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迷失在一六二九 作者:陸雙鶴 (連載中)

 
jack780111 2009-1-12 17:07:1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42 466182
zaq159951 發表於 2012-2-8 18:28
九九 應酬……
舒服自在的海吃大喝一通之后,主人和客人們的肚子基本上都填飽了,不過宴會這時候才剛剛進入高潮期——歷來這種飯局,吃飯不是目地,飯后閑聊才是最主要的。

這時候自助餐的優勢就體現出來了,大家按照各自喜好三三兩兩分成小群,談論著各自關心的話題。

前中國人民解放軍少尉偵察員北緯與前大明朝正五品千戶官張陵就各自端著一杯葡萄酒,遠遠站在一個不引人注意的角落里,都在用一種可以說是“不懷好意”的眼光打量著熱熱鬧鬧的宴會場。

“如果現在朝廷能派出軍隊包圍這里,也不要多,只要一千人,足可以把你們一網打盡。嘿嘿,如此猬集一處,乃是兵家之大忌,太容易被聚而殲之啦。”

張陵用一種半開玩笑半認真的口吻說道,在這群短毛中他和北緯算是比較對眼的,兩人經常聚在一起“切磋”武技,一來二去也打出一份交情來,沒事還喜歡互相譏刺下。

北緯卻只是略彎了彎嘴角,笑笑:

“一千人?那他們肯定會被打的很慘……”隨手指了指宴會場中間,“看見那張長條桌么,上面除了鮮花以外什么都沒放的?”

“嗯?”

張陵愕然點頭,那張花桌位于整個宴會場正中央,上面沒有擺放任何食物,而是精心布置了各色鮮花盆景,純白色亞麻桌布一直拖到地面,周圍還拉了一圈繩子,任何客人一見就知道那是景觀桌,自然也不會靠近。

“那桌子下面是兩排槍架,上面擺放著幾十條火槍——你見識過的那種連發快槍,都上好子彈了。”

北緯悠然道,張陵呆愣半晌。忽然又問:

“那如果有人無意中接近呢?又或者有誰知道這事兒,沖過去搶……比如我?”

“所以拉了兩條繩子,若有人跨過第一條警戒線。他將會被勸告離開,但如果膽敢越過第二條線……”北緯撩開衣襟,讓對方看到自己腰間五四式手槍的槍柄。“我們又不是死人。”

張陵啞口無言,過了半天方才苦笑:

“果然,和你們所作的其它事情一樣,還是無懈可擊……”

北緯嘿嘿一笑:

“多謝多謝——這次的安全計劃是我制定。”

張大千戶有些賭氣的悶頭喝酒,不再說話了,他在手上無法和北緯分出高低,嘴上似乎也找不回場子。

反倒是北緯主動找上了他:

“關于我們的新槍,可有什么建議么?”

雖然張陵是俘虜,不過軍事組內部還是很看重他。這次制定新武器標準。也征求過他的意見——主要是想知道作為這個時代的軍人,站在敵對者地角度上將會如何看待這件武器。

張汝恒當然不會樂于接受這樣的“顧問”角色,不過也不舍得放棄這個機會,還是非常仔細的對那種新槍進行了一番了解——這是理所當然地,只要是軍人,就不可能拒絕這種誘惑,所以軍事組才非常篤定他肯定會上鉤。

此時聽北緯問起,張陵卻沉默許久,直到北緯再度問起,才悠悠嘆了一口氣:

“此銃一出。汝等面前,世上再無堪戰之軍。”

以他的性格來說,很高的贊譽了,但北緯卻不以為然:

“那是你沒見過更好地槍械……怎么樣,有沒有想過到我們這邊來?”

“什么?”

張陵大為吃驚得看著北緯。完全沒想到他會在這時候勸降。在被俘虜之初,他曾經想過如果短毛勸降,自己該如何慷慨激昂的拒絕并且怒斥之,只是后來那些短毛根本不提這茬,也就慢慢的不在意了,沒想到現在忽然提起。

“這有什么好奇怪的,再好的武器,也要人來用才行,而我們的人手一向不足。這次招募的新軍中有一半就是原來本地的衛所軍。既然你是一名優秀的軍人。當然希望能拉攏過來……難道你就不想試試那種新槍?”

北緯實話實說。設法勸降這位明軍千戶是委員會布置給他地任務,否則以北緯的性格。還真懶得說這些話。

張陵瞪著他看了半天,嘿嘿一笑:

“既然你這么痛快,我也不繞彎子——不能。”

他隨手點了點遠處正在與老李教授等人高談闊論的程葉高,眼中卻顯出一絲羨慕:

“我和那位程大人不一樣,他一家子都在這兒,沒什么顧忌。可我寶雞張氏,六代將門,滿門老小三百多口都在陜西老家呢。從逆謀反可是誅九族的罪名,不敢觸犯天條啊。”

“倒也是……”

北緯并不強求,反正委員會只是要求他盡量嘗試,沒說一定要成功。

不過張陵在猶豫了一陣子之后,卻又補充道:

“我手下倒是有幾個光棍小子,無牽無掛的,一直很羨慕你們這邊,如果能收的話……”

“沒問題,回頭讓他們去跟唐隊長談談……嗯,就是當初站最前面揍你們最狠的那個……我?嘿嘿,我殺人你們看不見的……”

這邊是兩個人在竊竊私語,在會場另一邊,則是一場有數十人參加的大討論會,或者更準確點說,是一場營銷會。

“我們有最好的產品,最完善地后續服務,當然也能絕對保證客戶安全,現在只是需要一些渠道……哦,就是說把貨物運送出去,賣到最終用戶……就是一般老百姓手里并且回收資金的途徑……對對,這就要依靠各位父老鄉親的路子……”——

這個團體中原先搞商貿工作的人不少,此刻他們正在給那些邀請來的本地鄉紳洗腦上課,就好像前世里搞街頭營銷一樣。

把這些本地富戶邀請過來當然不是請他們吃頓飯就完事,這幫人可以說是代表了本地民心,局勢發展到現在,收拾民心已經很有必要提上日程了。

最容易發展而且牢固地關系是什么——是利益關系。要想取得本地老百姓支持,最簡單和實用的方式就是把大家捆綁在同一條船上——通過有利益的聯盟。

共同經商是一個不錯的設想:這邊提供產品,讓本地人保障渠道,大家一起賺錢。不過臨高這邊商業不發達,這次邀請來的大都是些富農,以死種地為主,做生意的買賣人不算多。盡管老解等人說得口干舌燥,大多數土財主也只是哼哼哈哈,明顯敷衍。

好在解席他們本來也沒指望靠一次講話就能讓這些人動心,市場營銷本來就是水磨工夫,不可能一蹴而就。指望動動嘴皮子就能讓大批人踴躍掏錢,那不是營銷,是傳銷。而委員會事前早就打過招呼——他們在本地是要專心立足扎下根去的,決不允許搞這種歪門邪道的手段。

眼見氣氛不太熱烈,解席朝文德嗣吳南海等幾個人互相看看,提議他們帶客人“到處轉轉,消消食。”

這片宴會場地雖說是在野外,距離農場卻也不遠,畢竟有些熱菜什么還要依靠農場中的廚房設施。所以此刻當吳南海提出帶大家去參觀農場地時候,大多數客人都非常興奮地表示贊同。

這些短毛本事很大他們都知道,但只有種地這方面的成績他們是最能理解,也最羨慕地。前些日子農場收獲的時候那大車小車轟動了整個縣城,用不著農場雇工四下宣揚,很多地主老財都在偷偷幫他們算產量,最后得出的結論是這伙人肯定有什么秘訣,否則以正常手段肯定達不到他們所看到的收獲量。

此外各種新奇好看的水果蔬菜也讓本地人十分好奇,所以這邊一下帖子這些土老財們寧肯冒著丟老婆的危險也要上門,就是想來嘗嘗這些新鮮東西……

現在能有機會親眼去看看,那些農民自然求之不得,連剛剛端上來作為餐后甜點的奶油澆花蛋糕都顧不上了,一幫人興沖沖跟在吳南海屁股后面朝農場走去。

解席原打算跟他們一起過去的,不過半途中碰到龐雨在向他招手——后者與李老教授。凌寧等幾個人一直陪著程縣令李師爺這撥,此外還有幾張新面孔。

解席走過去后愕然發現其中有一張臉是見過的——上次交接戰俘時代表瓊州府官方過來交涉的那個從九品芝麻綠豆官兒,一位姓嚴的小都司。
zaq159951 發表於 2012-2-8 18:30
一零零 大明官場的動向
好消息:程大人開在瓊州府的那家鹽鋪子又能開張了。這位嚴老兄專程過來,就是希望這邊能再派人過去主持,最好還能組織一批貨物發過去。”

“發過去干嘛?還讓你們搶?”

雖然沒跟龐雨交流過,但兩人之間的默契讓老解立刻明白,這時候需要自己扮演黑臉角色。所以立刻板起臉,拿出山東大漢的威風。

“豈敢,豈敢。”

那位嚴都司連連點頭哈腰,表現的非常謙恭,同時一再為當初的“誤會”道歉,反復表示絕不會再有同樣事情發生。

據他說那間鋪子現在已經被修整一新,就連擺設家具都是按照原來的樣式沒有任何改變,諸位大人們已經“嚴懲”了當初膽敢搶劫商鋪的暴徒,還帶來了一些賠償金……總之一句話:“瓊州歡迎您”。

名義上是程葉高家的鹽店,實際上是短毛派駐瓊州府的辦事處,這一點雙方都心知肚明,因此程縣令也不敢自作主張,專門來詢問他們的態度。

這邊當然是求之不得,連內部商議都不用,李教授直接告訴程葉高他們同意繼續合作把那鹽店開下去,程府大管家將再度被派過去坐鎮。期間只有解席裝模作樣愣充反對黨,大家作好作歹地嚇唬了一回那個老嚴,倒是從他口中打探到不少瓊州府的近況。

據嚴都司泄漏,眼下瓊州府城的混亂狀況比前些日子略有好轉,雖然幾位高級主管都戰死或逃跑了,但因為并沒有遭受直接攻擊。在亂了一陣子以后慢慢也就平靜下來,整座府城又開始按照長期官僚統治下形成的慣性自主運作。

只不過這種慣性非常脆弱,只要稍微受到點刺激就會崩潰。前些日子莫名其妙的,府城里忽然有謠言說短毛要來攻城,雖然很快就發現是虛驚一場,卻仍然引起一場不大不小地騷亂,混亂中死了幾十個人。燒掉了好幾幢房子……嚴都司之所以跑來送禮交涉,就是想要探聽一下虛實,看看這些短毛到底是怎么個打算。

應該說這位嚴都司還是頗有膽略地。別人都對短毛匪必之唯恐不及地時候他卻敢于主動出擊了解情報。可算有勇有謀。只可惜在老頭兒在情報工作上太生疏。三言兩語反而讓人家套走了實情——本來短毛們對瓊州還沒多大興趣地。被他這么一說。李教授等幾個委員會成員私下一合計。都覺得這種情況下不去把瓊州府拿下來似乎有點太可惜。

“哈。怎么樣?怎么樣?我早說過。那已經是個熟透了地果子啊。再不去摘。等對方另外派官員上任把局面穩定下來。就要失去機會了!”

