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 瓷王 作者:格魚 (已完成)

 關閉
Nineider 2009-2-1 21:31:3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38 355396
ljygo 發表於 2009-2-17 08:45
第一二九章姐夫抱著我,一輩子

    「南平姐姐,啥時候從京城來到我們這窮鄉僻壤了?」朱允秀笑吟吟地拉著朱嫣然的手,翹起小腳道,「姐姐,你怎麼認識這個登徒子?」

    「登徒子?」朱嫣然奇道。

    「就是剛才那個林沐風呀!」祝允秀嘻嘻笑著。

    「林沐風?呵呵,妹妹你這是說笑了。這林沐風是這一屆金陵詩會的文魁,人品才學皆高人一等,就連皇祖父都對其讚賞有加……」朱嫣然面色一緊,聲音雖然淡淡的,但卻帶出了幾分威嚴,「妹妹,你我都是皇家女兒,且不可肆意亂言,非議他人,免得失了皇家的體統!」

    雖然都是朱元璋的孫女,但此孫女與孫女的地位也是大不相同的。朱嫣然是朱標之女,卻封了公主,而祝允秀是齊王之女,不過是一個郡主。而且,朱嫣然非常得寵,這是朝野間皆知的事實。

    朱允秀瞅了瞅朱嫣然有些肅然的面孔,不服氣地小聲道,「姐姐,我可不是瞎說,這個林沐風就是個好色的登徒子,時時刻刻都在相攀附權貴。」

    朱嫣然愣了一下,緩緩道,「妹子何出此言?莫非,是這林沐風對妹子你有意?糾纏於你?哦,也不對呀,你乃王府郡主,他不過一介布衣……」

    朱允秀小臉一紅,跺了跺腳,嗔道,「姐姐你說什麼呀,不是----不是我,是他,他看上我孫家的表姐孫羽西了,癩蛤蟆想吃天鵝肉,還想讓我羽西姐姐給他當妾。哼!」

    望著朱允秀臉上的一片憤憤之色,朱嫣然搖了搖頭。「好了,妹子,莫再中傷人家了,你定然是誤會了。你說的孫家表姐,可是孫連梁縣令之女嗎?呵呵。不要說一個縣令之女,就是本宮這種皇家公主,人家也是看不上的,人家眼裡只有他地娘子……」

    「啊?!」朱允秀大吃一驚。

    「妹子。當日皇祖父賜婚。林沐風寧死不從,視南平公主朱嫣然為無物,這在京城已經人盡皆知,你沒有聽說過嗎?哎……」朱嫣然悠然一聲喟歎,背過身去,掩飾著自己的落寞與哀傷。

    其實,要說她對林沐風有多深地感情,這也不客觀。但實事求是的講,她自小生長在皇家。又頗為看重男子的才情,在情竇初開的年紀,文武雙全的林沐風就像是一陣清新地風一樣吹進了她的心懷,她對他,一見鍾情了。尤其吸引她的是。林沐風的重情重義。不為權貴所動地品性。這地確是她心目中期待已久的男人啊!可惜,可惜人家已經「名花有主」。對於她來講,除了深深的遺憾之外,還有幾分不甘,萬分的不捨。

    越是得不到的東西,就越珍貴。這種複雜的情緒,時日越久,就越重。

    兩女一個吃驚,一個哀怨,默默地站在齊王府宏大的院落裡,半響相對無言。而在剛才那座大殿中,來蘇從屏風後面閃出,正依偎在朱的懷裡,小聲地「安慰」著這位受驚的皇子親

    「王爺,怕什麼呢?你乃是皇上地親兒子,皇上還能捨得動你?」

    「美人兒,你不懂,本王這父皇,心狠手辣,即便是親兒子恐怕也難逃他的重罰啊!美人兒,這林沐風的事情就暫時先擱置一邊吧,聽南平那意思,父皇很是器重此人,恐怕今年的科考之後,他要進京入朝了。」

    「小小一個秀才,居然也敢冒犯王爺的虎威,真可惡!」

    「本王不會放過他地,將來有一天,等----本王一定會收拾他!」朱獰笑了一下,眼中地一絲寒光落在了來蘇的眼裡,她地嘴角不經意間一撇,俏臉上又浮起淡淡的媚笑。

    「轉告小姐,林沐風有皇帝老兒撐腰,齊王暫時不敢動他,還請小姐想別的辦法。」來蘇背對著一個黑衣人,小聲道,「只是來蘇不明白,小姐何以非要跟這個林沐風過不去呢?他不過是一個不足輕重的小卒子……」

    「來蘇,你要知道,小姐看中的不是林沐風,而是他的瓷行。如果我們聖教能插手瓷行的經營,將來我們起事時,還會缺糧草軍餉嗎?」黑衣人冷冷一笑,「來蘇,你記住保重自己,我這就去回稟小姐。」

    林沐風出了齊王府,渾身出了一身冷汗。這倒不是怕齊王,而是朱嫣然給他的「震撼」太大了。他沒想到朱嫣然居然這麼執著,居然還追到了青州府來……這要是自己到了京城……天,一想起自己將來不免要經常見到這個有些「陰沉」又有些「熱情」的皇家公主,心裡便暗暗叫苦。

    至於朱,他根本就沒把他的「威脅」當回事。這倒不是他非常狂妄,而是他知道,如果史書沒有記錯的話,這朱的好日子沒有幾天了,先是被朱允貶為了庶民,後來又被朱棣幽閉在京。

    走在府城喧鬧的大街上,林沐風突然想起了小玉霜。既然來了青州府,就去看她一看吧,這一回,一定要跟王薔說清楚,堅決要跟小玉霜撇清這種「不明不白」的關係。

    宋府。

    香蘭被小玉霜追得滿院跑,香蘭停下腳步喘息著道,「小姐,奴婢實在是跑不動了,奴婢要歇一會。」

    「好吧,香蘭姐姐,一會我們繼續玩,嘻嘻。」小玉霜跺了跺腳,放下手中的一根竹竿。這時卻聽王薔站在門口笑罵道,「你這個小丫頭,可別鬧了,你看你把香蘭追的狼狽不堪,像什麼話!」

    「娘親,玉霜無聊哦,也沒人陪我玩----娘親。我們去益都好不好,去看看姐夫從京城回來沒有。」小玉霜翹起腳一臉的期盼。

    王薔面色一沉。低低道,「玉霜,你進來,娘親有話跟你說。」

    小玉霜老老實實地跟進屋去,坐在椅子上。眼巴巴地望著王薔。王薔在屋中踱了幾步,突然低低問道,「孩子,你就是喜歡你林家姐夫跟你玩?」

    小玉霜突然小臉一紅。支支吾吾地道。「娘親,想跟姐夫玩,也想讓姐夫抱著我睡覺,玉霜想一輩子讓姐夫抱著我睡覺。」

    王薔面色一變,身子輕輕抖顫了一下。揮起手來,就想扇小玉霜一巴掌,但不知怎麼地,這巴掌就愣是沒落下去。慢慢收回手來,長歎一聲。她顫聲道,「孩子,你可知道,你姐夫的妻子是你若梅姐姐?林沐風已經有了妻室,你怎麼還能嫁給他吆!」

    小玉霜認真地想了想。「娘親。沒有關係的,我願意給姐夫當小媳婦。反正有我若梅姐姐在,他也不敢欺負我。娘親,你不願意我嫁給姐夫,是不是不想玉霜離開你哦,娘親你放心,我一定會跟姐夫說地,我嫁給他要帶著娘親的!」

    王薔呆了一呆,啼笑皆非,手指著自己地女兒,漲紅著臉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突然,香蘭走進來小聲道,「夫人,益都縣林家少爺來訪!」

    「啊!姐夫來啦!」小玉霜騰地一下子跳了起來,一陣風似地跑了出去。

    沒有多久,小玉霜拉著林沐風笑嘻嘻地走了進來,高興地叫道,「娘親,姐夫看我們來啦!」

    林沐風輕輕掙脫小玉霜的小手,躬身一禮,「小姨母,沐風有禮!」

    「沐風免禮,從京城回來了?恭喜你了!」王薔微微一笑,「香蘭,看茶!」

    林沐風剛剛坐下,小丫頭又竄了上來,一屁股坐在了他的膝蓋上。林沐風苦笑著推開小丫頭,「玉霜妹妹,如果姐夫沒有記錯的話,你今年應該是13歲了吧。13歲已經是大姑娘了,很多人像你這個年紀,都已經出嫁了。姐夫跟你說啊,男女授受不親,這是禮數,你是大姑娘了,以後不能再跟姐夫這麼親近了,知道了嗎?」

    小玉霜呆了一下,小臉頓時漲得通紅,眼睛一眨巴,就哭出聲來,「姐夫,你不要我了嗎?」

    「姐夫怎麼不要你,玉霜這麼漂亮可愛,姐夫永遠是你的姐夫,可是,玉霜----」林沐風還要說什麼,但小玉霜已經淚盈盈地撲了過來,拉著他地手就往自己的胸口放去,哽咽著道,「姐夫,你不要玉霜了嗎?玉霜這裡好心痛!」

    胸口是女兒家的私密處,雖然小玉霜才13歲,但其實已經開始發育了。從那領口往下,兩隻小兔子已經開始初見雛形了。林沐風哪裡敢放下去,強行掙脫開來,柔聲道,「玉霜,姐夫只能是你的姐夫,你長大了一定會明白地!」

    「你不要我了……」小玉霜小臉唰地一下就白了,身子踉蹌了一下,緩緩轉過身去,痛哭著向王薔撲去,「娘親,姐夫不要我了,姐夫不要我了啊……」

    王薔一邊將小玉霜擁入懷裡安慰著,一邊用複雜地眼神望著林沐風。林沐風心裡也是一酸,他不是冷血動物,自然知道小丫頭對他----但他一來覺得她還太小,二來她畢竟是柳若梅的表妹,如果再跟她這樣「糾纏」下去,恐怕到時候自己的娘子會傷心。

    林沐風尷尬地坐在那裡,硬著頭皮保持著沉默。小丫頭哭了一會,淚汪汪的大眼睛從手指縫裡偷偷望著林沐風,見他「面無表情」地坐在那裡,對自己無動於衷,悲從中來,哭得更加死去活來。

    驀然,小玉霜從王薔懷裡掙脫開來,掩面跑到一邊的桌案上,拿起王薔針線簸籮裡的一把剪子,倒轉鋒口對準了自己的胸口,臉色慘白,大聲道,「姐夫,我早就跟你說過,你要是不要我,我就死給你看!」

    王薔面色大變,也哭出聲來,「孩子,你切莫做傻事,快點放下剪子……這會傷著自己的呀。孩子!」

    林沐風面色一凜,瞬間起身縱去。轉眼間到了小玉霜身前,一手將她擁入懷中,另一隻手死死握住了她抓住剪刀的手腕,略一用力就剪子從她手裡震落,「玉霜。你這是幹什麼!」

    小玉霜哇地一聲嚎啕大哭,嬌小地身子撲在林沐風的懷裡,雙手緊緊抱住林沐風地腰再也不撒手。王薔在一旁長出了一口氣,手撫胸口一顆心這才落下來。她顫聲道。「沐風,算小姨母求你了,你----」

    「小姨母,你說沐風該如何?」林沐風長歎一聲,輕輕拍了拍小玉霜的肩膀,「玉霜,你要是再幹這種傻事,姐夫就……」

    「那你說,你要不要我了?」小玉霜梨花帶雨地抬起頭來。一臉期盼地望著林沐風。林沐風尷尬地扭過頭去,不敢再看她地眼睛,將無奈地眼神投向了王薔。

    王薔臉上神色變幻著,突然咬了咬牙,緩緩道。「沐風。小姨母與玉霜相依為命十幾年,她就是我地命根子啊!沐風。玉霜雖然年齡小,但她對你---你也是看到的了,如果你不嫌棄,等明年玉霜再大一些,你就納了她吧。若梅那裡----我去懇求若梅,不會為難你地。」

    「這怎麼可以?」林沐風大吃一驚,他怎麼也想不到,王薔居然要主動將自己地女兒送給自己做妾,「這成何體統?不成,絕對不成……」

    王薔苦笑一聲,「有什麼不成的?自古以來,姐妹共侍一夫的比比皆是……」

    林沐風搖了搖頭,剛要說話,小玉霜在他懷裡幽幽道,「姐夫,這樣還不行嗎?娘親都答應了,你還是不要我嗎?」

    林沐風尷尬地抽了抽鼻子,有些後悔來宋家了。他俯身深深地望著小玉霜淚痕密佈的小臉,忍不住一聲歎息,「玉霜,你還小,等你長大了再說行嗎?等你長大了,如果,如果你還是----再說吧。」

    王薔在一旁也是一聲長歎,臉色不禁有些羞憤----自己這娘倆這是在做什麼?

    小玉霜用衣袖摸干眼淚,突然對王薔小聲道,「娘親,我想跟姐夫單獨說兩句話!」王薔呆了一下,也沒說什麼,只是用複雜地眼神又掃了林沐風一眼,黯然地離開了這間屋子。小玉霜見王薔離開了,突然從林沐風懷裡脫開身去,往後退了兩步,抬起雙手扣住自己地衣領使勁一扯,她穿著的對襟小花褂從中間裂開,露出裡面粉紅色的小肚兜來。沒有一絲猶豫,她又用力扯開了自己的肚兜,兩顆青澀的還沒有完全發育成熟的半圓球微微顫著暴露在林沐風眼前,粉紅色的小**猶如兩朵花蕾,空氣中發散著淡淡的奶香氣,「姐夫,你來看,你不要嫌棄玉霜小,玉霜不小了,若梅姐姐有的,玉霜也有……」

    林沐風猛然別過頭去,低低道,「玉霜,你這是幹什麼?趕緊穿上衣裙!」

    「不,你說,你要不要我?」小玉霜敞開小胸脯大膽而毅然地走上前去。林沐風後退著,惶急地道,「趕緊穿上,姐夫要生氣了!」

    「不!」

    「你!好,你趕緊穿上,姐夫答應不離開你便是……」

    小玉霜鬧了半天,也有些疲倦,一頭倒在床榻上沉沉睡去。淡淡地陽光透過花窗投射進來,王薔壓低聲音道,「沐風,這事就這麼定了吧,我會跟若梅說的,等明年……」

    「小姨母,這不妥。還是等玉霜長大了再說吧,沒準她以後就有了自己喜歡的人了。」林沐風搖了搖頭,「小姨母放心,我不會再說話刺激她了,有時間的話,我就會來看她。」

    「沐風呀,你可知道,她這般離不開你,動不動就跟你死纏在一起,一個女孩兒家家天天這樣,她也是不能再嫁給別人了,你難道不知道嗎?也罷,等明年再說,不過,我看難呀!」王薔眼望著熟睡中的女兒,心裡一陣莫名地酸痛。

    王薔轉過頭來,「沐風,你放心地回去吧,再過幾天,等我處理好店舖地事情,我就帶著玉霜去益都找若梅說說……哎,不知道俺們娘倆上輩子造了什麼孽呀,欠下了你們林家……」

    林沐風苦笑,只得默默地沖王薔躬身一禮,「小姨母,沐風就此告辭了!」

    轉身就要走,突聽身後王薔幽幽道又似是在自言自語,「你,你真是俺們娘倆命中的魔障,真希望你仍舊是一個不學無術地紈褲子弟,也省得今日給奴家添了這麼多的煩惱……走吧,走吧,魔障啊!」

    林沐風心裡咯噔一聲,匆匆走了出去。這宋府,他是一分鐘也不想呆了。魔障----還不知道誰是誰的魔障呢?

