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大唐紈褲公子 作者:小卓翔 (連載中)

Nineider 2009-2-3 13:38:5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04 228280
ljygo 發表於 2009-2-16 18:45
122.恐慌

大凡民不與官鬥,圍觀的諸多百姓們雖然心中替這兩位如花似玉的姑娘暗暗擔憂,卻也無人敢上前為她們仗義直言。然而也並非人人如此,正當那賈貴帶著隨從欲對兩位姑娘行駛不軌之時,只聽見圍觀人群中傳來一聲怒喝︰

    「這光天化日之下,你們這些人怎麼可以對這些瘦弱娘子做出這些欺辱之事?!」

    只見一個身著獵衣,相貌醜陋,卻有著頑銅般的狡悍身材的壯年漢子走了出來。此人便是是揚州城郊一個偏遠小山村的獵戶朱老六,他家世世代代皆為獵戶,雖然大字不識幾個,但也頗有豪義之氣。

    昨日身體一直強健的朱老六隻覺得身體不適,他以前也得過一些咳嗽上火之類的小病。本以為過幾天就沒事了,孰知今日起床卻是覺得身體發冷,頭痛面赤,肢節酸痛劇烈。他所住的小村莊別說有大夫,就算是村民也多不了幾個,平日裡大家都是自個備些草藥以防病痛,然而凡是得了大病皆到城裡找大夫醫治。

    朱老六雖想強忍著痛苦,熬過幾天就沒事了。只是病痛難熬,加之家中老母也勸他到城裡看病,朱老六這日雞鳴時分便從自家啟程,徒步走了數十里路,這才來到了揚州城內。

    孰知才進入城內,先是被花花綠綠的街市給看了個眼花繚亂,而後卻又踫上了這等恨事。朱老六以前就一直對俠義英雄非常敬佩,再看兩位姑娘容姿宛若天上仙子一般美麗,他自己也是三十多歲還沒娶上媳婦,對二位姑娘頓生憐憫崇慕之心。

    朱老六從小就隨父打獵為生,自是有一身蠻力,甚至連老虎也曾對付過一回,對儒儒弱弱的城裡人自是不看在眼裡,只是他卻沒想著自己身患重疾。^^首發君子堂^^意氣之下,他怒眉橫豎。暴喝一聲,仗言出聲制止道。

    賈貴在揚州城內橫行跋扈慣了,他可沒想到會有人這般呵斥,惱羞成怒之下,便指示跟隨其後的幾名家僕上前去治一治那個不識相的鄉下人。而他自己卻是帶著剩餘的幾個惡丁,淫淫笑著走向兩個美人兒,就像是看著囚籠裡的鳥兒一般。看著她們花一般的容貌,柳一般的身材,心中那淫慾更是猶如滔滔河水般湧出,恨不得立馬就將這二位姑娘壓在身下嘗個痛快。

    自從將長孫凜打入昏迷之後。慕容山莊就一直被官府中人穿小鞋,這一年的營生都不甚順利。慕容莊主沒少教訓這個女兒,加上而後閨房密友善婷竟然還喜歡上了那個登徒子。慕容無雙自是曾經有過一段尷尬之態,因此她地衝動性子也收斂了不少。

    若是之前面對這種情況,她早就出手對付這些無禮霸王。現在卻只是粉臂一身,做出一番母雞護小雞的姿勢,沒有主動出手。只是見這群惡人竟然還對老百姓下起手來,那義氣漢子雖然身體如牛,可是雙拳難擋眾手,眼見無辜之人身處劣勢。而這邊這群無賴又咄咄逼人。

    「狗奴才,非要找死!今日讓你們看看姑奶奶的手段。」慕容無雙咬牙罵道,隨手從腰中扯出了一條軟絲鋼鞭,照著衝到近前的一個嘍忽然一揮,便聽「啊呀」一聲,那人左邊臉頰早著一鞭,連皮帶肉撕去了一大塊。

    眾人見狀。發一聲喊,各自操刀拿棍,惡狠狠地撲了上來。\\\Junzitang.com\\\

    慕容無雙一條軟鞭舞得如萬千長蛇,團團白霧,把自己罩得嚴嚴實實,那十幾個惡僕一時難以近身。

    賈全乃是揚州都督。這是一個為朝廷選拔操練新兵的武官,跟隨賈貴的家丁都是從戰場上歸來的退役老兵,自是有與人對抗的經驗和實力。雖說單人對決上遠比不上這位巾幗,但他們仗著人多勢大,加上若是輸了的話賈貴的懲罰更是令人髮指,也就紛紛奮勇上前與眼前這一小女子拼盡全力周旋。

    覷定鞭影稍稍鬆懈時。早有一人持刀欺進。雖然身上已著了三四鞭子,脖子上手臂上血水殷紅痛徹骨髓。仍咬牙挺刀,衝著對方當心就刺。

    慕容無雙看得出這些人都受過訓練,她本來不想再給慕容山莊招來如此勁敵。只是見這幫惡徒依然不依不饒,她便急忙收鞭,一個紫鷂沖天,身軀騰空而起。她這一動作宛若行雲流水般,在眾人看來卻是仙女飛天般姿態優美。無雙在旋轉擰縱之中,左手一揚,一把鐵蒺藜飛射而出,早有三人面門中標,慘叫一聲,蹲在地上。