解席很著急地再次提出瓊州攻略計劃。這次遭受地反對意見倒不象上次那么多。只有龐雨依然堅持不贊同——盡管他跟老解一直配合很好。但在這個問題上。兩人分歧始終很大。而且都非常固執。

不過當著程縣令嚴都司等諸多外人地面。他們也不好爭執太過。只能把這個問題留待以后再開會解決了。現在么。還是一致對外。爭取多從對方口中弄點消息。

除了賠償金外。老嚴還給程縣令帶來了一些邸報。雖然不是最新地。卻依然讓程葉高很激動——此舉意味著他又重新被承認為明朝官僚體系內地成員。他地烏紗帽保住了。

通過這些邸報。大家可以了解到不少有關明政府官僚系統地內幕。不過從北京那里傳過來地消息不多。前段時間滿洲兵圍城。整個北方一片混亂。這種公文傳送基本停頓。大部分邸報都是以南京為中心。南直隸。兩廣。閩浙一帶消息。其中不少居然還與海南島還頗有關系。看來這段時間短毛匪地大名也傳開了。

比如某一份上面就這樣寫著:

“總督兩廣軍務兼巡撫廣東地方兵部右侍郎兼都察院右僉都御史王尊德劾瓊州海防同知玩忽職守。瓊州參將擁兵逗留,致臨高縣城失陷賊手折……”

據說該公文正本已經被送往北京去了。非常正式的彈劾,只不過已經過時啦——無論那位號稱剛愎自用的崇禎皇帝如何憤怒,這被彈劾的那兩個倒霉蛋都已經不可能再承受天子之怒……

因為這兩人都掛了,把唯一活著地軍官張陵拉來確認。果然,被彈劾的兩名官員都已經在先前戰斗中喪生,前者還有具遺體能掩埋,而那倒霉參將當時正好踩在炸藥上,給炸的粉身碎骨,連尸塊都沒湊全。

此外還有一份:

“廣東巡按御史吳尚默劾廣州海道按察使慌張失措,喪師失地折……”

“那個什么海道按察使也死了吧?”

解席回頭詢問,張陵沉默著點點頭。解席頗為不解的摸摸頭:

“怎么盡彈劾死人哪?”

再看下去,這回冒出來個生猛地:

“巡撫福建地方兼右金都御史熊文燦劾兩廣總督王尊德及以下諸員輕舉妄動,貿然進兵,致損兵喪將失陷城池,及建言招撫瓊州海客折……”——

還是這哥們牛,沒再找死人的麻煩,而是以區區巡撫之位一開口就把兩廣總督及以下大小官員都給告了!不愧是在歷史上留下過名字的強人。

不過這位老兄酷愛招撫的名聲也確實不虛,連這邊的基本情況都沒摸清楚就直接開口喊招撫,果然夠冒失地,難怪后來被張獻忠給涮了。

龐雨等人圍坐一圈,一邊啃著作為餐后水果的小芭蕉,一邊開開心心把這些應該屬于明政府絕密情報的信息給看完了,雖然都是些現代年輕人,不過他們的腦子都很靈活,旁邊又有張陵李長遷等文武官員隨時可供咨詢,很快便大致了解了當前明廷的態勢——

兩廣總督及其手下官員明顯是在忙著推卸責任呢,不過他們的彈劾很有意思:所有罪名都沖著死人去地,活下來的幾個,尤其是跟短毛匪合作的臨高縣令程大老爺居然一點沒沾,他的名字甚至沒出現在任何邸報中。

對于這位一直提心吊膽的臨高縣令來說,沒有消息本身就是個好消息,雖然他一心是想要繼續為大明王朝盡忠的,但這種忠誠絕對不包括被用來證實朝廷律法的威嚴。

“怎么樣,老程,咱早說過,打贏這一場對你絕對有好處——要是咱們打輸了,你猜猜現在會有多少官員跳出來告你的黑狀?”

解席立即竄到程葉高面前表功,后者與李長遷兩人也唯有苦笑著向他拱手表示謝意。確實,任何人都能看出,那幫大員之所以不彈劾程葉高,絕對不是相信他的忠誠,只是出于某種敏銳地政治嗅覺罷了——替罪羊必須是沒有任何反撲能力地。

哪怕是一條老狗,只要它還有兩顆牙,就最好別去招惹——那些經歷過閹黨風波之后還能身居高位的明廷大員們顯然深通此道。

另外一邊,龐雨和李教授等人正在研究有關福建巡撫熊文燦地那份邸報,他們對這份文告中所涉及的內容更感興趣。

“這個熊文燦是東林黨么?”

面對凌寧等人的詢問,李老教授皺眉思索片刻,搖搖頭:

“好像不是,他是四川瀘州人,沒有黨派背景,升遷任職都是拿錢鋪路的。魏忠賢得勢的時候正好丁憂在家,沒介入黨爭。東林大僚方孔紹等人曾因反對他的招撫計劃還受到過迫害……但我不記得是什么時期的事情了,也許現在還沒做呢。”

“不是東林黨也敢這么拽?一開口得罪廣東全省大小官員,能爬到巡撫高位的人不會這么沒腦子吧?”

現代交際都講究“多個朋友多條路,多個敵人多堵墻”,相信在古代也是如此,一個沒有任何背景的巡撫居然敢直接挑戰兩廣總督,外帶滿滿一省大小官員,這是何等勇氣?又是何等愚蠢——就算崇禎再怎么剛愎,他也不可能把這些官員都換掉的。

對于龐雨等人的疑問,在北京城浸潤多年的老李教授只是微微一笑——這幾個小伙子很聰明,但畢竟年輕,顯然還沒有從新聞聯播中看出國家政策變化的能力。

“這位熊大人前年剛剛成功招撫了鄭芝龍,一舉解決福建海患,眼下正是最得意的時候,行事大概難免輕率些。”

龐雨猜測道,但李教授只是微笑搖頭,直到別人都不耐煩了,這個愛賣關子的老知識分子才點一點那張邸報:

“答案還在這上面,提醒你們兩點:第一,他這份奏折的重點不是彈劾而是招撫。其次,熊文燦只是福建巡撫……
zaq159951 發表於 2012-2-8 18:30
一零一 對探子們的區別對待
在這么明顯的暗示下,龐雨他們終于反應過來——熊文燦這老家伙是故意這么做的——

海南島在明朝的行政劃分上,是屬于兩廣管轄,熊文燦身為福建巡撫而干涉瓊州府事,本身就是撈過了界。如果朝廷當真決定招撫海南島上的短毛匪,那也應該是由兩廣總督王尊德來操作此事,福建巡撫壓根兒挨不著邊。

但假如王某人堅持不愿招撫,卻又消滅不了這群海匪呢?——那他就有機會了。所以熊文燦干脆首先提出招撫之策,同時又故意站到兩廣總督等人的對立面,這樣,哪怕僅僅是出于面子考慮,即使王尊德在這邊碰得再怎么頭破血流,他也絕對不會考慮跟對手走同一條道了。

“……靠!果然是老奸巨猾。”

在終于弄明白這其中關竅之后,龐雨凌寧等人均是咋舌不已,這幫通過科舉考出來的老官僚果然沒一個弱者,隨隨便便一篇奏折里就隱藏了這么多涵義……

“這樣一來,兩廣總督為了面子,會不會再度派兵來攻打?”

凌寧立即考慮到現實威脅方面,但李教授卻胸有成竹的微笑搖頭:

“應該不會,熊文燦敢這么做,就是吃準了廣州那邊無力再派出兵來,或者,即使派來也肯定對付不了我們。否則一旦我們被消滅,他就白白在兩廣這邊樹下無數敵人……我只是有點奇怪,他似乎很了解我們這邊的情況,很篤定招撫能成功,否則絕不敢如此冒險的。”

“據說我們臨高城里有很多探子……各方派來的都有……”

龐雨回憶道,前不久才剛剛聽唐健他們的軍事組通報過。說發現一些外來商販明顯可疑。這年頭搞情報地手法還很粗糙,那幾個人居然明目張膽在軍營訓練場等要害部門附近轉悠,還三天兩頭的來,搞得這邊都快認識他們了。

不過軍事組暫時沒動他們,不想打草驚蛇。

“敢這么冒險。他地消息渠道肯定比兩廣總督地更詳細些……嗯。明白了。是鄭芝龍!熊文燦是個文官。他或許沒能力派探子。但那個鄭芝龍肯定會派人來探聽消息地。另外還有劉香。這些人肯定對我們地海戰能力非常關注。”

凌寧抱臂分析道。這次打掉三艘西洋帆船。在他們自身看來沒啥了不起——那三艘船噸位加一塊兒也不及瓊海號。技術上更差了好幾百年之多。但這在本地人眼中顯然絕非如此。

荷蘭人地Flue在這邊看來只是些小船。但在當時地明朝水軍眼里卻已是一等一地大艦。船上十多門火炮在西方不算什么。在東南亞這一帶卻絕對是能橫行地了——要知道這時候明朝本身地炮艦。因為船體質量實在不過關。經不住發射時地震動。每次發射時居然要把火炮吊到單獨地木桶平臺上去打。海戰中能起多大作用只有天曉得。

凌寧前段時間跟老鐵鱷等前海賊接觸較多。最近又與安德魯等西洋水手經常交流。這些人對瓊海號無比強大地航行能力都極為震驚。在他們看來擁有這么一艘不可思議地大鐵船。居然還整天停泊在港口中而不是開出去橫行四海。實在不能理解。

“只要你們愿意。整個中國海。印度海。哪怕歐洲海洋。都將是你們地天下!”

安德魯船長曾經當著凌寧地面用拉丁文這樣鼓動過老杰克。但卻被后者隨口說給他當笑話聽了。這邊當然不會告訴他們瓊海號要受燃料制約。一直只是隨便敷衍。

不過從安德魯那里,他們倒是證實了最初的猜測——果然是劉香個王八蛋把他們“推薦”給荷蘭人地。當初這家伙在西方人面前吹噓這艘大鐵船時大多數人都不相信,之后劉香賭咒發誓說他有最可靠的探子在這邊,又說出了很多大鐵船航行的細節,所以才引來了那三艘西洋大帆船,給穿越眾額外上了一道考驗牙口的大菜。

“其他勢力也就罷了,外國人的間諜決不能留。”——

委員會給軍事組發出了指令,所以最近王海陽等人正在明察暗訪,打算把那個劉香的探子給揪出來。

至于明政府和鄭芝龍方面的探子……“這個可以有”——在北緯等經過現代情報學訓練的人看來,這些已經暴露了的。而且將來未必就是敵對方地間諜完全可以加以利用。反正也不怕他們打聽走什么,這邊程大老爺自己還經常往瓊州府送信呢。

作為福建海防游擊。鄭芝龍所獲得的情報應該會與他的那位上司共享,所以熊文燦才那么確定——以這邊的實力,兩廣總督肯定吃不下來,只能走他最擅長的招撫之路。

一幫子人分析半天,總算基本可以肯定這條消息的真實性,不過接下來似乎還做不了什么,只有被動等待對方派人前來接觸。

“我們總不能自己舉個牌子,去找明政府說要求投降吧,哈哈。”

凌寧半開玩笑說道,但龐雨和老李教授卻對望一眼,兩人眼中都顯出戲謔之色。

“那可未必,嘿嘿,當年宋江是怎么干地,咱們也不是不可以效仿一下……”

龐雨呵呵笑道,凌寧恍然,但轉頭看看程縣令嚴都司那伙人,卻又苦笑:

“我們自己人是肯定不行了,可那群人里面有誰長得象燕青么?再有到哪兒去找個李師師去?”這邊足足商議了兩個多鐘頭,這時候宴會場中重新又變得熱鬧起來,那些參觀農場的客人們回來了,一個個高談闊論,手里還大包小包的,提了不少農業組送給他們的小禮物,看樣子都非常滿意——

