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大唐紈褲公子 作者:小卓翔 (連載中)

Nineider 2009-2-3 13:38:5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04 228289
Nineider 發表於 2009-3-6 15:35
大唐萬象 162.仇恨寫在沙子上

    拂曉雲開霧散,好春光隨人意興。春天的氣息沁入剛剛綻放的蘭花花芯,沾上了才萌芽的草葉。飛燕穿花踩落了片片紅英,榆錢兒好似是舞得困乏,自然地緩緩飄零。融融的春風里古樹垂蔭朱門掩映,院牆內秋千蕩漾,尚還能听到童趣般咿咿呀呀的叫喚聲。

    “晴兒,這是你爹爹給你做的小秋千,你快快長大,就可以在上面玩兒了……”

    午間的陽光正是暖和之時,憐卿正抱著孩子在院子里轉悠。由于小夫妻倆常常交流關于教養孩子的問題,憐卿自然也從丈夫那里學到了一些現代育兒學。她最喜歡做的就是親親孩子的小臉,彎著胳膊抱著她小小的身子。

    每次當長孫凜不在家的時候,假如是晴天,她就會抱著孩子在樹蔭下面曬太陽,然後她便和女兒說著悄悄話,雖然晴兒是絕對听不懂。但是這又沒有關系的,憐卿覺得自己可以跟女兒分享自己的點點幸福,比如自己初做妻子、兒媳的一些懵懂,比如對她爹的思念,比如想到她姥姥時的傷感。在她看來,女兒跟自己一樣,擁有的都是同樣的親人。

    平日里她喜歡抱著這個寶貝在手里寵著,給她洗澡,給她穿小衣裳,甚至她都能從給女兒收拾種種髒東西時找到無窮的快樂。而在享受到這種快樂的同時,她又會聯想起自己的母親,當年想必她也是這般照顧自己的吧。養女念母,這個時候憐卿與母親的心就不再是有了隔閡,反而她總是時時地牽掛著母親的狀況。

    長孫凜隔著樹葉間隙遠遠地就看到了這副溫馨的母女親子圖,盡管他的女人已經是一個孩子的母親了,然而她還是一如既往的美麗,甚至比曾經的她更加嫵媚,更加迷人。

    “你在想些什麼?”蕭氏剛巧從老太君地佛堂走出來,見到長孫凜一個人愣愣地站在樹底下。便搖曳多姿地走了過來。順著長孫凜的眼神望向了另一邊,她也見到了憐卿母女二人,紅唇微微翹起笑著說道︰“回到家里沒有第一時間去抱女兒吻媳婦,你這家伙今天似乎有點怪。”

    長孫凜望了蕭氏萬種風情的臉,他略微一笑,說道︰“剛才在想一些事情,所以還沒來得及走過去。”

    “總之你今天怪怪的,快上去告訴她你回來了吧。每次你不在家,她想你可想得每日都神不守舍的。夫妻之間若是隔著相望踟躕。還不如面對面談心。”蕭氏取笑他似地說道。

    長孫凜笑了笑,點了點頭,然後邁開腳步往妻子和女兒身邊走過去。蕭氏見狀也就緩緩地離開庭院回到自己的廂房。憐卿正在給女兒講著小故事。听見腳步聲便抬頭望了過去,欣喜表情頓現臉上。“晴兒。爹爹回來了……”

    她趕緊抱起女兒撲到了夫君的懷里,然後撒嬌似地撅著小嘴對他說道︰“你這個大壞蛋爹爹,晚上不聲不響地就走了,害得我這幾日都是心神不寧的。”

    因為事態緊急,長孫凜甚至都沒有告訴母親詳情,更何況憐卿壓根就不知道他起床出遠門。長孫凜雙手把妻子女兒摟在懷里,故作輕松地笑了笑,為自己的不辭而別做了一番解釋。當看到她們母女二人溫馨而平靜地場面。他似乎想主動隱瞞岳母去世的消息。只是以公事為借

    由于長孫凜位居重職,單憐卿自然不會在這個問題上與他瞎糾纏,她也不會多想些別的。夫妻倆便甜甜蜜蜜地走入家中地正廳,卻見老大、老二、大姐和大嫂正圍著母親開座談會。見到長孫凜回來了,竇鳳歡喜不已,趕緊讓奴婢給他到廚房端來新炖的湯水。而她也是接過了兒媳手中地長孫女,抱在懷里哄個不停。

    見母親每次看到老三都這般熱切的模樣。長孫況也不由地開玩笑大嘆同兒不同命。直後悔怎麼沒有晚生兩年。還沒等竇鳳威脅的眼神瞟過去,長孫凜就淺笑了一聲說道︰“好吧。既然這樣,我這次回來還帶回一條好消息,那就不用告訴你了。”

    “啥事?啥事?”見到老二吃癟,長孫沖可就來勁了,他趕緊八卦地問道︰“三弟,你悄悄跟大哥說說,若是好事情就不用告訴老二了,省得多一個人多一雙筷子。”

    長孫凜則是沒有理睬大哥的話,而是湊到了長孫凝的耳邊悄悄地嘀咕了幾句。他這一個動作純粹是作為親人的一種親昵,然而長孫凝從為如此接近過男子,也許是對方的氣息讓她有些不適應,她便有些不知所措地點了點頭,然而不經意間望了長孫況一眼,嘴上卻是說著︰“知道了。”

    “什麼?知道了什麼?究竟是何事?”

    長孫況被大姐瞟了這一眼,心中可就有些緊張了。這不就說明那消息是跟自己有關的,而且也是跟姐姐有關地。雖然與他姐弟二人相關地事件倒是挺多,但是值得老三如此神神秘秘地,恐怕就只有那麼一個。就算不是,長孫況也希望是與她相關的。

    長孫凝看了老二一眼,再看看三弟,然後便用一種細微得難以看出的笑容說道︰“無雙已經到京城了……”

    “什麼?!……”長孫況興奮地跳了起來,然後繼續問大姐道︰“她現在在哪里?在這附近嗎?”他意識到問錯人了,便轉過頭來追著長孫凜問︰“你見到無雙了?她現在在哪兒?”

    “在善婷家里……”長孫凜回答道。

    竇鳳雖然是在逗著小孫女,但她也留意著這兄弟幾個的對話,不禁皺了皺眉頭插話道︰“你們說的無雙可似乎慕容無

    長孫況正是興奮得想要瞬間就沖到方侯爺家中,然而听到母親問話他的激情就有些下降。要知道他自年前回來就跟母親提起過這回事情,然而竇鳳似乎還對老三因為這女子而昏迷不醒了數月心中耿耿于懷,因此對于此事也不是很熱衷。即便是長孫凜和慕容無雙的過節也算是冰消雲散,但誰也沒有竇鳳那樣能深刻地感受到那幾個月地煎熬,因此對于慕容無雙,她也就表現得沒有對其他兒媳婦那樣。平日里也只是恩啊地隨意應付幾聲,甚至還打算在京城為長孫況訂一門親事。

    “今夜你三舅舅和妗母要到家中做客,你們三兄弟哪里都不準去。”竇鳳雖然沒有直接表明態度,但這樣地話語其實意思很明顯。

    “娘……”長孫況可憐兮兮的看了母親一眼,試圖想說服母親接受。他還不斷地對兩個兄弟使眼色,希望能有人來替他說話。

    “娘……無雙她人其實挺不錯地,你以前也見過的,上次的事情也不能全怪她……”長孫凝和慕容無雙是好姊妹,見母親依然對她有很大的意見,便趕緊為她說話。

    “娘,我和無雙現在也沒什麼了,都算是朋友了,把曾經的仇恨寫在沙子上,以前的事情就算了吧。”長孫凜知道這事與自己有著最大的關聯,便也上前勸說道。

    “把仇恨寫在沙子上?夫君,這是什麼話啊?”憐卿因為不認識無雙是誰,所以她最關注的是自己夫君所說的話,听到這里便疑惑地問道。其他人也注意到了這一小細節,便也先把事情放一放,好奇地等老三的解釋。

    長孫凜便將那個“恩情刻在石頭上,仇恨寫在沙子里”的典故向家人一一敘述了一邊。憐卿听了之後便不禁悄悄地伸手握住夫君的胳膊,眼神里閃耀出一絲光輝。長孫凝是第一次听到這種與眾不同的故事,即便是平日里冷冰冰的她,不免也為此而心有所感,她便一臉凝重地低著頭不語地沉思著。

    竇鳳這時也是臉色稍稍綻露笑容,畢竟有時候一些簡單的小故事是最能攻人心扉的。長孫況見狀便趁熱打鐵,繼續勸說著母親。

    “不行,都說你三舅舅一家今日要在府上用晚飯,你們三兄弟都要在家里陪長輩。”竇鳳還是不肯松口,不過見二兒子一臉沮喪的樣子,就轉過頭來對長孫凝笑著說道︰“凝兒,你若是和從前一樣到善婷家拜訪,明日可以順便把她帶回咱家來,娘也是許久沒見她了。”

    竇鳳的話語里可是話中有話,三個好姊妹,既然邀請了其中一個,自然不能撇下另外一個。長孫況興奮地大叫一聲,緊張地問道︰“娘,你真的答應了?”

    竇鳳笑而不語,在得到母親的點頭後,大家都為此松了一口氣。
Nineider 發表於 2009-3-6 15:36
大唐萬象 163.妙不可言

    一陣急雨飛灑而下,敲得高樓屋頂咚咚作響。牆邊的嫩竹,經過春雨的洗禮,已經悄悄伸出牆頭。碧綠青翠的竹葉,好似青玉雕成。竹桿外皮上的粉霜,已被雨水沖刷一清,尖嫩的竹梢,在風雨中起伏搖擺,不時地相互踫撞。

    方府家的內院里的一間閣樓上,傳出來幾聲甜美清脆的嬌笑聲。燻香爐上的輕煙裊裊,盡管初春的寒氣尚未驅走,但發著紅光的炭火把這閨房暖得融融暖暖。

    三個絕代佳人身著小衣在寬大的床上嬉笑打鬧著,仿佛回到了她們童年的時光。這三個少女中有宛若蘭花的雅致佳人,有宛若木蘭花的英氣佳人,還有宛若梅花的清冷佳人。她們雖然特點不一,但姿色都是同樣的傾城之美,由此而形成一道閃人眼球的絕美的風景線。

    “凝姐姐,我听說竇姨娘在給你找婆家,有這麼一回事嗎?”善婷沐浴過後,穿著小衣在床沿邊上晃動著她的小腳丫,一頭烏黑的秀發因為尚且濕潤,並沒有扎起來,而是隨意地垂在縴瘦的肩膀上,身上還隱隱約約地散發著沐浴露的馨香。

    三個人中就屬善婷現在最為幸福,此時她眼眉彎彎,嘴角微微上揚,似笑非笑地望著長孫凝。她的年紀最小,盡管在長孫凜面前她的成熟可以稱為賢妻良母,但在兩位姐姐面前她卻是扮演著小妹妹的角色。之前的溫柔淑惠此時卻轉變成嬌俏可愛,女人在生活中扮演不同的角色可以表現出不同的風情,但卻同樣地吸引人。

    長孫凝哪能听不出來這小妮子是在找話題調笑自己,她冰霜的眸子此時面對著自己的姐妹自是略帶溫暖,便是瞥了善婷一眼,然後不露聲色地反駁道︰“婷婷,你這可是說錯話了,什麼竇姨娘啊?我听無雙說你在揚州都跟我三弟親親我我的,現在還姨娘姨娘這樣叫。這可不是一個好兒媳應該做的哦?”