    其餘人眾稍一愣怔,又發瘋似地圍了上來,加上那幾個把仗義執言地鄉下人打得奄奄一息之後,也都紛紛加入圍攻行列。

    方善婷此時雖是手足無措,那張淡雅的粉臉已漸漸蒼白,卻是沒有趁亂離開現場。而是眼神忽而關切地注視著無雙的一舉一動,唯恐她遭遇傷害,儘管她也知道無雙姐姐一身武功了得,然後心中地擔憂總是難免會有的。眼神又忽而憐憫地遠遠望著那癱倒在地上的仗義之人,雖然眼前這困頓尚未解決,但她已經在思索著該如何去救助那位仗義之士。正在此時,在一旁一直用淫眼注視這個妙人兒的賈貴卻是悄悄往她這邊挪動,想趁這混亂場面來個混水摸魚。

    慕容無雙剛開始還強忍住保留幾分功力,只是見這幫人似乎不見棺材不落淚,她柳眉一挑,心中顧忌已經拋置腦後,狠下心來正欲大開殺戒之時,卻聽到有人竟然戰戰兢兢地失聲驚叫一聲︰「疫病!這漢子身上帶著疫病!」

    原來朱老六被人打暈在地,身上的衣服也是被劃了有些襤褸。一些好心之人見其見義勇為,也是佩服,正準備趁那惡少的注意力不在此人身上,將這漢子抬到有屋瓦之地避避寒風,以免他受了傷後還染上傷寒。誰知當他們將這漢子要扶起之時,卻看到漢子衣物裡邊的身體竟然帶著令人汗毛豎起的點點黑斑。

    越州那邊地瘟疫雖然尚未傳到揚州,但疫病之駭人和縣那地獄般的狀況,已是傳遍了整個江南淮南之地。多數人都知道身體出現黑斑便是預示著疫病的發生。這街上之人聽見這漢子身上帶有疫病,嚇得大家紛紛逃離。

    而那些正欲與慕容無雙拚命的賈府家丁們,這時也是嚇得趕緊住手。要知道即便眼前這姑娘身手了得,但他們也不相信對方能把自己給宰了,畢竟有官府法制為他們撐腰,而這疫病可不怕你這皇律的存在。他們趕緊扶著那正欲對方善婷不軌,卻有被疫病嚇得不輕的少爺,匆匆逃離此處。而幾位剛才對那鄉下人一陣毆打的惡丁,更是面色蒼白,神色慌張。據說這疫病在說話中就能傳染,更何況他們還與對方有所接觸,現在看來只能在家中等死。

    慕容無雙聽聞那漢子身上帶有疫病,也是心中慌亂不已。她也顧不上對付這幫無賴之人,而是轉身飛到方善婷身邊,拉住她地手臂,說道︰「妹妹,咱們趕緊離開這一不祥之地!」

    方善婷也是被眼前局勢給驚呆了,她渾渾噩噩地任由無雙帶著離開此地。然而沒走幾步,她卻是頓住了蓮足,沒有繼續向前走著。慕容無雙本是心急如火地牽著妹妹的手往刺史府上跑去,卻沒想到善婷竟然頓住腳步,她便好奇地扭頭問道︰「妹妹為何站住了腳步?」

    方善婷此時神智已是回到身子,她鎮定地對慕容無雙說道︰「姐姐,那漢子是為了我們出言相助,即便是他身體染有疫病,然而我雖是一女子,卻也懂得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不可因此而棄之與這天寒地凍的街上。姐姐還是先速速回我舅家中通報,善婷卻想留在這街上替這漢子找個落腳擋風之地。」

    她說完便是毅然決然地往回走,向那躺臥在地上渾然不知世事的漢子身邊走去。慕容無雙看著這個自小就柔柔軟軟,一直是處於被自己保護的異姓姊妹,仿若從新認識她一般,這個縴細柔弱的少女此時如同觀音娘娘般慈祥,只覺得善婷宛若其名——上善婷美!

    就在此時,只聽見遠處傳來了急如陣雨地馬蹄聲,隨著馬嘶聲越來越近,只見一個少年人騎著一匹矯健黑馬往她們奔來。款步急急走到那漢子身邊,正欲蹲下來的方善婷聽聞馬蹄之聲,驚鴻一瞥地與那馬上之人對上眼時,她幾乎站在原地發僵,有那麼一秒,連呼吸都停止了。
Nineider 發表於 2009-2-24 17:42
大唐萬象 123.孫思邈

    有情不管別離久,情在相逢終有——

    晏幾道《秋蕊香》

    那騎在桀驁黑馬之上,英挺俊朗的男子,正是她牽掛已久的未婚夫婿。方善婷臻首轉向別的地方,她急促地呼吸了數次,再轉回來,果然那夢中人還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是那般的真實。