當然滿意了,這些種了一輩子地的土老冒們還是頭一回見到以工業生產方式組織起來的集體化農莊,單單那個擁有幾百上千只老母雞,每天能生產幾百個雞蛋的養雞場就讓他們目瞪口呆,都說從沒想過雞還能這樣養。

農業組眾人也不藏私,一路上吳南海,李江東,張宇等人輪番上陣,大講特講什么生態農業,再生種植,可循環養殖技術等等,都是些農村科普書籍上的內容,簡單易懂,而且至少聽起來很實用。

當然實際操作起來還是有不少竅門奧妙的,其實這方面吳有福和張茂花這對農民夫妻最有發言權,他倆當初是照著科普書籍挨個尋找致富門路,實踐經驗極其豐富。不過這對夫妻都不善于忽悠,又不象眼鏡吳那樣好歹還有科班功底,長得又很土氣,大部分聽眾直接把他們倆給忽略了。

這邊程縣令李師爺等人聽他們說得熱鬧,也都湊過去,不過他們地注意力很快被富戶們手中提著地紙包所吸引。其中一個紙包略微破損,從里面漏出一些白色細末,李師爺起初還以為是鹽,沒當回事——短毛善于制鹽全海南都知道了,現在臨高連同周圍數縣都用上了短毛制的那種“瓊海”鹽,他們這幾家跟短毛關系密切地更是敞開供應,吃習慣了之后自然不象以前那樣稀罕。

不過他很快發現自家小兒子不停的偷偷用手指頭去蘸那白色粉末放嘴里舔,把個紙窟窿越捅越大,搞得旁邊主人很是尷尬——不好意思阻止,卻又明顯心疼,只能偏過頭裝沒看見。

李師爺在制止孩子胡鬧的同時,自己卻也好奇舔了一下,然后立即失聲大叫:

“甜的?這是西洋糖?”

旁邊文德嗣很奇怪的看他一眼:

“普通的白糖而已,上次去你家不還拿來招待我們的么。”

白糖在這個時代早就有了,宋應星的《天工開物中就詳細記載了用黃泥水吸附紅糖色素制作白糖的工藝。當然《天工開物成書于1637年,這時候還沒寫出來,但廣東福建這里很多作坊都能用黃泥水吸附法制白糖,這一點毋庸置疑——在整個明朝對外出口的物資清單中,很大一宗就是糖。

當然穿越眾不會因為這東西本地已經有了就不去生產,他們之所以選擇白糖作為繼精鹽之后的又一項主打產品,是經過仔細規劃的——海南島在歷史上就是種植甘蔗和產糖大戶,這里的自然條件非常便于糖業生產。

而在這個時代還只能用甘蔗制糖,甜菜還沒被發現。這就導致直到十九世紀,甜菜產業被發展出來之前,全世界對甘蔗糖的需求量都非常之大。
zaq159951 發表於 2012-2-8 18:30
一零二 拳頭產品
如果說先前這邊依靠火槍作后盾大賣精鹽還是鉆了明朝壟斷食鹽業的空子,有點武裝走私的味道。那么現在賣白糖絕對是正大光明,人人都歡迎的。

要知道這可是個近乎于無限的市場——就算明朝本身,也僅僅只有南方數省可以生產蔗糖,但需求卻是全國性的。更不用說東南亞的外商們必定會送來大量訂單,這年頭糖在歐洲還屬于奢侈品,只有貴族和富人家里才能享受。再加上隔壁還有個小日本——歷史上鄭芝龍發家除了受保護費以外,往日本販賣砂糖和生絲也是個重要財源。

他們這個團體走到現在,已經開始進入高速發展時期。發展是需要大量資金的,尤其是像他們這樣,試圖在十七世紀搞出十九世紀的初步工業化……未來的科學技術可以藏在人腦或電腦中帶過來,所需的大量資本可沒跟過來。眼下才不過剛剛開始,花錢如流水的日子在后面呢。所以穿越眾必須有非常穩定,而且大量的金錢來源才行。

眼下他們的主要收入來自于賣鹽,不過假如決定接受明王朝招撫的話,將來這項收入恐怕會受到一些影響,而且食鹽畢竟是到處都能生產的,也不具備出口優勢。

“一句話:咱們需要更多,更好的拳頭產品。”

這伙人里面除了搞技術的,就要屬搞商貿的人最多,以解席為首,二十一世紀的商業實踐告訴他們——要想賺大錢,必須廣開門路,同時又要有高精尖產品。而賣白糖。就是當前最實際,最具備可操作性的一項。

雖然現在民間已經有很多制糖作坊,但畢竟都只是些小手工藝作坊,產量很難提高的。即使穿越眾加入這個市場,在未來地很長一段時間內,他們的白糖依然是做出來多少就能賣掉多少。

比起傳統的小作坊經營,在工藝上穿越眾可以采取更先進的方式——目前暫時先用水壓機榨汁,用骨炭來吸附色素,這是十九世紀的生產方式。等到將來技術成熟了,還可以用石灰水和二氧化硫等化工方式脫色。用離心機分離糖蜜……用碳酸法制糖,這就基本接近現代制糖工業的水準了。

不過在這團體中并沒有糖廠工作人員,現在只是幾個搞化學聽說過一些名詞,知道一點基礎原理,具體的生產工藝,還要依靠在實踐中慢慢摸索。

“怎么樣。我們的白糖還行吧。”

見李師爺,程縣令等人都對這些白糖顯示出濃厚興趣,張宇停止講課也湊了過來——糖廠目前是他在負責,果然不愧于他在農場孩子們口中“棒棒糖叔叔”的稱號。

“甚好。甚好……比市面上賣地西洋雪糖毫無二致……嗯。好像還更甜一點。”

李長遷像小孩子似地把蘸了糖末地手指頭塞嘴里半天。還瞇起眼睛品評。再次睜開眼時卻依然看見旁邊有幾個短毛小伙子仍在用不可思議地眼光注視著他。顯然覺得他大驚小怪了。

對此李師爺只能暗中苦笑一聲——上次這幾個短毛小伙兒去他家做客。他是把對方當作尊貴客人招待。才一人給沖了一碗白糖水。可這些小伙子三兩口喝掉一點沒在意。連聲謝都沒有。搞得老李還挺郁悶。

現在算明白了——這幫小伙兒確實是沒在意。白糖在他們眼中也只是非常普通地東西。只要他們愿意。隨時都能做出來……現在李長遷對這些短毛地能力是越來越驚嘆了。他不知道這幫家伙究竟有什么是不能做地。似乎哪怕是皇上老子地龍袍。只要他們愿意也能做出來。

“這些也會拿到瓊州府去賣么?”

程葉高小心翼翼地問道。眼中卻充滿渴望。這玩意兒可不是私鹽只能偷偷摸摸賣——每年到了收蔗榨糖地季節。那些商人擠在糖作坊門口直接把成筐成筐地白銀往里面搬。還唯恐對方不收。這種景象老程曾經見過。那叫一個羨慕。

現在只要短毛們松松口,那銀子也會像水一樣自動朝他家里淌,美好設想讓程葉高的雙眼幾乎成了銅錢狀。口水也差點流出來。……這些短毛一貫很大方。這次光看他們送給客人們作為禮物的白糖就價值數千,看來是也不怎么在乎的。

張宇果然哈哈一笑:

“這是做出來的第一批。試制品,主要測試我們的生產工藝和流程。這次用的甘蔗是從本地老百姓手里零碎收集上來,材料來源很有限。不過等到下一季,等我們自己的甘蔗田開始收獲以后,那個產量就大了。”

這年頭口糧第一,海南島上氣候條件雖然好,成批種甘蔗專門榨糖地田地終究不多。一般農家不過在屋角墻邊零碎弄點,吃著玩罷了。

前幾天程縣令才剛剛為這些短毛辦妥手續,又幫他們圈了一大塊地,當時老頭兒心里還頗為腹誹——這幫短毛對土地也太貪婪,打的糧食明明足夠吃了還搞這么多地干嘛,現在才算是恍然。

對于商業合作方面,委員會也早有打算,這時候便由解席出面說明:

“呵呵,白糖做出來肯定是要賣的,至于渠道么,看情況了。老程你這邊肯定是會繼續合作下去,咱們不會讓朋友吃虧。不過在具體分成上面,可能要再談一下……”

話說得很隱諱,不過程李等人都明白——短毛大方,但卻不傻,這么賺錢地買賣他們不可能再平白分給別人一半。

“好說好說……這些都可以談,可以談……”

現在的短毛可不比以前了,干掉了五千明軍之后,他們已經是這座大島上的最強武力,一腳把官府踢開自己開山立柜才是正常,象現在這樣繼續和當地官府保持合作關系,本身就屬于異類。

程李二人都不是不識相的,先前還總想著要招安之類的話題,自從那一戰之后就再也不敢提起。眼下還能從對方手中獲得利益,那屬于意外之喜,當然不會太貪心。

眼見這幫人又圍成一圈兒,商議具體分成條款去了,龐雨對商業這塊不太擅長,既然那邊已經有內行坐鎮了,他也就不過去湊熱鬧。

一轉頭,卻正好撞上那位意大利美女安娜塔茜婭公主。這位公主殿下獨自坐在一棵花樹之下,旁邊居然沒人陪同,這可是稀罕事情——這次是中國人請客,但宴會中也有老外,除了大量使用西洋仆役外,安娜和安德魯船長也被邀請為座上賓。

這位安娜小姐很善于交際,這些日子中已經在女生團隊里建立起了不錯的人緣,先前她一直與茱莉胡雯等人嬉鬧在一起,再加上杰克又一直殷勤關切著她,倒是絲毫不顯孤單。

在她地身邊總是會圍攏著一小群人,有茱莉和杰克幫忙翻譯語言,大家可以自如交流,那個小圈子里時不時發出一陣笑聲,頗有點眾星捧月那種架勢。

然而此時此刻,卻見這位貴族小姐獨自一人,晃悠悠坐在一副花架下面輕輕蕩著秋千,臉頰微微有些泛紅,目光也甚是迷離,似乎有點喝醉了。幾片殷紅花瓣落在肩頭,映襯著她如雪一般的肌膚,當真是花容月貌,也不知吸引了周圍多少目光悄悄窺視過來。

既然已經面對面,也不好太沒禮貌,龐雨隨手朝對方舉了舉手中葡萄酒杯:

“哈……,安娜小姐,怎么樣,對這邊的生活可還滿意么。”

說的是中文,他沒指望對方能聽懂,只是作給周圍人士看看而已:俺已經打過招呼了,俺是很有禮貌的……然而接下來,令他大為意外的,卻是對面美人兒睜開迷離雙目笑吟吟看著他,含含糊糊的回了一句話:

“……敕煎勒,步師熟……”

龐雨挑挑眉毛徑直走過去了,他也沒指望能聽懂對方的意大利語或是法語,只是在心里把這句古怪發音翻來覆去念叨幾遍,打算回頭去問問茱莉對方說的什么意思。

然而在下一個瞬間,這位對中國歷史,特別是三國史滾瓜爛熟地建筑師卻忽然跳起來,手中葡萄酒全撒在腳面上而毫無所覺。剛才安娜說地不是外文,是中文!而且還是一句非常適合用在這里,語境可以說是最貼切不過的中文!——

從這個十七世紀意大利小公國地貴族小姐口中,竟然說出了當年蜀后主劉禪那句傳揚千古的名言:

“此間樂,不思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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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零三 公主的眼淚
你……?”