    出得門來,隱隱聽見屋中的小玉霜發出低低的夢囈聲,「姐夫,抱著我,一輩子,不撒手。」
ljygo 發表於 2009-2-17 08:45
第一三零章泰山之上

    清風徐徐。一隊千餘人的官軍奔馳在官道上,領頭的一個青年將軍停住馬,向身後的一輛豪華車轎裡躬身道,「公主殿下,益都縣城到了!」

    「楊凌楊千戶,你帶人就駐紮在城外,本宮進城探訪一個朋友!」朱嫣然依然是那副藍衣公子哥裝扮,輕盈地跳下車來,步行帶著幾個侍衛大搖大擺地進城而去。楊凌是青州衛指揮使毛元龍手下的千戶,此次奉命一路保護朱嫣然回京。朱嫣然離京只帶了幾個侍衛,本來她是不想這麼招搖的,但毛元龍和青州知府鄧文生卻再三「懇求護送」,沒奈何,只得允許他們派出一個千戶帶著千餘官軍一路護衛著。

    「民女拜見公主殿下!」柳若梅挺著個肚子就要下跪。

    「柳姐姐,千萬不要這麼客氣,你有孕在身……」朱嫣然笑吟吟著趕緊伸手扶起柳若梅,淡淡道,「你也不要擔心,我已經從齊王府裡救下了林生員----咦,難道他還沒有回來嗎?」

    柳若梅微微搖頭,「沒有,想必是還在路上吧----公主殿下請坐,輕霞趕緊看茶!」

    輕雲和輕霞哪裡見過身份這麼尊崇的皇家公主,一邊恭謹地上茶,一邊用眼角的餘光打量著朱嫣然。朱嫣然望著她倆微微一笑,「我來得匆忙,也沒有給柳姐姐帶什麼禮物,這面玉珮乃是皇祖父賜於我的,就轉贈給姐姐腹中的孩子吧。」

    柳若梅惶然連連擺手,「公主殿下。民女實在不敢當!公主還是喚民女若梅吧……」

    「柳姐姐,林生員不久就要進京,你我姐妹日後會經常相見。還是不要這般生分地好……你忘了,我上次來跟你說的話了?莫非,柳姐姐是嫌棄小妹?」朱嫣然急急起身扶住她,「看看你,又來了。要是動了胎氣,我可擔當不起。」

    柳若梅更加的惶然了,「公主……」

    朱嫣然跺了跺腳轉過身去,生氣道。「你再要這樣。我可就生氣了……」

    柳若梅心裡暗歎一聲,心道,「公主殿下,你這樣不惜身份,無非還是看中俺地夫君,可是,這什麼都可以讓,這夫君,俺是絕對不會讓的。但她畢竟是皇家公主……」想到這裡。她也不再堅持,猶豫了一下上前拉起朱嫣然的手,小聲道,「既然公主抬愛,若梅就放肆了。」

    林沐風在城門口見有一隊軍馬。心裡便猜到了是朱嫣然在城中。百分百是在自己家裡。到了家門口,果然如此。門口有幾個大內侍衛虎視眈眈地盯著門口來往的行人。見了林沐風倒也沒阻攔他,林沐風進門去免不了又是與朱嫣然一番「寒暄」。一趟泰山吧,就是遊覽而已……夫君你什麼都不要說了,這南平公主她也沒有惡意,妾身也明白她的意思……夫君,妾身相信你地……夫君在京城為了妾身寧死也要抗婚,妾身這心裡感動不已,這一生,沒有什麼事情能分開妾身跟夫君的,就是死,妾身也要死在林家的門裡……行了,夫君,聽妾身一句話,去一趟吧……」柳若梅拉著林沐風的手居然破天荒地撒起嬌來,「好不好呀,妾身都答應公主了,求求你了夫君,你也剛好去泰山地寺廟去給咱們還沒出世地孩子祈祈福。」

    泰山突兀的立於華北大平原邊上,同衡山、恆山、華山、嵩山合稱五嶽,因地處東部,故稱東嶽。泰山成為歷代帝王封禪祭天的神山,隨著帝王封禪,泰山被神化,因而又享有「五嶽之長」的稱號。佛道兩家,文人名人紛至沓來,給泰山與泰安留下了眾多名勝古跡。

    林沐風前世沒有游過泰山,沒想到穿越回到幾百年後的明初,卻有了機會到泰山一遊。朱嫣然一聲令下,讓楊凌率軍駐紮在山下的岱廟處,自己與林沐風兩人一起上山而去,連侍衛都沒有帶。楊凌以及幾個侍衛感覺不妥,但朱嫣然強行命令他們不得跟上,也只得眼睜睜地看著林沐風和朱嫣然緩緩登山而去。

    走了一會,林沐風皺了皺眉,停下了腳步,「公主,還是帶幾個侍衛吧,萬一有什麼不測,沐風可是擔當不起!」

    朱嫣然淡淡一笑,「你不是武藝高強嗎,有你在身邊,我還怕什麼?再說了,在這大明天下,難道還有人敢對我不利不成?走吧。」朱嫣然帶頭行去。她好不容易才把林沐風「騙」了出來,焉能再帶一些電燈泡。

    此時的泰山,山路沒有像現代社會那樣修建出了青石台階的盤山路,而還是彎彎曲曲的羊腸小道。一路信步而上。適逢陰雨剛過,天高氣爽,紅日初升,仰望天宇,朵朵紅雲如峰似巒,一道道金光穿雲破霧,直瀉人間。在朝霞地映照下,雲峰之上均鑲嵌著一層金燦爛的亮邊,時而閃爍著奇珍異寶殿的光輝。那五顏六色的雲朵,巧奪天工,奇異莫測。

    「泰山之景果然名不虛傳!」朱嫣然仰天觀了一觀,讚歎著對林沐風微微一笑。

    林沐風笑著遞過水袋,「公主,喝點水吧。」

    朱嫣然接過水袋,仰頭灌了幾口。突然,耳邊傳來低低的女子絮語聲,對面地另外一條山道上,遠遠走來了兩個女子。均是黑衣勁裝,但打頭地一個身材略高,而且披著一件紫色的披風。林沐風心裡突然一個激靈,這幅打扮地女子他可是記憶深刻啊,當日在觀音庵,那幾個白蓮教女子可不就是這番裝束嗎?他急急將朱嫣然護在身後,眼神凜凜地望著這兩個女人。

    往路邊靠了靠。準備讓這兩個女子先過去。走的近了,林沐風這才發現,這兩女臉上都蒙著黑色的絲帕。腳步不急不慢,身形不慌不亂,就這樣淡定自若地在林沐風和朱嫣然兩人地注視下,與他們擦肩而過,繼續向上行去。

    林沐風突然覺得後面個子稍矮的女子有一種熟悉之感。而隱隱地。他似乎也發現,這女子的兩道清冷地眼神有意無意地從自己身上滑過,並在朱嫣然身上多停留了瞬間。

    林沐風沉吟著,對朱嫣然道。「公主。咱們還是下山去吧,沐風覺得有些不妥……」

    「你到底是怎麼回事呀,你要是不甘心來陪我游泰山,你便自己下山去,去找你的娘子去吧……」朱嫣然還倒他心不在焉又在掛念在家裡的柳若梅,一陣妒忌,賭氣似地一個人向上奔去。

    林沐風歎息一聲,略一停頓,只得撒腿追去。

    半個時辰過去了。李宣他們過了中天門。一鼓作氣繼續向南天門進發。豈料,過了中天門,山路變得更加險峻狹窄,可謂是在懸崖峭壁中穿行,難行之極。

    拐過前面的一個彎。隱隱似有一個較大的空場。看來是遊人多了以後,逐漸開闢出來用作臨時歇腳地地兒。朱嫣然擦了一把汗。加快了腳步。

    見空場的邊緣處有幾個木墩,林沐風趕緊上前去查看,「公主,這裡有座位,先歇一會吧。」話音剛落,覺得腳下一軟,身子就轟然陷了下去,耳邊,傳來朱嫣然尖銳的驚叫聲。

    這是一個人為挖好的陷阱。看上去,這是一塊木墩,其實地下是一片虛空地懸崖,有人用樹枝在空場邊緣處額外「加」了一片網,上面鋪滿了樹葉和雜草,又在雜草和樹葉上撒了一層浮土。身子在急速地陷落中,在沸沸揚揚的塵土灑落全身的時候,林沐風奮力死死地抓住了泥土中裸露出來的一根碗口粗細的樹根,吐掉撲進口中的泥土,身子懸空,喘了口氣,向上望去。

    只見方纔所見的其中一個蒙面女子手中持劍威逼著臉色劇變的朱嫣然,向著凌空掙扎的林沐風冷笑道,「林沐風,還記得本姑奶奶嗎?你地這位公主在姑奶奶手裡了!」

    「你是阿蘭!」林沐風大驚,又是白蓮教匪,他擔憂朱嫣然的安全,用腳蹬住懸崖的土壁,手上加勁,奮力一蹬,身形凌空躍起,狼狽之極地落在了地面上。

    「放開公主!」林沐風吼道。

    「休想!」阿蘭扯下蒙面面紗,手中的劍尖微晃,「你不要過來,你再過來我就殺了她!」

    出人意料的是,朱嫣然並沒有驚慌失措,臉上地神色反而越來越鎮定,她輕輕道,「這位姑娘,本宮與你無冤無仇,你何必要為難本宮呢?這樣吧,你放下寶劍,我們一拍兩散,我們繼續遊覽,你們離去,本宮既往不咎如何?」

    「哼,你們官府殺了我們那麼多地教眾兄弟,還說跟我們無冤無仇?哼,既然你們自己送上門來了,就別怪姑奶奶們不客氣了。」阿蘭左顧右盼,似是在尋找她的同伴。此番行刺,也純屬偶然,她們本來就隱藏在太泰山山麓深處,偶然見林沐風和一個女子獨自登山,又聽聞道是什麼公主,便臨時心生了歹意。

    「這位小姐是……」林沐風突然向著阿蘭地身後拱手道。

    阿蘭大驚,急急回頭望去。林沐風猛然向前衝去,一頭撞向了阿蘭的小腹,阿蘭慘叫一聲,措不及防之下,被一股巨大的衝勁撞到在路邊,身子滑了出去,手中的寶劍摔落在地,碰!阿蘭狠狠地撞在山路的泥土壁上,竟似暈了過去。

    林沐風一個彈身站了起來,剛要招呼朱嫣然下山逃命,卻見一道黑影從天而降,一把鋒利冰涼的寶劍閃電般地刺向了他的咽喉。

    林沐風身形急急一避,將朱嫣然推向了一旁,疾呼道,「公主,趕緊下山求救!」

    說著,林沐風見黑衣女子的寶劍又閃電般刺了過來,他怒吼一聲。身形一矮,再次避過她的寶劍俯衝了過去,剎那間。伸出雙手去環抱起女子地腰,用力一摔,本想將女子摔落懸崖,卻不料女子情急間寶劍脫手,另一隻卻也死死地扣住了林沐風的腰帶。頓時,兩人一起栽倒在地,翻滾著向下落去。

    這嚴格說起來,是陡峭的山坡。而不是懸崖。因為泰山山脈屬於平原上突起地黃土丘陵。土質鬆軟,故而,有很多陡峭的山坡,而不是那種懸崖---區別就在於,後者是岩石結構,前者是帶有植被的土坡斷層。也正因如此,林沐風與黑衣女「糾纏」在一起,滾落了起碼數十米,除了頭暈和有些皮肉輕傷之外。基本沒有太大的問題。否則,早成肉泥了。

    林沐風重重地壓在女子身上,身下是一塊平坦的草地。林沐風打量了一下周圍地環境,發現這是一個狹長的峽谷,除了自己跌落的那一面之外。對面也是深不可測的陡坡。

    身下。傳來低低地呻吟之聲。他低頭一看,自己身上地衣袍在跌落過程中被撕裂得不像樣子。而女子就更慘了,她的青色勁裝幾乎全部被「磨」成了碎布條,露出青一塊紫一塊的原本是潔白細嫩的皮膚,滲出絲絲血跡又被泥土沾染了。

    女子渾身刺痛,加之又被林沐風死死地壓住,一時間也沒力氣動彈。她漸漸清醒過來,艷麗的臉上一片羞憤之色,「林沐風,本聖女會將你碎屍萬段,以報今日之恥!」突然醒悟過來,林沐風仍然壓在自己身上,羞怒不已,但自己又動彈不得,只能有些惶然地喊道,「臭流氓,滾開!」

    「聖女?白蓮聖女?」林沐風這才打量了女子一眼,驀然發現,原來她就是當日自己在路邊茶館裡遇到的那個「小姐」。他用兩隻手死死壓住女子的肩膀,身子撐了起來,冷冷道,「聖女嗎?很好,你最好不要惹怒了我!」

    女子憤怒地眼光都快能殺人了,她高聳的胸部起伏著,嬌艷的臉色鐵青,恨恨地扭過頭去。鮮紅地櫻唇含住了嘴邊的一根枯草,眼角滑落一顆晶瑩的羞憤之淚。

    「啪!」女子恢復了一些力氣,扇了林沐風一個耳光,爾後,雙腿猛然一抽,旋即一彈,將林沐風踢倒在一旁。

    喘了口氣,女子回頭憤怒地瞪了林沐風一眼,迅速向山谷外奔去,腳步還有些踉踉蹌蹌。她知道,自己受了傷,體力大減,單獨對上林沐風,沒有勝算。要雪恥,只有先逃離這裡,然後與自己的屬下教眾匯合----哼,到時候非將他碎屍萬段不可!

