不過旁人也沒打算去理解,在這里的大多數年輕人眼中,他們是在創造歷史,而絕不僅僅只是被動的去體驗。

“不,教授,我不同意您的看法。”一直很沉默的唐健忽然開口,很難得的反駁了李教授一句:

“在我們的這個時空,南洋的華人不會有什么血淚史了。要有,也應該是屬于那些殖民者的。”

“沒錯,唐隊我頂你!”

旁邊解席拍著桌子也大聲呼喝:

“既然我們來到了這里,既然我們已經站穩了腳跟……兄弟們,我們可以改變很多事情的!”

“對!有我們在,東南亞的地盤,以后就不關歐洲人什么事兒啦!”

小家伙葉孟言居然也跳出來氣勢十足的做宣言,看在凌寧等人眼里只是一笑。

“看來大家的想法都很單純

凌寧捅了捅一直沒說話的龐雨,后者從先前開始就一言不發。

“你有沒有覺得,大家似乎也受到那場訴苦大會影響了?”

凌寧一向以頭腦冷靜,不從眾而自傲,有時候就顯得有點不大合群,但和龐雨的關系卻很好,兩人經常在一起私下閑聊。

“很正常啊,群眾運動本就是一把雙刃劍,要感動別人,當然首先要感動自己。”

“我只是擔心咱們能開頭,卻不能結尾啊。人民群眾的力量是巨大的,但從來沒有一個人敢說自己能完全控制這股力量,就連咱們的太祖爺也做不到。浪潮一旦形成,將沖向哪個方向,那是誰都說不準的事情。”

龐雨微微笑了:

“不錯,但是別忘了,兄弟,這是在明朝。而且還是明朝末期,一潭死水的封建社會。無論官僚,軍隊,還是政治經濟,都已經爛到底了。憑我們這區區百多人,只要能讓浪潮翻涌起來就已經足夠。反正,無論它造成的后果是什么樣,也決不會比原來的歷史更糟,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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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七 管理體系
此后幾天,穿越眾的生活開始慢慢回歸到正常軌道上。為了應對戰爭而被打亂或擱置的各項計劃,又開始逐漸執行起來。

吳南海及其所屬的農業組是所有人中最有緊迫感的部門——天時不等人。戰爭本身只打了兩天,可前期備戰和后面的收尾工作卻持續了一個多月,從四月到五月,正是農業種植上最重要的時期。比如水稻,正是抽穗孕穗,需要增加水肥管理的關鍵時刻,但因為人力不足,這些條件都沒能跟上,這一季的糧食產量肯定會因此而受到一些影響。

為此吳南海提出申請,要求增加農業組的人手。現在他們的人力資源比原來充裕了不少。不過面對吳南海所提出的,一下子要增加兩三百人的大農業合作社計劃,阿德等人依然傻了眼。

“這個……我們不大可能把所有戰俘都調撥給農業組的。”

阿德指著小黑板上一大堆要求增加人力的備忘紀錄,一行行點給吳南海看:

“你看,各個部門都要求增加人手,僧多粥少啊。”

“我知道,所以我們農業組根本沒打算使用那些俘虜。”

吳南海胸有成竹:

“我們只是希望你們人力資源組,或者參謀組,還是全體大會?……管他什么機構,反正就是有決定權的那批人,能允許我們農業組自行招募一些本地農民。現在每天都有很多當地人來打聽。想給我們打工呢。”——

雖然誤了點農時,所用地種子也不是標本箱帶來的那些超級稻種,但在現代化農業栽培和管理技術之下.穿越眾所控制的農田長勢依然要遠遠好于周圍本地人地田地,光眼下都已經能明顯看出來了。

海南島這地方,雖然已經到了明代,很多地方卻依然難以想象的落后,有些少數民族甚至依然保留刀耕火種的習俗。漢族好一些,但大多數人還是播種以后就不怎么管理,也不懂管理,唯一的管理手段大概就是鋤鋤雜草。澆澆糞肥,連除蟲都還是依賴青蛙蛤蟆之類,基本上,還是要靠天吃飯。

而農業組可就完全不同了,澆水施肥都是按照最佳配比來進行,遇到病蟲害什么也知道去找化學組,讓他們配置各種化學藥物來解決。就連稻田地塊分割,溝隴設置都有專業人員指導。于是所有人走在路上遠遠就能看到——農業組所照料的地塊都是整整齊齊,一塊一塊稻田都綠油油的長勢喜人。而其他地方屬于本地人的農田,哪怕再好的地。都是稀稀拉拉參差不齊。

農民們對這種事情向來最是敏感,繼先前地海鹽之后,短毛們有種田秘訣的說法也很快流傳開來。自家有田有土的倒也罷了,但不少本身無產,依靠佃人田地養家糊口的農戶卻心思活動起來……

反正一樣是給別人種地,給誰干活兒不是干呢。短毛們種的田他們這些本地人都清楚,算不上什么了不得的上等田,去年收成還和其它地方沒啥兩樣,如今在短毛手里卻忽然如此出色,肯定是有訣竅的了。如果能夠學到一二……?