龐雨第一個反應,這位安娜小姐也是某個時空穿越者?不過他隨即就聽到從身后傳來一陣笑聲,回頭一看,卻是茱莉捂著嘴巴笑得前仰后合,差點打翻手中的一個玻璃飲料瓶。

“是你教她這么說的?”

龐雨有些氣憤,當初安排茱莉和這個外國妞住一塊兒,是打算讓她從對方口中探聽一些情報,可這么長時間下來,這倆女人彼此關系倒是打得火熱,卻盡討論些什么時裝化妝之類女人話題,壓根就沒弄到什么有價值的信息。

茱莉呵呵一笑:

“我可沒那么無聊,不過安妮婭想要學習中國歷史,我又不懂那么多,只好讓她自己去看《三國演義啦。”

“安妮婭?……三國演義?”

龐雨愕然,茱莉才自覺失言般捂住嘴巴:

“啊,失誤失誤,那是她的昵稱,只有最親密的人才能這樣稱呼……你們可別亂喊哦,小心吃耳光。”

龐雨幾乎要苦笑出來,他才不關心稱呼這種小事。

“她要了解中國歷史為什么不跟我們說?看電視劇學歷史……”

“那換了你會怎么做?別告訴我你們這群大忙人會專門抽空去給她上課!”

茱莉氣憤憤反問。龐雨愣了半天。方才回答:

“我想我會推薦她去看《紅樓夢。好歹反映明代生活地……唉。算了。看電視就看電視吧。反正我們手頭歷史劇還挺多。央視版以前地作品也還算靠譜。”

“哼……”

取得了勝利地女經理趾高氣昂走到意大利公主面前。把手中瓶子遞給她:

“來。嘗嘗這個。看看我們地自制飲料比葡萄酒如何。”

安娜依舊醉眼迷離,隨手接過了玻璃瓶。但卻沒有立即品嘗,而是饒有興味的放到面前對著陽光仔細觀察。

那瓶子里是一種淺褐色液體。還不停有氣泡咕嘟咕嘟在往外冒……居然是一罐可樂?

船上小賣部里最后一箱現代飲料早在半年前就讓大伙兒瓜分了,打那以后大家喝的都是純天然飲品。不過化學組一直在試圖自制可口可樂——用橘子,檸檬,肉豆蔻,焦糖之類稀奇古怪的材料,配上碳酸水調制而成。做出來的成品顏色很不純正,氣泡也少。和正宗可口可樂不能比,但多多少少有點那個味道……愿意喝的人不多,即使化學組信誓旦旦保證絕對安全,大伙兒還是對這些炸藥作坊生產出來地飲料敬而遠之。

不過龐雨現在并沒在意安娜小姐喝到可樂之后的表情,他注意到茱莉和對方一直是在用中文對話。也就是說……這個洋妞兒已經能聽懂中文了?

把茱莉拉到一邊小聲詢問,后者卻用很詫異地眼光看著他:

“當初不就是你們這幫人的主意么——把她放到我們中間有助于交流,讓我教她中文也是你自己說的吧?”

“呃……沒錯兒,不過進展好像太快了點,這才兩三個月啊。”

“很正常啦,我那時候學法語也就是看電視。找幾部知道劇情的片子,連續看上一兩個月,口語自然過關。”

讓安娜看電視不僅僅是讓她了解歷史。更多是學習語言。龐雨對此表示贊同,想想看確實——基地里其他人平素都很忙,各自有一大攤事情要負責,唯獨這位大小姐無所事事,這邊又不允許她隨便離開基地,每天只能靠看電視消磨日光。連續兩個月下來,至少聽力是鍛煉出來了。

“現在她還只能聽懂大概一半,再有個把月功夫,差不多就可以完全理解了。”

茱莉頗為驕傲,當初委員會確實把教導這洋妞兒學中文作為一項任務委托給她的,到現在學生進步神速,她確實有資格驕傲。

不過接下來,她抬頭看看龐雨,忽然皺起眉頭。悄悄把建筑師拉到一邊:

“有件事情我想問問你們的態度:上次安娜用我的法國香水。隨口向我問起那香水瓶上標注生產日期年地意思,當時敷衍過去了。但我想她以后遲早會猜到,我們這里有太多東西上都標注日期了。”

龐雨先是皺起眉頭,但隨后卻又舒展開:

“沒事,實話實說好了。當初既然允許她生活到我們中間,就沒打算隱瞞我們的來歷。”

“說實話?她能相信?要是問起將來的事情怎么辦?”

面對茱莉難以置信的表情,龐雨則淡然一笑:

“只能說實話,因為我們根本無法編出既合乎邏輯,又不會被揭穿的謊言。現實本身就已經這么離奇了,又何必說謊。一個謊言要用十個來彌補,而說謊越多,破綻越大……這位安娜小姐實在太聰明了,她竟然已經可以看懂三國演義,看懂劉禪那句話……說謊是騙不了她的。”

茱莉咬著嘴唇沉默了一會兒,贊同的點點頭:

“嗯,我想她其實已經已經有點察覺了,最近有幾次旁敲側擊向我詢問有關托斯卡納公國和美第奇家族的情況……哈,可惜我都不知道,回答不了。”

龐雨默然片刻,回頭看看這位女經理:

“那你有沒有從她那里得到什么消息呢?哦,對她的星座我們不感興趣。”

茱莉瞪了他一眼:

“別把我當傻瓜……她的祖父是托斯卡納大公,叫什么斐迪南一世地,父親是家中第三子,只繼承了一個伯爵位。她又只是第四個女兒,在家族系譜上排名很后面的。”

茱莉顯然對這些家族八卦很感興趣,說起來如數家珍:

“不過她本人極受家族中寵愛,四歲那年就從祖父手里得到了那艘公主號作為生日禮物,還允許她終身使用公主頭銜。一直以來和她的嫡親姑母,法蘭西地瑪麗皇太后關系非常好,身上還有個法國女伯爵爵位呢。”

“哼哼……要真是混得這么好,怎么會跑東南亞來?她來這里干什么,有說起過么?”

龐雨最關心的還是這個,但茱莉卻只是無奈搖搖頭:

“倒是有問過,不過只要一說起這方面她就眼淚汪汪的哭鼻子,我們也就不好多問了。”

這招對女人也有用么?龐雨哭笑不得,但看茱莉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他也不好多說。

“那么……她平時信奉新教還是天主教,你能看出來么?”

龐雨又問了一個問題,宗教信仰對于十七世紀的西方人就相當于文革時期中國人的“成份”,黑五類還是紅小兵,一眼就能劃分出陣營來。

然而茱莉卻還是搖頭:

“抱歉啊,我不信教地,對這方面一點都不了解……反正她平時開口閉口都是上帝,也聽不出什么特別的。”

剛剛說到這兒,忽聽后面有動靜,卻是那位安娜公主睜開眼睛,指著他們大聲叫道:

龐雨愕然,這回卻是茱莉苦笑了一下:

“意大利語:上帝知道你們想做什么——瞧,還是上帝,這個時代的人可真虔誠。”

“她心中還是害怕呀……”

自從被俘登陸以來,這位安娜小姐似乎總是保持著非常沉靜以及溫和的態度,臉上也總是掛著那種淡淡的,自信的笑容,對于基地中各類活動都是踴躍參與,仿佛從不知害怕為何物。這對于一個出生于年,今年不過剛剛二十五歲的少女來說,實在是非常的不容易了。

然而今天,當她喝醉以后,那句“此間樂,不思蜀”的中文,卻終究讓人看到了她心中地畏懼,也許正是因為和蜀后主劉禪有著差不多相似地遭遇,才讓她專門記住了這六個挺拗口的中文字吧,而剛才這一句母語吶喊,更是清晰表明了她在害怕什么……

只有上帝才知道你們想干什么,對于未知地恐懼往往是最令人害怕的。

“我想,也許我們應該抽空和她好好談一談了,大家開誠布公……我們無意傷害她,至少這一點應該讓她知道。”

龐雨沉吟著說道,茱莉贊同點點頭。不過很快便又回頭去照顧那位再度閉上了眼睛的貴族大小姐:

“喂喂,別在這兒睡啊,會著涼的……”

安娜竟然抱著秋千架子搖搖晃晃的睡著了,茱莉推了幾次也沒能把她弄醒,想要拉她起來,卻又用不上力氣——那大裙子太礙事。

旁邊龐雨原想上去幫忙,但似乎又不太合適。正在為難的時候,卻見老美醫生杰克.漢德森大踏步走過來,只一把便將安娜橫抱起來,徑直朝基地宿舍那邊走去。

“靠……”

周圍眾人一片嘩然,但大家也不得不承認,杰克是最適合干這事兒的——就連安德魯船長,以及安娜的幾位女仆,也只是捂著嘴驚呼一聲,卻都沒上去阻止。

安娜似乎咕噥了一句什么,但除了老杰克本人外誰都聽不真切,草地上只是留下一串淺淺的濕痕……

那是從安娜塔茜婭公主眼角滴落下來的淚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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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零四 矛盾的爆發
這場宴會最終取得完全成功,事先計劃的各項目標都完滿達成,甚至取得了比預想中更好的成果。

在和當地人的交流方面,糖衣炮彈果然管用,原本還只是抱敷衍態度的富戶們在看到禮物后紛紛一改常態,變得非常殷勤——做生意的想要從解席這里弄到販賣白糖的配額,家里有小作坊的人家則對張宇提出的分包加工模式極感興趣。就算那些什么都不會光死種地的,吳南海也給他們描繪了一個非常好的前景——大規模種植甘蔗,然后賣給這邊做原材料,算下來也比種糧食要賺得多。

程葉高李長遷等人則一致決定加入新成立的“瓊海貿易公司”,利用他們手中掌握的人脈與權力作為資本,與短毛共同發財。本來大明官員直接經商是絕對不能被允許的,程大縣令也一直瞧不起商人。但在聽文德嗣分析了一番貿易公司未來幾年光是販賣白糖就能獲得的利潤之后,程老爺還是毫不猶豫加入了這個組織——

為了百分之三百的利潤,就能夠冒絞首的風險,有這樣膽魄的可不僅僅是商人。

不僅僅是他們這兩個本地的,就連那從瓊州府過來恰逢其會的嚴都司也表現得極為羨慕,羞羞答答拐彎抹角地詢問能不能也入伙。對于這樣主動送上門的關系戶短毛們當然不會拒絕,解席明確告訴他——只要他對這邊這個小團體有用,就可以得到相應的利益。

至于具體能起到什么作用,就要看他自己去努力了。這位名叫嚴文昌的明軍都司沒別的長處,就是人頭熟。他在瓊州府任職超過二十年,對當地情況了如指掌,可算是個老地頭蛇了。這種人位置不高,能量不小,正是穿越眾最需要的那種“人才”。

老嚴來臨高時是孤身一人。背了個裝文件和禮物的大包袱,回去時倒空著兩手優哉游哉,但他背后卻多了兩輛手推車——這邊給了他不少東西。讓他回瓊州府去找人打點,為此還不得不為他雇了兩輛車子。

無非是些白糖食鹽之類,在這邊看來只是一點小投入,就算全損失掉也沒什么,但如果運氣好的話,沒準兒能起到大作用呢。

而宴會所取得的另一項成就,則是龐雨所提出來地:他認為已經找到了那位安娜小姐的心理破綻。正式和她談判的時機差不多已經成熟。

只是這想法剛剛在當天晚上地內部會議上提出就遭到了質疑,有好幾個人直接向他發出質問:憑什么要對這個西洋女人這么好?