    林沐風奮起一躍,身子在空中劃了一道圓弧,撲了過去,雙手圈住了女子的纖纖細腰,生生將她撲倒在地。女子拚命掙扎著,奈何林沐風力氣大,雙手跟鐵箍一樣,讓她根本就無法掙脫。反而,隨著她用力地掙扎,那雙手「被動」地無數次地撫過她地小腹部,讓她羞憤難抑。

    她是一教之聖女,事實上的白蓮教領袖,又是練武地女子,心性和應變能力超乎常人,知道反抗無力,便當機立斷地停止了反抗。她喘了一口氣,盡量舒緩著憤怒的情緒,低低威脅道,「林沐風,你這樣肆意羞辱於本聖女……本教數十萬教眾將視你為生死大敵,你可是一定要想好了。」

    林沐風冷冷一笑,「在下倒是想請教聖女,在下與你白蓮教有何冤仇?貴教先是綁架我娘子,現在又在這泰山之上行刺於我?好了,我放開你,你不要逃,否則……」

    女子伸手拂去了俏臉上的幾根青草,後退了幾步,喘息了一聲,「林沐風,咱們不妨談一筆交易,如果你答應與本教合作,今日你的冒犯之罪,本聖女可以既往不咎,放你一馬!」

    「那絕對不可能!」林沐風說著,突然發現腳底下有一個閃閃發光的東西,他彎下腰去,從地上撿起了一個雕刻精美的玉墜兒,上面刻著的圖案似曾相識----突然,他呆在了當場,手緩緩地伸向了自己的懷中,撫摸著胸前那個硬邦邦的小東西半響無語,神色變幻著。

    女子回頭剛要說話,發現林沐風手中持有的玉墜兒,面色大變,急急呼道,「給我,這是我的東西!」林沐風心中一動,也沒有說話,默默遞了過去。

    女子接過,長出了一口氣,正要再說什麼,卻見林沐風若有所思地呆立在地。心中大喜,趁林沐風不備,奮力向峽谷深處奔去。

    林沐風微微一歎,不但沒有追趕,反而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ljygo 發表於 2009-2-17 08:47
第一三一章柳若梅的拒絕

    林沐風在泰山之中遇險,而柳若梅在家裡也遭遇了另一種形式的「波瀾」。

    柳若梅緩緩坐起身來,望著王薔母女和自己的娘親王氏,背過身去,沉聲道,「小姨母,非是若梅心狠,玉霜妹子畢竟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又是我的表妹,加之年齡太小,如果被我夫君娶進府來,會有損於我夫君的名聲----我,我是不會答應的。」

    小玉霜撲了過去,抽泣著抓住柳若梅的手,「姐姐,我會很乖的……求求你了……」

    柳若梅冷冷地摔落小玉霜的手,「小姨母,這事兒沒有商量。玉霜妹妹,你年齡還小,等你長大了,會嫁一個如意的夫君的。」

    小玉霜和王薔沒有料到,柳若梅的態度會這麼堅決,就連王氏都沒有想到,自己一向溫柔的女兒今天在這件事情上居然死活就是不鬆口。

    小玉霜愣了一下,臉蛋唰地一下慘白起來,晃悠著身子抽泣著向王薔懷裡倒去,「娘親!」

    王薔臉色漲紅,突然啪地一聲扇了小玉霜一個巴掌,淚如雨下,「都是娘親慣壞了你,你……你讓娘親的臉面無存,走!我們回青州府去,別在這裡丟人現眼!」

    小玉霜從來沒有挨過王薔的打,這一下倒也打愣了,臉上的淚花兒滾落地更猛烈了,「娘親!」

    「還不跟我走!還想在這裡丟人現眼嗎?」王薔厲聲喝道,用力拽著小玉霜的胳膊,向門外拖去。

    王氏不忍地看了這羞憤不堪的娘倆。眉頭一皺,向柳若梅呼道,「梅兒!」

    「娘親。你啥都不用說了,這事兒我是不會同意地。我夫君是柳若梅的夫君,這都怎麼了?一個個都要來梅兒搶夫君嗎?都欺負梅兒老實嗎?」柳若梅冷笑道,聲音微微激動起來,心裡一片憤怒。沒有一個女人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夫君被其他女人來爭搶。即便是性子柔弱大度地柳若梅也不能例外。

    輕雲和輕霞不一樣,那只是陪嫁的通房丫鬟,對她構不成威脅。

    如果說孫羽西,她還能接受。因為孫羽西於她有救命之恩。而且兩女感情甚好非常投緣;如果說面對朱嫣然,她不想因為自己的「不滿」導致林家與皇家公主結怨,毀了林沐風的前途,那麼,小玉霜憑什麼?她才多大一點,就要來跟自己搶夫君?簡直就是豈有此理!

    這一段日子以來,她心裡積攢了太多太多的「無奈」和「酸楚」,小玉霜地「請求」一下子就點燃了她心裡那深深隱藏的憤怒,這個柔柔弱弱的女子發怒了!她不是聖人。她也是女人,也有小女人同樣的嫉妒和情感啊!

    王氏哪裡還能不明白女兒地情,柔聲安慰著將她摟進懷裡。

    「娘親,你也知道,我夫君是一個當世罕見地好男兒。文武雙全。相貌堂堂,如果---如果這個口子一開。女兒就怕在這林家的院裡,沒有了女兒的立錐之地了。娘親,你說,女兒能同意嗎?再者說了,她年齡太小,又太任性,就算是嫁了過來,夫君早晚有一天也是心生厭倦,倘若到那個時候,她的一生就算是毀了----這樣一來,親戚不像親戚,姐妹不像姐妹,成何體統?梅兒知道,夫君心裡非常尷尬,之所以沒有回絕小姨母,主要還是怕傷了梅兒和柳家的面子,既然如此的話,這個惡人就讓梅兒來做吧!」柳若梅伏在王氏的懷裡,輕輕說著,心裡默默道,「夫君,希望你不要怪我。」

    王氏歎息道,「就是你小姨母的面上過不去……」

    柳若梅激動地抬起頭來,「玉霜妹子之所以現在這樣沒有規矩,還不是小姨母縱容的?等日子久了,她就會明白梅兒地苦

    官軍很快便從谷底用繩索把林沐風「救」了上去。朱嫣然坐在一頂敞轎上,她向山下狂奔求救的時候,不慎摔倒扭傷了腳踝,此刻已經站不起來了。遊覽的雅興被白蓮行刺攪得蕩然無存。派人曉諭臨近諸州府,讓官軍加緊進山搜捕白蓮逆賊之後,朱嫣然興味索然地與林沐風作別,在官軍的護衛下匆匆回京而去。而林沐風,也縱馬疾馳向益都返回,第二天上午就回到了自己的家。

    進門地時候,輕雲和輕霞正在院中晾曬被子,見林沐風匆匆進來,兩女神色怪怪地看著林沐風,低低行禮道,「少爺,你終於回來了,快去看看少奶奶吧。」

    自從「攆走」了王薔母女之後,柳若梅地脾氣突然變得暴躁起來,一點小事不來就開始斥責輕雲和輕霞,搞得兩個小丫頭茫然不知所措,不知道這一向脾性平和的小姐到底是怎麼了?

    林沐風心裡一驚,若梅?掃了兩個丫頭一眼,急急向內院奔去。

    院中,柳若梅正用手撫住高高凸起地小腹,癡癡地望著院中的那顆槐樹。「若梅!」林沐風上前輕輕擁住她,小聲呼道。

    「夫君,你回來了。」柳若梅又驚又喜,緊緊回身攬住他的腰,兩行淚花兒悄然滑落,「夫君……梅兒這幾日不知道怎麼了,心裡煩躁不安,夜裡也睡不好,渾身無力……這幾日,我居然罵了輕雲和輕霞好幾次,天哪,夫君,梅兒可是從來沒有這樣的啊。」

    林沐風柔聲安慰著她,「若梅,不怕,你這是懷孕的緣故,放寬心就沒事了。」

    「夫君,若梅跟你說一件事情。「嗯。」

    「小姨母和玉霜妹妹來了……我拒絕了她們,你不會怪我吧……如果你實在喜歡玉霜妹子,梅兒可以去青州府為你提親……」柳若梅幽幽的眼神望著林沐風。

    林沐風先是一愣,繼而笑道,「你就為這事兒?呵呵,若梅,我從來都把小玉霜當小妹妹看待……好了,不要再想這些了,等她長大了,她會明白的---對了,若梅,我來問你,玉霜的父親是……」

    柳若梅呆了一下,「夫君,她的父親是我的小姨夫啊,青州府的宋家呀。」

    「是嗎?」林沐風低低應了一聲,心頭又浮起一片深深的疑雲,兩枚一模一樣的玉墜兒又浮現在他的眼前,神色也變得凝重起來,「若梅,岳母大人姐妹幾人呀?」

    「我娘親姐妹三人,我的二姨母前些年病逝了,就剩下這一個小姨母了。」柳若梅怪怪地看著林沐風,突然臉色一紅,嗔道,「夫君,不許你懷疑小姨母的清白,小姨母嫁人宋家,向來是清清白白的……」她以為,林沐風懷疑小玉霜是王薔不守婦道跟他人私通所生,故而心裡很不高興。再怎麼說,王薔也是她的小姨母,她娘親的妹妹。

    林沐風呵呵一笑,便再也沒說什麼,但心裡還是沉甸甸的,心裡有一種很不好的感覺。

    輕雲慢騰騰地走過來,看了柳若梅一眼,趕緊低頭道,「少爺,香草妹妹帶了一罐雞湯來,說是要給少奶奶補補身子。」

    「哦,讓她進來吧。」林沐風放開柳若梅,笑了笑。

    柳若梅微笑了一下,呼道,「輕雲,你過來!」

    輕雲面色一變,趕緊跪倒在地,「少奶奶,輕雲以後一定會小心謹慎,不再惹少奶奶生氣了。」

    柳若梅面色一紅,伸手將輕雲扶了起來,柔聲道,「輕雲,這兩天我心情不好,亂衝你們發脾氣,你們不要怪我,我以後不會這樣了。」

    輕雲眼圈一紅,「少奶奶!」

    說話間,香草端著一個陶罐走了進來,身後,張風像是一個跟屁蟲似的笑吟吟地一起進來。「少爺,少奶奶,俺娘燉了一隻老母雞,讓俺送一罐雞湯來,說是大補,要少奶奶趁熱喝了,好養養身子----對了,少爺,俺娘說她想住進府裡來,早晚侍候著少奶奶,少奶奶這產期一天天近了,俺娘怕萬一有個閃失……」香草將雞湯罐子遞給了輕雲,盈盈一福。

    「哎呀,香草妹妹,我沒有那麼嬌弱,你看看,王大娘天天讓你送雞湯來,我心裡實在是過意不去哪。」柳若梅感動地望著香草,「香草妹妹,辛苦你了。」

    林沐風心頭一動,覺得王張氏的提議不錯,自己這家裡沒有一個年長的女性,萬一柳若梅有什麼好歹,自己也沒有經驗啊。想到這裡,他沖香草呵呵笑著,「香草,那就麻煩王大娘了,一會,我讓林虎套車去把王大娘接過來。對了,你也一起進府來住吧,反正我這裡房子很多。」

    香草還沒說話,張風興沖沖地跑了出去,「先生,我去就行了!」
ljygo 發表於 2009-2-17 09:12
第一三二章 御用瓷磚(上)

張風把王張氏接了過來,跟香草住一個屋,就在輕雲和輕霞兩人臥室的對面。

    第二天一早,林沐風剛剛洗漱完畢,就聽外面林虎跌跌撞撞地奔跑了進來,呼道,「少爺,少——爺,聖旨到!」

     林沐風大驚,奔跑出來,見幾個錦衣衛摸樣的人護衛著一個老太監走了過來,手裡捧著金黃色的聖旨。老太監打量了林沐風一眼,滿是皺紋的臉上堆起很假的笑容來,尖聲道,「林生員接旨。」

    「……」老太監宣完旨,笑吟吟地望著林沐風,「林生員,咱家出宮時皇上再三叮囑,林生員無論如何也要把這瓷磚給燒製出來,不要辜負了皇上的一片厚望。」

    「瓷磚……」林沐風起身接過聖旨,苦笑不已。這朱元璋玩的到底是哪一出啊,在這個時代燒製瓷磚,天,真虧了他會想起這麼一個創意來。

     「林生員,咱家要告辭了,皇上說了,瓷磚燒製成功後,你可以讓青州府派人運送到京。林生員,你當前可是聖眷正隆啊,咱家還從來沒有見過皇上對哪一個臣民如此讚賞過。」老太監說著,掃了林沐風一眼,見他遞過來一包東西,知道是「禮物」便假意推辭道,「林生員這是作甚?」

     「公公和幾位軍爺遠道而來,這是林家瓷窯所出的一點小琉璃器皿,送給公公和幾位軍爺把玩吧。一點小玩意兒,不成敬意,還往公公笑納。」林沐風拱手笑道。常言道,小鬼難纏,宮裡這些不男不女的傢伙可是得罪不得,可要送銀子,在朱元璋嚴懲貪腐的鐵腕下估計他們不敢收,就乾脆送些「土特產」——這也是變相的財物啊,要知道在京城。林沐風的琉璃器那可是價值不菲的東西!

    老太監心照不宣地將一包東西揣進懷裡,嘿嘿一笑,「林生員。如此咱家也就不客氣了。咱家跟林生員透露一點消息,皇上說了,如果林生員的瓷磚燒製成功,就是為大明立下一大功啊!萬歲爺有意要將新建宮殿地面的金磚換成瓷磚,即省了民力和國庫的財力。又美觀大方,嘿嘿!」

    瓷磚,在現代社會是很尋常地建築裝修材料,屬於建築陶瓷的一種。在老百姓家裡地面上或者牆壁上鋪的(大家都知道哦。呵呵)。在林沐風看來,要想在大明燒製出如同現代社會一般地瓷磚來,純屬癡人說夢,因為這個需要現代工業技術手段作為支撐,就說那個超薄的平面吧,沒有現代機器怎麼壓制呢?

    而按照他的理解,朱元璋所要的這種「瓷磚」應該更像是一種「磚」,類似於大理石磚之類的東西,看來。這位儉樸地皇帝似是突發奇想,想要用瓷磚替代奢侈的金磚。

    既然如此的話,那倒是可以試一試。林沐風皺著眉頭在房中想了半天,突然想起來自己年前的「瓷刀」構想來。瓷刀半途而廢,是不是可以用在「瓷磚」上呢?其實完全可行。要在地面上鋪設地瓷磚。肯定要有高強度、高硬度和耐磨力。這與這瓷刀在某種程度上不謀而合。當然,林沐風試驗成功地「瓷刀」並非是現代意義上的工藝瓷刀——只是硬度和強度相對比較高的一個瓷種罷了。

    說幹就幹。這向來是林沐風的脾性,起碼在制瓷方面是如此。當天,他就讓王二安排了幾個工匠專門跟著他,又吩咐城外的一個小瓷窯停止燒製一般的瓷器,準備集中精力試驗瓷磚。此外,他還讓王二把各個瓷窯上的爐渣全部都集中起來運到這個燒製瓷磚專用的小瓷窯上去。

     想來,瓷磚是鋪設在地面上的,美觀性相對來說可以差一些,主要在於硬度和強度。故而,他決定用3成地瓷土,3成的石英砂,4成的爐渣(當然是粉碎以後的爐渣粉末),混製成了一種專用的泥漿。按照當初試驗瓷刀地經驗來看,應該問題不是很大,畢竟這種瓷磚地厚度擺在那裡,由於厚度大,爆裂的可能性大大降低了。

    王二派人運來地爐渣堆滿了一地。林沐風讓工匠們用農人碾壓麥子的石碾子在爐渣上不斷的來回碾壓,碾壓完再過篩……重複操作,費了好大的勁兒,這才得到了一堆達到要求的爐渣粉末。只要比細沙略細膩一些,就完全可用了。

    泥漿混合好之後,林沐風下手摸了一把,感覺粘性有些不足,便又加了半成的瓷土。這些泥漿扯拉在手裡的感覺,很像是後世的水泥漿,黏黏的,居然還有些鎩手。

    有了泥漿,接下來就是制度瓷磚泥胚。手塑是不成的,因為效率太低,也太麻煩,必須要製作成型的模具。林沐風想得比較遠,其實這個玩意兒完全可以推廣開批量生產上市銷售。房裡的地面是明晃晃色彩斑斕的瓷磚——想想看,對於那些富貴之家來說,這種新生事物絕對是個搶手貨。當然,目前考慮這些還為時尚早。萬一朱元璋一道聖旨,瓷磚成為宮廷專用,那就什麼都完了,一切都是空想。別說林沐風不敢賣,就是賣了出去,誰敢用哪,這不是找著跟皇帝老兒過不去,找死嗎。

    想來想去,林沐風讓林虎去找幾個木匠製作了一批半尺見方的木模具,類似於這個年月用來製作土坯的模具,四方的框子,下方懸空,上面裝有一塊可以抽動的木板,框子上方用兩根支柱交叉裝有一個直立的把柄,將泥漿置於平滑的地面之上,先均勻攤薄成大長方形狀,然後用模具在上面一個個地「印」去,用木槌輕輕敲擊敲平,然後抽出木板,輕輕取下模具,一塊塊半尺見方的瓷磚泥胚就成型了。