    善婷呀地一聲頓時羞紅了臉,她的一雙小手緊緊捂住了臉頰。盡管和心上人確定關系讓她心里感到幸福和踏實,但被長孫凝這樣拿到台面來說,那又是另一回事,至少少女的矜持讓她羞澀不已。她便羞臊地扭過頭,在指縫里望著無雙說道︰“無雙姐姐,你真是太壞了,這些羞人的事情也跟凝姐姐說……”

    無雙盡管是心事重重的,但她也是強顏歡笑著說道︰“我哪兒說了什麼羞人的事情。反正凝姐姐也不是外人,你和他親親密密那點事情能瞞住多久7呢?還不如大方一些……”她表現得非常正常,只是當說道“他”的時候。一種莫名的情緒一閃而過,這種情緒導致她內心不禁失落而且隱隱作痛。長孫凝只是听說善婷和弟弟兩人已經冰釋前嫌。然而善婷卻是做賊心虛,以為大家都知道她與他做出那些羞人的事情,盡管她是心甘情願地,但也是不好意思壞了。

    听無雙這一說,就讓了解她們的長孫凝听出了些許不同,她露出了一絲善意的揶揄笑容,說道︰“原來你和我三弟已經私底下成了好事,難怪我這次見你就覺得不對勁……”她地眼神在善婷身上打量一番。似乎就看住點什麼。

    方善婷這可真是搬著石頭砸自己的腳了。本來是想揶揄長孫凝不成,這會兒卻把女兒家最羞之事給暴露無疑。她不好意思地拿起身後地被褥擋住自己的臉蛋兒,只是那紅暈已經染滿到她潔白無瑕的脖子上了。

    長孫凝不由得發出咯咯的笑聲,她和善婷雖然都是京城人士,但是兩人的認識卻是由無雙搭的橋。無雙的姑姑嫁給了善婷的舅舅,也就是揚州地刺史裴永慶。幾年前長孫凝曾經隨著師祖到慕容山莊一趟,當時善婷也在那里避暑。因此三個小女孩一直交好。即使現在大家都長大了,那份感情還一直維持著。不然也不會發生善婷被長孫凜欺負。無雙不遠千里到京城復仇,而長孫凝則是為無雙向母親求情。

    長孫凝正笑得開心之時,卻覺得似乎氣氛和以前三人在一起地相處有些微妙的不同。她這才發現原來最愛說話,三人當中最活躍的無雙此時卻是心不在焉,神色恍惚,思緒早已經飛到了十萬八千里之外。

    “無雙,無雙……你在想些什麼呢?”長孫凝的手在無雙的眼前晃了晃,只可惜無雙的眼神焦距渙散,壓根沒注意到眼前的景象,還是兀自想著她自己地事

    善婷與無雙兩人平日里相處地時間本來就多,她自然也能察覺到無雙跟以前似乎有所不同。以前的無雙因為出身于江湖名門,相比京城里地貴族小姐來說,多了幾分豪爽和英氣,平日里也頗為好動,尤其喜愛玩蹴鞠打獵這類男子喜愛的運動,說話也沒有太多的遮遮掩掩。然而這次再見到無雙,善婷就發現她整個人似乎都變得有些沉默寡言,平日里懶洋洋的,經常自己一個人坐著想事情或者發呆。

    被善婷推了一推後,無雙這才反應過來,眼眸靈活地轉了轉,她強裝笑容地問道︰“剛剛你們說到什麼了?”

    長孫凝看到無雙這般神情不由地想到了長孫況有事也是渾渾噩噩的,她不免會誤以為這兩人是不是也是郎有情妾有意,只是因為以前的一些過節不能相會。她便笑著說道︰“看來咱們的無雙也是紅鸞星動了,我那弟弟可是有福氣了。”弟弟?慕容無雙的心跳得厲害,她慌張地抬起頭來,看了善婷一眼,見她笑容瀅瀅,這才放心地解釋道︰“凝姐,你說什麼呢?我跟你弟可沒有什麼,我們只不過是朋友一樣。”

    “你說沒關系,可我二弟可是心里緊張你啊,這平日里跟我說話時也是三句不離無雙,難道是他落花有情,流水無意?而且你也不用再介意以前的事情,我娘都跟我交代過了,讓你和善婷都到家中來做客。”

    “恩,無雙姐姐若是嫁給況大哥,那咱們就……就是親上加親了……”善婷也是興奮地脫口而出,只是後面的話語帶著幾分羞澀。

    在長孫凝看來,長孫況和無雙是和父母一樣的絕配,兩人雖然性格身份懸殊,但也是相輔相成,兩人成婚以後必然和父母一樣和和美美。只是她想得太簡單了,畢竟無雙不是竇鳳,不是每個習武女子都會對書呆子情有獨鐘。無雙的回答就證明了這一點︰

    “凝姐,我得認認真真地與你說一邊,我是一點也不喜歡那個書呆子,只是把他當作一個談得來的普通朋友,咱們以後就不要再提這件事情了好嗎?”無雙為了避免在這件不可能的事情上瞎糾纏,她也只得嚴肅認真地表明自己的態度。然後她趕緊轉移話題,把注意力移至善婷身上︰“你這小妮子真不害臊,還沒嫁到長孫家呢,就開始為自己夫家說話了……”

    “嗯……不來了,你和凝姐姐都笑人家,你們兩個都壞死了,比……比他還壞……”善婷面紅紅地說道,長孫凝也在一旁笑著看著這個妹妹。

    “婷妹妹,你……你和他第一次時,會不會是很疼的?”無雙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冷不丁地問出這句話來,似乎就像是閨房姊妹分享彼此之間的心事感覺一般。

    “啊!”

    若是按照以往,方善婷可能就會逃一般地躲開了,也許是她心中有這方面的疑惑,便低著頭細聲細氣地說道︰“第一次我當時暈過去了,不曉得。可是不知道為什麼第二次卻是很疼……後面幾天都辣辣的……”

    善婷的腦袋都快垂到心窩上了,她們以前也曾因為好奇分享過這方面的事情。尤其是無雙和長孫凝都是練武之人,對于一些邪派的雙修也有一些了解,但是其實那都是紙上談兵,現在善婷可算是有些經驗的。

    “那麼疼啊?看來男人都不是什麼好東西……”長孫凝撇撇嘴說道,無雙則是一會兒失神,沒有說話,只是愣愣地看著遠處。

    “不……凝姐姐,是疼,可是後來也不疼了,到了後來就是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美……”善婷見長孫凝似乎又要怪罪起長孫凜,便擺擺手連連解釋道。

    “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美……”長孫凝還是未經人事的少女,听到了也只是愕然。

    “是妙不可言……”恍惚當中的無雙忽然脫口說了一句。
Nineider 發表於 2009-3-6 15:37
大唐萬象 164.痛

    長孫凜還是覺得作為一個女兒應該有權利知道母親去世的消息,所以憐卿最終還是知道了這件事情。她當時並沒有哭,只是呆呆地坐在床上沒有動彈,但看得出很受打擊,以至于感覺力都已經麻木了,竟然沒有感到傷

    只是那雙漂亮的眼眸開始變得暗淡下來,她兀自嘀咕了一句︰“娘拿著手中的劍刎頸自盡了?”隨後她的眼淚漸漸融到眼眶里,悲傷傾入她的心里了。各種往事,難堪的,使人痛苦的,折磨人的,一件一件地如剪影一般在她腦海中閃爍。她再也無法抱怨她總是惘置自己的感覺,她在也無法見到她的笑容,她再也無法稱呼她一聲娘了……她刎頸自殺了。

    現在憐卿仿佛就看到那一情景,叫人戰栗發抖的情景︰腦袋也許垂下來了,而脖頸上全身鮮血橫流,母親的眼楮卻是睜得大大的,就如同她以前生氣那般,又或者是因為……因為無法瞑目……

    她的頸子一定很疼……憐卿呆呆地想著,她記得自己小時候曾經也被刀劍傷到,僅僅是一小塊傷口,自己當時就嗚嗚咽咽了好長一段時間。卻又因為母親不允許女兒哭泣,所以她也只得吭吭嘰嘰地抽泣著,不敢發出聲音。最後還是母親在山里尋得一些草藥,給她在傷口上敷了藥,那種感覺涼涼的,麻麻的,但是傷口就不疼了。那年她才五歲,她和母親躲在深山老林里。

    長孫凜抱著她,沒有說話。喪母之痛是沒有人能夠慰藉的,他只是想讓她痛痛快快地大哭一頓,然而她的安靜卻讓他感到有些束手無策,她只是貼在他的懷里嗚嗚咽咽了幾聲。等到舅舅到家里來了,她也是仔仔細細地擦干眼楮,抱著女兒像平常一樣的態度,安安穩穩地接待了拜訪的親戚。

    只是當她帶著女兒路過廚房之時。見到廚子正在殺雞。她的平靜似乎頓時失去了勇氣,殺雞這樣尋常的事情她生平也並不是第一次見到。然而當她望見那雞脖子上被割了一刀,望見了廚子手上沾著的血,那種漸漸冷卻又漸漸凝固地血,她發現自己向來健康的身體,在這日漸暖和的春日里竟然顫顫發抖,從頭到腳都在發抖。

    憐卿始終能看見母親那被割了一刀的脖子,她也是滿身是血,就像廚子手中的那只微微抽搐的雞一樣。以至于當大家都就坐吃飯時。她卻是吃不下,一口也吃不下。她知道夫君伸過來的手是在安慰她,若是以往她必然對他百依百順。可是現在,她真的是吃不下飯。

    用過飯後。她借稱自己有些不舒服,將孩子交由姆媽照顧,自己一個人回到了臥房。不一會兒,她最深愛的男子也回到臥房里陪著她。當她用那雙猶如清澈潭水地眼楮望著他時,她的心里竟然涌出一絲不安。要知道這個男子是她的天,她地地。每次見到他或者不見到他,他的影子總是佔據自己地全部心房。然而今日卻有別的心緒讓她無法全心全意去想他愛他,這讓她心里產生了一絲愧疚。然而。另一種情緒還是始終佔據著她折磨著她。

    這天夜里,她翻來覆去總是睡不著,精神的折磨讓她疲憊得異乎尋常,似乎連哭的力氣都被消耗盡了。還是躺在他的懷里,她卻沒有了以往的那種幸福和安心。她呆呆地躺在床上,精神渙散,甚至感覺不到自己的身子。就如同劊子手用五馬分尸的方法。將她地靈魂給分開了。扯碎了。