“她只不過是個俘虜而已,當初那一幫子荷蘭船員也掛白旗,可我們連個投降的機會都沒給,憑什么她卻能混在我們中間,還繼續享受著種種特權?我就不明白了,這個洋妞兒的貴族身份對我們這些現代人有什么用嗎?”

有這種想法地人顯然不止一兩個。而小家伙葉孟言被推出來充當了發言人。龐雨有些憐憫地看著這個愣頭青——這個小笨蛋。又被人當槍使了。

他看看周圍。參加此次會議地人挺多。幾乎稱得上是全體大會了——雖然選舉出了十五人為代表地委員會。但所謂“委員會會議”從來都是對所有人開放地。任何人只要愿意。都可以參加這種會議并且發表意見。選舉本身并沒有剝奪大家參與集體事務地權利。開會。商量問題并且拿出解決辦法。對于那十五個委員來說是一種義務。而對其他人。卻是他們神圣不可剝奪地權利。

“那么如果按你地心意。你想怎么處置她呢?”

龐雨笑瞇瞇看著對方。而葉孟言地回答果然也不出意外地愚蠢:

“按我說。要不就給弟兄們分了。要不就一槍崩了。省得再麻煩。我們要在所有土人面前立威:愿意和咱們合作地。可以有好待遇。甚至出人頭地。不愿合作地。你就是皇帝老子。在我們面前也是渣!”

小葉殺氣騰騰叫道。其間注意到杰克.漢德森那憤怒地目光。畏縮了一下。但很快又壯起膽子:

“媽的,今天老子豁出去了!杰克你不要這樣看我——龐雨你當初說過,我們內部還實行以前地法律是吧?可那洋妞兒呢?她總不見得受中華人民共和國法律的保護吧?我要是去日……殺了她,或者打斷她一條腿,按咱們內部法規,怎么判?”

非常明目張膽的叫囂,這小子白天看來喝了不少,酒壯慫人膽啊。也幸好今晚會議場中連一個女性都沒有——胡雯肚子不舒服,請病假休息,而其他女生則對這類會議向來不感興趣,很少來開會地,否則光一幫娘子軍的唾沫大概就能把他淹死。

龐雨并沒有直接回答葉孟言的蠢問題,而是看了看旁邊已經快要爆發的杰克:

“嘿,伙計,這小子想要**你的女朋友呢,你打算怎么對付他?”

“我會打爛他的腦袋。”

杰克冷冰冰說道,語調中卻沒有先前那種憤怒,而是透出一股子森冷,看得出來,這老美平時嘻嘻哈哈,認真起來絕對說到做到。

“你他媽囂張什么,這里全是中國人!”

葉孟言跳起來大喊大叫,但鬧了半天卻發現沒有一個人響應他,周圍所有人都在用一種看小丑一般地眼光注視著他。

“你這是在逼我們做選擇嗎?在一個雙料博士,前正規軍人,以及團隊中僅有的兩位優秀醫生之一,和一個連高中都還沒畢業的傻逼學生之間作選擇?”

唐健冷冷開口,葉孟言最怕的就是他,臉一下子白了:

“唐隊長……他是外國人啊……非我族類,其心……那個什么來著?”

“杰克是我們自己人,你也是——但現在是你有問題,而不是他,你覺得我們應該選擇誰?”

解席也鐵青著臉站起來,今晚他本來有很多大事情要在會議中商量的,卻被這小子跳出來瞎鬧騰,心里窩火透了。要不是被龐雨拉著,都要跳過去揍他。

“算了,老解,有這種想法的人肯定不止他一個,積累下來也不是一兩天了,今晚索性都爆發出來,未必是壞事。”

龐雨好不容易拉住解席,同時回頭看著葉孟言,以及他身邊那幾個同樣表情的愣頭青。

“殺人,**……這里不是現代社會。警察也好,軍隊也好……原來的威懾力量都沒有了,也就不用遵守現代社會的規則了。反正我們手里有槍,可以為所欲為——你們無非就是這種想法吧。”

那邊幾個人張張嘴,似乎想要辯駁什么,但最終都沒說話。龐雨則很耐心地等著他們,等到他們沒話說了再繼續開口:

“可你們難道就從來沒有意識到?規則,一方面是約束著你地行為,但更主要卻是在保護著你們啊。你可以為所欲為,肆意傷害別人,憑什么人家不能這么做?——別不服氣,就憑你們這幾個小兔崽子的智力和判斷力,真要沒了規則保護,死地最快就是你們!”

“我……我他媽肯定比你個整天動嘴皮子的強!”

葉孟言面紅耳赤跳起來,居然想去摸槍,卻被旁邊早盯著他的王海陽一把拖住,啪啪兩記耳光抽得昏頭轉向。

“反了你了!才受幾天訓練就想翻天?”

“王哥……”

愣頭青的酒意似乎被打醒了,捂著腮幫子嗚嗚直哭。

“沒錯,也許現在的你,在戰斗上要比我強一些了,但真正沖突起來,你肯定輸。”

龐雨的手臂朝周圍揮舞一圈,把所有人都圍繞在內:

“因為你對抗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團體,是一群愿意接受規則約束,同時也受到這些規則保護的人的組合。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長處,每個人都在團體中發揮自己的長處……你瞧,不用我動手,海陽就把你收拾了。”

長長嘆了一口氣,龐雨望向門外晦暗的天空:

“明末是一片亂世,亂世恰恰是沒有任何規則約束的——但同樣的,也沒有任何規則來保護我們。我們想要在這個時代生存下去,就只能抱成團,才能和那些強大勢力對抗。一群人必然構成社會,而在社會中通行的,人與人處理相互之間關系的規則,那就是所謂道德和法律……”

稍稍頓一頓,龐雨慢慢的,卻又無比堅定地作出宣言:

“兄弟們,我們領先于這個社會的,不僅僅是科學技術,也包括人文理念——我們的社會組織形式;我們看待這個世界的思想方法和價值觀;我們處理相互之間關系包括彼此矛盾的能力,都要遠遠領先于這個時代,這就是文明——我們是這個時代中最為先進的文明!”廢話,可憐的小葉,又被當靶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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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零五 謀劃
看到大多數人莫名其妙,甚至是不以為然的樣子,龐雨暗自一嘆,能理解這句話的人沒幾個啊。

然而局勢比他想得更糟糕——不僅僅是不理解而已,有著各種其他想法的人似乎很多,不少人都交頭接耳的,甚至隱隱聽到“毛團毛會毛RL……”之類的嘀咕聲——龐雨能聽出那是胡凱的聲音,這小子到現在還沒忘了魔獸。

只是過了片刻,居然連吳南海都站了出來:

“說實話,龐雨,我也不太明白為什么要給她那么多優待,當然我絕不是贊同小葉的想法,我們是人不是畜牲……但她本來是要來搶劫我們的,反被我們俘虜,不殺不趕走已經很客氣了,沒必要象現在這樣當客人去對待吧。”

龐雨呆立了半晌,他沒想到居然連這個老好人都會這么說,愣了一陣,建筑師無奈苦笑:

“好吧,看來是我太大意了,一直以來只顧執行,卻忽視了內部的交流通報……我原以為大家都能看出來的……”

略微思考組織一下語句,龐雨點點頭:

“那就用你們容易理解的方式來說明吧:那位安娜小姐……小葉你問她對我們有什么用?”

他隨手點了點對面那幾個正在唧唧咕咕的家伙。

“在你們眼里,她大概只是個比較漂亮的女俘虜,一個身份高貴的西洋妞兒,可以作為侮辱……至少是意淫的對象,除此之外就沒啥用了,是這樣嗎?”

話音剛落,卻是杰克站了起來:

“龐。我抗議你這樣地說法!”

……居然忘了這位老外。龐雨只好憋著一肚子火向老杰克道歉。好不容易。才勉強控制住情緒。盡量心平氣和地繼續說下去:

“大家似乎都不在意她背后地那個大家族。意大利太遠了。威脅不到我們……嗯。好吧。現在可以不用在意。但我在意地是:在她手下有一位非常優秀地船長。有好幾位可以在必要時勝任船長職務地大副。三副之類高級海員。還有兩百多名能夠熟練操作大帆船地水手——而另一方面。

我們現在是在一座海島上!”

轉過頭去。他指點著懸掛在會議室墻壁上地中國地圖。海南島地位置:

“海南島資源豐富。可我們將來地發展決不可能僅僅限于海南島。我們肯定要走出去地。而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內。我們地力量還不可能與明帝國正面抗衡。以明王朝對土地和尊嚴地偏執。我們不太可能跑到大陸上去占地盤。我們地發展之路。只能是在海上——臺灣。琉球。南海諸島……甚至于澳洲。”

手臂揮舞之處繼續擴大。將整個東南亞包括在其中。“要走出去。靠什么?——只能靠船。靠水手!不錯。現在我們有一艘瓊海號。超越整個時代地大鐵殼船。可就算解決了燃油問題。瓊海號地機器遲早會出故障。這條船地壽命不是無限。”

“我們不是俘虜了一艘么……”

有人不服氣說道,但龐雨卻正在等這句話呢:

“說得好,公主號現在是我們的戰利品。可是請問,這里有誰能操縱它?咱們中間有誰會開那艘十七世紀的大帆船?黃曉東?王若彬?”

被點到名的兩位可以說是整個團體中對現代和古代船只最為熟悉的。但他們都只能搖頭,這幫現代人誰會這個啊。

“也許我們可以找當地地水手……”

還有人這樣說,但這次不用龐雨反駁,王若彬自己就在搖頭:

“不可能的,本地水手肯定玩不轉西洋帆船,作為一名大航海時代的水手,連收放纜索,打繩結就要專門學習,更不用說升帆降帆……掌舵起錨了。這不是能逞強的事情。陸地上搞錯了可以重來。海上出了問題只能等死。”

“我們用中國船,中國水手呢?”

又有人提出反駁。但旁邊凌寧卻忍不住說話了:

“這個時代的中國船被西方人稱為戎克,分類中只能算輕型船品種,航速載重這些指標都很差。”

“本地船不行地,先前海戰時候蹭一蹭就散架……”

黃曉東也發言,但大家都沒當回事——被三千噸鐵家伙蹭上不散架才怪,小黃這話說得沒有任何意義。

“既然已經繳獲了這個年代最先進的西方大帆船,當然要盡量利用。不過能不能直接做那些水手或者是安德魯船長的思想工作呢?難道非要找他們的主子?阿德?”

解席倒是看出點門道,說話也說在了點子上,不過被他找上的那位人力資源專家卻哈哈一笑:

“那些人忠誠度還挺高的,據說還有為那個家族服務了好幾輩子的……當然,我們可以盡量隔斷她和手下的聯系,削弱她在船員心中的地位。兩百多號人,從中總能找到幾個愿意投靠我們地……但那有什么意義呢?我們根本不需要讓她的手下背叛她。事實上,如果那位小姐愿意主動配合我們,那這邊的思想工作會好做很多。勞動積極性和安全性也更容易保障。”

解席似乎沒料到會是這樣的回答,稍微愣了一下,而這時候王若彬也猶猶豫豫的開口了:

“如果那兩百多水手真能加入我們,那我們的海上力量很快就能建立起來。我知道不少這個時代還沒出現的先進船型,我們將來可以自己造快船……但都是帆船,還是需要大量熟練水手。”

一幫人七嘴八舌討論半天,最后卻還是只能回到龐雨最初的觀點——這個洋妞兒的用處非常大。這似乎讓不少人心里很不愉快,但他們也提不出更多地反對意見。

“再加上她地家族背景……所以,在我的眼中,這位安娜小姐非常重要,可以說比我們中間很多現代人更重要。她是我們踏向海外地鑰匙,而她手下那批船員,將是我們未來建立自己海軍力量的種子。”

龐雨凝視著周圍那些伙伴們的目光——有善意的,也有不理解的,甚至還有帶點敵意的,解席在后面悄悄拍了他一下,但他依然大聲宣告:

“這就是我們要善待她的原因——我希望能把公主號,連同船上的那群人完全納入到我們的團隊中,那將使我們的力量獲得一次質的飛躍。海陸并重,兩條腿走路,這是我們將來發展的基礎。”

會議場中沉寂了許久,過了好一陣子,文德嗣不太確定的說道:

“這恐怕很難吧,畢竟她和我們完全是兩種人,完全不同的生長環境以及時代觀念……而且她的勢力不小,我們不可能象對待老滑頭那樣指使她。”

“不錯,這可不是吸納幾十個俘虜的事情。驟然合并一個兩百多人的外國人集團,而且他們還有獨立的領導者……我們能不能消化得了?”