    只是長孫凜卻沒有那麼多風花雪月的思想,他甚至眼楮里只有那倒在地上的病人,並沒有看到旁邊的少女是自己已有媒妁之約的未婚妻。原來長孫凜在進城以後不久,他正準備問人打听大哥長孫沖所在的官署,卻見到有一群人慌里慌張地從一個方向紛亂逃離。他再一詳細打听,才知道長街方向發現有人得了疫病。

    長孫凜也來不及打听大哥的住處,便撥轉馬頭,身下黑馬揚開四蹄,風馳電掣般往長街方向奔去。他一路上眼楮一直在往前搜索,見到前方有兩名女子正欲走向一癱倒在地上的人,便知道這里就是疫病發現現場。

    這疫病患者可是最大的傳染源,長孫凜見其中有一少女這般冒失靠近那病人。他便急忙勒住馬韁,匆匆滑鞍下馬,一身飄然,腳不沾地地猛沖了過去,將那呆呆愣愣站著的少女一把推開。這時他才看到那少女閉月羞花的面容,尷尬地笑著說道︰“是你?”

    慕容無雙早就看到那馬上之人竟是那個有過一面之“緣”,與善婷妹妹有媒妁之約的登徒子,再一看那家伙飛身下馬後竟然是魯莽地把方善婷猛力推了個踉蹌。頓時以為這家伙又要欺負柔弱的善婷,氣急之下她便毫不客氣地蓮足微步,身軀盈盈落到妹妹身前,氣鼓鼓地護住身後之人。

    方善婷先是被長孫凜這一突然動作給嚇得一陣驚慌,而後卻又見他沖著自己蔚然一笑,宛若春風拂面般,心神漸漸鎮定。四目相對。竟如電光石火進撞。稍稍安定的心不禁又是一陣心慌,兩朵桃花霎那間飛上粉頰。

    “你這魯莽之人,以前傷我妹妹還不夠嗎?今日竟還對她做出這粗魯動作!”慕容無雙厲聲喝道,在她看來,以善婷這縴弱嬌軀,宛若秋風中的一片落葉弱不禁風。而善婷因為慌張而身軀微微顫抖,在無雙眼里就像是害怕得瑟瑟發抖一般。

    隨著一聲脆鈴般的怒喝聲,映入長孫凜眼簾的自然是慕容無雙那張容貌端麗的粉面。長孫凜沒有原來的記憶,自是不知道她就是那個害了自己前身地慕容無雙。只是覺得這位身著一襲黑色花邊的勁裝。有著出水芙蓉般容貌的漂亮美人,烏黑的瞳孔卻閃爍著一股凌厲的光芒。加上她那一個擰身飄然而至的動作,更顯出這一女子的武功不凡和翩翩英氣。

    長孫凜來到唐朝也見過不少漂亮女子。但是較之長樂和憐卿這樣久居上層社會的女子,眼前的少女多了幾分江湖氣息。而相對于長孫凝那樣冷冷漠漠地冰美人。她又多了幾分感情,盡管那份怒意是沖著他而來的。

    只是現在可不是欣賞美女的時候,長孫凜也沒有理睬慕容無雙地呵斥。他對著兩位嬌艷似玉的妹妹拱了拱手,然後將身上背著地包袱解了下來,嘴里還不忘記叮囑她們道︰

    “這疫病傳染性很強,你們千萬不要接近這躺在地上的病人,不然很快就會染上疫病。”

    方善婷經過原先的一陣慌亂後,已經全然鎮定下來。她不由擔心地問道︰

    “那這位大哥一直躺在這冷冰冰的街上。那不就是雪上加霜,恐怕也活不了多久了。”

    “不怕,有我在這,一切都會沒事的。”長孫凜微微笑了笑,一邊從包裹里取出一些奇怪之物。其實現在陽光正當頭,鼠疫桿菌在日光直射45小時即死,即使病人體內病菌依然存活。但是也能對其殺殺體外病菌。

    “呸。你這浪蕩不堪的世家少爺,怎敢夸下此等海口。這疫病連江南的大夫都無法醫治,更別說你這一平日游手好閑的登徒子。”慕容無雙嘴上毫不留情地諷刺道。雖然再見這家伙只覺得他確實有了許多變化,譬如說初見時那因縱欲過度地蒼白的臉此時卻是顯得剛毅俊朗,原來瘦干無力的身軀也變得偉岸強健,但是這也改不了她對他的偏見之

    “敢下海者自能降龍,敢上山者便能伏虎。我雖不才,但還是對這疫病略知一二,自信能鎮住。”長孫凜除了口中一邊反駁慕容無雙的片面之言,他還給自己穿上了專門制作的防護衣,戴上了棉布棉花口罩,穿上一雙奇怪的靴子,手上也戴上一雙膠狀地手套,甚至連眼楮也被一塊透明地膠體給蒙住。

    事實上長孫凜在大軍行駛途中,他也做好了一些準備工作。比如說隨身攜帶著一些紡織工匠,從沿路的城鎮中購買了許多地牛羊內髒腸衣,再讓士兵們從山林里找來一些天然樹脂,如松香、琥珀、蟲膠等,這些東西都是用來取代現代防護裝備所需要的原材料聚乙烯和橡膠。