    她內心深處地那種悲傷正在漸漸地擴大,屋內的蠟燭已經熄滅。遙遠處傳來更鼓的聲響。她的頭腦是空虛的,噩夢似乎一場接連一場,然而她根本就沒有入眠。

    “夫君,我想一個人到外面走走。”她楚楚可憐地征求他的同意,她知道他也沒有睡著,而且他竟然也點頭同意了。這讓她心里松了一口氣,她呆在家里已經許多天了,是該出去透透氣才對。

    她從馬廄里牽出一匹白馬,在夫君的陪同下,她被抱上馬鞍後,便騎著馬離開了家門。她地目地是到一片空闊的荒原去,郊區地樂游原倒是一個不錯的選擇。盡管武侯鋪的士兵會在夜間巡邏,但是拿著長孫府令牌的她卻是得以暢通無阻。比起母親的命運而言,這像是一種諷刺。

    大自然就像是一個神奇的魔術師,仿佛是一夜之間,就能把荒原上的積雪給變得無影無蹤。融化的雪水匯成一條條清澈的小溪,叮叮咚咚地敲打著這片剛剛甦醒的土地。

    陰沉沉的夜幕,淡朦朦的月色,籠罩著整個荒原。夜鶯喀呲喀呲地叫著,將近下落的月亮在荒原里散出一片清朗的光。受驚的烏鴉棲息不定,遠處傳來了陣陣呼應的雞鳴聲。

    憐卿的意緒恍惚,她披露沖寒地來到了這一片空闊的原野。盡管夜風寒涼,然而此時的她卻是無法顧及,心緒已經飄飄渺渺。她牽著馬,恍恍惚惚地走在這片土地上,眼楮卻是往著單家莊的方向望去。

    她來到了一個湖泊的岸邊,倒映的明月沐浴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涼風習習。皎潔的月光靜靜地向大地播撒著清輝,湖面之上水光瀲灩,上下空明澄澈,里外光華璀璨,帶著一種飄逸脫俗的美妙意境。

    她停下了腳步,隨意地坐了下來,因為這片淡雅、清澈而寧靜的湖泊仿佛是她的理想之地。然而當她的思緒又觸及心中痛苦的那根弦時,這片神聖的大自然賜予的美麗的湖泊,至于她而言,變成了一池池傷悲的淚水。

    “娘親……”她低聲呼喊了一句,然後,淚眼淒迷。微風輕拂著樹梢發出颯颯的聲音,夜空中彌漫著涼意。

    憐卿坐在湖邊望著黑夜許久,噙著淚水。整個晚上她走在想著母親,想著她的每個表情或者動作,盡管大都是不變的。當她睜著眼楮看到的是一片陰霾的黑幕,然而每一次當她閉上眼楮,看到的就是母親。

    突然,一只夜鳥從她頭上盤旋飛過,然後又飛走了。緊接著,她听見身後傳來一陣嘈雜聲,最後,當她轉過頭來看時,在朦朦朧朧的黎明暗色中,她看到了世上最親的親人——她的夫君,如果不算上尚未懂事的女兒的話。

    盡管一直在維持冷靜,她也知道自己這一整天不知道哭了多少回,但是這次她的淚水還是從淚腺里破堤涌了出來。

    “夫君,你怎麼來了?”她其實已經意識到他一直在後面跟著自己,但是為了能滿足她“一個人走走”的要求,所以他也一直都沒有現身。

    長孫凜邁著寬步走到了她的身邊,張開雙臂一把抱住了她冰涼的身軀,其實他自己也暖和不到哪兒去。夫妻倆在冰冷的春夜中呆了一個晚上,因為人生的一種無奈。

    長孫凜攬住妻子的腰,兩人一起坐在了湖泊旁邊。他遙遙地望著夜空,沉住聲音對她說道︰“你知道一個人為什麼要成家嗎?”

    憐卿恍惚地搖了搖頭,表示不知道。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一些小秘密,一些想法。而大部分的人在成長之後,都不再和自己的父母敘述自己的秘密,自己的思想。如果一個人沒有值得信任的人與他一起分享,那麼這些事情,這些秘密都將成為毫無價值的東西。”

    她那雙眼眸還噙著些許淚花,靜靜地望著他。

    “當我們在一起時,我知道我找到了一個可以和我共享余下生活,與我分享我的秘密的女子。但我對自己發誓過,我要好好的保護你。在這個世界里,你是我最貼心最親近的人。我會盡全力地好好對你,好好對我們的女兒,一切事情都有我來承擔。”

    “夫君……”單憐卿痛哭哀嚎地緊捉著長孫凜,像捉到浮木般,她迭聲乞求︰“夫君,娘死了……娘不在這世上了……”

    憐卿的悲鳴,字字句句敲打著長孫凜的心。若是一個女兒連喪母之痛也要偷偷地哭泣,這對于長孫凜這麼一個現代人而言,是一件很悲哀的事情,更何況這事情是發生在他心愛的女人身上。

    對于一個男人而言,最難過的事情莫過于對于心愛之人的傷痛無能為力。淚水滑下他剛毅的線條,她的淚、她的哀痛,鞭打著他……他只能緊緊地抱住傷心欲絕的她,緊緊地……
Nineider 發表於 2009-3-6 15:38
大唐萬象 165.憐卿生病

    “誰都別說,讓我一個人躲一躲

    你的承諾我從來沒懷疑過

    畢竟是我愛的人

    我能夠怪你什麼”

    憐卿回到家以後,一夜未眠的她便沉沉地睡入了夢中。然後又突然從夢中醒來,想到永遠離開了的母親,她發現自己沒有再流淚,然而心卻依然還是很痛。她想若是自己能夠早一些去看望母親,或許一切都會不一樣,至于怎麼個不一樣,她也不太清楚。

    她知道每個人都有離開世界的那一天,只是這次的離別似乎太慘烈了,讓她實在是適應不來。對母親的思念就像是關不緊的門,她不敢怨誰,不敢去想什麼,只想著時間能夠快點走到明天,也許痛就會好一點。

    然而憐卿終于病倒了,心中的郁憤和壓抑加上吹了一夜的寒風,她只能是臉色蒼白地躺在床上。生病了還不要緊,不知是因為傷心過度還是因為心中憤懣,她一直自我封閉著,不言不語,毫無反應,木然地任人擺弄,就像听話乖巧的孩子,吃飯、睡覺、吃藥,一個口號一個動作,十分服從合作。

    “憐卿,吃飯了,來,嘴張開!”長孫凜坐在床頭,手里端著清粥,耐心地喂著憐卿。

    憐卿半靠著,臉上依舊木然,但是她也听話地讓長孫凜一口一口喂她吃飯;長孫凜是小心地吹著燙熱的粥,溫柔異常地喂一口粥,再拿毛巾輕拭她的嘴角。他竭盡所能,無微不至地照料、服侍憐卿于病榻前。

    “呱呱——呱呱——呱呱……”竇鳳抱著孫女走進了房門,見到兒媳婦還是老樣子,不由得嘆了一口氣。長孫凜听到女兒的哭鬧聲,便站了起來從母親手里接過孩子。

    小家伙硬是哭得呼天搶地,胖乎乎的小胳膊緊拎著她老爹的手臂,為了安撫制止她的哭聲。長孫凜無奈地抱著她,搖來晃去。這小妮子光哭還不夠,那晶瑩剔透的口水也不斷沾濕在爹爹的衣服上。

    即便是長孫凜忙于公事,往日里都是憐卿自己一個人帶著孩子。雖然竇鳳也請了兩個姆媽來伺候,但是她還是堅持要自己來帶,也就養成了晴兒認人地小毛病。憐卿這一病倒,小家伙可就倔得不行,誰抱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她就開始找媽媽了。而且性格也是承自母親,若是見不到她娘,誰抱她都哭。唯獨也許是認得她爹爹。因此長孫凜還能頂一陣子。

    長孫凜小心地跪在床邊,把女兒放在憐卿的懷里。體貼地順順她的發梢。他握著她縴細蒼白的柔莠,柔聲說著︰“憐卿,晴兒來看娘親了……”長孫凜握著妻子的手,明顯地感覺到她抽動了一下,他驚喜地屏氣凝神注意後續的動靜。

    小家伙坐在娘親的懷里,心中也比較滿意了。她骨碌碌的眼楮直溜呀溜地,口水直淌,還嚶嚀不休的。她好奇地扭動胖嘟嘟的身體。小手不安分地者拉著母親地發尾玩,嘴巴咯咯地笑。然後她攀扯著母親的領口,口水濡濕了胸口衣領。

    “呀……咿……咿……”母女連心,晴兒似乎能感覺到母親地痛苦,她晃動著小手撫著娘親,然而小嘴兒發出清脆的聲音。明亮的眼楮正骨碌轉著望著母親,一邊牙牙學語一邊咧嘴兒在笑。

    那童稚般的聲音敲進憐卿封閉的心扉。她淚濕衣襟。緩慢地、悄然地攬過坐在身邊的女兒,然後悉索地偎在長孫凜的臂膀里哽咽抽泣。三個人緊緊地靠在一起,有如風雨中海上孤舟,飄搖迷航……

    竇鳳見此狀況,憐愛地搖了搖頭。自從發現不對勁後,在用盡了一切的問刑逼供後,她大概也從兒子口中套出了七七八八。對于這種無休無止地恩仇糾纏,她也是感到相當地無奈。不過她也是為人女、為人妻、為人母,所以對兒媳婦這般狀況也是能夠理解的。

    她把兒子拉到一旁跟他小聲說道︰“凜兒,你明日可得上朝參政了,陛下在朝會上都點了你幾次了,明日我在這里看護憐卿,你別擔心,過一段時間事情就會淡下來的。”說完她又轉過身去跟兒媳婦安慰了幾句。

    長孫凜嘆了一口氣,說實話他也開始有些心灰意懶的。以他的性格而言,似乎更適合于做一個商人,當然不是軍火商和投機商。他知道政治的背後必然有許許多多的殘酷和血腥,但一件事情地必然性並不能說明它地合理性。不可能說歷史上都是這樣的,那麼他就得認可和同意,不然人類這一千多年地文明進步就白費了,更何況這件事情導致的結果就是他心愛的女人成了現在的這般模樣。

    然而令他更痛苦的是,他必須改變思維中現代人的人道思想,因為如果他要有足夠的能力來保護自己的家人,甚至要與一國之君抗衡,那麼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要比對方更狠,更強。

    竇鳳拍了拍兒子,對他說道︰“善婷到咱家來了,你出去招呼她。這會兒憐卿的情況也好一些了,娘在這邊照看著,你不要擔心,快去……”

    長孫凜回頭望了妻子一眼,見她已經漸漸回復些生氣,正在抱著女兒逗著她玩,他走過去和她說了幾句話,然後也不顧母親在一旁看著,在她的額頭上吻了一吻,才依依不舍的離開了。長孫府正堂前的庭院已是春光明媚,晴日映照著池塘,碧綠澄鮮。春光徘徊在庭院里,蝴蝶兒也在繁花叢中飛舞忙亂。

    幾個年輕人正圍在一塊席地而坐,除了方善婷和慕容無雙兩位客人以外,長孫兄弟,長孫凝和杜羅子也都在此接待客人。下人不斷地送上新鮮的瓜果和小吃,還有侍女在一旁服侍蒸茶。