凌寧也提出質疑,龐雨點點頭:

“是很難,非常難。但我們的團隊必須要擴大,先前對敵時在人力資源上捉襟見肘的局面不能再出現了,光靠瓊海號上一百三十九個現代人,是建不成羅馬的。”

說到這里,龐雨不由得朝會場中看了一眼,剛才不知道是哪個家伙躲在角落里,居然滿口叫囂著什么“除了現代人,其他人全部應視做奴隸對待!俘虜是公共財產,不能被一兩個人獨占!應該分給各人……”等等聽起來極端可笑,仔細想想卻又頗覺可悲的言論。

初聽到這話的時候幾乎讓龐雨心灰意冷,自己一直在為了擴大這個團體的規模,增加集體力量而殫心盡力,可那些人滿腦子里卻都在想些什么東西……這是要何等的無知與狂妄,才會一心覺得自己天生就是當主子的?又或者腦袋上當真是套了一條紅色三角內褲?否則怎么敢這么拽。

努力搖搖頭,他提醒自己別受到這幫白癡的影響,繼續把話說完:

“所以才要安排他們的領導者生活到我們中間;讓女生組與她建立起良好關系;并且一直探聽她跑來東方的原因;以及尋找她思想上的突破口……”

頓了頓,又回頭看看那位老美醫生杰克,龐雨有些尷尬的朝他說道:

“另外,杰克,既然你們互相吸引,也許可以……”

然而杰克.漢德森卻極為惱怒的站起來,揮手打斷了龐雨的發言。

“住口!龐,我一直很敬重你的頭腦,但我不喜歡你這次的謀劃!”

說著,老美醫生拂袖而去,這邊卻只能苦笑連連……反正今晚已經得罪了不少人,也不多他一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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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零六 底線,原則,以及行動計劃
會場中的氣氛依然僵硬,今晚已經不適合再商討什么了。

掉頭打算離開會場。不過這時候卻有一人站起身來,伸手阻止他離開。

“等一等,我有話要說。”——

竟然是唐健,這位軍事組組長,實際掌握穿越眾槍桿子的前武警軍官雖然每次都參加會議,但平時極少發言,偶爾開口也大都是討論事務性問題,對于整體方針,路線等很少置喙,然而這一次,他顯然是要破例了。

“最近團隊里有一些不太好的苗頭,我們的團結氣氛正在喪失。”

唐健冷冷注視著會場四周,和先前龐雨無可奈何的目光不同,這個在現代社會中就多次槍斃過犯人的武警身上還真是帶著一股子殺氣。雖然他臉上并沒有什么憤怒或激動的神色,但目光所及之處,本來還在竊竊私語的眾人立刻安靜下來。

“剛剛才打贏了一仗,占穩一座小縣城,吃上幾天好飯菜,什么亂七八糟的思想都冒出來,當真以為是李自成進北京了嗎?——葉孟言!”

忽如其來的暴喝,讓剛才還捂著臉啜泣的小葉一下子本能竄起來,抬頭挺胸大喊一聲:

“到!”

唐健看他一眼:

“你是軍事組的成員,在加入第一天我們就教過你軍事組的紀律——八項注意的第七條和第八條是什么?”

“……不調戲婦女,不虐待俘虜。”

小葉低聲回應。馬上又抬頭喊冤:

“我只是說說而已啊。當初不是說全體大會上什么都能商量地嗎……”

“商量?軍隊地紀律什么時候是能夠商量地了?你想商量出一個什么結果——讓全體大會投票表決。然后允許你去XX婦女?

除了剛才一聲大喝。唐健地語氣一直是那么平淡。但說出來地話卻是毫不客氣。小葉呆了半天。忽然指著唐健叫喊道:

“那你們也違反了。違反了第五條:不打人罵人!”

會場中眾人一時全部呆愣住。過了片刻。唐健臉上卻微微顯出一絲笑容。

“是,我們也違反了……向你道歉。”

說著,唐建站起身來。鄭重向葉孟言行了個軍禮,旁邊王海陽雖然有點不情愿,但也還是站起來,有些生硬的向葉孟言行軍禮。反而搞得小葉很不好意思。

會議場中的氣氛略微緩和了一些,唐健看看四周,緩緩說道:

“一個團體,特別是一個武裝團體,必須要受到約束,用道德,或者紀律。失去了約束的軍隊。不過是一群兩腳野獸而已。當年的日軍,內戰時期的各路軍閥……或者就是現在:盤踞在東北的女真人集團,都是這樣——但我們卻不是!”

“我們不是教條主義者,目前所處地情況特殊,為了保障大家個人與整個集體的安全,軍事組從來都沒忌諱過殺人。該殺的時候,我們從不手軟。但這絕不是說我們可以為所欲為,目前在臨高這里,我們是最強的武裝集團。這也意味著沒有其他力量能約束我們,只能依靠自我約束。”

“大家想必知道,我們國家地軍隊是最重視傳統的。上到集團軍,下到連隊,幾乎每一支部隊都可以追溯到紅軍時代,都擁有一段光榮軍史。一支沒有傳承的部隊。就好像人缺了脊梁骨,是沒有戰斗力的。”

“同樣的,我們軍事組也有其傳承。軍事組的成員,最初都是由參過軍的同志們組成。所以雖然身處在這個過去地時代,但目前我們是執行三大紀律八項注意,將來可能會有所調整。但無論怎么變化,解放軍的傳統不會變!人民軍隊的本質不會變!”

看到周圍眾人都是瞠目結舌的樣子,唐健點點頭:

“之所以把大家留下。就是想申明這一點:軍事組將會按照從前人民軍隊的要求來約束自己。同時也將約束這整個團隊,以確保這個集體不會墮落。我們要在這個陌生時代中求生存。求發展,肯定要采用靈活手段——我們的路線方針,對敵策略,以及生活方式都可以商議討論,但基本的原則底線不容突破。在這一點上,沒什么商量余地。”

稍頓了一頓,唐健又加重語氣補充道:

“軍事組將會用全部力量來保障這條原則。”久,旁邊解席也站起來,作為軍事組首腦之一,他已經領會到唐健的用意。

“沒錯,兄弟們,大家想想,我們來這里干什么地?當初那圈莫名其妙的藍光把我們送來這個亂世,讓我們擁有了比這個時代先進許多的技術條件,我們可以做很多事情。但我想:這其中肯定不包括做奴隸主。”

“如果大的歷史趨勢沒有改變,明政府還是那么廢的話,將來我們很有可能會和八旗辮子兵對上。咱們肯定不會容忍華夏江山再落到滿洲人手里。可要是真把他們打敗了,我們將建立一個什么樣的制度呢?——選擇也很多,但我想:應該不會是一個蒸汽機版本地大清王朝。”

解席的威信明顯不如唐健,雖然他努力想保持剛才那種嚴肅氣氛,但會場中還是出現很多竊竊私語。好在解席也沒想多羅嗦,兩句話說完就坐下了。

會議場中暫時寂靜,過了片刻,卻又有一個人舉起手,是胡凱,身高體壯的傻大個兒。

“唐隊長。大家說了那么多,可剛才那個問題,我還是沒弄明白……就是小葉,要是他真做了那事兒,該怎么懲罰?”

不少人差點沒歪過去,心想這家伙還真是缺根筋,只有葉孟言本人卻在低聲咒罵:

“……不就是以前搶了你的龍人盾么,狗日的記到現在還害我……”

胡凱地小心思并沒有得逞,從會議開始就一直保持著靜默狀態的大會主席李明遠教授終于開

“這是一個假設性問題。假設性問題是沒有必要回答的。”

胡凱只好似懂非懂的坐下,但唐健卻又開口:

“既然說到這個,有一句話,以前部隊首長經常對我們說地。倒是很適合眼下……”

雖說是在對小葉胡凱等人說話,但唐健卻轉過頭,目光分明在龐雨身上繞了一下:

“——前頭不要翹基巴,后頭不要翹尾巴,翹哪頭,砍哪頭。”

一場令人非常不愉快地會議總算結束,大家三三兩兩散去。有些人還在唧唧咕咕抱怨著什么。但大部分人都忙著回去找枕頭睡覺,今天一天夠累的。

龐雨卻無心休息,他獨自沿著基地小路慢慢散步,心情自然是無比郁悶。走過一處綠化草坪時,卻忽然聞到一股煙草味道。這么長時間,大家伙兒隨身攜帶地香煙自是早就抽完了,一幫煙鬼們各顯神通到處找來替代品,自制卷煙過癮。此時他聞到的,便是某種頗為刺鼻地自制土煙。

龐雨本不抽煙。但這時候卻很想來一支,徑直走過去,也不管是誰,直接在肩膀上一拍:

“嗨,兄弟,支援一根。”

黑暗中的煙鬼回過頭。居然是老杰克,兩人都有些尷尬,但隨即互相笑了笑。杰克丟過來一根粗壯程度幾乎賽過雪茄的自制煙卷,并幫他點上火。

“咳咳……”

不經常抽煙的外行剛抽一口就被嗆得連連咳嗽,趕緊把煙卷拿開。

“靠,這什么玩意兒,跟樹葉似地?”

“舒中拿來的,黎族土煙。”

“干……抽這東西還不如抽樹葉呢。”

話雖這樣說,兩人還是坐在一起噴云吐霧半晌。期間龐雨再次向杰克道歉。后者注視他片刻,點點頭:

“好吧。我接受你的道歉,因為你確實褻瀆了我對她的感情,知道嗎,是褻瀆!”

龐雨呵呵一笑:

“做個理想主義者真好……可是,杰克,你是生活一群現實主義者中間。”

“那你呢?龐,你也是馬基亞維利的信徒?”

面對老杰克的質問,龐雨唯有無奈。

“我也是啊,但我曾經以為,自己可以用現實主義的手段,來達到理想主義地目標……”

“哈,那可是很累的。”

“是啊,現在我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只風箱里的老鼠……”

“那是因為你想太多了,腦子運轉太多容易混亂的。”

背后傳來解席的聲音,這個老煙鬼,肯定是聞著煙味過來的。

“哈哈,有煙抽啊?共產共產!”

不由分說從杰克那里摸走一支煙卷,不過抽了一口之后也開始大叫:

“靠,這根本就是干樹葉嘛!”