    瓷磚當然是越大越好看,也很大氣,看看現代社會,那用來裝修房子的瓷磚是越來越大了,一塊瓷磚居然就有一個平米那麼大。但林沐風覺得。半尺見方已經可以了,再大恐怕就要開裂了,因為這原料本身就很粗糙。細膩度不夠。

    當然,為了防止瓷磚泥胚沾染土沙,林沐風還專門讓王二找城中的鐵匠定制了數十塊大鐵板,然後拼接在一起,將地面磨平鋪設在地面上。作為瓷磚泥胚的「產床」。

     瓷磚的泥胚需要充分涼制,以去除泥胚中的水分,免得進窯以後水分突然揮發爆裂泥胚。

    忙活了兩天,大約有百餘塊三指厚的瓷磚泥胚開始涼制。林沐風便吩咐工匠注意照看。自己回家去了。今兒個,他必須要回家了,柳若長剛才捎信來,僱傭來的幾個保鏢護院已經到了,要他回去見一見。

     不是林沐風手裡有了銀子,就學現代社會那些暴發戶,沒事整天弄一些保鏢跟在屁股後面。他是覺得,他與白蓮教結下了仇怨,這家裡地安全不得不防。弄幾個護院平日裡守在家裡,有個風吹草動的也好以防萬一。這兩天,他已經讓輕霞把小黑從外院栓到了內院,就栓在他跟柳若梅起居室的門口——他不怕,但他怕自己懷孕地娘子有個什麼不測。

     回到家裡。幾個護院已經到位了。顯然,這幾個是常年給大戶人家「打工」的漢子。個個體格健壯看上去孔武有力,進入「角色」很快。林沐風暗暗一笑,這些人也就是嚇唬嚇唬普通人罷了,真要遇到高手,一招就要放翻。就算是自己,幹掉他們幾個人也不是什麼難事。不過,有總比沒有強吧。家裡只有林虎父子這兩爺們,萬一有什麼意外,他們也照應不過來。

    林沐風淡淡笑著,「各位兄弟怎麼稱呼啊。」

    「馬化騰。」

    「張超。」

    幾個護院挨個報完名,然後一起向林沐風一抱拳躬身施禮,「小的們見過少爺!」

    「馬化騰?前世不是有個非常牛逼的網絡公司老闆叫馬化騰嗎?那可是天底下一等一的有錢人大老闆哪!」那可是一個文質彬彬地書生,再看看眼前這個五大三粗的叫馬化騰的漢子,林沐風忍住笑,擺了擺手,「諸位兄弟,從今天開始,家裡的安全就交給你們了,四個人嗎?剛好兩個人一輪,我需要你們晝夜守護,你們能做到嗎?當然,工錢我絕不會虧待你們。只要家裡安全,每個月每個人都會得到一個紅包。」

    林沐風地仁義和大方在這一帶是出了名地,這幾個人都是衝著這個來的,當下齊齊抱拳吼道,「小的們明白!」

    林沐風看著他們這幅樣子實在是想笑,但又覺得不太好,有失自己主人的威嚴,便強忍著笑,揮了揮手,匆匆進了內院而去。一直到了屋裡,他才忍不住大笑起來。

    柳若梅皺眉挺著大肚子走了過來,「夫君,笑什麼呢?家裡弄這些外人來,妾身覺得很不舒服。」

    「若梅,家裡沒有人護衛著,我這心裡不安心,你有孕在身,萬一有個三長兩短的,我可咋辦呢。」林沐風沒有跟她說白蓮教的事情,也不想她擔心。孕婦嗎,情緒平和是最重要的,萬一情緒焦慮緊張,會影響到胎兒的。

    「看你說的,在這城裡,難道還有會有強盜敢明火執仗嗎?」柳若梅笑著,輕輕撫摸著林沐風貼在她小腹上地腦袋,「夫君,今兒個這小東西踢了我好幾次呢。」

    林沐風哈哈一笑,拖了一把椅子坐在柳若梅跟前,「輕霞,你把那個軟榻弄來。」

    屋外,輕霞和輕雲答應了一聲,將王氏送來的那個軟榻搬了進來。這是一個特製的軟榻,類似於現代社會的那種帶有彈性的半躺椅,竹子編製地帶有梅花圖案地靠背上放著一床薄薄的軟被子,兩邊還有一個扶手,可以放一些茶盞之類地雜物。這種軟榻是專門給柳若梅這種孕婦「設計」的,據說在京城裡格外流行,前些年柳若長媳婦懷孕的時候讓人從京城捎了一個來,現在柳若梅正好又用得上了,王氏便讓下人們從柳府送了過來。這也就是當娘的心細,知道懷孕的苦處,體貼女兒。

    放好軟榻,輕雲扶著柳若梅半躺了下去,輕霞又端過兩杯茶放在扶手上。然後與輕雲輕輕退了下去。此刻已經是初夏時節,天氣不冷不熱的,門口。兩口子一個半躺著,一個高坐在太師椅上,絢爛的陽光從屋外照射進來,給兩個人的身上鍍上了一層淡淡地金光。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參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林沐風念得起勁,索性從座椅上起身來。將書倒拿著背在身後。在屋裡踱步起來。

      屋外的一個角落裡,輕霞捅捅輕雲,小聲道,「輕雲,少爺這是咋了,怎麼動不動就讓少奶奶躺在那裡,然後他就猛衝著少***肚子背書呀!」

    「我也不懂,聽少爺說,這叫胎教。說是少奶奶肚子裡地孩子能聽見他的背書聲。沒準一出生就能背書呢。」輕雲搖了搖頭,「這一年多來,少爺總是有驚人之舉,有的時候,我都覺得他真是怪怪的……」

     「對了。輕霞。你的肚子怎麼還沒有動靜呢?」輕雲嘴角一抿,輕輕竊笑起來。「少爺可是要了你好幾次了哦?」

    「你這個死丫頭!看我不打死你!要是羨慕,你就去跟少爺說,我也要啊,去呀你!「輕霞面試緋紅,一邊笑罵著,一邊卻又下意識地掃了自己地肚子一眼,心裡暗暗歎息了一回。

    「噓!」輕雲躲閃著,指了指林沐風兩口子,「別驚擾了少奶奶和少爺。」

     「參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參差荇菜,左右之。窈窕淑女,鐘鼓樂之。」林沐風正搖頭晃腦地吟誦著,卻發現柳若梅已經睡著了。俏麗而微微有些浮腫的俏臉上掛著幸福而恬淡的笑容,長長的眼睫毛低垂著,兩頰嫣紅,額頭處一片淡淡地金光閃現著,說不出地嫵媚。

    林沐風憐惜地放下書,輕輕走到裡間的臥室,取了一床薄被子過來,為她蓋上,然後就站在那裡,癡癡地望著她安詳的睡態,心裡也是一片溫馨。

     不需要驚天動地,不需要轟轟烈烈,就這樣一杯茶,一本書,一聲聲款款輕笑,能與心愛的女人這樣平平靜靜地過上一輩子,也是一種幸福。然而,他的命運之路卻已經開始拐彎了,想要平淡一生恐怕是不可能了。

     林沐風忘了屋外一眼,小黑瞇縫著雙眼伏在地上假寐著。院中那一棵高大的槐樹上,清香的槐花已經漸漸開始凋落了,淡淡的香氣被和煦的微風吹拂著,在這院中瀰漫著。他走出屋來,蹲下身輕輕撫摸著小黑那黝黑發亮地毛髮,小黑喉管裡呼嚕一聲,發綠的眼睛一睜開「掃」了林沐風一眼便又閉上了。

     「這畜生,倒還挺忠實的,不知道它到底是不是那隻狼呢。」林沐風面上淡淡笑著,心裡卻心潮起伏,眼前似乎又出現了自己穿越前的那一幕。一個閃閃發光的大圓球,一間密室,一個滿口忽悠地老專家,一道道近乎霹靂地電光,撕心裂肺的疼痛……就這樣來到了大明朝了,這是他以前做夢都不敢相信地事實啊!前世的事業,剛買了不到半年的大房子,還沒有追到手的女朋友,愛美的姐姐,喜歡釣魚和下棋的老父親,深山古廟裡傳授給自己內畫技術的師傅,工藝美術研究所的所長,還有隔壁辦公室那個非常性感的女同事……一張張面孔紛至沓來,一時間,林沐風心情久久不能自已,蹲在那裡,對著小黑髮起愣來。

     「少爺,奴婢熬了一些參湯,你用些補補身子吧。」輕霞端著一個白玉瓷碗過來,柔聲說道。

    林沐風一驚,猛然跳起身來,倒是嚇了輕霞一跳,手裡的瓷碗差點沒落在地上。眼見她身子一個趔趄,林沐風趕緊出手扶住了她,慢慢地定了定神,這才從回憶和「惆悵」中解脫出來。

    過去的已經永遠過去了,已經永遠無法回到過去了,他現在需要做的,是珍惜現在,珍惜現在的一切,他的女人,包括瓷窯,瓷行,然後去開創未來。一個屬於他,屬於他和他的女人,也屬於大明的未來。
ljygo 發表於 2009-2-17 09:13
133章御用瓷磚(中)

    林沐風向她笑了笑,接過瓷碗剛要往嘴邊,突然想起了什麼,柔聲問道,「輕霞,你這些日子可要盡量不要給若梅喝這些玩意,這東西大熱,若梅身子弱,經不住這樣補。倒是你,需要喝一喝補補身子。」

    「奴婢是下人,哪裡能喝這些金貴東西,這是人參是留給少爺和少奶奶用的。」輕霞面色一紅,微微垂首道。

    「傻丫頭,我們都是一家人,以後千萬不要這般……以後在內院,沒有外人的時候,不要再這般拘禮了,放鬆一些,好嗎?」林沐風望著這個身心都屬於自己的通房丫頭,憐惜地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歎息了一聲,「對了,你隨我去一趟柳府吧。」

    「嗯。」輕霞感受到林沐風的柔情和體貼,心裡暖洋洋的,整個人都放鬆下來,大膽地抬起頭來,癡癡地望著眼前這個少爺,這個自己的男人。他並沒有把自己當奴婢看,他心裡畢竟還是有自己的。

    林沐風去柳府要了2個丫鬟和2個僕娘過來,這是他跟自己老丈人早就說過的,也是跟柳若梅商量好的。林家丫鬟只有輕雲和輕霞兩個,裡裡外外的活計都要讓她們去幹,也實在有些辛苦。本來想去「買」,但又覺得不一定可靠,就索性去柳府「索要」,左右柳府的人相對來說值得信任一些。有了這四個女僕,輕雲和輕霞就可以騰出身來,專門負責林沐風兩口子的起居了。

    家大業大了,林家早已不是以前在顏神鎮上的林家了,多幾個家僕是很正常的。但在輕雲和輕霞心裡,知道這是少爺體貼她們倆個,心裡感激不已。尤其是輕霞,慢慢體會著男人這番愛惜,心裡充斥著無盡的溫暖。

    第三天早上。林沐風覺得瓷磚的泥胚涼制的差不多了,便又去了窯上。

    現在,他面臨著一個兩難的問題:到底是在泥胚上刻繪圖案。還是先進窯燒製個半成品出窯後再另行刻繪。思之再三,最後還是決定直接在涼好的泥胚上刻繪,因為這樣省時省力,刻繪起來也容易一些。其實,朱元璋只要「瓷磚」。也沒有要求林沐風弄出什麼花樣來,但林沐風覺得,畢竟是宮廷御用之物,不搞得精緻一些。恐怕也會壞了自己地名聲。

    麻煩就麻煩一些吧。他指揮著工匠們先將瓷磚的泥胚一一磨製平整好幾個平面。編上號,然後按照次序排列起來。就是在瓷磚泥胚的一個角落裡刻上一個不起眼地阿拉伯數字。

    這是第一步。第二步,他讓工匠們將帶有編號的泥胚按照順序排成寬2尺,長8尺的一個長方形,恰好108塊瓷磚泥胚。他親自動手,在組合好的泥胚上先用刻刀刻出一條九爪騰龍的大概輪廓,然後讓工匠們一點點進行細加工。大約半天地時間,一條鱗爪飛揚的騰龍就出現在眾人眼前。

    第三步是上釉。因為這是腳踩在地下的瓷磚,林沐風特意配製了一種比較濃重的彩釉。先在瓷磚表層刷了一層透明釉。然後又上一層淡黃色地彩釉。第三層釉是加在騰龍圖案上地,是純正的大紅色釉。最後,待三層釉略乾,又馬不停蹄地在三層釉之上施了一層透明釉。這又採用了釉裡紅的技術,這樣一來。這108塊瓷磚就是另類的釉裡紅瓷種。

    瓷磚採用釉裡紅技術。不要說在大明,就是在現代社會。這也絕對是空前絕後的頭一遭吧。

    一直到黃昏日落的時候,等到這批108塊瓷磚彩釉料器進了窯,林沐風這才長出了一口氣,邁著輕快的步子,向城裡行去。

    晚上吃點什麼呢?嗯,很久沒有吃魚了,今兒個自己下廚做幾條魚吃吃吧。廚娘蘭嫂的手藝是不錯,但她卻做不出自己想要吃的那種魚地味道來。心裡盤算著,林沐風腳步加快了。

    剛進外院,就聽見廚房裡傳來陣陣的吵嚷聲,似乎,還有稀里嘩啦的碗筷摔落聲。緊接著,又有女子低低反抗和抽泣聲傳出。

    林沐風奇怪地走過去,猛然一把拉開了廚房的門,只見蘭嫂頭髮披散著,上身是衣服也被扯開著,雙眼紅腫著,臉頰上還有一道「五指山」,一個一身酒氣的中年男子渾身髒兮兮地站在那裡,手指著蘭嫂那句臭婊子還沒罵出口來,看見林沐風,一瞪眼,「看什麼看,老子管教自家地婆娘,一邊呆著去。」

    蘭嫂面色大變,狠狠推了男子一把,跪倒在林沐風身前,「少爺……」

    林沐風冷笑一聲,「你管教自己婆娘,咋跑到林家來了?林家自然有林家地規矩。林虎!」

    林虎屁顛屁顛地跑了來,他就看這個男子不順眼了,三天兩頭就來廝打蘭嫂,實際上就是問蘭嫂要銀錢去買酒喝要麼就是賭錢。此人名叫蘭三,是益都城裡有名的混混子無賴由,吃喝嫖賭無所不幹,就是好吃懶做啥正事也不幹。要不是蘭嫂這些年在柳府和林家做廚娘賺些銀錢,他們一家大概早就餓死了。

    蘭三一聽這是林家地少爺,大名鼎鼎的林沐風,也有些慌了神,但藉著酒勁,仍然斜著眼站在那裡。

    「蘭嫂,出來。林虎,把他也給我趕出來!」林沐風出得廚房來,冷聲道,「你就是蘭三?我來問你,你到林家來幹什麼?」

    蘭三被林虎推搡了一把,差點沒栽倒在地。他本是一個混混,見林沐風的架勢,知他是益都縣中風頭正勁的「大戶」,心裡不免害怕,膝蓋一軟,那幾分酒勁兒早就跑到九霄雲外去了,噗通一聲就跪倒在地,「少爺,少爺,蘭三狗眼不識少爺,該死該死!」