    難得家里集中了那麼多同樣年齡的人,所以在長孫況興致勃勃的提議下,經過大家的同意,便在這陽光燦爛的庭院里舉行詩會。若是往常的話,說不定無雙會反對並且提出其他她認為比較有意思的事情,然而她卻是一直默默無語,心不在焉。

    同樣心不在焉的還有方善婷,自坐上了來長孫府的馬車時,她便是心情慌張不已。這可是她第一次到長孫府上拜訪,而且是以未婚媳婦的身份,因此不免有媳婦見公婆的緊張。更何況此次上門她也許還能見見先自己入門的憐卿姐姐和夫君的第一個女兒,這更是讓她心情激動難平。

    只是來到長孫府後,婆婆和大伯二伯都熱情來迎接了,然而那正主兒卻是遲遲沒有出現。听說是因為憐卿生病的緣故,善婷本來也想去看望,可是卻是開不了口。畢竟她不能表現得太過明顯,所以也就一直陪著他們在這里吟詩作樂。

    長孫況拿來了一沓燻滿西域羅香的奧陸紙,然後給每個人都發了一張,他自己也是興致勃勃而殷殷切切地遞了一張給坐在身旁的慕容無雙,見她頻頻四下張望,便笑著說道︰“無雙,你若是想在這庭院里走走,待會兒我陪你一塊看看。”

    無雙恍惚地點了點頭,她接過那張紙,香氣頓時撲鼻而來,便小聲地贊了一句︰“這紙的味道好香啊……”

    “這紙是在長安西市從胡人的手中買來的……”

    長孫況笑著解釋道,然而這是長孫凜卻是邁著快步走到了庭院,頓時在場至少有兩個人的心是劇烈跳動的,善婷更是突然笑容綻放,宛若一朵花兒似的。只是現在周圍都是眼楮看著,她也不好意思主動上前去。

    “三弟,快來,就等你一個人了……”長孫沖見到老三便招呼道,順便往羅子身邊擠一擠,以便騰出空間讓長孫凜和善婷挨在一起。

    長孫凜見狀便走過去席地坐了下來,對著慕容無雙頷首示意,在他看來對方是家里的客人,所以得先打聲招呼,而無雙也是咬著下唇望了他一眼,微微地點了點頭,便把視線撇過了一邊。

    然後他便拉著善婷的手,見她粉臉被陽光照得紅撲撲地,便笑著問了一句︰“在這里等了很久了嗎?”

    “恩,不要緊,我听羅子姐姐說憐卿病了,待會兒我能過去看看她嗎?”善婷小小聲聲地說道,因為兩人的距離靠得比較進,所以她也漸漸偎依在他身邊。
Nineider 發表於 2009-3-6 15:39
大唐萬象 166.李泰再訪

    魏王李泰最近可是有些郁悶不耐。一直以來,他都對大哥李承乾不滿,更不服氣,久存與之一爭高低的決心。然而盡管父皇一直對大哥不滿,但並沒有從根本上要改立太子或者真正地疏遠他,甚至有時還命東宮代掌國務。

    盡管他自己開設了文學館,而且也做出了一些成績。但現在看來,要辦成這樣的大事,光靠做那些玩嘴皮子、整天價掉書袋的窮酸儒生是不濟于事的。門客心腹是得養,但要養那些身懷絕技,殺人不眨眼,取人命如探囊取物的有用之士。

    因此,他與他的門客已經著手在暗地里招兵買馬,籠絡心腹死黨。李承乾擅募長安惡少及四方驍勇達二千多人,李泰則傾心搜羅和結交那些殺人縱火的在逃犯以及長安附近打家劫舍的亡命之徒、采花大盜和土匪流氓,以各種身份分散藏匿與長安市上,給予極為優厚的待遇,以備使用。

    于此同時,他的一個幕僚蕭建則給他點出了魏王府最大的弱勢,那就是李泰在朝廷上的勢力太過薄弱,欲成大事,則必須暗結朝廷重臣。這個李泰自然是很清楚的,否則他之前也不會放下自己的架子,到長孫府上與長孫凜交好。可是這一招並沒有十分奏效,那廝卻是不識抬舉,竟然不給他堂堂魏王一點台階下。然而李泰和自己的手下多次協商,反來復去地歷數朝廷里的幾位重臣。像魏征王這類的直臣他們就不用想了,要是刻意與他們交好反倒還有可能被彈劾;而像房玄齡蕭這樣的老傳統的臣子,他們通常都會支持太子,是很難拉攏過來的。最終,他們還是把目光盯在了長孫無忌的身上,認為也只有他才能在太子之位上說得上話。而東宮似乎與長孫家有那麼一點微妙的間隙。

    盡管三個嫡子中,這位國舅與小九親密,但是李泰是完全不把雉奴放在眼里。在他看來。圍繞著爭寵立儲,兄弟之間只能形成兩個陣營,那個平日里膽小怕事的小九根本不可能在此列。

    然而長孫無忌可不是那麼好容易就拉攏過來地,平日里他都是比較小心謹慎,不曾對太子之事表過態。究竟該怎麼辦才好呢?

    “魏王殿下,何不再試一試籠絡長孫家的三公子?此人近兩年來在朝中的地位是節節攀升,從原來的一個紈褲公子成為了可以參朝的五品大臣。而且其手握部分軍權,最近還因江南瘟疫之事而立了大功,被陛下賜予金書鐵。而且據稱這位長孫府長房的兒甚受老太君和長孫夫人的喜愛。如此以來,不僅可以拉攏長孫凜這位朝廷新貴,更可以影響到尊舅長孫無忌的想法。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為呢?”蕭建在一旁分析道。

    李泰望了他一眼,然後嘆了一口氣。心有怨氣地說出了之前他在長孫府上吃了長孫凜閉門羹之事。最後還一臉忿忿地說道︰“當時這家伙還沒在江南立功,就已經如此囂張了,這會兒恐怕眼楮都長在額頭上了,哪還能把我這個魏王放在眼里。”

    蕭建聞言便勸說道︰“魏王殿下,所謂做大事不拘小節。當年劉備還三顧茅廬請諸葛出山,這長孫凜雖然不類于諸葛亮,但他在改立儲君上能起著甚大的作用。先不對長孫閣老信任有加,就看看陛下近來對長孫凜地恩寵態度。一而再再而三地對他有特殊的親近。長孫凜本來就有功在身。這樣一來,其在群臣的威望便會迎風徒增,如此看來陛下對他是刻意栽培為下一代地輔國之臣。

    殿下若是能夠不計前嫌,放下姿態與其修好,那麼易儲之事則就更易辦成,畢竟無論哪朝的皇帝都不會選一位與自己儲君有間隙地臣子來輔佐儲君。待日後殿下登上九五寶座,再來算清以往的恩怨也不太遲。”

    “本王也並非不想那樣做。只是長孫凜那家伙的態度是十分強硬。恐怕是很難籠絡……”

    上會李泰到長孫府無非就是想借著長孫凜的名義與舅舅親近,卻不曾想得那麼深遠。如今听聞蕭建這般分析,他也甚是覺得有道理,只是想到長孫凜那軟硬不吃的態度,他不禁對此有些發愁。

    “人必然尤其喜好與厭惡之物。若是能投其喜好,送上他所喜愛的寶物,想必就能從中打破對方那層防守的堅冰。這長孫郎將我也打听過了,他尚好杯中之物……只要殿下能舍得血本,必然能將此人拉攏過來。”

    蕭建在說話期間還間隙地小聲說了幾句,李泰听了也是連連稱好,笑得滿臉橫肉晃動。主賓二人商量一番後,李泰便讓下人打點一切,而後坐著一乘四人小轎,悄悄地來到了長孫無忌的府上。

    長孫家地花園里正是熱熱鬧鬧之時,唐人愛好吟詩,而且是喜歡在芳樹漫花之下吟唱詩詞,這是一種魏晉地遺風。而這時長孫家的吟詩會也是正處于高潮之處。

    他們每局都頒發不同香氣的紙張和彩帛,又命人折成不同的形狀,有梅花勝,淺勝,連環勝等。幾局下來,大家都收賜了禮物和獎品,席間不覺熱鬧起來,紛紛交耳議論,訴說心得。

    “三弟,應該輪到你了,都想了那麼九了,怎麼還沒想出一首詩來?”長孫況笑呵呵地問道,他對老三作出的詩詞很有期待。

    長孫凜暫時消去了心頭為憐卿生病的一絲憂慮,則是在一旁笑眯眯的看著大家熱鬧,自己卻是翹著腿在一邊晃悠晃悠地喝著茶吃著點心。背詩他倒是行里專家,可是作詩地話他可就沒那麼大本事,而且有時候也覺得甚是無聊,所以一直在一旁沒說話。

    無雙也跟隨大家的注意力往長孫凜地方向斜了一眼,剪水般美麗的雙眸宛若清澈潭水般深邃難測。這時一陣春風吹過,樹上的桃花隨風飄落,一朵朵落于眾女華麗的衣服上,再本已燻重香的衣襟上又添新味。

    他們這一輪的主題是春,善婷見那地上旋舞著的桃花花瓣,突然想起了前年春日之時,長孫凜在寺廟後的桃花林曾經作過的一首詩。她便眉開眼笑地說了一聲︰“凜弟以前就曾經作過一首詩,我很喜歡……”

    說完她便抽出了被情郎握住的小手,拿起手中的毛筆,提筆下寫,名貴紙張上曲墨流長。風一吹,墨香便完全凝固在了紙上,而善婷那絹細秀麗的字體也甚是好看。大家也都將注意力轉移到善婷身上,就連長孫凜也莫名其妙地看著她,不曉得自己什麼時候寫過一首詩。

    “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長孫況更是迫不及待地拿起善婷寫的紙張,張口便搖頭晃腦地念著。“好!寫得真是好!”

    長孫沖也是一片叫好,甚是為自己弟弟感到自豪。其他人也是紛紛點頭贊揚,就連長孫凝也是以一種不可思議的眼神望著老三,總覺得這個弟弟變化也實在忒大了。

    長孫凜錯愕地望了善婷一眼,他早已忘記了自己何時曾經“作”過這首詩,要不是善婷一臉崇拜的模樣,他還以為對方和自己一樣也是穿越人士。

    善婷見長孫凜一副驚訝的表情,她也是羞澀不已地湊過他的耳邊,小聲輕笑地說了一句︰“靈感寺後的桃花林,當天我就在你身後不遠處。”吐氣如蘭,芳香似馥。

    不用說,這會兒長孫凜也能回憶起來,他不禁笑了笑,卻也沒有做出任何表示,便低下頭來對她耳語了一句︰“原來你那時就開始覬覦我了……”

    兩人自從關系密切後,有些男女之間的情話也就無忌諱地隨意說出,善婷雖然本性較為矜持羞澀,但她也喜歡這種毫無隔閡的親昵,她紅著小臉忸怩地暗啐了他一句︰“你是個大壞

    無雙正坐在了善婷旁邊,她也大概听到了兩人的秘密情話,她美麗的粉臉上復雜的神情閃爍不定,里面有些許安慰、些許失落、些許其他一些不明的情緒。她幽幽地反復默念了一遍剛才的詩詞︰“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這時一位家僕則是匆匆地走了過來,拱手說道︰“三少爺,魏王殿下到訪,已在堂前等候……”
Nineider 發表於 2009-3-6 15:41
大唐萬象 168.常朝

    長孫凜走進臥房的時候,屋里的每一個女子都齊刷刷地把目光往他身上掃去,讓拘束的他都分不清楚到底誰是這件房子的主人。他只能訕訕地走到床邊,伸手抱起女兒,左顧右盼地看了看,然後問了一下︰“大哥和二哥怎麼不再這兒呢?”望著一個兩個美麗嬌艷的女子,他只覺得自己仿佛進入了女兒國一般。而房間里本來是淡淡的郁金香料味道,現在也被女子的馨香所覆蓋了。

    竇鳳則是笑嘻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這兒全是女兒家在討論女兒心事,你的兩個哥哥哪能在這兒呢?”