說歸說,他依然連續干掉三顆煙,直到老杰克從**后面摸出一把自制吉他。

“表演時間到了,朋友們,要不要一起來?”——

自從打聽到安娜最喜歡的戲劇是《羅密歐與朱麗葉之后,杰克每天晚上固定時間都要到那位小姐的窗臺下面去彈奏一曲,不愧是個超級浪漫主義者。這種時候別人當然不好意思去做電燈泡,另外兩人同時揮揮手,請他自便。

等杰克走了以后,老解緩緩放下手中煙卷,轉過頭來,臉色嚴肅:

“形勢不太好啊,兄弟。我剛剛四處去轉了轉,大家對你的擴張計劃普遍不太看好,都覺得風險太大,那些外國水手可不是杰克。”

龐雨并沒有立刻應答。而是久久凝視著夜空,直到手指被燙到,方才回過神來。

“風險大,收益更大。如果這計劃能夠成功,我們地機動能力可以在短時間內提高一大截。用不需要能源的帆船代步,無論載人還是運貨,都不會像現在這樣束手束腳。獲取資源地區域也不像現在這樣只能局限于臨高周邊……鋼鐵和化學部門不是多次招呼過么,附近的小礦洞小煤窯已經快要枯竭了。”

他舉起手中煙**狠狠吸了兩口,把最后一口煙氣憋在肺里直到幾乎窒息。方才與滿腹濁氣一起噴出。

“不過也無所謂了……這邊說我冒險,那邊說我功利,我吃飽了撐的再費心想這個?多做多錯,誰愛管誰管去吧。剛才唐隊長的話你也聽到了。我地腦子也許混亂,但還不至于聽不懂他的意思。”

解席一愣:

“不至于此吧,李老教授也說了,策略本身不錯的,就是有點操之過急,最好先緩一緩。”

但龐雨顯然已經不想再談論此話題,忽然反問:

“你的進攻瓊州計劃。打算什么時候實施?”這是解席最感興趣的話題,他地注意力果然立刻改變:

“本來今晚打算拿出來討論的,卻給一堆破事兒攪了……咦?你不反對啦?”

“就我本意而言,我依然不贊成倉促去占領瓊州,那里并沒有我們急需的礦產,倒是有上千和我們結仇的傷殘兵員……”

“保守啊,太保守了!伙計,咱們到這兒好歹也大半年了,有槍有炮有根據地。卻總安心于在一座小縣城附近打轉悠……你不就是覺得發展太慢,才要冒險去吸收老外么?而且那位嚴都司話里行間地意思,嘿嘿,幾乎就是在下邀請了,你不會聽不出來吧。”

解席顯然早就想過要如何說服大家,理由挺充足。但在龐雨這里,他最不缺地也是理由:

“我們發展慢是因為人少,在人手本就緊張的情況下去占據太多地盤,只會使我們地力量更加分散——麻團再大,空心的,一戳就破。至于那個嚴文昌……哼哼,就是因為他說得太實在,我才擔心哪。”

“你是擔心他誘騙我們?”

“不,攻取府城本身不會有太大難度。這我同意。但我們的麻煩不在于如何占領。而在占領之后如何管理。”——

根據那位嚴文昌都司泄漏的消息,現在瓊州府城內雖然表面平靜。但形勢卻一天比一天更糟。海南島這邊,糧食等生活必需品能夠自給自足,但多多少少還有些東西需要從大陸上供給地。以前每個月總會有些商船靠岸帶來物資,而現在,不但沒有商船再過來,連原來的船只都被官員富戶們逃跑時全部帶走——從某種意義上說,這座城市已經被放棄。

也許明的中央政府對于國土喪失非常敏感,但地方上顯然不在乎這個。東北那邊,任何女真入寇的傳言,無論真偽,都會讓大批軍隊和官員放棄職責聞風而逃。而在南方這里,“短毛匪”的名聲,居然也有了差不多的效果。

“明朝人不是傻瓜,從先前幾次接觸來看,那個姓嚴的很精明。他居然會主動跑咱們這兒來泄漏情報,最大的可能性是——他們發現自己解決不了府城的問題了,大陸上又不管他們,病急亂投醫,干脆指望我們來解決。這些亂七八糟地事情,目前跟我們是沒任何關系的,但如果我們去占領下來,那就都變成我們的問題了,可我們能管得過來嗎?”

“這是考驗啊,考驗!我們遲早要學習如何占領管理大城市的,眼前就是最好機會啦:一座不想抵抗等著我們去占領的城市,這種好事以后可未必有。”

解席依然努力鼓動,但心里也不抱太大希望,他知道對方總是能舉出更多理由來反駁。不過,出乎他意料的,這次龐雨卻沒再唱反調:

“不錯,所以我會和你們一起去。”

“什么?!”

忽如其來地轉變讓老解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唐隊長不是說了么:最近團隊里氣氛不對。我想我最好出去避避風頭,免得哪天真給人剁了尾巴去。”

“沒這么嚴重吧……呵呵,不過能一起去當然最好。”

突然增添一個幫手,解席自然是很高興的,對于原因也就不怎么在意了。

作為一名商人,老解的風險意識還挺高,敢于冒險,但也不忘謹慎:

“我們不會很快出發的。畢竟是去占領而不是接收,總要等第一批制式槍械出來了,再帶一支武裝部隊過去。”

“嗯,具體時間,行動計劃,當然都是你們軍事組確定。”

“嘿嘿,你還是參謀,休想撂挑子……
zaq159951 發表於 2012-2-8 18:31
一零七 新式武器
黃三毛!”“到!”

“李大樹!”“到!”

這是一個綬槍儀式,隨著短促有力的點名聲,一個又一個身穿新式軍裝,臉膛黝黑的海南漢子滿面激動來到唐健面前,在向他敬禮并且接受回禮之后,從其手中接過一支支嶄新的制式步槍。槍身金屬構件上的油脂尚未擦去,但這些人都毫不在意,很多人拿到槍以后直接把槍管貼到臉上,比對家里婆娘都要親熱多了——

在來到這個時代八個月之后,經過鋼鐵組,武器組,化學組,機械組等諸多同志共同努力,這些穿越者們終于制造出了完全利用本地材料的制式步槍。從而使得他們的武裝力量完全進入到一個新的階段。

自制步槍在主體結構上是模仿了美國南北戰爭時期的夏普斯M1859型單發步槍,采用銅底火帽配合紙殼定裝彈,另外在槍托,護木等方面增加強度,配有長度為310mm的短刺刀,以滿足軍事組“既可以遠程射擊,也可以近距離格斗”的實戰要求。

之所以采用這個型號,是經過全體研發人員長期討論和大量比對之后才決定的。與歷史上“正常”的武器研發過程相比,這伙時空穿越者可以直接剽竊從近代到現代絕大部分經典名槍的設計原理和大致構造,也就是說他們在設計理念方面絕對是超前的,但這并不意味他們無所不能。

新槍型制依然要受到原材料,加工工藝,以及后勤補給壓力等幾方面限制。鋼和銅的匱乏,以及加工器械的原始落后,使他們不得不放棄了直接制造自動步槍的念頭——本來直接仿造那兩只五六半自動是最簡便的。

在加工工藝上,從現代社會帶來的機床有個機器壽命問題。所以不能作為長期生產設備考慮。因此機械組主要采用自制地水力機械來加工構件,或者干脆包給外面的木匠手工制作——例如槍托和護木等,只有在一些實在無法繞過的地方,比如槍管拉膛線。才使用現代機器。

材料方面,這次的新槍只在擊錘、擊錘簧和閉鎖塊等地方使用了鋼材,其它部位主要使用熟鐵。****刺刀也是鐵質,只在刃口處采用滲碳工藝強化。根據上次戰斗地經驗,新槍刺刀沒有再采用殺傷力最大的三棱式,而是回歸到傳統的扁平劍式。

之所以這么干,是因為他們發現在內戰中使用三棱刃純屬自找麻煩。三棱刃會給包扎帶來很大困難,而這些困難往往最后卻落到他們自己的救護隊頭上——在上次戰斗中,除了杰克石亦生汪大林等寥寥數人外,臨時訓練出的救護隊很難學會縫合三棱傷口,導致不少本來已經投降的明軍因為傷口難以包扎而白白丟了性命,這些人如果活下來。本可以為戰俘營里再增添一批好勞動力的。

扁平劍式刺刀開了血槽之后殺傷能力并不比三棱式下降太多,使用功能卻大大增加。設計組在這些小地方充分體現了現代人地靈活思維能力——他們盡可能模仿美式M9多功能軍用刺刀,附加了不少功能。諸如刀背位置的鋸齒,刀鞘上的小磨刀石和拉殼鉤……等等,雖然主體材料只是鐵和木頭,刀鞘用硬皮革,但巧妙的設計卻使它成為一件幾乎比步槍本身更受歡迎的藝術品。^^^^

張陵張汝恒就愛極了這種匕首。他差一點點就因為這個原因而同意松口加入短毛隊伍了。其實現在這位前明軍千戶官除了沒有正式宣布加入外,其它各方面與短毛都沒啥差別啦——腦袋在先前受傷包扎時就給剃成了禿瓢,最近這段時間才剛剛長出來短短一層,走到外面說不是短毛都沒人信啊。

在說話上他也放棄了以前那種酸溜溜的文言口語——這還是小時候被當作讀書人培養時留下地習慣。但現在張陵已經是一口陜西腔的普通話,唯一還留下一點過去的影子,就是當別人大罵“干你媽”的時候,他會用“操汝娘”加以回敬。

目前張陵是協助阿德,郭逸等人管理著整個戰俘營——不僅僅是明軍戰俘,那些白人水手也被指定受他管轄。明軍戰俘人多。張陵本身手頭子也足夠硬,完全可以壓制住那些桀驁不遜的西洋人。

只是最近張陵手下的人越來越少了,很多人被誘拐加入了短毛的軍隊,短毛們新式而犀利地槍械對于這些軍人的誘惑力實在太大,特別是當一些以前的同伴穿著新軍裝,扛著新槍跑回來顯擺過之后,很多人再也堅持不住了。

“大人,我們也降了吧……”

就連他的心腹家將也這樣私下里發出了這類請求,張陵的心中也未嘗不在動搖。只是想著陜西老家那幾百丁口。他總算還是頂住了誘惑。

火銃是不敢想了,但那短匕首實在精巧。張陵家里也有個打鐵鋪子,他老張家玩了一輩子長刀短劍,卻從沒想過一把短匕首連同刀鞘能弄那么多花樣出來。自詡剛正嚴直從來不走后門的張汝恒終于為此破例,去找到北緯攀交情,設法搞了一把,每日里把玩贊嘆不已。

當然了,匕首只是附屬品,這槍最重要的優勢還是要體現在射擊上。夏普斯槍應該算是紙殼彈步槍中最好的武器了,熟練槍手每分鐘可以達到發的射速,即使面對全速沖擊地騎兵,只要雙方數量上相差不太大,也完全可以壓制住。這一點在設計時是被反復強調的——雖然眼下還在海南,但這伙人最大的假想敵不是海峽對面的明王朝,而是八旗辮子黨,滿蒙騎兵。

紙殼彈是采用的黑火藥,盡管化學組表示他們已經可以使用硝化棉作為發射藥,但考慮到熟鐵槍管的壽命等因素,最終還是選擇了黑火藥作為發射裝藥。

包裹彈藥的綿紙本來也是經過硝化處理,希望在發射時能一起燒掉,但后來發現無論怎么處理,終歸會留下不少殘渣留在藥室中或進入槍管,給連續發射帶來隱患。于是干脆不處理了,發射以后能剩下大塊碎紙,用刀鞘上附帶的鉤子直接拉出來,還更干凈點。

單發步槍的一個好處是隨時可以更換彈種,徐慧工程師專門設計了兩種彈頭,一種是軟質鉛彈,底部開孔,用鉛錫合金按:地比例鑄造,打出去擊中目標后彈頭立刻變形膨脹。根據射擊豬肉地實驗看,子彈最終形態類似一個小蘑菇,停止作用絕對強悍。就算射擊一匹高頭大馬,也只要一槍就能擊倒。