    經過紡織工匠的加工和巧于女工的婦人合力編織,也就做成了長孫凜現在穿上的這一身最原始的防護裝備。而且一路行軍的伙食,每頓都有將生蘿卜切碎,用食鹽拌浸兩點鐘,再以生麻油拌的菜,這是或多或少可以達到預防鼠疫的效果。

    慕容無雙和方善婷見長孫凜這番慎重嚴肅的奇怪裝扮,也意識到眼前男子也許真有個法子能治療這疫病,都乖乖地按照他的指示佇立在遠遠的地方觀看。方善婷雖然想對長孫凜多幾分信心,但是眼眉愁斂,秀麗的眼楮一瞬不瞬地盯著他看,嘴里還不忘了囑咐他要小心為妙,完全沒有了之前勇敢走到病人的那份無畏。

    長孫凜做好防護措施後,他便神色凝重地蹲了下來,見這病人身上出現了多道傷痕,看來是之前被人打傷的痕跡。他伸出手來翻了翻病人緊閉的眼皮,只見其眼瞳里充滿血紅。再伸手摸了摸病人的額頭,盡管是隔著厚厚的腸衣手套,但是也能感覺到一陣溫熱。再往下看,那已經被撕破地衣物里頭,胳膊上和大腿上是布滿了青黑色的皰疹,探入其腋下能感覺到里面有腫塊。

    “看來的確是鼠疫發作。”長孫凜嘆了一口氣,他雖然在後世不曾經歷過鼠疫橫行的時候,但是由于公司主營環保產業,對這一方面也有所研究。他甚至在非洲某些偏遠部落里,見過感染鼠疫的病人,因此在這一方面雖然不算得上權威,但也有一些經驗可使。

    “呵呵,果然是英雄出少年。這位小哥雖然年紀不大,卻能看出此疫病乃是因老鼠而得,果然是不簡單啊!”

    正當長孫凜三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在那病人身上,只見一個身穿百衲道服,足登麻鞋,手搖塵尾的老道飄然而出,他邁著輕巧步伐氣定神閑地走在空空蕩蕩地大街上,一直往長孫凜的方向靠近。

    長孫凜聞言不禁心中吃驚,這年代能知道現在這猛于虎的疫病便是鼠疫的人卻是難得。他站起身來,急走兩步,深施一禮,問道︰“敢問師傅可是浸淫醫術多年的神醫?”

    “不敢,不敢。”老道頷首答禮,伸手作了個揖,甩了一下拂塵,然後說道,“老道自峨眉山下來到附近鎮上購些閑物,卻听聞越州發生這等疫厲,我雖在山中數年,卻也不忘了身為一位醫者就應盡救死扶傷之責,此次前往即是想盡老道微薄之力,望能制住這等鼠疫。”

    長孫凜見這位道長一副仙姿道骨的模樣,氣質談吐都平和無俗,雖然一身樸素打扮,言語中卻是充滿了自信。他便意識到眼前這位道長也許是醫術高明之人,便再深深作了個揖,恭敬地說道︰“道長真是仁心仁德,恰好鄙人正是奉皇上之命專程前往越州處理這疫病,能踫上道長可真是萬福。”

    那道長向布褡又甩下拂塵,仿佛拂去世間的俗氣,他听了長孫凜的話後便好奇地問道︰“請問少年人可是趙國公長孫無忌府上的長孫三郎?”

    “鄙人正是,不揣冒昧,敢問道長道號是……?”長孫凜點頭承認後,想到還不知道該如何稱呼對方,便小心問道。

    “老道道號文妙,只是大凡人熟悉老道之人都稱出家前的名號……”

    “那是……?”

    “老道姓孫,俗名思邈。”
Nineider 發表於 2009-2-24 17:42
大唐萬象 124.夜探

    藥王?藥王孫思邈?!長孫凜這回可是驚喜萬分,他本來只是對鼠疫的一些治療方法,但所知曉的都是西藥的抗生素療法。只是這一年代別說是西藥,就連中藥的發展也沒到達最頂尖的水平,加上古代人的體質和現代人也許存在著差別。所以他才會帶上擅長用藥的醫師,到越州去做臨床實驗。若是能有這位歷史上鼎鼎大名的藥王配合,那可真是如虎添翼,錦上添花。

    “道長就是那位大醫精誠的藥王?!”還沒等長孫凜表示他的歡喜之情,身後的兩個小姑娘都已經紛紛跑了上來,听到“孫思邈”三字便驚訝地脫口而出。

    “藥王二字老道並不敢當。”孫思邈又是甩了甩拂塵,然後對長孫凜說道︰“這躺在地上的漢子得先找個地方安置下來,待老道診斷以後,才能得出這鼠疫究竟厲害在什麼地方。”