    蘭嫂也跪在一旁。低頭抽泣著。

    「哼。」林沐風哼了一聲,厭惡地掃了他一眼,「你來作甚?」

    「少爺。別問了,這王八蛋肯定是來跟蘭嫂要錢去賭博呢,一個爺們,在家裡不是喝酒就是賭錢,還要指望一個女人家來養家。居然還有臉三天兩頭跑過來耍酒瘋打老婆,真是無恥。」林虎憤憤地盯著蘭三,上前去想要拉起蘭嫂,突然又覺得不妥。就又停下了腳步。

    林沐風知道這是人家的家事。本不想多管,但蘭嫂畢竟是自己家裡的廚娘,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她被這麼一個混混丈夫欺負,於是便想嚇唬嚇唬他。想到這裡,聲音便冷森下來了,「蘭三,你不務正業好逸惡勞,整天靠著老婆在外邊幹活養家,你還是一個男人嗎?我看你連豬狗都不如。我警告你。蘭嫂是我家裡的人,你今後如果再欺負她,小心我收拾你。蘭嫂,如果他再行兇,你就告訴我……起來!」

    隨著林沐風一聲冷斥。蘭三哆嗦著站了起來。他雖在街面上是一個混混子,但也看是對誰。面對林沐風這種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他心裡可是心驚膽戰的。林沐風又掃了他一眼,搖了搖頭,冷笑一聲,「林虎,給他一兩銀子,讓他快滾!蘭三,我要聽說你拿了林家的銀子去賭博,你小心你那隻狗爪子!」

    「是,是,是!小的不敢了!」蘭三連連點頭,眼中一片貪婪之色,從林虎手裡欣喜若狂地接過一兩銀子,向林沐風鞠了一躬,揚長而去,也不再管他地老婆是死是活。

    「少爺,這種人還給他銀子,還不如餵狗了呢……」林虎嘟囔著。

    林沐風歎息一聲,望了望蘭嫂,心道,這世界上最惡劣的就是這種好吃懶做的賭徒,指望這種人悔改那怕是要比登天還難。要是在現代社會,他肯定會勸蘭嫂跟他離婚,可在這大明嘛,那是萬萬不可能地……也就盼著這王八蛋能收斂一些,不再動手打蘭嫂了吧,給他一兩銀子,也就是為蘭嫂換幾天的平安罷了。

    蘭嫂感激地跪倒在地,連連叩首,抽泣著,「多謝少爺……只是少爺給他的銀子,怕是不用幾天就會輸光了呀……」

    林沐風也沒有辦法,心道,攤上這麼一個丈夫,也算是你倒霉吧。女子出嫁從夫,你就認命吧。他歎息著叉開話去,「蘭嫂,家裡有沒有買魚呢?」

    「少爺,今早我去買了幾條魚,正準備晚上給少奶奶燉魚湯喝呢,還沒做,這天殺的就來鬧騰……少爺,俺這就去做。」蘭嫂摸了一把眼淚,趕緊起身整理好衣服,抬腿就往廚房裡跑。

    「好了,蘭嫂,今兒個不要你弄飯了,我來。林虎,給蘭嫂些銀子,蘭嫂,我聽說你還有一個兒子吧?趕緊買些吃的回家去吧。」林沐風說完,擼起了袖子,就要進廚房。

    蘭嫂大驚,「少爺,這些粗活怎麼能讓你來干……」

    林沐風瞥了林虎一眼,林虎趕緊攔住蘭嫂,「好了,蘭嫂,你回家去吧,咱們少爺想要干地事情,誰也擋不住----不過,蘭嫂,你可別不服氣啊,少爺做的菜可比你做的好吃,嘿嘿。諾,這是些碎銀子,拿去給大侄子買些點心糖果之類的吧,去吧,去啊。」

    林沐風在廚房裡忙活了半個多時辰,就做好了兩條紅燒魚,一盤冬瓜悶豆腐,一盤吵茄子絲。輕雲和輕霞端著菜來到林沐風起居室地客廳,將菜和筷子擺在桌上,扶著柳若梅過來坐下,又將蘭嫂下午剛剛蒸好地饃饃拿來一盤,便要退下。林家的下人們都是吃蘭嫂做的大鍋菜,各自盛上一些端回自己房裡吃罷了。蘭嫂雖然走了,但中午的飯菜還剩下不少,林虎早已經熱上了。

    林沐風望了柳若梅一眼,倒也沒說什麼。柳若梅看了自己的丈夫一眼,明白他的意思,便笑吟吟地道,「輕雲,輕霞,你們倆就在這裡吃吧,都來嘗嘗少爺的手藝……」

    「少爺,少奶奶,那怎麼行,不能壞了規矩,奴婢們還是下去吃。」輕霞搖了搖頭,拉著輕雲就要走。

    「好了,坐下!」林沐風喝道,輕霞嚇了一跳,畏畏縮縮地與輕雲站在那裡,不知所措。

    「坐下!」林沐風依舊沉著臉。

    輕霞一呆,沒辦法只好搬過兩把椅子來,又加了兩幅筷子,與輕雲小心翼翼地坐在了下首,卻是低頭不敢說話,更不敢動筷子。

    「吃吧,不吃,我就罰你們………」林沐風哈哈一笑,夾起一片魚來,送到了柳若梅的嘴邊,「若梅,嘗嘗,看看味道如何?」

    柳若梅笑著張開嘴,幸福地咀嚼起來,突然,她吃著吃著慢慢就變了「臉色」----味道還是當初的味道啊,這是林沐風第二次下廚做魚了,當日那一晚,自己也是跟兩個丫頭一起品嚐著他做地魚,而今日,以往的浪蕩子林沐風早已隨風而去,守著自己的,是一個頂天立地才華絕世的男子……想著想著,她的眼裡便有了些許淚花兒,不過,這是幸福地淚花兒。

    「輕雲,還記得嗎,當晚也是我們三個,一起吃了夫君做地一條魚……」柳若梅眼睛裡一片霧水,停下筷子,癡癡地望著林沐風。

    「是啊,當時奴婢就說,少爺跟以前的少爺不一樣了,小姐你還不信……」輕雲心直口快,似是也沉浸到了回憶之中。旁邊地輕霞狠狠地掐了她的手一下,向她使了個眼色。

    「是啊,我也沒想到……上天賜給了我一個最好的夫君……」柳若梅背過臉去摸了一把眼淚。

    林木風苦笑著,「看看,這又是哪一出啊,若梅,好好的怎麼摸起眼淚來了?好了,快吃飯吧。還有你們兩個,不要拘束,來,我們一起吃。」

    柳若梅展顏一笑,「對,輕雲,輕霞,來,我們一起吃。以後你們兩個就留在屋裡跟我們一起用飯吧,也省的你們倆跑來跑去的怪麻煩……」
ljygo 發表於 2009-2-17 09:14
134章御用瓷磚(下)

    這一頓吃得7分「回憶」3分溫馨。起初,輕雲和輕霞兩個丫頭還有些拘謹,但漸漸地,見林沐風和柳若梅和聲細語,也就慢慢放開了心懷。

    收拾完碗筷,輕雲和輕霞退了下去。林沐風洗漱完畢,剛要上床,卻見柳若梅裹緊被子,不讓他進來,便奇道,「若梅,你咋了?我要睡覺了哦。」

    柳若梅笑吟吟地柔聲道,「妾身知道夫君體貼梅兒,天天都在陪著梅兒。可是,這時間太久了,妾身怕夫君憋壞了身子,你還是去輕雲房裡吧----對了,夫君,輕霞已經……但輕雲還沒有……妾身怕她們兩個……去吧,妾身已經讓她們兩個分房睡了。」

    林沐風猶豫了一下,見柳若梅臉上一片「真誠」,索性心也一橫,反正她倆是自己的通房丫頭,吃了輕雲也算不上什麼---俯身在柳若梅額頭上吻了一吻,他默默地走了出去。再堅持下去,不但沒有必要,也很虛偽。而且,以後早晚也會面臨這個問題。

    輕霞的房裡一片漆黑,這丫頭知道林沐風不會出來睡,早早就安歇了。只有輕雲屋裡的燭光卻還在搖曳著,想著剛才柳若梅的暗示和囑咐,她此刻坐在床邊上心裡猶如揣著幾隻小兔子一樣七上八下,心情即緊張又興奮。等了一會,見林沐風還沒有來,便又小心翼翼地將床鋪又整理了一遍,兩頰越來越緋紅,連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

    啵啵!傳來輕輕的摳門聲。

    輕雲一下子從床榻上站了起來,向前走了兩步又紅著臉停下腳步,低低呼道,「誰呀!」

    林沐風站在門口略一猶豫,終還是推門走了進去。屋裡顯然經過了一番拾掇,擺設簡單而整潔,一張一米多高的案幾。兩個大紅漆的木墩子,擺在屋中的一角。另一邊,粉紅色的梳妝台上。一根紅燭正搖曳著燭光。梳妝台的對面,床榻上鋪著粉紅色的被子,一床粉紅色的帳子半掩著,兩條大紅色地流蘇垂了下來。

    輕雲紅艷艷的俏臉似是要掐出水來,低著頭。看也不敢看林沐風一眼。林沐風微微一笑,上前一把將她擁入懷中……

    房中春色無邊。粉紅色的旖旎,這一朵粉紅色地浪花兒就如同這大明無數個日日夜夜中的一個,那麼尋常。在每一個這樣的夜晚。都會有一個或者無數個女孩承受了人生中最重要的「陣痛」。成為了一個真正的女人。

    「唔!啊!」低低地呼痛聲和呻吟聲同時響起,隔壁那間屋裡那張寂寞的床上,輕霞嘴角浮起一絲淡淡的笑容,身子翻了個個兒,終於沉沉睡去。

    一夜無語。一大早,輕霞走到林沐風兩口子的起居室裡去服侍柳若梅起床,果然見林沐風沒有在房裡,不由側首朝依然房門緊閉地輕雲臥室瞥了一眼。柳若梅其實已經起身來,看在眼裡。不由笑道,「輕霞,好了,你去看看蘭嫂地早飯弄好了沒有?回來---回來再去喚少爺起床,我們一起用飯。」

    突然。輕霞臉色一變。急急低呼道,「少奶奶。不好!」

    柳若梅奇怪地也隨著輕霞的目光看去,也呆了一呆:只見香草笑嘻嘻地推開輕雲的房門就走了進去。她跟輕雲感情甚來,往來習慣了的,今日見輕雲居然沒有起床,覺得奇怪,便推門進去準備鬧鬧她。

    柳若梅和輕霞苦笑著相視一眼,不約而同地摀住了耳朵。果然,輕雲房中傳來了兩聲尖細的女子驚呼,一個是香草的,震驚和惶然,一個是輕雲的,羞澀和尷尬。緊接著,香草面紅耳赤地從輕雲房裡奔跑出來。

    而這個時候,捲縮在薄被下正在沉沉入睡的林沐風嚇了一跳,一個激靈,一下子坐了起來,「是誰?」望著面前這108塊三指厚半尺見方平面光潔釉面良好的瓷磚,林沐風在手中掂量了一掂量,突然,手一揮,手中地這塊瓷磚飛落出去,眶吃一聲落在不遠處。

    一旁的王二嚇了一跳,以為林沐風不滿意,急急看了他一眼,恭聲道,「先生,你不滿意,我讓他們從新來過就是,不要動火傷了身子。」

    林沐風微笑著搖了搖頭,「不,王二,你去把它撿回來。」

    王二愣了一下,跑過去撿起那塊瓷磚拿了回來,遞給林沐風。林沐風接過,仔細端詳著,釉面完好無損,整個磚面沒有裂紋。他滿意地笑了笑,「王二,成功了。配方,你記住了沒有?你記得讓阿風把配方記錄下來,收藏起來。對了,把瓷磚組合起來,我們看看效果可否?」

    「是。」王二躬身應著,「快,沒聽見少爺的話嗎,你們幾個,趕緊按照編號把瓷磚排列起來,讓少爺看看。」

    幾個工匠手忙腳亂地將瓷磚一一組合完畢。一條紅色的騰龍「遮掩」在一層「薄霧」中,週遭,是金黃色的祥雲圍繞,氣勢磅礡,令人歎為觀止。林沐風仰天哈哈大笑,又是一個新瓷種誕生了,他回過頭來望著同樣是一臉驚喜之色地王二,「王二,阿風所記錄地制瓷和琉璃方法,你可是都學全了?」

    這幾日,林沐風讓張風把他來到大明之後,所發明和「創造」的諸多瓷種和琉璃整套地製作方法全部抄錄了下來,而且還加了詳細的「彩圖」,讓張風帶著這本制瓷圖冊每晚去王二家,為他仔細講解一整套的工藝流程。因為,王二不識字,只能通過「口授」。

    「先生,王二愚笨,基本上學全了,但還有一些細節不太明白,準備還要請教先生呢。」王二感激地看著林沐風,一臉的敬仰之色。

    「呵呵,好,晚上你帶著那本圖冊到家裡來,我跟你講個明白,完了,那本圖冊就留在我那裡吧,我怕你那裡不安全,萬一被賊人竊了去,我們的技術就全部外洩了。」林沐風微微一笑。

    其實,於今天的林沐風而言,他已經不用擔心技術外洩了。否則,他也不會讓張風抄錄成冊了。這一來是留個紀念,二來是為將來的更加大規模的燒製奠定基礎,作為工匠們的培訓教材使用的。有人敢偷,但未必敢燒製。林家所出已經成為朱元璋的「禁臠」,大明瓷行的利潤有一半歸國庫所有,如果市面上出現剽竊產品,不用林沐風說,朱元璋一個口諭,各地的錦衣衛就會秘密動作起來,查封個丫的。但畢竟是自己的心血,林沐風也不想讓賊人剽竊了去。

    將108塊釉裡紅瓷磚用木箱裝好,中間加了一層層的草墊子,以免運輸路途中出現無謂的損傷,王二派人趕著大車拿著林沐風的親筆信,將瓷磚送往了縣衙,然後通過縣衙,再護送到青州府,由青州府派人護送進京。朱元璋派下來的這趟差使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林沐風離開了瓷窯。王二又在瓷窯上忙活了一個下午,現在整個瓷窯上,就數他跟老孟最忙碌,既要「統籌管理」,還要到處指揮工匠們的塑胎燒製,根本就閒不下來。萬昊組建的將近百人的運輸隊,源源不斷地將瓷品和琉璃從不同的瓷窯上運走,部分送進城中和青州府,而大部分開始往外地運送。

    相鄰幾個州府的分行已經建立起來了,登州府,濟南府,以及徐州府。

    王二在瓷窯上一直忙到天色濛濛黑,這才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急匆匆進城去,從家裡拿了那本圖冊揣進懷中,啃了幾口窩窩頭,便向林家行去。這些日子,他娘和妹子都住進了林家,他每日的晚飯都是自己湊活的。還好,張風這小子每晚來,都從林家的廚房給他捎點吃的。

    王二走在一條小巷中,心情越發的敞亮起來。而不遠處,有兩個黑影尾隨而來。王二走了一段,見後面有人尾隨,心裡正突生警覺,突然腳下一滑栽倒在地。不知道是誰家的小子扔了一塊西瓜皮在這裡,讓他溜了一腳。眼角的餘光發現後面的兩個黑衣人飛速跟了過來,他靈機一動,急急抽出懷中的圖冊塞進了不知道是誰家的狗洞裡長滿的雜草中。