短毛本身很和善,不會濫殺無辜,行事也頗為公平,給他們做事絕對不用擔心拿不到報酬——這么長時間下來。穿越眾在本地人心目中的形象其實已經很不錯。只是先前當地百姓對他們抵御官兵,攻城略地的行為還是很有幾分忌諱——給短毛們扛活兒聽說都是要剃光腦袋的,一旦官兵剿來被當成匪徒同黨可不是鬧著玩地事情!

不過這種擔心隨著前些日子的大戰結果而都煙消云散——好幾千的朝廷大軍就這么完蛋了,光埋尸體的坑都延綿了一里多長,這些都是本地勞力親手挖出來,再清楚不過。

后來又看到居然連紅毛人都給打敗,螃蟹似的排了一長串給押到城里關起來,洋槍洋炮繳獲無數。直接就給架到城頭上了。海邊還橫著一條大洋船……農民們心里最后一絲疑慮也完全打消。

城墻上架了那么多大炮,朝廷縱然派來幾十萬大軍怕也不是對手了。真要頂不住了。短毛們本身有大鐵船,那條大洋船看架勢裝個千把人也不成問題,到時候大不了跟著一起跑路就是……

在利益面前,勞動人民總是很精明的。在確信后路可以保障之后,他們對朝廷的忠誠也就不那么堅定啦——最近一段時間,與短毛能拉上關系的本地人忽然變得炙手可熱起來。不少沾親帶故的都來打聽消息,希望能上柜入伙。

吳南海就收到了不少這樣的請求,農場和養殖場單獨駐扎在外,和本地人接觸最廣泛,平時表現地也最“親善”,所干的農活兒又不象其它事情看起來那么神秘……很自然成為本地老百姓自主擇業的首選單位。

農業組倒是很樂意多招一些人手,反正也就是種地,不需要多少技術,稍加培訓就能上手的。不過先前唐健他們曾有嚴令:為了確保整體組織地安全,所有單位都不能擅自招募人員,必須要到人力組這邊來申請。

于是吳南海正兒八經打了一份申請過來,問題是:誰有權批復這份文件?

在了解到申請內容之后,阿德很明確的告訴眼鏡吳同志:既然他沒打那些俘虜的主意,也不需要人力資源組幫忙搞培訓,那人力組就管不著他的事情。皮球一腳踢到參謀組,參謀組卻也不知道該如何應對。他們這個組織當初是為了作戰才建立,眼下戰斗結束,參謀組這個單位是否有必要保留都還在爭論呢,啥時候有權決定日常管理事務了?

吳南海嚴格遵守規章制度行事,這當然值得贊賞,但如果這規章制度都還沒建立起來……

好在這邊都是些年輕人,沒什么官僚作風,七嘴八舌商討了片刻之后,龐雨抬頭回答:

“農業組的事情,當然還是由本組人員自己做主。你們覺得需要招募人手,那就招好了。當初不允許亂招人是因為初來乍到,形勢艱險,怕被敵人混進來。現在局面要好多了,禁令當然可以放松。”

“不過還是要建立人員檔案,招進來的每一個人都要面談一下,要知根知底。”

解席補充了一堆要求,他是一直主張從嚴進人的。吳南海一一應承下來,最后,舉著那張申請紙問道:

“那這個……要不要簽個字什么?”

“拉倒吧,看見這玩藝兒就想起當年跑審批,發改委那個小官僚不務正業,整天上網寫小說就不干正事兒……咱都到了明朝還來這套?我會發瘋的。”

老解看來是對文牘主義有很濃地心理陰影,讓旁邊凌寧等人都忍俊不住,見吳南海還有些猶豫地樣子,文德嗣干脆拿過那張紙頭。

“如果一定覺得非要有簽字才作數的話……有軍事組簽字同意就行了——唐隊?”

唐健頗感無聊地搖搖頭,找半天才找到一支簽字筆,隨手寫上名字,還給眼鏡男。

打發走了吳南海,這邊卻又展開了一輪新的討論——關于剛才遇到的事情。

“我們的組織體系大概又需要升升級了,今后這種事情只會越來越多,不可能每一次都召開全體會議討論的。”

從一開始甲乙兩隊的準軍事化編制,到以各人專業特長或興趣來劃分的小組單位……由于大家都心知肚明的原因,瓊海號上這群時空游客們一直沒能建立起一個正式而固定的組織體系。或者說,他們沒能確立一個成熟的領導制度。

直到目前為止,他們所遇到的諸多麻煩和問題,都是依靠個人自覺以及團隊的默契來處理,還一直干得不錯——連戰爭都能應對。

但在座所有人都明白,這種局面不可能持久。隨著隊伍規模的擴大,這個團體所遇到的沖突和矛盾會越來越尖銳復雜,今后他們肯定將會面臨一系列需要作決定的事情,而且決定的策略和方式恐怕不會再那么簡單,輕易就能取得所有人的共識……——

需要盡快建立起一個常設的,能夠對日常事務作出有效管理的領導機構,以應對越來越復雜的內外局面。這樣的共識,已經逐漸在大多數人頭腦中顯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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