    “孫道長請稍等,我還有幾個弟兄們正在後面趕路,想必很快就能到此處。”說曹操曹操到,這時只听見馬蹄急響的聲音,三位身著軍服的士兵們正騎著馬往這邊跑來。

    原來長孫凜想到揚州老大老二都在這里,作為同胞兄弟怎能過而不訪呢,他便一個人先騎著馬往揚州這邊猛趕,而其他三位與他一起的士兵因為馬速的原因,也只能在後面追。孫思邈先前見到長孫凜的怪異裝扮,他這已是半仙之人的到沒有什麼出奇的,然而再看到三位士兵听從命令後,竟然也都迅速地換上了與長孫凜一模一樣的服裝,他不禁就有些好奇了。

    長孫凜看到孫思邈疑惑的眼光,便笑著說道︰“道長,您稍後診斷之時也要穿上這身行頭,便可以降低被病人傳染的可能性。”他見孫思邈依然是大惑不解的,想到中醫立論于天人合一、陰陽五行、經絡學說、氣化論等等一系列的理論基礎。而西醫則是從人地結構上。從病理學上加以研究。這時候恐怕還沒有細菌、防疫的此類說法。

    他想了想,便解釋地說道︰“這疫病就像是一群病鼠呆在病人的身體里面肆虐,若是不穿上這身行頭,恐怕當你接觸病人的時候,就有部分病鼠會跳到你的身上,尋找新的寄生處。”若是跟古人談論細菌之說,恐怕即使解釋半天也是徒勞。

    孫思邈听了長孫凜的一番形象的比喻後,他低頭沉吟思索一番,猛地昂頭兩眼放光地說道︰“不錯。不錯,三郎此新穎之言與以往醫書上所說大不相同,然而卻能說出其中根本。老道也是茅塞頓開!”

    長孫凜含笑揮了揮手,這才轉首走向了方善婷。對她拱了拱手問道︰“方……善婷,相隔一年,沒想到竟在揚州與你重逢。”對他而言,這個與自己有婚約的女子其實不過只有一面之緣,然而兩人地關系事實上是即親密又尷尬。

    方善婷見長孫凜走了過來,當她的眼神觸及這個男人的眸子時,隨即開始失去控制力。頭暈目眩極了,周圍一切對她來說。像透一個高速打轉、糊了焦點地陀螺;那個氣定神閑的男人。卻像個有著強力磁性地大吸盤,唐突地牽佔她的思緒。

    與對方灼灼炯炯的目光在空氣中相遇,方善婷粉頰染紅地低下玉首,然後又慌亂地抬起頭,細聲回答說道︰“我……我是隨母親到揚州舅舅家省親,來這里已有兩月有余……”

    也許是因為前科不好,慕容無雙在一旁一直用銳利而提防的眼神直直盯著長孫凜。就像是提防大灰狼向小紅帽行為不軌一樣。長孫凜看著眼前少女縴細瘦弱的身軀。她那長長卷翹的眼睫毛因為羞澀而微微下垂,玉面也是晶瑩紅潤。雖說曾經有過親密的深夜共騎。然而兩人的確是不太熟悉,一時間竟然出現了冷場狀況。

    “郎將,病人已經按照您地吩咐處理完畢,不知我們應該把他置于何處?”已經成為長孫凜近衛地周三石這時走了過來,打破了這兩人相處的尷尬場面。

    周三石看了一眼婷婷玉立的佇立在一旁的方善婷和慕容無雙,心想這揚州果然是人杰地靈,竟然剛一來就能看見兩位貌比天仙的妙人兒。既是傻子也能看到出身著紫色衣裳的那楚楚動人的少女與長孫凜有著某種關系,周三石便下意識地往另一個身著黑衣地姑娘那望去,卻被對方地銳利眼神又狠狠瞪了回來。

    防疫之事自然需要官府配合,長孫凜正要打听揚州刺史府在何處,方善婷已經主動告知,這揚州刺史裴永正是她的舅舅,還順便告知長孫況也在刺史官署上居住,而長孫沖卻是最近到外地辦公務去還沒有回來。

    在慕容無雙地建議下,長孫凜決定兵分兩路,一路有慕容無雙帶路,先把病人抬到揚州偏僻之處的一座荒廟上安置;另一路則由方善婷帶路,長孫凜前往刺史府去商量防疫事宜。

    而孫思邈則是堅持要留在病人身邊診斷病情,再加上需要留下一人在此處做些灑堊灰做消毒工作。如一來就只有長孫凜和方善婷二人前往刺史府了,加上方善婷今日出于方便並未騎馬出行,緣分使然,重逢的兩個人現在又和上次一樣只剩下一匹馬了。

    不知道方善婷有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她只是神色羞怯地垂首不敢望對方,只是小手無意撫弄外袍下擺顯現出少女的慌亂心理。長孫凜望望天色,已是日薄西山,黃昏向晚,他知道事態緊急,把兩只手指放入嘴里,吹了一個響哨,那匹黑馬立即馳奔前來。他拍了拍黑馬的鬃發,跨上馬鞍。接著把方善婷抱在自己胸前,一策馬韁,如飛馳去。