    還沒等他爬起身來,一根棒子重重地敲擊在他的後腦勺上,他眼前一黑,就暈了過去。
ljygo 發表於 2009-2-17 09:17
第一三五章殺氣騰騰

夜幕低垂,城外山中一個偏僻的小村落。兩道黑影扛著一個黑乎乎的東西,急速地奔行在鄉間坑坑窪窪的山路上。

    這個村落也就有幾十戶人家,多數是山民,以打獵為生,散居在朝陽的一面山坡上。村中最「華麗」的兩間瓦屋裡,***搖曳,兩個黑影輕輕扣了扣門,低低呼道,「阿蘭小姐,小的將林家那條走狗弄來了,請小姐處置。」

    「弄進來,弄醒他。」一個嬌媚的聲音傳了出來。二的身上。王二呻吟了一聲,緩緩睜開眼睛。房間裡空蕩蕩的,自己被綁起來吊在屋中的房樑上,一個面帶面紗的女子默然端坐在房裡唯一的座椅上,而一個艷麗黑衣少女手持皮鞭惡狠狠地站在腳底下。

    兩支胳膊都死死地捆住向後吊起,王二吃力地掙扎了一下,這才用憤怒的眼神望向了面前那個持鞭的少女阿蘭。房間裡燭光虛晃著,一片昏暗,他也看不清阿蘭的臉龐,只得大叫道,「你們是什麼人?眼裡還有沒有王法?」

    「王法?這大明的王法就是我們腳下的糞土!呸!小子,趕緊把你掌握的林家制瓷技術全部交代出來,就饒你不死。」

    王二心裡一個激靈,終於回過神來了,這一定是白蓮逆賊。圖謀的是,自己心裡所學的林家制瓷和琉璃技術。幸好,幸好自己見勢不妙將懷裡的制瓷圖冊藏在了路邊,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他哼了一聲,扭過頭去。他雖然出身低賤,但在他娘的教導下,為人甚是忠義。在他心裡,林沐風就如同他王家的再生父母一樣。近乎「神」一般的存在,給了他今天的一切。讓他背叛林家,那是萬萬做不到的。

    阿蘭惱火地甩了一下鞭子,揮鞭就要鞭打。

    端坐在座椅上地女子搖了搖頭,止住了她。站起身來。慢慢踱步過來,面紗女柔聲道,「這位兄弟。我們白蓮聖教只與官府作對,向來不欺凌百姓,你只要將林家的技術說出來,我們不會難為你的。而且,還可以給你一筆銀子,讓你遠走他鄉過上好日子去。」

    「哼。不欺凌百姓?收起你們那一套裝神弄鬼的把式吧,林家與你們何愁何怨。你們要盜取人家的制瓷技術?卑鄙無恥地賊人!」王二斥道。

    面紗女眼中閃出一絲寒光。

    阿蘭呸了一聲。揮鞭就抽在了王二身上。啪!一聲脆響過後,一陣鑽心的疼痛傳來,王二的胸脯上地衣服被抽爛,一道血印顯了出來。

    「你說還是不說?」阿蘭手揮鞭子作勢又要抽。

    王二忍著痛冷哼了一聲,一口唾沫淬到了阿蘭俏麗的臉上,「呸,臭婆娘,有種的你打死老子,要老子背叛先生。你做夢去吧!」

    阿蘭羞怒交加,抬起衣袖抹去了臉上的唾沫星兒,歇斯底里地揮舞著皮鞭狠狠地向王二身上抽去。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無數的鞭影在昏暗的燈光中舞動著,阿蘭那憤怒到扭曲的俏臉上一片猙獰之色,王二不住地慘叫著。臉上。胸膛上,兩腿上。滿是血印子,一身粗布棉衫被皮鞭抽成了一片襤褸布條,房裡地空氣中瀰漫著一片血腥味。

    「說還是不說?」阿蘭怒吼著,「你不說,就打死你,讓你替這姓林地挨鞭子!」

    王二已經痛得麻木了,近乎半昏迷狀態中,他吃力地吐了一口唾沫星兒,嘴角流出絲絲血跡,「沒人要的臭婆娘,你打吧,打死我,打呀!」

    阿蘭揮鞭還要打,面紗女子皺著眉頭低低道,「阿蘭,好了,住手,不要再打了,再打他就沒命了。」

    「可是,小姐,這狗奴才跟那姓林的一樣可惡,不打,他也不招!」阿蘭說著,從地上端起一盆水,嘩啦一聲潑在了王二身上。血水裹夾而下,滴滴答答地順著王二滿是血痕的身子上流淌而下,王二渾身刺痛感覺全身的血肉骨頭彷彿都已經不屬於他了。

    王二此刻也完全捨命豁了出去,左右是個死,怕個鳥啊!他哈哈狂笑著,冷冷地看著眼看又要暴走的阿蘭,咆哮著暴起了粗口,「打呀,臭娘們,打呀!有種的打死老子!千人胯萬人騎的爛貨,臭婊子!」

    王二失蹤了。從昨天傍晚一直到現在,整整兩天了,所有的瓷窯和他所有可能去地地方,包括城裡城外的每一個角落裡,仍然不見蹤跡。香草母女和張風急得團團亂轉,林沐風也是心急如焚。他隱隱猜到,王二的失蹤大概與他掌握的制瓷技術有關。

    誰下的手?是益都城裡或者青州一帶地瓷商?不,怕是他們沒有這個膽量。想來想去,只有一個可能:白蓮教。林沐風心頭一凜,要是這樣地話,王二性命休矣!王二的性情他很瞭解,他是寧死也不會出賣自己地,這是一個忠義的漢子,出身雖然貧賤,但人格卻無比高大。

    讓林虎去縣衙報官,但新來的縣令根本就不以為然,絲毫不放在心上。他根本就不相信,在經過了官府的瘋狂屠殺和「大掃蕩」之後不久,這益都一帶還會有白蓮賊人。再者說了,這失蹤的只不過是一個工匠,一個賤民而已,有什麼大不了的!

    官府指望不上,林沐風只好自己行動。他很清楚,王二隻是一個小人物,之所以被白蓮教瞄上,主要還是因為自己和林家的制瓷技術。如果逼供不成,恐怕就會殺了他,拋屍荒野了。所以,他讓老孟通知所有的瓷窯停工,數百位工匠放下手中的活計,漫山遍野地去尋找王二,活要見人。死也要見屍吧?這麼不明不白的失蹤了,算咋回事?

    焦急地等待著,終於一個工匠傳來了消息,說是在附近的山坡上發現了王二,生死未知。林沐風心頭咯噔一下。急急就要出門趕往那片山坡,柳若梅站在屋門口急急呼道,「夫君。帶上那幾個護院吧,萬一有個什麼意外的……。」

    「不了,馬化騰,你們幾個留下,給我保護好少奶奶。如果少奶奶出了一點差子,我剝了你們的皮!」林沐風冷聲說著,也顧不得跟柳若梅打招呼。奔跑出門縱馬而去。

    那片山坡上。在茂密地龍鬚草從間,王二靜靜地躺倒在那裡,一個工匠蹲在他的身邊,正試著他的鼻息。林沐風從馬上一躍而下,撥開雜草,深一腳淺一腳地衝了上去。

    面前,王二面色慘白,渾身血肉模糊,衣服都成了條條的碎片。頭髮散亂,嘴角的血跡赫然在目,額頭上還有一片深重地淤青。一望可知,是猛烈的鞭打所致。王二的慘狀看得林沐風心裡一顫,怒火從心底裡奔湧起來。狠狠地抓起身邊地一把龍鬚草。連根帶泥拔出甩向了不遠處,「好狠的賊人!」

    林沐風顫抖著身子俯身下去。試探著王二的鼻息。鼻孔前一片冰涼,毫無生機,似是斷氣多時了。他心裡絕望之極,仰天慘呼一聲,「王二,是我害了你!」

    慢慢站起身來,眼前一陣頭暈目眩,想要嘔吐。他定了定神,歎息一聲,「你回去多找幾個人來,我在這裡守著王

    這個時節,正是益都一帶龍鬚草瘋長的時候,這漫山遍野的全是這種植物。龍鬚草顧名思義,因為像極了龍鬚才被當地老百姓稱之為龍鬚草,這種草多被用來編織草墊子和搭建草屋。高約接近一米,綠中帶著棕黃色的葦葉,在風中搖擺著,遠遠望去,山坡上一片綠黃相間的草海不斷地掀起陣陣波浪。

    山坡高處地草叢中,面紗女子低低道,「阿蘭,出手一定要快,如果殺不了他,先保住自己地性命要緊,你明白了嗎?」

    「小姐,你放心吧,阿蘭就是死了,也要拉上姓林的做墊背的。」阿蘭憤憤地冷笑著,撫摸著左胳膊的傷口,又想起了泰山上自己差點沒被林沐風撞死,這個性情暴戾的少女眼中頓時冒出了駭人的凶光。

    她手持寶劍跪倒在面紗女子跟前,「小姐,阿蘭這一去,或許就不能活著回來了,奴婢的老娘,盼小姐能好好照拂著----阿蘭縱然是死也瞑目了。」

    面紗女子身子一顫,緩緩別過臉去,歎息一聲,「阿蘭,你放心,你永遠是我的好妹妹,你的親人就是我地親人!」

    阿蘭重重地叩了一個頭,握著短劍毅然地鑽入了漫天的草海之中。

    微風吹過,身邊的草海起伏著。耳邊傳來低微的刷刷聲,林沐風心頭一警,心念一動,身形飛速的後退了一步。但為時已晚,一道冰冷地劍光飛射向了他地胸口。剎那間,林沐風只得奮力將身子盡量向左側倒去,呲!一聲輕響,短劍還是刺中了他的右肋,貼著肋骨削去了一大片地血肉。

    鮮血崩流,右邊的衣衫頓時成了血染。刺骨的劇痛讓林沐風身子猛然哆嗦了一下,差點一頭栽倒在地。「林沐風,你的死期到了!」阿蘭聲隨人到,手中握著一把明晃晃的短劍縱身撲了過來。

    林沐風眼前出現了阿蘭那張俏麗中帶著仇恨,扭曲到近乎猙獰的面孔,想起王二的慘死,他怒吼一聲,不避反衝,身形猛撞了過去。阿蘭的身子被撞飛倒在了草叢中,但她手中的短劍卻又斜著在林沐風的胸膛上劃破了一道長長的血口子。

    林沐風滿身都是鮮紅的血跡,他縱身撲了過去,一把將正要爬起身來的阿蘭撲倒在地,手腕抓住她持劍的手腕奮力一扭,將短劍奪下,然後狠狠地插入了阿蘭的胸膛!

    噗!阿蘭的胸口竄起一股血柱,濺了林沐風一臉。

    「啊!」阿蘭慘叫著,胸口急驟地起伏著,血花不斷地噴湧出來,憤怒的眼神瞪著已經成了血人依舊還半壓在自己身上的林沐風,臉龐扭曲抽搐著,兩條修長的腿一陣哆嗦,永遠地離開了這個世界。

    林沐風傷口雖多,但傷的其實並不重。只不過,當時一看他滿身血跡,眼神陰森森的,老孟他們渾身都顫抖起來。再看到死在林沐風腳下的阿蘭的屍體,有幾個工匠居然當場嚇暈了過去。

    在回家的路上,躺倒在擔架上的王二居然有了氣息,雖然微弱,但也畢竟是還活著。原來,他被阿蘭一陣毒打,吃不住痛假死過去。白蓮賊人以為他已死,就將他的屍體故意拋放在山坡上,作為引誘林沐風前來的誘餌。王二常年勞作,身子非常健壯,生命力極強,這一路的顛簸就生生將他「震醒」過來。如果不是擔心引起官府的注意和引來更兇猛的鎮壓,看到阿蘭死在林沐風的手裡,面紗女子早就派出隱藏在這一帶的教徒們一哄而上把林沐風撕成碎片了。

    王二經過救治總算是保住了一條命,但起碼要在床上休養一個月才能下地了。柳家請來了益都城中最好的跌打大夫,剛剛為林沐風和王二包紮好傷口,兩個衙役就闖了進來。

    林沐風慢慢站起身來,挺直著腰板,他最大的一道傷口在右邊的肋下,腰身稍微一扭就會疼痛難忍。

    「兩位兄弟……」林沐風淡淡一笑,心裡其實早就有了心理準備。出了人命案子,官府不找上門來才怪。
ljygo 發表於 2009-2-17 09:18
第一三六章吃官司

兩個衙役神色尷尬,低低呼道,「對不住了,林生員,縣令大人請你過堂,跟我們走一趟吧!」

    「呵呵,林某跟二位走。」林沐風忍著痛慢騰騰跟在兩個衙役屁股後面行去。身後,傳來柳若梅驚惶的呼聲,「夫君……」

    「若梅,你放心,我沒事。林虎,照顧好王二。」林沐風停下身回頭向柳若梅微微一笑,又囑咐了林虎一句。

    讓林沐風沒有料到的是,此番,居然是有人進縣衙狀告了他。據說,還是那個白蓮女刺客阿蘭的兄長。而且,經過當地裡長確認,這個叫阿蘭的女子確實是當地一個村落的女子,有全體村民為證。

    縣令夏侯良心裡冷笑著,「林沐風啊林沐風,你不是很牛氣嗎?不是有皇上的字幅當護身符嗎?哼,此番人證物證俱在,我看你還逃得出本縣的手心去。小小一個秀才,居然如此狂傲,不把本縣放在眼裡,這一次不把你搞死,我就不叫夏侯良。

    這夏侯良年輕氣盛,心胸其實有些狹窄。他青年及第正春風得意間,突然有一個「草民」隱隱有凌駕於他這個官老爺頭上的架勢,在這益都一縣,小小一個林沐風居然比自己這個一縣之父母官還要有威勢,還能呼風喚雨,簡直就是豈有此理!

    有皇帝的字幅他不敢放肆,他不能拿自己的前途開玩笑。但此刻不同了,有人狀告他謀殺民女,且人證物證俱對他非常不利。

    「大膽林沐風,你居然敢見官不跪!」夏侯良猛然一拍桌案,端起了官老爺的威風架勢。

    林沐風微一躬身,因為牽動了傷口,不由低低一聲呻吟。這才道,「縣令大人,按本朝制,秀才見縣官可以不跪!」

    夏侯良冷笑一聲,「那是以前。現在你身犯重案,是身負殺人重罪的嫌犯,還不跪下!來人。將林沐風給本縣打倒!」

    林沐風冷笑一聲,忍痛雙臂一揮,怒吼道,「為何拿我!縣令大人,你有何憑據說我謀殺民女?那是白蓮逆賊,而林某完全是正當防衛!」

    夏侯良呸了一聲,「林沐風。人證物證俱在。容不得你抵賴狡辯。來人,給本縣傳證人來!」

    一個三旬左右的農夫和一個里長摸樣的老者被傳上大堂,跪倒在夏侯良面前。農夫連連叩首呼喊道,「縣令大人要為小民的妹子做主啊,小民地妹子死得實在是冤枉哪!」

    夏侯良淡淡一笑,「你且詳細說來,自然有本縣為你做主。」

    「縣令大人,小民名叫馬良,死在山坡上的是小民的堂妹馬藍。她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村姑,怎麼就成了白蓮賊人了呢?今日,我堂妹出來割龍鬚草,卻不料突然被這惡人殺害了,冤枉啊。縣令大人!」農夫呼喊道。

    「里長。你且說說,這死者可是你村中之人?」夏侯良暗暗得意地一笑。又問道。

    「回大人的話,她就是東山村地村姑馬藍,老漢識得,還有全村數十戶村民可以為證。」老者低低答道。

    「林沐風,你還有何話可說?」夏侯良陰森森地一笑,又猛然拍了一下桌案。

    「大人,這其中必有詐。這阿蘭分明就是白蓮逆賊,早在孫連梁孫大人在任的時候,她就綁架過林某的娘子,當時這縣衙之中,就有不少衙役兄弟見過她,希望大人明察。」林沐風倒吸了一口涼氣,知道自己怕是栽進了白蓮教有意佈置下地陷阱裡去了,再加上這縣令有意問罪,恐怕此次不容易脫身了。

    夏侯良冷笑著掃了堂上站立在兩旁的衙役,喝道,「林沐風所言可真,你等可曾見過那名女子?」

    眾衙役低頭無語,沒有一個敢出來為林沐風作證的。縣令大人要整林沐風的意圖非常明顯,他們作為衙役豈敢公開與縣令作對?