    “哦……”長孫凜向她們掃了一眼,只見長孫凝和羅子大嫂兩人正在交耳低語,不知道在說些什麼,而善婷則是坐在一旁睜著一雙黑幽幽的眼楮望著他,慕容無雙則是把頭撇過了一邊,不知是在欣賞著牆上的畫又或者是空氣。

    憐卿微微地咳嗽了一聲,然後調整了自己的呼吸,伸出手來挽住了夫君的手臂,她的臉色依然蒼白,不過氣色比原來好了很多。

    “夫君,我們剛才商量著想讓善婷先搬到長孫府上來住。我這些日子身子都不太好,娘平日里又要忙于家里的大小瑣事。若是善婷妹妹能在留在這兒,也好幫我帶帶晴兒,晴兒看上去似乎也挺喜歡善婷的。”除卻是因為女兒的關系外,憐卿其實心里還有自己的小心思。盡管她也算是已經出嫁的女子,但為人子女自然也是要為母親守孝的。即便是她無法前往單家莊為母親辦妥喪事,但是作為女兒戴孝時該做的她自然也該做。如此以來她就擔心自己沒盡著妻子的義務,尤其是這個夫君每晚都要和自己纏綿之後才願意睡覺。

    善婷聞言頓時低垂下頭,微翹的眼睫毛正在扇動。她剛才也是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畢竟這種事情是第一次被問及。她既想終日能見到心上人,可是也想著能顧及家中母親和爺爺的感情。隨即她有抬起頭來,紅著臉兒擺擺手說道︰“不……不太方便。無雙姐姐還住在我家里……”

    “這有何難地,無雙這姑娘我也喜歡,昨日我家凝兒不是也到方府上過夜了嗎?今夜正好就說你這姊妹三人在我們府上住一宿,凝兒這孩子兄弟倒是挺多的,就是沒有姐妹陪著,剛好你和無雙在這能有個伴兒。好了,就這麼說定了,我這就出去找孫大到親家去捎個信兒。”

    竇鳳這會兒則展現出一家之主的母親風範,她說完便風風火火地走了出去交代事情。善婷壓根就沒法反對婆婆的意見。更何況她在主觀意願上也是想時常能見著心上人。就這樣,善婷和無雙便被竇鳳給留在了長孫府。

    翌日,已經缺勤了幾日早朝的長孫凜。便搭著父親的順風馬車前往皇宮參加常朝。唐前期按制度“凡京司文武職事九品已上,每朔、望朝參;五品已上及供奉官、員外郎、監察御史、太常博士。每日朝參。每日朝參就是常參,一般不用擺列儀仗,也無大排場,是真正的行政日。參加者稱常參官,人數少而級別高,都是五品以上職事要重者。

    早朝時夜露未干,繁星半落,鶯啼百囀而曙光初現。如同仙境般的紫色宮闕和殿庭肅穆莊嚴。籠罩在蒼蒼的曉色和花木之中。早鐘報鳴,香煙裊裊,儀仗擁立,迎接著前來朝參地官員。

    今日早朝之時正巧一個高昌使節奉高昌國王麴文泰的命令,按照李世民的要求,來到長安朝見大唐天子。解決了刺客之事後,李世民這些日子就為高昌之事煩躁。他一上朝便宣高昌使節進殿。

    在接受了高昌使節三扣九拜地大禮之後。李世民帶著質問的語氣說︰“近幾年來,你們高昌不向我大唐進貢。不遵行藩屬國地禮節,所設官職的稱號,均仿效中原,增高城牆,挖深壕溝。是何用意?”

    “我們築城掘壕,是防衛而不是備戰,不會對中原構成威脅。”高昌使節辯解說道。

    “大唐使節到了你們那里,麴文泰裝腔作勢,說什麼蒼鷹飛翔在天空,野雞伏窩于荒草,貓在廳堂上游戲,老鼠在洞穴里啃食,各得其所,難道不能讓其獨立生存?此地無銀三百兩,他純粹是自我暴露。”李世民圓瞪著雙眼,怒斥著說道,他做了多年的九五之尊,自是一番帝王威嚴凜凜。

    “陛下,我回去一定會轉告國王,今後說話留心些。”

    李世民站起身來,背著雙手踱到高昌使節面前,說道︰“你們的使節對薛延陀說︰你既然做了可汗,就應該跟唐天子平起平坐,為什麼還要向他的使節下拜?”他目光挑剔,冷冷地閃著寒光,顯露出咄咄逼人的樣子。“麴文泰如此傲慢無禮,有挑唆鄰國跟我大唐對抗,再不改惡從善,我將發兵討伐。”

    李世民越說心中越發惱怒,他做天可汗多年,哪能允許一個小小的高昌在自己眼皮底下做小動作。他揮了揮手示意高昌使節下去,然後坐在寶座上怒意未平地說道︰“這麴文泰膽子可不小啊,竟敢跟我大唐對著干!”

    魏征對于西域之事甚為了解,他向皇上行了個禮,然後分析道︰“高昌一是依仗西突厥的軍事力量;二是憑借高昌天遠地偏、條件惡劣地地理環境,這麴文泰認為我大唐未必會派兵前往高昌,因此他也自認為高枕無憂。”

    “前些日子薛延陀地使節呈遞奏章,稱願意以其軍馬充作向導,助我大唐進攻高昌,諸位愛卿以為如何?”李世民環顧了大殿四周,問道。

    長孫凜平靜地站在最後面,一聲也不吭。只是打量著四周的權臣名將們,令人奇怪的是大殿里先是一片尷尬的沉默。

    盡管大唐武力強盛,但造成這樣沉默局面的原因有兩個,一是多數近臣公卿不同意對高昌用兵多,認為萬里用兵,且所經之處多為沙磧,恐難以打敗高昌,既使勝了,天遠地偏,也不好守衛。

    而是原先為大唐打下江山的一批名將們,如今有些戰死沙場,有些廉頗老矣。尉遲敬德此前因為在酒宴上因為毆打李道宗,而後被李世民推心置腹一頓暗示後便呆在家里隱退修道。

    新提拔的一群武將,自是心中躍躍欲試,想要請戰,但這大殿中戰功赫赫地李靖都沒有開口,也只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靜靜等待著。而李靖自從上回攻打吐谷渾後,被利州刺史高甑生誣告謀反。雖然李世民最後清查弄清了事實真象,但李靖也明白自己若是功高震主,則是後患無窮。此後也是處于一種半退休地狀態,此時自然也不會上前請戰。

    “陛下,我大唐距高昌七千余里,其中尚有二千里全是流沙。冬日里風寒似刀,能把人凍死;夏天則炙熱如焚,能把人渴死熱死。行賈至高昌,百不及一,我唐軍習慣于內地生活,除非飛度,根本難以到達高昌城。既使來到高昌城下,糧草也運不過去,那樣我大唐軍馬只能等著餓死……臣請陛下三思而後行。”蕭這會兒站出來反對道。

    一些文臣們也都紛紛同意蕭的說法,太極殿里一片附和聲。李世民卻是不高興了,他是在馬上得天下地,自然對軍事有自己的一套見解。像這些文臣們平日對處置政務,審理刑獄諸事,倒也能駕輕就熟。但對于兩軍交戰之事,他可不會听從這些文臣的意見。

    李世民在攻打高昌上是決意已定,然而在選誰來做行軍大總管和各路總管的問題上他倒是有一分猶豫。程知節這樣的莽漢雖然精力依然充沛,但這家伙不善于用腦作戰,自是不在考慮當中。而其它武將像李靖年紀如此之大,他也不好意思再讓老將軍重新披掛上陣。

    李世民穩穩地坐在自己的寶座上,俯瞰著他的朝廷大臣們,其實他也並非是無將可選,只是前往高昌作戰確實與其他戰爭有所不同,這也是大唐軍馬第一次要長途奔襲如此遠的地方作戰,因此不得不多加小心。

    李世民的眼神在諸位正值當打之年的將軍只見掃視了一番,結果一個人進入了他的眼簾……
Nineider 發表於 2009-3-6 15:41
大唐萬象 169.朝議高昌

    頎長的身材,古銅色的清瘦臉膛,頜下三縷黑須,疏朗有致。李世民看到的正是官拜吏部尚書,進位光祿大夫的侯君集。侯君集很早就成為秦王府的幕府,多次隨軍出征,是玄武門事變的主要的策劃者之一,立有大功。

    站在首排的李承乾見父親將目光望向了侯君集,他心中便是大喜。這侯君集乃是賀蘭楚石的外父,也是他正可以結交的權臣之一。若是能讓他去攻下高昌,建立功勛,那麼對于自己在朝廷上的勢力也是有增無減。

    想到這里,李承乾便走出來上奏道︰“陛下,兒臣認為侯君集將軍在對吐谷渾一戰中立下赫赫顯功,可當此次出伐高昌的重任。侯閣老不僅俠肝義膽,而且倜儻有智謀,機警過人,足堪獨當大任。”

    李承乾雖然平日里好喜歡和宵小奸佞混在一起,到也不是個笨蛋。他這樣主動上奏,不但可以順水推舟,迎合上意;更能讓侯君集記住他這一推薦之功。

    侯君集本來就已經熱血沸騰,見太子這般為自己推薦,他也就走出來,向皇帝行禮說道︰“太子言重,君集愧當此贊譽。然而高昌國如此無禮,屢次擾我大唐子民,君集願為我大唐效勞,率兵前去征討逆賊!”