    “善婷,這疫病已經從江南道傳到淮南道,事態嚴重,你給我指路,咱們趕緊到刺史府。”長孫凜左手握著韁繩右手摟著方善婷的柳腰,唇角漾著微微的焦急說道。

    方善婷點點玉首,溫馴的把嬌軀偎著長孫凜,俏臉上漾著仍是處子似的嬌羞,芳心隨著身下黑馬電掣的馳飛一陣飄飄然。

    夜色深深,星月都被黑雲給遮掩在身後,一陣急雨剛過去,鳳停了,而枯敗的樹葉還在紛紛墜落。

    長孫凜換了一身夜行衣,腰系軟鞭,懷揣利刃,來到了揚州東郊外的都督府。他側耳傾听里面沒甚動靜,將身軀一躍,腳尖往地上一點,輕縱于牆頭之上。向都督府院內四周略一打量,便飄然而下,像是一枚隨風飄下的樹葉,落地悄然無聲。

    借助著蒼茫的夜色,長孫凜徑直地往後院的主廂房——揚州都督賈全的臥室奔去。白天他已經踩踏真切,這都督平日里就住在這第三進房子的居中三間。

    原來下午的時候,長孫凜找到了刺史裴永,交替公文之後。裴永得知自己管轄之地也出現了疫病,不由得大驚起來。不僅僅是因為疫病已經流傳到揚州府,要知道越州那邊據說有幾個官吏都死在官署,裴永更是擔心自己的性命。

    而後在長孫凜的一番主張之下,他倒也非常極力配合。只是這防疫工作既要做各種消毒隔離工作,還要給揚州百姓安撫,單靠官署里的官吏是遠遠不夠的,所以還得由軍方配合。長孫營的軍隊還無法及時趕來,這救人如救火,更何況以後還有許多後續工作。因此裴永也就趕緊派人聯系了揚州都督賈全,希望他能盡快派兵力來援助救災工作。

    只是這救災並不同打仗,按照皇上的詔諭長孫凜可以要求江南府上的軍隊前來援助,但並非是給了他調遣兵力的權利。要調動揚州府兵軍營里的一兵一卒,那還得等這都督賈全同意才行。

    而各人都有各人的小算盤,賈全這會可就想著士兵又不是大夫,哪有出現疫病由士兵去救助的道理。听說這疫病壓根就醫治不好,他也不想讓自己的手下去送死。只是長孫凜是奉了皇上之命而來的,賈全也不好一口回絕,心中卻計算著能拖上個幾天,據說長安那邊也有軍隊往這邊趕來,等到他們趕過來,自己的屬下也就不用去冒這個險了。盡管刺史府上一直都在派人來催促,但賈全就是以各種借口推說,就是沒有派遣兵力前往揚州城內。
Nineider 發表於 2009-2-24 17:43
大唐萬象 125.都尉賈全

    長孫凜可沒有裴永那樣的耐心,在他看來,這完全就是各部門的利益無法調和的結果。就像現代的雪災火車調派一樣,大家都知道災情嚴重,可就是因為利益問題沒有解決而一直拖了又拖。這軍營駐扎在這荒郊野嶺之地,只要把軍營封鎖起來,就算疫病想敲門也沒那麼容易,誰會那麼傻把自己的部下派去送死呢。就算是要派,也得等到事態明朗化才能做出行動。

    然而長孫凜可沒有那麼大的耐心,這官僚主義拖慢防疫進程,最後遭殃的還是百姓。既然你只看到自己的片面利益,那麼我就不客氣地把你拖下水來。到時候等你大難臨頭了,看你還著不著急。在與二哥長孫況敘了敘舊後,長孫凜見夜色漸深,便悄然一人飛奔著來到了都尉府。

    長孫凜輕推房門,那門是虛掩著的。便悄然閃身而入,借著窗外的些許亮光一看,壞了,這賈全並不在這里,床鋪上的被褥疊放得整整齊齊。他一驚,暗自嘀咕按理來說這太平盛世,揚州都尉也未免太過神機妙算,難道能猜出今夜會有人來暗訪?

    他思索一番之後,忙縱身躍出屋外,四下里仍然無動靜,仔細听听,從東面廂房里傳來了一陣細細的鼾聲。長孫凜悄悄摸了過去,潤開窗紙一看,卻是一個值更僕役,仰躺在床上,睡得跟個死豬似的。

    長孫凜以刀拔開門栓,一個箭步沖了進去,冰涼的刀尖緊抵在那僕役的胸口上。僕役一個激冷驚醒,睜眼看時,嚇得“媽呀”怪叫一聲。長孫凜沉聲喝道︰“別出聲,否則老子就宰了你。你們都尉哪兒去了?”

    “你……你是說……?”

    “就是賈全,揚州都尉賈全。”

    那僕役好像才回過神來,知道不是來殺自己的,膽子也壯了。口齒也利索了︰“我們老爺,他去摟著相好的睡覺去了。”

    “在哪里?”