    「好一個奸詐無恥之徒,當真是有辱斯文。林沐風,你不需狡辯了,這定然是你見色起意強姦不成惱羞成怒將這名村姑馬藍殺人滅口!來人,將重犯林沐風打入大牢,待本縣稟明青州府後,擇日以正典刑!退堂!」夏侯良袍袖一甩,逕自去了內室。

    這案子疑點重重,就連堂上的一些衙役都看出了端倪。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村姑何以能刺傷林沐風?林沐風如今家大業大財大氣粗,何以會去強姦一名村姑?如果看中了她的姿色,花幾兩銀子就娶進門做妾了,何需動了殺心?

    這些,夏侯良也並非不明白。但他被妒火沖昏了頭腦,意欲藉機狠狠地出一口惡氣,以報前些日子被林沐風地「尷尬」和羞辱。一想起林沐風指著皇上那幅字時地得意腔調,他就氣不打一處來,什麼呀,不就一個會燒製點瓷器的小秀才嗎?猖狂什麼?

    林沐風帶著一身傷被關進了大牢。不過,他心裡並不恐慌。懷裡,還裝著朱元璋的那塊免死金牌呢,不要說自己沒有犯罪,就算是真犯了死罪,有此金牌在手,自己又何所懼?不過,他覺得這是自己的一個秘密護身符,不到最後時刻他不願意暴露出來。再者說了,此案疑點甚多,他就不相信青州府會這麼糊塗地准了夏侯良的秉呈。

    他有十足的信心,青州府一定會派人再次徹查此案。道理很簡單,他送給皇帝的瓷磚試驗品剛剛運走,皇帝老兒的旨意還沒下來,誰敢動他?萬一皇帝一道聖旨下來,要林沐風大量為宮中燒製瓷磚,又該如何是好?

    但林沐風不慌,林家卻亂成了一鍋粥。柳若梅一聽林沐風被關進了大牢,當場差點就暈了過去。在這個時候,還是張風挺身而出,止住了林家混亂的局面。他一邊讓人照顧柳若梅,一邊讓林虎去縣衙打聽情況,同時派人通報柳府。

    縣衙傳來地消息對林沐風非常不利。但林家人就是死了也不會相信林沐風能去強姦民女的,更何況,因由還出在王二被綁架一事上。

    柳若長和柳東陽父子趕到了林家。按理。王二是一個關鍵的人證,柳若長意欲要派人抬著王二去縣衙喊冤,但柳東陽歎息一聲。「去了也沒有什麼用了。老夫看得出來,定然是沐風上次得罪了夏侯縣令,他有意借此案報復沐風,怕是有王二作證也是無濟於事的。」

    「爹爹,那怎麼辦啊,我們不能眼睜睜看著妹夫坐牢啊!」柳若長看著伏在案上低低抽泣的柳若梅,心急如焚搓著手道。

    「如今之計。林家要派一個人連夜去京城喊冤。先生頗得皇上器重。近日又剛剛為皇上燒製了一批瓷磚地試驗品,想來皇上是不會坐視不管地。」張風站出來說道,「本來我可以去,我姑父大人就在朝中,但目前的林家,先生不在,王二又重傷在床,我還要留下主持瓷窯地大局,這進京的人選……」

    「派下人去說不清楚。還是我去。」柳若長拍了拍桌案。

    「這樣也行,只是瓷行的事情還需要柳大哥掌控,目前怕是……而且,林家地事情由柳家人出頭……」張風猶豫了一下。

    「奴婢去,奴婢就是死了也會把御狀告到京城去。」輕霞出人意料地盈盈站了出來。跪倒在柳若長面前。「柳少爺,讓輕霞去吧。」

    「你?」柳若長知道輕霞已經是林沐風的人了。但她畢竟是一個女子,能經得起長途跋涉,能妥妥當當地把事情辦妥嗎?

    柳若梅緩緩挺著大肚子起身低低道,「爹爹,夫君,阿風,就讓輕霞帶著林虎進京去吧,輕霞也算是夫君的人了,我們林家地事情還是讓林家的人來做---輕霞,這是南平公主送給我的玉珮,你帶著這塊玉珮進京,一定要想辦法見到南平公主,讓她救夫君一救。」

    「奴婢知道了,少奶奶,奴婢如果把事情辦砸了,就一頭撞死在京城,死也不回益都來了。」輕霞站起來接過柳若梅手中的玉珮,俏臉上一片堅決剛毅之色。

    直到這個時候,眾人這才發現,這個平日裡話不多輕言輕語的小丫鬟居然還有這樣剛毅果敢的另一面。但事情緊急,就這麼定下來了,張風寫好了一封信交給輕霞,林虎已經套好了車,兩人出門駕車向著京城的方向狂奔而去。

    消息迅速在益都城裡傳開,林家少爺林沐風居然強姦民女未遂將之殺害在城外山坡之上,一時間引起了軒然大波,有好事者四處傳播,小道消息漫天飛。

    夏侯良地「報告」也到了青州知府鄧文生地案頭。鄧文生也自是不信,但益都縣的秉呈上人證物證俱全,事實清晰,林沐風行兇殺人罪名成立。其實,這份報告根本就是偷換了概念,在夏侯良的授意下,益都縣的刀筆吏有意迴避了一些疑點,而將本案奏報成了一起單獨簡單的行兇殺人案。

    但正如林沐風所想,鄧文生的紅筆死活就是不敢圈下去。他心裡顧慮重重,這林沐風好歹也是皇上看中的一個「本地名流」,送往京城宮裡的瓷磚又才剛剛運出,萬一皇上……想到這裡,他將益都縣的奏報擱置一邊,喚過一個衙役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衙役出衙縱馬向益都縣而來。

    這鄧文生也是一個官場地老油條了。無論林沐風是否真的殺了人,他都要先放一放。且看京城那邊有沒有什麼動靜,他知道,林家的人肯定會去京城想招的。他可是聽說,南平公主此次到青州府來,曾經兩次進了林家,而且,還與林沐風一起去了泰山遊覽,這會是普通的關係嗎?他還聽說,當日在京城,皇帝有意賜婚林沐風為南平公主地駙馬,林沐風寧死不從,但卻安然無恙,這又意味著什麼?

    所以,今早齊王府來人給他施加壓力,要他盡快批了林沐風一案地回文,他仍舊是以一個「拖」字來回應。齊王府的人摻和了進來,更讓鄧文生覺得此事很不簡單,越是這樣,他越要慎重對待。

    青州知府傳下話來,要夏侯良善待林沐風,夏侯良雖然憤憤不平,但卻無可奈何,只好允許林家「送醫送藥」和「送補品」進大牢。柳若長還花20兩銀子賄賂了牢頭,專門給林沐風換了一間相對比較乾淨地牢房,而且,他的一日三餐都是由林家送來。

    常言道,有錢能使鬼推磨。林家如今有的是錢,上上下下的厚加打點,再加上他隱隱有很大的靠山在京城,牢頭獄卒們心知肚明,心道這人沒準兒啥時就出來了,自己犯不上得罪這麼一個「大人物」,再加上又拿了人家的銀子,於是就大開「方便之門」,只是瞞著縣令一個人而已。回過頭來再說進京求救的輕霞和林虎。兩人除了必要的打尖休息之外,幾乎都沒住什麼客棧,晝夜趕路。累了就將車停靠在路邊迷糊一會,渴了餓了就買些包子燒餅一邊趕路一邊吃。

    就這樣,他們愣是在7日後趕到了京城。進了京城,找了間客棧住下略微休息了一下,輕霞洗了個澡換了身乾淨的衣裙,這才與林虎打聽著武定侯府的方向匆匆而去。這就是輕霞這丫頭的細心之處,畢竟是要去侯府,自己兩人一連趕路,心神疲倦不說且衣冠不整,這樣去見侯爺太不禮貌,而且也丟了林家的體面。

    武定侯府的人聽說是山東益都縣林家來人報信,也不敢怠慢,急急通稟了進去,不多時,侯爺夫人就傳下話來要輕霞進府。輕霞整理了一下衣裙,定了定神,回頭看了林虎一眼,示意他在府外等候,便毅然走進了侯府。
ljygo 發表於 2009-2-17 09:20
第一三七章輕霞進侯府
輕霞這輩子可能是頭一次進這般高級的府邸。侯府啊,這可不是柳家那種商人府邸可以比擬的。但此刻在輕霞的一顆心繃得緊緊的,心裡懷著林家的重托,她急匆匆跟在侍衛的後面,一路上,侯府什麼景致,根本就沒有觀賞。只是在心裡盤算著,見了侯爺或是侯爺夫人,該如何說話,等等。

    張氏夫人掃了一眼眼前這個俏麗的小丫頭,見她端莊穩重,說話不卑不亢,一說話先施禮,雖然是小地方來的侍女丫鬟進了侯府,但神色間卻有幾分淡然和從容鎮定。只是在眉梢之間,掩不住那深深的焦灼和擔憂。

    「你起來吧,小姑娘。你說的事情,等候爺回來我馬上就會跟侯爺說,讓侯爺想辦法進宮去見一見皇上,看看能不能……」張氏夫人溫和地笑著,擺了擺手。

    「老夫人,這是南平公主賜給我們少***玉珮,我家少奶奶說,要奴婢求侯爺以此為憑求見一下南平公主殿下!」輕霞盈盈又跪倒,她不懂什麼侯府的規矩,但本著禮多人不怪的原則,一說話就行禮跪拜,倒是搞得張氏夫人有些憐惜她。

    「這個嘛,你先將玉珮放在老身這裡,等候爺回來,我們再從長計議。這樣吧,你們長途跋涉一路辛苦,就住在侯府吧,等有了消息老身就通報給你們。」張氏笑著擺了擺手。

    「多謝老夫人,但奴婢身份低微,不敢住在侯府。奴婢已經住在了客棧,明天一早。奴婢就會與家人林虎再來侯府拜見老夫人!」輕霞輕輕搖頭,拒絕了張氏夫人的好意。

    又向張氏夫人叩了一個頭,輕霞盈盈起身轉身向外行去。但沒走幾步,眼前一陣天旋地轉,身子突然一個踉蹌,差點沒一頭栽倒在地。連續奔波趕路。她的心一直提到了嗓子眼,如今進了侯府,見到了侯爺夫人。又將張風的信遞了上去,她地任務基本已經完成了,剩下的就不是她所能左右的了。心情一放鬆,身子就支撐不住了。

    張氏夫人一驚,使了個眼色,她身後的一個侍女趕緊上前去扶住了輕霞。輕霞站在那裡定了定神,長出了一口氣。又回過頭來向張氏夫人躬身一禮。然後輕輕推開張氏夫人的侍女,慢慢出廳向府外行去。

    輕霞跟在一個侍衛的後面,小心翼翼地向府外走,沒想半路撞上了一個人。一襲白衫,中等個兒,面目清秀,手裡搖著折扇,看上去倒也風流倜儻,就是眼神中透射著一股子淡淡地邪氣。讓人看了感到很不舒服。這便是武定侯的幼子郭亮,雖然胸中沒有多少筆墨,卻喜歡附庸風雅,整日裡與金陵城中的士子們廝混在一起,是京城中出了名地紈褲公子。沒有什麼大惡。就是好色。當然在他自己看來。這不是好色是風流。

    郭亮望著眼前匆匆走過的非常面生但長的卻異常俏麗的輕霞,心裡一癢癢。那根神經又開始蠢蠢欲動起來,暗暗讚道,這小臉蛋,這小身材,好一個清秀可人的小丫頭!

    府裡啥時來了這麼一個小美人兒?郭亮眉梢一跳,哈哈一笑,喝道,「站住!」

    輕霞正想著自己的心事,冷不丁耳邊傳來一聲輕喝嚇了一跳,急急抬頭看了看郭亮,見他打扮華貴,知道是府裡的貴人,不敢怠慢,趕緊躬身一福,「不知公子有何吩咐?」

    郭亮笑吟吟地走了過來,也沒什麼,只是走過來圍著輕霞轉了一圈,眼神透亮起來,不覺伸出手去想要摸一把輕霞粉嫩地臉蛋兒,口中嘖嘖有聲,「好俊秀地丫頭,你是誰,如何出現在侯府?」

    輕霞見他眼神「不善」,漲紅了臉退後幾步,低下頭去,「公子請自重!」

    「哦,本公子是侯府的小侯爺,小娘子陪我去花廳喝杯酒去……」郭亮又笑嘻嘻地逼了過來。他是整日混跡於***場所,在女人堆裡打滾的公子哥,眼下見了這麼一個清純的女子心裡那可是如同貓抓一樣,半邊身子都酥了下來。又見輕霞衣著很尋常,知道是一個丫頭,哪裡還肯放過她。

    輕霞想要怒斥,想要叫喊,但突然想到自己來侯府有求於人,自己的男人還在益都縣的大牢裡等待救援,又生生「壓抑」下來,只是一個勁地往後退著,臉上的羞憤之色越來越重。

    她越是這樣,郭亮越覺得有趣兒,心裡就越癢癢。

    「小表哥!」不遠處,一個面色微微有些蒼白的青裙少女臉帶薄怒站在那裡,身後還跟著兩個明艷的侍女,正是那張風地姐姐,武定侯府的表小姐張穎。

    「表妹?」郭亮縮回手來,畏懼地向張穎的身後掃了一眼,見他娘親不在,這才定下神來,嘿嘿笑道,「表妹喚我何事?」

    「表哥,這是山東益都林生員家裡的內眷,來府裡找姑父有大事的,你再要無禮,要不,我就告訴姑父大人去!」張穎微喘著走了過來,擋在了輕霞地身前。

    郭亮眼珠子轉了轉,手中地折扇搖了搖,嘿嘿笑了兩聲,匆匆退去。

    「輕霞姑娘,你趕緊出府去吧,我替我家表哥向你道歉了。」張穎柔聲道,方才輕霞在廳中時她也在座,正要回房卻見輕霞被郭亮調戲。

    「多謝小姐!」輕霞躬身福了一福,眼圈一紅,強忍著眼淚掩面快步向府門奔去。東宮。數十根紅燭一字排開,整個大殿***通明。一身宮裝明艷異常的朱嫣然匆匆走了進來,看朱允正在燈下看書,大聲呼道,「王兄。大事不好了!」

    朱允愕然抬頭,「嫣然,何事?」

    「王兄,林家地人去武定侯府報信,說是林沐風涉嫌強姦謀害民女被益都縣打入大牢了。剛才,武定侯爺拿著我的玉珮要進宮來見皇祖父。恰好遇到我,我便將他攔下了,仔細問了問情形。」朱嫣然定了定神。坐在了朱允地對面。