    李世民望著侯君集點了點頭,對于這個一直追隨在自己左右的大將他還是比較滿意的。侯君集的確是一個勇武之人,然而他卻是有些剛愎自大,性格驕妄,因此一直以來李世民都不敢將出戰大任托付于他。

    長孫凜此時也是置身度外,渾然與自己無關。畢竟家中妻子還在受痛苦、病魔折騰,所以他也沒有想過要隨軍去征戰高昌,盡管他知道此次前去必然是勝券在手,成竹在胸。

    然而魏王府的人卻是見不得李承乾的人得逞,李泰雖然人站在百官之列。但他也不便于出來說話,便使了個眼色。位于後列的中書侍郎田瀝則是站出來說話了。

    “陛下,歸德郎將長孫少卿在討伐突厥之日立下大功,且其人治軍有方,有勇有謀,是個世間難得的年輕少將。臣認為長孫卿也可肩負其討伐之重任。”

    田瀝此言一出,頓時引起了在場官員的紛紛議論。要知道侯君集是何人,他可是秦王府上的舊臣,跟隨皇帝東征西戰。皇上即位後,侯君集一直握有很大地兵權。他還被封為陳國公且食邑一千戶。而長孫凜雖然也是少年新貴,但只不過是小荷才露尖尖角。

    拿一個初生牛犢與一個封爵老臣相提並論。可見魏王府所依仗的朝廷勢力實在是太薄弱。然而李泰也有他自己的思考,他之所以讓田瀝上前推薦長孫凜。只是想讓長孫凜也能夠分到高昌這一杯羹。自從前些日子長孫凜接受了他的禮物後,李泰便將他當做魏王府的人。

    過不了幾年,侯君集這些老牛遲早要有退下來的那一天,而屆時長孫凜也能積累了無數戰功,在朝廷能說得上話,再加上舅父長孫無忌,到時他魏王想要奪得大寶也有自己的勢力。

    李世民實則也有自己的思考,侯君集此人雖然在戰事上有勇有謀。但他性格上有缺陷。而且是個不甚識字的大老粗。若是將此重任交予他,還真是有些不放心,唯恐他在戰事過程中出些什麼偏差。

    因此他也在考慮著該怎麼解決這個問題,這時田瀝地舉薦恰好甚得其心。在李世民看來,長孫凜就可以代表自己,畢竟他的身份相當特殊,不僅是已逝皇後的佷兒。更是嫡長公主地未婚駙馬。讓他隨軍前往。就算是沒有任何威信,其身份也能讓一些人忌憚而不敢隨意放肆。更何況長孫凜下面不僅擁有唐軍唯一的火炮營,而且長孫營地士兵也是驍勇善戰出了名的。

    當下,李世民也不管李承乾再走出來反對,當即頒旨,即命交河行軍大總管、吏部尚書侯君集,和副總管兼左屯衛大將軍薛萬均等,統率大軍遠征高昌。而長孫凜也任蔥山道副總管,率領他自己的長孫營和火炮營前往高昌。

    如此安排,到也能落得大家都滿意。畢竟李承乾舉薦的侯君集掌握了征伐高昌的軍權,而李泰舉薦的長孫凜也有份參予其中。然而其中卻是有一個人不甚滿意。

    當朝中百官拜禮退朝後,長孫凜卻沒有和其他官員那樣陛辭出朝的意思。李世民正感到納悶,卻見長孫凜上前說道︰

    “陛下,微臣尚有一事請奏。”

    李世民笑道︰“愛卿有何事,盡管說來。”

    “臣因家中有事,此次不尚方便前往高昌行軍,望陛下收回此前認命,另選其他良將當此重任。”雖然長孫凜很想看看自己一手打造的火炮營能有何等威力,但想到家中夫人尚在病榻,他也不願為了一點功勛就在現在離開憐卿。

    李世民卻是以為長孫凜是因為竇鳳地原因,才不願離開京城。他哈哈大笑著說道︰“三郎可是因為你娘親地緣故?看來你娘在長孫府上可是威勢了得,將你長孫父子四人看得死死的。只是大丈夫應該志在天下,真男兒應當四海為家。朕就給你一段時間,讓你說服你娘,這次出征高昌,乃是我大唐之要事,你身為大唐男兒,可是有著不可推卸的重任。”

    說完李世民還用莫測的眼神望了長孫凜一眼,長孫凜見推辭不得,他也只能悻悻退朝離開了太極殿。好在此次出征還有時日,他還有時間來照顧和安慰憐卿。正當他走出宮城,卻見父親長孫無忌的馬車已經在外面等候,他便也鑽入了馬車里面。

    “田瀝與你不曾來往,此次為何要舉薦你去征伐高昌?”長孫無忌在朝中為官多年,自然是嗅出一絲不尋常的味道。

    長孫凜今日才算是第一次上常朝,自然連那舉薦自己的是什麼名字,官居何位也不得而知。只是他剛剛收了李泰地贈禮,自然也能猜出一些東西。面對父親他也不再隱瞞,將李泰到家來訪之事一一說來。

    “胡鬧!你這孩子真是胡鬧!如此一來,你就陷入了東宮奪位之爭,怎可這般胡鬧?!”長孫無忌聞言可是嚇了一跳,他可沒想到兒子竟敢收取魏王地禮物,而且還是上百斤的金元寶!想到此他便吹胡子瞪眼地訓斥兒子起來。

    “爹,你先听我說好了……”長孫凜先是安慰他爹平靜下來,然後先將自己與李承乾這一太子黨地沖突一一敘述,然後還說道︰“爹,李承乾此人雖為太子,但已是不得人心,連皇上也對這個兒子不甚喜歡。敵人的敵人就可以做對付敵人的戰友,既然魏王能夠送上大禮,讓我府中受益,為何不收取?而且這些東西都是孩兒收取的,並非爹您拿的,爹只當沒有這回事就好了。”

    沒有永恆的敵人,也沒有永恆的朋友,只有永恆的利益。這是長孫凜這個前世資產階級的心聲。

    “太子欲謀反之事,若是沒有任何證據,切不可隨意亂說,此乃宮中大忌。你與魏王交往,也要把持尺度,不可過于親密。”

    長孫無忌雖然還不確定太子是否有謀反之意,但由于李世民越來越不喜歡這個兒子,身為皇帝近臣的他自然也不看好。但是李泰這個外甥他也偏偏看不上,畢竟大唐的體制業已確立,政權已經鞏固。

    以長孫無忌為代表的皇親國戚和文武百官都是既得利益者,他們所關心的是國家的長治久安和子孫後代的幸福。在他們的心目中,理想的天子不再需要霸氣,相反,要的是才氣,舉止文雅,心氣平和,講究禮儀。君則敬,臣則忠,長期維持朝廷上下的正常秩序。

    像李泰這樣野心勃勃的皇子,自然得不到長孫無忌的看好。而在他心目當中,那個文弱清秀,相貌像極母親長孫皇後,或者說是像自己的小外甥李治,倒是很合他的心意。

    尤其是自從長孫皇後去世後,李治由于思念母親,常日居住在母親麗政殿里,如此孝心自然博得了長孫無忌的好感。長孫無忌憐他少年喪母,常常去看望這個外甥。甥舅二人常常在殿堂見面,品茗聊天,彈琴賦詩。二人趣味相投,相處融洽,感情愈來愈深。

    長孫凜听到父親如此囑咐,他也點了點頭。本來和李泰交往就是做表面文章,大家彼此利用而已。
Nineider 發表於 2009-3-6 15:42
大唐萬象 170.單家烈女

    單氏有烈女,秀色如瓊花。母家有重怨,仇人暴且強。

    雖有男兄弟,志弱不能當。烈女念此痛,丹心為寸傷。

    外若無意者,內潛思無方。手揮白楊刀,清晝殺仇家。

    婿為好兒郎,身被詔獄加。金雞忽放赦,大闢得寬諒——

    改自古詩

    單憐卿靜靜地佇立在皇宮城門邊上,她望著眼前自皇宮進出的來來往往的馬車或者宮人,倔強地抿著嘴唇。許久沉吟不語,閉上眼楮後深呼吸了一口氣,然後邁開步伐大步向宮門走去。

    “站住,你是哪一殿的宮女,請出示宮中令牌……”一個宮門守衛伸出猿臂攔住了她,他見對方身著一身宮女打扮,倒是沒有多大留心,只是要做例行檢查。

    “長樂殿的,這是我的令牌。”單憐卿冷靜地看了守衛一眼,然後將令牌遞給對方。

    守衛接過了對方的令牌仔細查看一番,他抬起頭剛好看到她臉上那猙獰的疤痕,心中暗想這宮女若是沒有那道疤痕倒是長得還可以,然後就放她通行進入宮城。

    宮城里的湖光山色宛若淡墨勾描的畫圖,天空澄碧,淺淺煙霧飄散遠天。應著花期而來的春風吹得花園滿目蔥蘢,整個皇宮里都是花團錦簇,春意正濃的景象。

    單憐卿很坦然地走在皇宮中的回廊里,她神色凝重,那斂聚的娥眉宛若淡淡的秋山,秋水盈盈的美目四下顧盼。回廊里風吹樹葉沙沙作響,杜鵑傳來了“不如歸去”的聲聲悲啼。

    皇宮中確實是金碧輝煌,五步一樓,十步一閣,廊腰縵回,檐殿高琢。單憐卿雖然是第一次進入皇宮,然而這些都不能入她的眼。她的心里只記得了今日怡情院的人傳來地一封書信,上面描述的是單家莊所有義士被殺害的整個過程。

    比起長孫凜的輕描淡寫,這封書信實在是過于血腥。以至于她整個上午一句話也沒有說,當然也沒掉過一滴眼淚。她往日美麗的眼眸里布滿了血絲,漂亮絕美的臉蛋也變得蒼白消瘦,一陣陣清風拂過她曲線優美的玉頸上。子欲養而親不待,沒有哪種遺憾能比這種更讓人痛徹心扉。

    她知道自己之所以能活著,是因為她離開了母親。背叛了母親一心一意為單家復仇的意旨,辜負了母親多年來的精心培育,開開心心地做著長孫家地媳婦。這是她最為痛苦的活著。當抱著女兒跟她說著悄悄話時,她發現再也沒有話對晴兒說了。她看著女兒那雙明亮純潔無暇的大眼楮。心中涌出一股可怕地無奈。她不是一個好女兒,又怎能教導自己的女兒成為一個好女兒呢?

    想到此,她心里不由地害怕起來。其實她完全可以安安靜靜地呆在長孫府中,她知道他會保護她,一直到永遠。她可以像其他地舅父姨娘那樣,安安分分地過著長孫家少***生活。

    然而她不能夠,無論有多大的理由,多深愛她的夫郎。她都不能夠放棄做女兒該應盡的孝道。正如同曾經失去過爺爺和父親一樣。也許心里的傷口會慢慢復原。然而,至少現在她覺得自己跨不過去這道坎。

    單憐卿听見前邊有侍衛正在巡邏,她思索一番後,閃躲進了尚宮殿的一間小房。這里似乎是太監的住處,然而屋里地主人可能似乎去忙事情了,因此屋內空無一人。憐卿趕忙找了一件太監地衣服換上,走出門後。躲進了附近的草叢里。

    嘩嘩嘩嘩……待那群侍衛離開後。她這才從草叢走了出來,然後繼續往前走著。只是在皇宮中轉了許久。她才發現這皇宮實在是太大了,這皇帝究竟住在哪里她也不知道,她就像一個沒頭的蒼蠅一樣到處亂竄。

    正當單憐卿舉足無措之時,只听見後面傳來一聲尖細的聲音︰“前邊那個小太監,給我站住!”