    “就在這都尉府西邊不遠。”

    “走,帶我去。”

    那僕役只得披上上衣,趿拉上鞋,帶著長孫凜向都尉府西邊的一條胡同走去。然而還沒走幾步,卻見到一個勁裝女子俏生生地站立在前方。竟然是慕容無雙!此時的她換上一襲嶄新的黑色夜行衣,頭上的長發,用一塊淺色地絲絹裹住,在月光的照耀下。顯得無比嬌媚溫柔。

    長孫凜是在刺史府上才知道,這位處處針鋒相對的女子就是自己的老“朋友”慕容無雙。也許就是她一時心怒為方善婷報仇,把原來的的長孫凜踢得是魂飛魄散。自己也才能鳩佔鵲巢,來到了這個世界上。

    緣分叵測。我們無從得知下一刻會發生一些什麼。由于原來的長孫凜行事不軌,對方善婷用強侮辱;才會有了慕容無雙一怒沖天,遠赴京城為閨中密友報仇;而後長孫凝的一再書信請求母親放過好友慕容無雙,竇鳳也是看在長孫凝生母的面上,沒有對慕容山莊施加報復。因此當長孫凜來到揚州府上之後,他和這個按理來說應該是仇人地慕容無雙,竟然又因為長孫況和方善婷的關系,至少是成不了見面就勢不兩立的仇人。

    話說長孫凜夜里出門之時。本想自己一個人悄然前往都尉府。只是沒想到方善婷卻是擔心他晚飯時因為心急沒吃多少東西。在裴氏地示意下。捧著一碗熱騰騰的面條端來。長孫凜只得隨意吃上幾口就匆匆離去。

    方善婷因為擔心他地安全,回屋以後也是心神不寧,畢竟這揚州長孫凜是人生地不熟的,不知道他是要去哪里,自個也不好問這問那惹他煩惱。慕容無雙見妹妹這般模樣,也就自告奮勇地跟在長孫凜後面保護他。

    兩人也是初次見面,此時又是狀況特殊。長孫凜沒有說些多余的話。只是對她小聲說明他的想法,得到對方贊同後。兩人便一前一後地押著那僕役帶路往小胡同走去。據那僕役交代,這賈全不知怎麼就與這里一個三十出頭的寡婦勾上了手,一來二回打得火熱,便一個人常常到這里歇宿。

    待到了一個農家小院,長孫凜將那僕役打暈以後,與慕容無雙一起不用費事就進了院子。上房里還亮著燈,他們走到窗下,仔細听時,慕容無雙頓時一陣臉紅。里面好戲似乎還沒有收場,傳出一陣陣嘰嘰咕咕的殘雲斷雨之聲和呼嚕呼嚕的喘息之聲。頃刻,便听到一個老沉的聲音說道︰“唉,不行了,畢竟老了,上陣還不到三五回合,這不爭氣地東西便打蔫了。”

    “老爺說哪里地話,三十如狼四十如虎,您才四十多歲呢,正是當打之年。”一個嬌嗲的女子聲音傳了出來︰“老爺以後可千萬別這麼說,和您在一起,奴家受用得很呢。別說您老還能干這麼三五次回合,就是以後不能了,摟一摟摸一摸,奴家也像抹糖吃蜜似的。不管怎麼說,老爺可不能撇了奴家,奴家這一輩子是跟定了老爺。”說著便是“啪”的一個響吻。

    長孫凜在外面听了差點要笑出聲來,這女人也太會撒嬌了,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哪是形容男人的,而且看那老家伙恐怕也有五十出頭了。慕容無雙則是嗤了一下瓊鼻,粉臉上蒙上一層寒霜。她本來對長孫凜的印象就是一個“淫”字,然而這種環境下那家伙還能這般古怪的笑意,讓她不免把人往壞處想。

    如今和一相當于陌生地男子一起偷听這等腌之事,慕容無雙哪里能耐得住心。當听到一陣悉悉索索地穿衣聲後,她一腳踹開了屋門,飛身沖了進去。那賈全還是赤裸著上身,剛剛提上一個白大褲衩子,便被後來跟上的長孫凜那冷光閃爍地利劍給抵著僵在那里。

    那娘們兒也是噢地尖叫了一聲,抓過一塊被單捂住了身子和腦袋,卻是顧頭不顧 ,一大片雪白的屁股仍露在外面。慕容無雙見此便是柳眉攢聚,她伸手挑起一件外衣往床上一扔,將那白胖屁股給遮了起來。

    “二位是何方壯士,本官與你無冤無仇,何故……”賈全畢竟是上過戰場的人,也在官場上混跡多年,倒也練達世故,竟有些不慌不忙。

    長孫凜聳了聳肩,傲然笑著說道︰“我來不是為了報仇,是特來讓賈都尉獻出你手上的軍隊。”

    賈全一時愕然,迅即明白了,他便知道自己沒有性命之憂,便笑笑說道︰“噢,知道了,原來閣下就是從長安往江南救災的歸德郎將,長孫閣老家的三公子長孫凜。哎呀,長孫郎將你也是帶過兵的人,可是知道的,這軍隊乃是吃朝廷的軍糧,雖然能在戰場上奮勇殺敵,但卻也不是神仙之軀,哪能去做那救死扶傷的事情,若是處理不當,那不是平白給地府增添了多少鬼魂,且也浪費我大唐的軍糧嗎?”