    「林沐風強姦謀害民女?這怎麼可能呢?他不是剛剛接了皇祖父燒製瓷磚的聖旨嗎,聽說這瓷磚才運進宮裡來……嫣然啊,這事情斷然有些蹊蹺,林沐風斷然不是這種人……好吧,我去稟告皇祖父,看看他老人家怎麼說。」朱允霍然站起。

    「王兄,我也去。」朱嫣然喜道。她就是擔心自己一個人「能量」不夠。這才進東宮來求朱允的。沒想到,朱允這麼爽快。

    宮中剛剛新建了一座文德殿。朱元璋突發奇想,想讓林沐風試一試,看看能不能燒製出能鋪設在地面上的瓷磚來,代替奢侈浪費的金磚。沒想到,不到兩個月的時間,林沐風居然就燒製成功,且送進宮裡來了第一批試驗品。

    望著眼前這108塊拼接起來,上面有一條紅色騰龍。釉面斑斕光潔照人地瓷磚,朱元璋心裡非常高興,好一個林沐風,果然沒有讓朕失望。作為一個儉樸皇帝,他深知如果這種瓷磚一旦替代金磚。會為宮裡省下多少銀子。就在這一刻。他就做出了決定,今後凡是宮中的宮殿。皆鋪設這種瓷磚。

    一個太監進來報道,「啟稟萬歲爺,皇太孫和南平公主殿下求見!」

    「宣。」朱元璋心情大好,揮了揮手。

    朱允和朱嫣然結伴而入,見朱元璋正打量著地上色彩斑斕的瓷磚,也沒敢立即打擾他,只靜靜地站在一旁。

    「你們兩個看看朕這瓷磚如何?」半響,朱元璋方才轉過頭來,笑瞇瞇地望著眼前最喜歡地兩個孫子孫女。

    「皇祖父,很不錯,只不過,豈能將帶有真龍圖案的瓷磚鋪設在地上,這樣似乎……」朱允俯身仔細端詳著,馬上又發出一聲驚歎,「皇祖父,這林沐風居然使用了釉裡紅的技藝!天

    「哈哈,這小子有心。不過,這些是試驗品,是他送來供朕查驗的,等朕同意了,他才會為宮中大批燒製。」朱元璋哈哈大笑,轉過身來順手拍了拍朱嫣然的肩膀,「小丫頭愁眉苦臉的,見了皇祖父也笑一笑……」

    「皇祖父,林沐風恐怕不能繼續為宮裡燒製瓷磚了……」朱嫣然盈盈跪倒在地,「他已經被益都縣打入大牢,據說是強姦謀害民女未遂而將之殺害……」

    「哦?林沐風犯罪?」朱元璋先是吃了一驚,神色一變但馬上便平靜下來,兩道凌厲的眼神投射而出瞬間又收了回去,渾濁地老眼依舊迷濛著,「有意思……」

    「皇祖父,此案定然有蹊蹺。據林家地人說,林沐風還被那個村姑刺傷。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村姑何以能刺傷林沐風?林沐風如今家大業大財大氣粗,怎麼會去強姦一名村姑呢,就算是他好色,花幾兩銀子就娶進門做妾了,又何需動了殺心?」朱嫣然小聲懇求道,「皇祖父救他一救……」

    「朕相信林沐風是冤枉的。好了,嫣然起來吧,這等小案子,自然有地方官衙去處理,朕作為一國之君,豈能插手這種小事情。好了,好了,朕就不信,我大明的王法會冤枉了一個好人!」朱元璋冷冷一笑,「允,代朕傳旨,讓林沐風從速為朕燒製瓷磚!」

    朱嫣然大喜,朱元璋雖然沒有直接插手林沐風的案子,但這樣的旨意一下,恐怕青州府就不敢怠慢,只要仔細詳查就不難還林沐風一個清白。當然,只要林沐風真的清白。

    但朱允心裡有些迷惑,這有些不太符合皇祖父的性情。即便是他再怎麼器重林沐風,也不會這般罔顧國法。要知道,他這樣桑的旨意一下,即便林沐風真有問題,地方官為了討好皇帝,恐怕也要為林沐風舞弊開脫。他倒不是不信任林沐風,只是覺得朱元璋地表現有些反常。

    兩人走了,朱元璋高坐在屬於他一個人的龍椅上,環顧著空曠的大殿,心裡對林沐風的信任又多了一分,疑心又減了一分。

    事關性命安危,林沐風居然都沒有拿出自己的御賜金牌來,這說明他心裡沒有鬼,足以證明了他地清白。而不輕易拿著自己賞賜地金牌到處招搖,又說明了他的穩重,絕不是那種喜歡炫耀權力地人。

    「林沐風,朕當真是越來越欣賞你了。也罷,既然你能有如此見識,朕就為你破一破例制。」朱元璋緩緩站起,在殿中踱了幾步,突然眼放精光,渾身的老態全無,大踏步向殿外走去。

    得到消息的輕霞和林虎,歡天喜地的往家裡趕。心裡放下了一塊石頭,往回趕就不像來得時候那麼著急拚命了。兩人還沒有回到山東地界,朱元璋的聖旨早已傳到了青州府。鄧文生心裡狂喜,自己的判斷果然沒有錯。這皇帝的旨意下來了,雖然沒有提林沐風的案子,但卻要讓他從速燒製瓷磚。這從速兩字,就是聖諭,就是暗示啊!

    鄧文生不敢有絲毫怠慢,當即親自帶人去了益都縣重審此案。這案子其實根本就是疑點重重,沒有什麼技術含量,鄧文生只用了不到半天的時間,就斷的明明白白,死者阿蘭雖然是本地人氏,但卻在5年前就秘密白蓮教,而告狀的農夫也是白蓮教徒。白蓮教餘孽被官軍清理抓捕,益都縣夏侯良被鄧文生摘去官帽就地關押起來,親自帶人釋放了林沐風並將他送出縣衙。鄧文生細細將本案的前因後果以及夏侯良斷案不實的經過呈文進京稟報,估計,依朱元璋一貫的作風,此等玩忽職守的縣官恐怕不殺頭也要流放了。起碼,夏侯良這一生的仕途宣告了終結
ljygo 發表於 2009-2-17 09:22
第一三八章道衍和尚

在濟南府與益都縣之間,有一個熱鬧的集鎮叫做王村。此地以盛產醋而名聞齊魯,又恰位於濟南府與膠東三島之間的官道之側,故倒也車流雲集頗為繁華,客棧、飯館、商舖比比皆是,南來東去的客商和行人均在此打尖休息。

    林虎停下馬車,望望頭頂高懸的烈日,摸了一把汗,小聲道,「輕霞姐姐,我們在這茶鋪喝杯茶解解渴吃點東西再走吧,趕在日落前返回益都就行了。」

    輕霞點了點頭。兩人進了路邊的一座露天茶肆,要了兩碗粗茶,又要了一盤菜煎餅,低頭吃喝了起來。此時,一個年約四旬、面相清越的和尚飄然而至,站在路邊猶豫了一下,也進了茶肆,在林虎兩人的桌子邊上坐下,呼道,「夥計,來碗茶!」

    「好咧。」茶肆的夥計提留著一個大茶壺笑吟吟地走了過來,從桌上取過一個青花大瓷碗倒滿。和尚看了看碗中渾濁不堪的茶水,皺了皺眉,卻也不著急喝,淡淡問道,「夥計,不知此地離益都縣城還有多遠?」

    夥計還沒答話,一旁的林虎嚥下一口菜煎餅笑著插話道,「這位大和尚,不遠了,也就是有半個時辰的路程了。你看,順著這條大道一直往東,就是俺們益都縣城了。」

    和尚打量了林虎和輕霞一眼,微笑道,「這位小哥是益都縣人氏嗎?」

    「是啊,我們就是益都縣人,剛剛從京城回來。」林虎邊吃邊隨口答了一句。

    「哦,小哥。請問益都縣中可有一位林沐風林生員?」和尚端起茶碗慢條斯理地喝了起來。

    「咦,大和尚你找我家少爺嗎?」林虎奇道,「林沐風正是我家少爺。」

    輕霞眉頭一皺,狠狠地瞪了林虎一眼,萍水相逢你亂說什麼?她清麗的眼神在和尚身上打了一個轉,心裡頗起了幾分疑惑:一個和尚找少爺何為?

    和尚眼中的一絲精光一閃而逝。也似是頗覺意外,慢慢站起身來,呵呵一笑。「當真是巧啊,貧僧自北平大慶壽寺來,此次專程來拜訪林生員……」

    林沐風在大牢中舒舒服服地呆了將近一個月的時間,身上地傷口基本上好了大半。出了大牢,再三拜謝了青州知府鄧文生便回家一連數日閉門不出,謝絕一切訪客。

    在書房中抱著一本書,認認真真地「溫習」起了功課。準備參加秋後的鄉試。輕雲興沖沖地跑進來。「少爺,少爺,輕霞和林虎回來了,還帶回來一個和尚。」

    「回來了?」林沐風也是一喜,知道輕霞挺身而出不遠千里與林虎趕往京城「求援」,他這心裡也是頗為感動。但他馬上又皺了皺眉,「和尚?」

    這個時候,輕霞滿面風塵眼圈通紅地盈盈走了進來,小聲呼道。「少爺!」

    「輕霞,這次辛苦你了……」林沐風走過去拉起輕霞的小手,柔聲道,「下去洗漱一下,好好睡上一覺……我一切都好。你放心吧。」

    兩顆晶瑩的淚花兒在輕霞的眼中打著轉轉。她多麼想撲入自己男人的懷裡痛哭一場,撒撒嬌。說說這一路上地辛苦,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她哽咽著點了點頭,壓抑著內心激動的情感,剛轉身過去卻又回過頭來道,「少爺,奴婢跟林虎路遇一個道衍和尚,他說從北平來拜訪少爺……」

    「不見,給他幾兩銀子打發他去吧。」林沐風搖了搖頭,卻又猛然一驚,「道衍和尚?從北平來?等等,輕霞,我出去會會他!」廳外的窗戶下,打量著坐在廳中閉目養神地道衍和尚,心潮起伏。如果他猜測不假的話,此人就是歷史上赫赫有名的姚廣孝。洪武十五年,朱元璋選高僧侍諸王,為已故馬皇后誦經薦福。道衍經人舉薦成為燕王朱棣的重要謀士,隨燕王朱棣至北平住持大慶壽寺。從此經常出入燕王府,參與奪位密謀,成為朱棣的重要謀士。建文元年六月靖難前夕,計擒北平布政使張、都指揮使謝貴。靖難之役中,他留守北平。十月,輔佐燕王世子率萬人固守北平,擊潰朝廷數十萬北伐之師。此後,仍多贊謀帷幄,終使朱棣奪得皇位。朱棣即位後,初授官僧錄司左善世,永樂二年再授為太子少師,復其姓,賜名廣孝。

    史書上關於姚廣孝的記載以及野史上的諸多傳聞軼事在林沐風地腦海中閃現出來。他定了定神,沉吟良久最終還是進了廳堂。

    「大師請了。」林沐風拱手一禮,淡淡道。

    道衍雙眼霍然睜開,炯炯有神地目光投射在林沐風身上,臉上瞬間浮起平和的微笑,起身來行了一個僧禮,「貧僧道衍,見過林生員。」

    「請坐。不知大師找林某,有何事?」林沐風飄然落座,向道衍點了點頭。

    道衍微笑著在廳中踱了幾步,「林生員,貧僧在北平久聞林生員大名,此次去登州府路經益都,特來一訪。今日一見,林生員果然一表人才,不愧是受到當今皇上恩賞的秀才典範,這一屆金陵詩會的文魁也。」

    林沐風淡然一笑,清朗的目光緊緊盯著道衍,「大師此來應該不是專程來恭維林某的吧?在下性子直爽,有什麼話,大師不妨直說。」

    「呵呵,貧僧此來,一來是仰慕林生員文采風流,二來是想送一樁富貴給林生員。」道衍也是淡然一笑,也不客套,逕自坐了回去。

    「哦?大師請明言。」

    「林生員,你可知北平一地?北平北距大漠塞北,南與中原相通,虎踞龍盤,乃是我大明第一繁盛要衝之地。北平一府,連通南北,物產富饒,百姓富庶,商業繁榮,燒製瓷器所用原料瓷土也頗為豐阜。如果林生員能將大明瓷行之總行遷徙至北平,必可佔盡天時地利人和之優勢,貧僧可斷言,不出三年,林生員必成富甲天下的第一豪富。」道衍侃侃而談,「這豈不是一樁天大的富貴?」

    林沐風哈哈一笑,心道,這朱棣終於也瞄上自己這塊能賺錢的肥肉了。可惜,大明瓷行這塊唐僧肉已經被你老子提前霸佔了,朱棣啊朱棣,你畢竟來晚了一步。

    目光頗為玩味地掃了道衍一眼,半響不語。林沐風突然低低道,「斯道先生,明人不說暗話,你此番所來送富貴是假,為燕王殿下做說客是真吧?」

    道衍面色劇變,這斯道之號只有少數親友知己所知,而自己為燕王效命之事也是秘密之極,這林沐風如何知曉?他……道衍心中震驚,但面上卻仍然面不改色,一字一頓道,「林生員,奇人也。貧僧此號,天下間聞知者不過數人也……」

    林沐風微笑不語,心道,既然我被朱元璋強制捆上了朱允這架馬車,這雄踞北平地燕王朱棣就是自己未來的大對頭,此刻何不……想到這裡,他端起桌案上的茶杯小啜了一口,「沐風前不久奉旨進京,曾聞皇太孫殿下道,這大明諸王之中,唯有燕王殿下雄才大略,手下奇人異士如同過江之鯽……之於大師,皇太孫殿下也是仰慕的緊呢。」

    道衍身子哆嗦了一下。他自問籍籍無名,向來行事低調,皇太孫遠在京城,居然也知在北平的自己?這意味著什麼?

    「姚氏者,長洲人,本醫家子。年十四,度為僧,名道衍,字斯道。事道士席應真,得其陰陽術數之學。」林沐風緩緩站起身來,「背誦」著明史上關於姚廣孝地一段「描述」。

    道衍面色蒼白,再也按捺不住惶然地心情,起身來顫聲道,「這些,林生員從何得知?」

    「斯道先生,道衍大師。這是當日皇太孫殿下對於你的一番評價罷了,呵呵,當日皇太孫殿下之言沐風牢記在心,時常想要往北平拜訪大師求教一二,但總因瑣事纏身不能成行。」林沐風毫不在意地笑著道,完全不顧姚廣孝那副蒼白地面孔。

    廳中一片異樣的沉默。

    良久良久,道衍才默然向林沐風單手行了一個僧禮,「既然如此,貧僧告辭了。」不走還待如何?聽林沐風的話裡話外,已然成為了東宮一黨,準備了一肚子的延攬說辭再也沒有用武之地了。

    林沐風呵呵笑著送到門口,「大師慢走,沐風不久之後就要將大明瓷行的總行遷往南京,我想,那才是虎踞龍盤之地大明第一等的富庶之地呀!」

    道衍無語地回頭看了林沐風一眼,匆匆而去。

    林沐風站在門口,望著道衍遠去的背影,嘴角浮起一絲苦笑。從此刻起,他就算是徹底被捲入了政治漩渦中去了。既然逃不掉,那就不用逃了。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