另一種則是徐工的職業特長——他以前研究穿甲彈地。所謂“二號子彈”就是在軟鉛內芯外面包了一層硬質金屬披甲,用來打擊身披重鎧或者是躲在盾牌后面的敵人。這種子彈一開始并沒有大量生產,作為特種彈藥,配發給士兵時是按的比例發給,但在實戰中消耗極快,因為它的穿透能力非常強,不但能輕易穿透這個時代幾乎所有的鎧甲和盾牌,就連小樹干,薄土墻等簡易掩體都可以打穿。

很多士兵在看不清敵人位置時就裝上硬質彈頭亂射,經常能取得一些意想不到的戰果。其殺傷能力也不錯,身披重創依然可以盤腸大戰的勇者畢竟是少數,所以沒過多久,硬質彈頭和軟質彈頭的配發比例就倒了過來,變成:。

制式槍的最大射程超過五百米,有效射程被規定為四百,而在武器組發布的射擊要點上注明:除非是集群彈幕覆蓋,否則不建議射擊三百米以外的集群目標和兩百米以外的單體目標。不過后來從實戰數據來看,武器組的判斷有點保守。在軍事組的嚴格訓練下,能在四百米左右距離命中單個兒敵人的神槍手相當之多,等到簡易光學瞄準鏡和鋼制線膛槍管出來后,配上特制子彈,七八百米距離上的狙擊也不再是神話。

歷史上標準夏普斯M1859的長度是一米二,穿越眾自制的仿造版則達到一米五,配上三十公分刺刀,即使近距離搏斗,一米八的武器長度也不吃虧。全槍重量當然也要比原版的美國貨大了不少,但并不完全是缺點——唐健他們編制改良的刺殺教程中有用槍托砸擊的動作,設計時也一并考慮進去了。

總之,這是一支頗有蘇聯特征的武器——傻大粗笨,可結實耐用。在習慣了它的重量之后,士兵們很快就將其當作了最心愛的寶貝。不要說吃飯睡覺,就是上茅坑都要帶著,倒也符合軍事組“槍不離身”的命令。

這正是唐建王海陽等訓練者所希望看到的——就在不久之前,管理委員會通過了解席提出的建議:一旦新軍隊熟練掌握了新式槍械,就立刻兵發瓊州府,進而控制海南全境
zaq159951 發表於 2012-2-8 18:31
一零八 中秋夜話
公元1630年,月21日,明崇禎三年庚午,農歷八月十五,中秋。

和先前其他幾個節日一樣,這是穿越者們在十七世紀度過的第一個中秋。廚房自制了月餅,還釀了些桂花酒,晚上月色很好,不過,并沒有多少人有賞月的興致。

出兵日期已經確定下來,就在明天,過完中秋節的第二天,這些瓊海號上的時空游客們將再次主動出擊,去奪取另一座城市。

全體大會主席李明遠教授在聽到軍事組報上來的日期后臉色有點古怪,詢問解席選擇這個日期是不是有什么特殊原因,后者詫異表示沒有,只是想讓大家過完中秋以后再走,李教授便沒多說什么,點點頭表示同意了。

此次出征瓊州府,雖然事先已經從嚴都司等人處得到了其內部空虛的情報,后來又派人專門去偵查過確保消息無誤,但這邊眾人依然盡可能作好最萬全的準備,以防止出現什么意外。

當初第一次攻打縣城時,大家都還是處在一種初來乍到的盲目狀態下,看看形勢緊急打就打了,都沒怎么多想。但這一次卻不同,出兵多少,力量該如何分配,打下來之后該如何管理……各種各樣麻煩事越準備越多,似乎永遠也沒個完的時候。

龐雨不用說,他本就主張謹慎行動的。解席雖然比較心急,可雖然得到了委員會的進攻許可,沒有足夠武力也是白搭——那畢竟是府城,明王朝在海南島上的統治中

到目前為止,軍事組訓練出的常備軍總人數約為一百四五十人,編為一個連,唐健擔任連長并兼任一排長,下面王海陽。解席分別擔任二,三排長。加上北緯率領的偵察兵大隊,馬千山為首的炮兵大隊,一支部隊的基本架子算是搭起來了。

新槍出爐后在當地又掀起一股參軍**,不少原本堅決不肯“從匪”的明軍戰俘如今卻是吵著鬧著要加入。于是又從中挑選了一些可靠而且精壯地人員,如今正在整編訓練中,將來打算組建第二個連隊。

現在的形勢,用凌寧的話來說:有點像以前玩帝國時代,封建剛剛升到城堡階段,初步有個了局面。接下來就需要時間,盡量多攢一些兵力,無論進攻防守都可以自如。

龐雨也贊同他的意見,因此一直勸說解席耐心等待。等兵員武器更充裕一些之后再行進攻,老解聽從了他的建議,一直很有耐心等著機械組慢慢出槍——被命名為“瓊海型”地新式步槍質量雖好。制造速度卻快不起來,一個月才能出二十條不到,只夠武裝一個班多一點,只能慢慢攢。

不過前不久。從瓊州辦事處。就是那家掛著程府名義販賣白糖。私下兼營食鹽走私地貿易貨棧中傳來消息。說朝廷已經有公文發下來。要求兩廣總督著手處理瓊州海匪地事情。

雖然程縣令并沒有拿到相關邸報。但那位程府老管家神通廣大。還是打聽到了一些內容。崇禎皇帝大約還沒有從北方大亂地焦頭爛額中解脫出來。發來地旨意中并沒有規定具體處理方式。據說邸報上只有“相機處置。勿使君憂”八個字。

只是一條模糊不清地情報。卻促使這邊下定決心盡快出征——他們要在明政府有進一步動作之前造成占領海南島全境地既成事實。考慮到明代海南開發度還不高。百分之五十以上地漢族人口和耕田都集中在瓊州。澄邁。臨高這一片北部平原位置。只要控制住這三地。也就算基本完成對海南全島地制壓了。

龐雨又一次被趕鴨子上架地任命為作戰參謀。好在他這段時間一直在考慮這方面。最終拿出來地進攻方案還是得到了大家認可。到今天所有作戰準備都已經完成。北緯率領地一個偵查小組已經先期出發。前往預定位置潛伏。大部隊今晚養精蓄銳。就等著明天一早出動了。

老解已經跑了。不知道鉆哪個角落去和茱莉過二人世界。中秋節是團圓節。團隊中有家有口地。又或者是確立了戀愛關系地。這時候都成雙成對共嬋娟去了。就連黃曉東這個二十不到地半大孩子。都帶了他那名叫亓樂樂地小女朋友劃個橡皮小艇去海上看月亮——

這么長時間地相處。選擇余地又小。當初船上地單身女孩子們大都找了另一半。只有少數幾個眼界特別高地。還維持著高傲地矜持。

此刻,李道長啟含同志正哭喪著臉返回到光棍群中——他又從王嬌嬌那里收獲到了一張好人卡,上次被拒絕讓他沉寂了許久,但在熬過了最痛苦的階段之后,他又抖擻精神,重振旗鼓,繼續發起進攻。

按理說烈女也怕纏郎,象李啟含這樣不屈不撓地勇氣應該是能得到好結果的。不過那位東航之花顯然是見過大世面的,意志力非常堅定,李啟含很早以前就精心計劃的中秋獻花求愛行動并未取得戰果,王嬌嬌很客氣委婉,但卻非常堅決的再次拒了他。

“沒事,沒事,還有機會。大家的活動范圍就這么窄,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遲早能成!”

陳濤等一幫相熟的弟兄如此勸慰道,而小李同學這次的情緒恢復也比上次快得多。

“沒錯,這回她說地委婉多了,對我的態度也比從前好了不少……我只要加油努力,一定能成功。只可惜這樣努力上進有目標有追求的男子漢只是少數,相比之下更多男生依舊顯得傻乎乎沒心沒肺,一群光棍三五成群空閑下來就打牌下棋,要不就聚在一起閑聊瞎扯,未來無所謂,只要日子過得痛快就好。

至于女人?阿門,將來肯定會有的……傳說中的揚州瘦馬,蘇杭碧玉,更有那鼎鼎大名的金陵脂粉,既然身處在這個時代,一切都不是幻想——這是很多人的真實想法。

當然也有講究實際的,比方吳南海最近就過得比較滋潤,臉上總是油光滿面,整個人比登陸時的瘦竹桿要胖了一大圈。他地衣服總是比別人整潔不少,哪兒有破損之處也很快就會被縫補好,補丁陣腳細密,一看就知道不是那些笨手粗腳地現代女所能做到,當然更不可能是大老爺們兒自己的手筆。

“居家過日子么,還是要找實際地……”

吳南海有一回聚餐時喝醉了露點口風,不過沒能說下去,因為同樣喝醉了的張宇突然跳出來大罵他禽獸,說自己白擔了棒棒糖怪叔叔的名聲……等等。后來還是被同屬于農業組的張茂花大姐站出來一人潑了一頭冷水,罵了一通什么家丑不可外揚之類,把兩人都給拖走了。

農業組長期獨立于主基地之外,看來已經有了自己的小秘密……

走過一堆一堆三五成群高談闊論的光棍團體,偶爾還會打擾到一兩對情侶的竊竊私語……龐雨發現自己要找一塊清靜點的地方好好想些事情還挺困難。

一直走到接近海灘邊上,才終于不大聽得見人聲了。只是當龐雨走出樹林時,才發現這里依然有人——李明遠教授和他的夫人宋阿姨兩人,正在非常鄭重的向一塊石頭上插著的三根香鞠躬。

龐雨本不想打攪他們,不過兩位老人都已經看見了他,便也只好有點尷尬走過去。

“您這是在祭奠誰么?今天是某人的忌日?”

李明遠教授并沒有馬上回答他,而是很肅穆的堅持將三鞠躬做完,然后才回過頭來:

“是在祭奠,不過……這個人現在還沒有死。”頭,眺望著北方天際:

“是在明天,明崇禎三年八月,中秋節的第二天,北京城中,他將會被綁赴刑場,受磔刑處死。然而還沒到刑場,他就被周圍民眾分而食之,只剩下一顆頭顱傳首九邊……中國歷史上最著名的冤案,崇禎一生所犯下最大的錯誤。”

龐雨默然,他已經知道李教授在說誰了,那位留下“忠魂依舊守遼東”詩句的文人,卻曾經是滿洲女真最大的勁敵,以至于在他們自己審定的《明史中也不得承認:“我大清舉兵所向,無不摧破。諸將罔敢議戰守。議戰守自崇煥始。”

“我以前也非常尊敬他的,不過近年來看到一些爭論……對他的評價不是很高。”

龐雨猶豫道,他不太熟悉這段歷史,也就不敢妄下判斷,而李教授顯然也不想爭論這個,只是充滿悲涼的搖著頭:

“無論對他的評價如何,他都不應該是這個結局。無論他死在誰的手里,都不應該死在被他拼死保衛的北京城百姓手里!那些人只是在發泄,他們沒能力去找真正的敵人報復,卻把怒氣發泄到自己的保護者身上……唉。”

李明遠教授的語調中隱隱有一種悲憤,旁邊宋阿姨輕拍其背以示安撫,過了好一會兒才讓他平靜下來。

“作為一個三百年后的老北京,提前在此致歉吧……”

李教授喃喃說道,再次低下頭去鞠躬。而龐雨所能做的,也只是跟著鞠躬敬禮,以為祭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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