    單憐卿聞言心里咯 一響,她思量自己是不是因為衣服不太何事出了問題,迅速打量自己上下,發現一切正常,按理來說應該不會露出什麼破綻。她徐徐地轉過身來,眼神依然冷靜如斯。

    叫她的原來是內侍省的一名太監少令陳公公,他看了一眼對方嶄新的太監服飾,陌生地面孔,看上去似乎有些緊張。便笑了笑說道︰“新來地吧?快隨我一起去搬些物具,陛下今日正巧想看百戲。”這百戲就是集,歌舞、雜技、魔術于一爐的表演。

    然而單憐卿可不關心這個,對方這話正合她意。她只是低低地略微點了下頭,算是表示答應,然後就隨著這老太監一直往前走。那陳公公也並不在意,只道這小太監跟別地新入宮的沒什麼兩樣……

    李世民正坐在自己的寶座上,玩弄著一只從西域進貢過來的鷂鷹。他對此十分中意,美滋滋地置于臂膀上,便欣賞邊玩弄它的羽毛。

    “陛下,太常寺的百戲戲子與物具已到……”李公公恭恭敬敬地走上來奏道。

    “恩,讓他們進來吧……”李世民沒有抬眼,兀自逗著鷂鷹命令道。

    一聲命令下來,單憐卿雙手捧著一堆的百戲用具,低著頭跟隨著老太監走入了大殿。她微微撩起眼皮,映入眼簾的是一個身著黃文綾袍,頭戴烏紗帽,九環帶,腳穿烏皮六和靴的中年男子。此人身材魁梧,嘴上的兩撇胡須又濃又黑,翹成八字形。濃濃的眉毛根根豎起,目光似劍刃一般鋒利。

    不用細想,單憐卿就已經猜出此人必是大唐的皇帝兼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李世民。果然,前面的老太監向皇帝行了個禮,然後恭敬的說道︰“皇上,現在百戲是否可以開始?”

    李世民抬起頭來,揮了揮手,示意可以開始。

    單憐卿一邊將手中所有的器具都放到了地上,一邊偷眼環視四周。其他的小太監也是魚貫進入放下東西後,又紛紛退殿準備出去。殿門外面,有兩個侍衛正守在兩邊交錯巡邏。

    李世民正興致勃勃地等待著戲子的表演,猛然間他余光一瞥,卻看見一個臉上長有疤的小太監正猶豫踟躕,並未像其他太監那樣迅速離開。他的目光閃爍著賽如兩團燃燒著的火,臉上展現出帝王的威嚴。

    “你是哪一宮的小太監,朕怎麼從未見過你?”李世民深厚的聲音從寶座上傳來,在場的十來人都紛紛往單憐卿處望過去,兩儀殿內的氣氛凝重而安靜。

    單憐卿知道,此時若不動手接下來必將無能為力。“刷”的一聲,她從腰腹中抽出了一把軟劍,還沒等身邊最近的兩個太監反應過來,銀光一閃,那兩個當場倒地。

    “護駕!護駕!……”大殿里滿是太監尖銳如雞叫的聲音。

    頓時,殿內準備表演的戲子和在一旁伺候的宮女們發出一陣驚恐的叫聲,畏畏縮縮地蹲在地上不敢悉悉索索不停發抖。

    殿外的侍衛當即推門而入,目光閃著光芒,手里提著大刀,往單憐卿處砍去。立刻,整個大殿是刀光劍影,時不時閃耀著火花,而那金屬利器相踫的聲音不絕于耳。

    李世民穩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冷靜地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他是從沙場征戰中走出來的帝王,自然不會因為一個小小的刺客而感到害怕。然而眼前發生之事讓他卻是惱火不已,又是一刺客。上回還是在荒郊野外,這回倒好,對方竟然跑到了皇宮大殿之中。他低頭對站在自己身前小心護駕的李公公說了一句話,然後李公公遲疑了一會兒,匆忙往內殿跑去。

    單憐卿的軟劍乃是其師祖所傳,尖利無比,加之她武功不算弱者,面對兩個侍衛倒也是綽綽有余。此時她的心里只有一個念頭,殺了他,自己就能為母親報仇,就能為單家莊報仇!

    幾招將兩侍衛給擊斃後,她提身而起,將力量積蓄一處,伸展身子向那皇帝飄過去,正欲上前行刺。這是從殿門外涌入一群侍衛,他們拿著刀劍,紛紛往單憐卿處圍了過去。

    這時李公公已經從內殿托出來一把結實的彎弓,又匆匆忙忙地送到了皇帝的手中,李世民放下手中的刀,拿起自己的弓,放上一把長箭,正欲拉弓往刺客身上射去……
Nineider 發表於 2009-3-6 15:43
大唐萬象 171.震驚

    長孫凜與父親長孫無忌一起乘坐著馬車回到了家中,剛走入廳堂,卻見除了家里的女人以外,長樂竟然也在其中。她正和善婷一起逗懷中的晴兒,小家伙似乎還挺喜歡這兩個小娘的,一雙天真無邪的黑眼豆豆正望著她們,嘴邊流著晶瑩透亮的口水,咧著小嘴兒咿咿呀呀的叫喚,時不時發出可愛的咯咯笑聲。

    “凜弟弟回來了?舅舅也回來了?”長樂見到心上人後精致俏麗的粉臉上頓時笑逐顏開,她婷婷玉立地站了起來,落落大方地走到了長孫凜身旁。而善婷只是抱著孩子,羞澀地望了他一眼。而無雙則是立起身來,轉身從後門往後面的庭院走去,長孫況對長孫凜眨了眨眼,隨後也追了上去。

    長孫凜握著長樂的縴縴小手,眼眸的余光瞥了一眼無雙裊娜而又矯健的背影。心想這位大小姐可真是奇怪,以前就算是說兩句不好听的話,她也能哼幾聲出來,現在完全就當自己是透明的存在,也不知道她在回避些什麼。

    他不甚理解地聳了聳肩,便拉著長樂的手走到了女兒的身邊。本來是想一回來就進去看看憐卿的,只是見長樂難得到家里來一趟,便也就留在廳堂里和她說些情話。善婷也明白長樂公主難得能夠出宮,便抱著晴兒和大哥大嫂一起離開了廳堂,留下難得見一次面的小兩口一個二人世界。

    “凜弟弟,我好想你……”長樂見四下無人,被長孫凜拉了一下,那軟弱無骨的嬌軀便倒在了他的懷里,長孫凜雙手攏住她的細腰肢,一陣女子淡淡的香味誘使他輕吻她的耳垂。

    “凜兒,凜兒……不好了,憐卿不見了……”這時竇鳳則是不識時機地闖了進來,只見她神色頗為慌張。額頭上已是滲出汗珠。長樂听見妗母的聲音已經嚇得趕緊站了起來,長孫凜听到母親的話,也是心中涌出一種不祥的預感。難道是……?一聯想到可怕地事情,他便不由的打了個寒戰。

    然而長孫凜畢竟是能沉得住氣,他連忙柔聲安慰著母親,說道︰“娘,你不要急,先喝口茶水再慢慢說來。”

    竇鳳擺手推拒了長樂送過來的茶水,然後趕忙說道︰“這能不急嗎?你又不是不知道憐卿最近這等模樣。我適才見她睡著了。便到廚房里去看看炖湯炖好了沒,結果回來之後卻發現她已不在床上。我讓丫鬟在院子里都尋遍了,還是不見這孩子蹤影……”

    長孫凜聞言後也知道事態嚴重。雖然憐卿平日里對自己溫柔體貼,但她骨子里卻是充盈著一種烈性和倔強。此次遭遇重挫。現在又尋不見蹤影,他還真是怕她會出什麼事情。

    就這樣,長孫家便派遣了府中所有的僕役丫鬟,尋遍了家里的每一個角落,甚至還派遣部分人在街坊鄰居附近尋找。長樂想到自己出宮跟隨著的兩個宮女尚在一間偏房里等待,便也走至偏廳正欲令她們幫忙尋找。誰知她一走進屋內,卻是不由驚叫一聲︰“有賊!有賊!……”

    附近听到叫聲的人都紛紛趕來,卻是見到屋內的兩位宮女已是躺在地上昏迷不醒。其中一宮女不知怎的卻被被褥蓋在了身上。聞訊趕來地竇鳳也是走過去查看一番。察覺這兩宮女只是被點了穴,而那位身上蓋有被褥的宮女則是身著內里衣裳,一身宮裝已被脫去。竇鳳遣走所有男子,便嗖嗖地將二女的穴解開……

    于此同時,長孫凜也在自己地臥房的床上找到了一張沾滿淚痕地奧陸紙,他忽然產生了一種莫名的擔憂,眼皮不停亂跳。一顆心在咚咚亂跳。忙不迭地打開信紙一看。先是見到“夫君珍重”四個娟秀的字體,他便情知有變。大驚失色,拿著信紙的手已是不停使喚地猛烈顫抖。

    “憐卿與君情長然緣窄,雖妾曾誓言與君生生世世同塵共灰,怎奈這世事雨覆雲翻,母家不幸遭禍殃,妾雖為女子然怎可漠視之而苟活于世?為宗報仇死而不疑。

    若有來生,憐卿願意做一平常女子,常伴君左右,莫閃閃躲躲。針線閑拈伴君久坐也是福。終日與君相依,說些情話兒,世世相愛相隨乃是憐卿唯一所願……

    夫君望珍重,盼善婷妹憐我晴兒年幼無母,多加照顧,憐卿泣謝……”

    看到這里,長孫凜的臉色已是變得灰白,他緊緊的閉上雙眼,一言不發。這些天籟,自己一直擔心,千方百計想預防的事情,終于發生了。然而這事來得似乎太猝然,太突兀,可其實又完全在意料之中。

    接下來的內容是憐卿希望長孫凜不要前去救自己,畢竟只要長孫府上地人不說,她認為是沒有人知道自己與長孫家有關聯地。長孫凜只是苦笑一番,先別說如此大事是不可能密不透風的,即便是這世上誰也不清楚他們二人的關系,長孫凜也不可能不前往宮中救回自己的女人。

    現在還能說什麼呢?說什麼都是多余的。他慢慢地冷靜下來,不再那麼彷徨無措,甚至很鎮靜地考慮著接下來的每一步。當然,當務之急是前往宮中……

    兩儀殿里依然是刀刃相見,刺耳的兵器撞擊聲音鏗鏘不斷。單憐卿地俏臉上已是一片淋灕,但她無暇去拭它,只是一味地咬著牙,硬拼到底。

    面對眾多侍衛,單憐卿端的身手不凡,只見她一劍在手,舞得呼呼生風,絲毫沒有一絲隙縫。然而畢竟對方人多勢眾,只听見響起一片叮當之聲,單憐卿一見有猝襲,咬了一咬銀牙,軟劍猛地揮動,舞起一片周身劍影,護住身子。

    正當大殿中一群人打得是難分難解之時,只听見嗖地一聲,轉眼之間,李世民發出的箭已刺進了她的左肩上。而後听得撲地一聲,血光進射,一聲脆聲回蕩在殿堂中。鮮血靜靜流倘在光可鑒人的地面上,突如其來的變故令大殿上的所有人吃了一驚,侍衛們目瞪口呆,楞在當場。

    就在短短的一瞬間,大部分的侍衛又反應了過來,齊刷刷地伸出了明亮閃光的刀,圍成一個刀陣架在了已是虛弱不堪的單憐卿的脖子上,使其不能動彈。

    單憐卿瞪視著李世民,李世民也凝望著單憐卿,二人就這樣一動也不動地對視著。大殿里靜得可以听見血滴落地的聲音。單憐卿始終巋然不動,如柱子一般穩穩站立,似乎被砍的不是她,只有殷紅的血如泉水從肩上的傷口噴涌出來。

    “你是何人?為何要刺殺朕?”李世民神色怪異地離開御座,走下了丹墀處,聲音嚴厲地問道。

    李公公趕緊上前勸說道︰“陛下,下邊還是不甚安全,望陛下能遠離這一逆賊……”

    然而李世民卻是冷笑一聲,他已慢慢恢復了平靜,刺客顯然已不再對他構成威脅,他悠閑地踱到這一女子眼前,望著她那張額上有一刀疤的臉蛋,似乎想從中尋找一些東西出來。

    單憐卿似乎已是油盡燈枯,氣息奄奄。她如雲一樣的秀發蓬松散亂,紅潤的面容憔悴瘦削。只能站立在那里,生命正隨著鮮血的流淌,一點一滴地離她而去,然而她的臉上卻始終維持著鎮靜自若的表情,沒有一絲害怕,也沒有一絲求饒。

    “說!你的武功是跟誰學的?那人現在在何處?”李世民來回踱了一圈後,他又轉回刺客面前,仔細端詳著眼前的女子。

    單憐卿已是出氣多,進氣少,她抬眼看著眼前的仇人,臉上似笑非笑,表情就好像是解脫了一般。

    李世民的耐心似乎已經被消耗殆盡,他的怒火開始按撩不住地爆發出來︰“你這大逆不道的女子,死到臨頭還這般模樣,給我推出去斬了!”

    單憐卿雖然傷口的血水還在繼續流淌,但她卻傲然地佇立在大殿中央,盡管她脖子周圍有著數把利刀正威脅著她的生命,盡管皇帝已經下了命令要將其處死。

    然而正當侍衛準備將刺客押下去將其斬首,李世民似乎突然想到了什麼,他揮了揮手制止住了侍衛的行動,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動作,猛然在單憐卿臉上一拂,一張人皮面具竟然被掀了下來。李世民神色大變,他驚聲失措地問道︰“你……你是艾憐的什麼人?!”
Nineider 發表於 2009-3-6 15:44
大唐萬象 172.求情

    “長樂公主以及歸德郎將長孫凜求見!”宮廷侍衛長長地報了一聲。

    李世民正欲審問這個刺客,听到傳報後不由心中起了疑惑,這剛出現刺客之事,這小兩口就一起來求見,恐怕是與此事有著密切關聯。他便揮了揮手對侍衛們說道︰“帶這刺客到內殿去。”然後還命令宮女將殿中地板上的血跡擦干。

    單憐卿听到夫君已經來到大殿,這會兒已是神色失常,她臉色蒼白不知所措,完全沒有了之前的傲骨和冷靜。兩行熱淚竟然從眼眸里緩緩滑下她絕美的臉龐,盡管她想留在大殿內見夫君一眼,然而卻是被侍衛們架住步入了內殿。

    李世民當然看出這個女子的不尋常反應,他便招手將身邊的李公公叫來,然後對他說道︰“給這個刺客敷上些上等的金瘡藥,朕待會兒還有事情問她,可得保住她的命。”

    “老臣明白……”李公公行了個禮,正準備邁入內殿。李世民轉念一想,又叫住他說道︰“待會兒我與長孫少卿相談之時,你將那刺客帶到內殿門上聆听,務必要留心她臉上的反應……”

    盡管李公公不明白皇上為何要這樣做,但他也是唯唯諾諾地答應後退下了。

    李世民一動也不動地端坐于堂上,他面無表情,只留一雙銳利的眼眸直勾勾地盯著遠端的門,等待求見者的人影。思緒卻回到了當年他年輕的時候的那一幕。

    武德三年,李世民曾經率領唐軍去攻打宋金剛之時,當年血氣方剛的他帶上幾個貼身近侍到附近的山頭去查望敵寨。結果不巧卻被宋金剛的一支騎兵所發現,敵方便派遣數百名士兵從東、南、北三面包剿過來欲活捉李世民。

    李世民就算是武力高強,計謀多端,但在這敵眾我寡的情況下他也不能逆天自救。正當敵人的包圍圈越縮越窄,他地性命危在旦夕之時,仿佛是從上天派來似的,一個身著勁裝的女俠從天而降。武藝高強的她竟然在十余招後便瓦解了敵人對他的壓迫包圍。

    而後李績也帶著幾百名騎兵趕來援救。李世民這才得以脫身。而那名女俠則是騎上馬兒準備離去,李世民也是個知恩圖報之人,哪能就此放救命恩人離去。然而當他欲待追趕,大聲追問救命恩人,但戰久之後已是人困馬乏,只得歇馬,最後只听到那名姑娘留在風中傳來“艾憐”二字。李世民便把艾憐牢牢刻在心里,不知何日是報恩之日。

    十來年過去了,李世民也從一個血氣方剛的青年變成了一國之君的皇帝。然而當年這一救命之恩卻是始終不能回報。與竇鳳的有緣無分讓他對這些武藝高強的巾幗英雄有著一種微妙地情緒在里面。有時候他會仔細回憶當年那驚心動魄的一幕,對這位艾憐女俠神出鬼沒的武藝也是深感佩服。

    今日見到這一女刺客同樣使出了艾憐所使地特別招式,盡管攻勢威力不如艾憐。但讓他不免心里產生了許多疑問。究竟此人是何人?與艾憐又有什麼關系?與單家莊又有什麼關系?因此在戰場上練就出百發百中的他,並沒有一箭將其射死。而只是命中其肩膀使她失血就擒。

    並且在接近刺客之時,眼光老辣地李世民一眼就看出了對方臉上的皮膚與脖子之間的不和諧。若是普通人不曾見過人皮面具這一稀罕物,他這個做皇帝的豈能有不知道治理。因此當下一把將這刺客的面具給揭了開來,果然,刺客的容貌盡管舉世無雙,但也與他記憶中的救命恩人有些相似。

    只是這一女子性格過于倔強,讓李世民一時問不出什麼來。恰好這時候傳來了長孫凜要求見的傳報,讓他不免對二人地關系產生了懷疑。

    片刻後。身著戎服地長孫凜和長樂二人出現在門檻前。長孫凜右全拳微握地大跨著步伐,朝前邁進,行到與李世民相隔五尺之處才止步,抬頭挺胸地迎視對方炯炯的目光。只見其臉色鐵青地面南而坐,幾名貼身侍衛持刀亮劍,殺氣騰騰地立于兩側。

    他微躬身,俯身拜禮。以生硬的語氣道︰“微臣拜見陛下。”

    “孩兒拜見父皇……”長樂公主也是盈盈下跪。

    “免禮!”

    李世民不動聲色地看著眼前這個未來女婿。見到他英姿煥發的神采,以及一臉淡然的氣概時。再看看自己長女那酷似其母親的雅麗容貌,心中的郁悶也被這對金童玉女稍稍沖淡了一些。

    但他還是擺出帝王地威儀,質疑地詰問︰“早朝才散,長孫少卿為何又匆匆返宮求見?莫不成你娘同意了?”

    “陛下,臣折返皇宮是想為我地夫人求情,望陛下能寬宏大量,饒恕微臣之妻憐卿……”長孫凜匍匐在地上,鏗鏘有力地說道,盡管口氣仍然僵得很,但他的一副硬骨頭已懂得如何彎曲了。

    “你地夫人?愛卿的夫人不就是朕之愛女,正站在你身邊的長樂?我女兒無過無錯,何須三郎出此言論求情?”李世民听了此話已經明白了個大概,看來前些日子傳來的消息是真的,他這個乘龍快婿果然金屋藏嬌,還生了個女兒。

    不過這也沒什麼,這朝中大員中除了怕夫人的房玄齡,哪個男子家中沒有個三妻四妾的。關鍵是後面長樂還急急地說道︰“父皇,之前那名闖入宮中行刺的刺客也是凜弟弟的妻子,她還為夫君誕下了一個女兒,孩兒懇求父皇能給憐卿姐姐一個機會……”有刺客闖入宮中行刺一事已經在皇宮里是鬧得沸沸揚揚,長樂和長孫凜在入宮時便是已經探知一些情況。

    “哼!簡直是一派胡言。麗質,這刺客是要來刺殺朕的,這是大逆不道之事。你這個做女兒的反倒胳膊往外拐,反而還替那刺客說話。你這是做女兒該做的事情嗎?”李世民一臉怒意未息,冷聲質問道。

    長孫凜正欲開口說話,長樂卻是拉了拉他的袖子,然後心平氣和地道來自己的理由︰“父皇,按理來說,無論出了什麼事情,麗質都應該站在父皇的這一邊。然而女兒今日來替憐卿姐姐說話,是以一個失去了母親的女兒的身份來請求父皇的。麗質雖已過及笄成人,然去年失去了母後之後就一直心緒難平,郁郁寡歡。而兩個尚在孩提的妹妹更是終日啼哭尋找娘親。

    而憐卿姐姐的女兒尚在襁褓之中,若是小小年紀便失去了娘親,那是何等人倫悲事。女兒設身處地想到這孩兒可憐,心中甚是哀傷。憐卿姐姐雖然行此大逆不道之事,麗質雖怨其意圖對父皇不利,但也不忍眼見其遭遇殺戮之災。女兒盼父皇多加考慮,對憐卿姐姐能夠網開一面。”

    听到了自己女兒提及亡妻,李世民面無表情的臉上也是略微松動。他不由想起當年也是長孫家的長孫安業密謀反逆,皇後再三求情才饒其不死。如今世事輪回,還是與長孫家有關聯,而這回卻是酷似母親的長樂公主為夫家求情。

    長孫凜見李世民的表情有些動容,他便從懷里掏出了上回被賜予的金書鐵券,恭敬地呈上,蹲下身子,雙膝高跪在地上,仰視李世民,“長孫凜這一生認定憐卿為終身美眷,請陛下成全,饒恕吾妻子一命。”接著雙手撐地就要把腦袋往地上敲去。

    “哼!若是我沒猜錯的話,這名叫憐卿的女子便是當日朔西坡為你擋下一刀的女子,想必她與單家莊有著密切的關系。這金書鐵券朕是賜予你長孫家的,而非是讓你來保護這大逆不道的刺客!”

    長孫凜抬起頭來,望著面色依然鐵青的李世民,他的眼神堅定而決然︰“陛下,臣只要救下我妻子一命,即便是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辭。臣願意以戰功替夫人將功補過,臣願此次領軍出征西域,為我大唐開疆闊土。不僅是高昌,即便是屢擾我大唐疆土的西突厥,微臣也願意一舉拿下,以換取我夫人的性命……”長孫凜一邊說著一邊重重地磕著響頭。

    “夫君…憐卿在內殿的不遠處看著自己的夫君,淚流滿面。她能感覺到他的眼神的溫度似乎在變化。以前他的眼神由于充滿了愛意,看起來是柔和、溫暖的,但是現在已經便非常冰冷,就像一把劊子手手里握著的刀刃,上面蓋滿了冬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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