    “看來賈都尉是知道這疫病的厲害?”長孫凜眯著眼楮壞笑地問道。

    “本官自是知曉這疫病的厲害,只要挨近那病人,就能夠染上此病。如若將士兵們派去,那不得出多少的人命!”賈全也是說得振振有詞。

    “那可真是不好意思,賈都尉,我今日下午剛好接觸過今日發現疫病病人的身體,並且還親手摸過那病人身上的黑斑,甚至這只右手還觸摸過那病人的膿水。”長孫凜賊笑著動了動自己正在禁錮著賈全,使得他不能動彈的右手。

    “呀!”那剛才依然躲在被窩里害怕得發抖的小寡婦,頓時像是貓被踩了尾巴似的,一躍而起躲在了床腳邊上,那一陣雪白晃動之後,又被她迅速地扯上被子遮掩住了,臉上的表情顯現出嫌惡與害怕。

    而賈全也是面色漸漸變得鐵青而蒼白,他想用力掙扎。盡管年輕的時候征戰沙場,可是年老體衰的他怎能敵得過身高體健的長孫凜,氣得他是兩捋胡須顫顫發抖。

    慕容無雙不禁為長孫凜的惡作劇撲哧一笑,她是知道長孫凜當時是做足了一切措施,而且下午他也給刺史府上的人上了一堂所謂的防疫課程。雖然大家都不知道長孫凜的這一套理論從何而來,究竟有沒有用,只是慕容無雙想著,按照這家伙欺軟怕硬的個性,若是沒有十分的把握,他也不會冒著生命危險到江南來邀功的。至于對長孫凜是如何能想出這些東西,慕容無雙則以為長孫凜不過是踫到了什麼狗屎運,比如說類似于藥王這樣的名醫將自己的經驗傳予他的。
Nineider 發表於 2009-2-24 17:44
大唐萬象 126.說服賈全

    賈全在被長孫凜的一襲話說得雞皮疙瘩都起,他甚至覺得自己被觸踫的部位已經不是他自己的。在經過一陣心慌驚恐後,賈全也畢竟是吃過了幾十年的鹽,也知道對方不會對自己下毒手,便漸漸臉色趨于恢復,然後開始鎮靜地說道︰

    “長孫郎將也是皇朝貴冑,長樂公主未來的駙馬爺,相信聖上不會糊涂到把自己的駙馬送到如此危險之地來送死。恐怕閣下剛才所言乃是唬本官的?”

    “不,我的確觸摸過了那病人。只不過賈都尉不愧是老謀深算,皇上自然不會把他的駙馬爺送到這里來,而是在下主動要求到江南那疫情施虐之地,都尉你知道我這是為什麼嗎?”長孫凜說完話便已經松下了手中的力道,先兵後禮,有時比先禮後兵效果更好,事實上也證明了進程會更快。

    “那是為什麼呢?”賈全似乎也對長孫凜這個設問的答案很感興趣,他也曾想過對方是為了立功而來的。據他了解長孫家的三公子以前還是長安有名的惡霸,而後雖然在突厥戰場上立過功,據說也制造了火藥利器,甚至還將密謀造反的劉德裕給一舉剿滅。

    然而賈全就是不相信長孫凜有如此神通廣大的本事,要知道江南許多名醫都已經死在疫病之災,大家都紛紛傳言此次疫病乃是老天爺在降災于江南。

    “當然是為了立功……”

    長孫凜見賈全也是一副好奇的模樣,甚至在場的其他兩個女人也都直直地盯著他,等著他的回答,便笑著把賈全放開後,拱了拱手說道︰“賈都尉,請坐下來慢慢長談。此疫病事態嚴重,需要小心處理,不可隨意。”

    人的確是一種很奇怪的動物,你尊重他。按照程序恭恭敬敬地給他一份公文,請他到府上說公事,賈全則是左推右退。現在被那鋒利的刀子比劃一下,他這不就老老實實地坐了下來。當然也是因為長孫凜手中的刀子還亮閃亮閃的,起到了威嚇地作用。

    賈全也是在等著長孫凜的下文,他沒有想到竟然是這小子自己主動要求過來。要知道若是此次前來處理不當,回去之後即便你爹是朝廷最大的權臣長孫無忌,長孫凜也難逃“辦事不利”罪辭。

    “做人要有人格,做官要有官德,做事要靠本事,就算是懦弱者也要有撒腿就跑的本事。我若是沒有金剛鑽也不會攬那瓷器活。若是無法治愈這疫病,我也不會主動要求千里迢迢從長安跑到越州,去干那吃力沒好處的活兒。都尉。我這話說得對吧?”長孫凜睨了賈全一眼,深不可測的說道。

    “你……你真的有那治療的藥方?!”賈全似乎有點難以置信。他霍地猛然站了起來,然後又被長孫凜木木地拍了一下坐了下去。

    “沒有……”長孫凜卻又突然否認了。

    “那長孫郎將的意思是……?”賈全這回可被對方給繞糊涂了,剛才明明听到長孫凜地意思是他能治愈這一疫厲。

    “我沒有這鼠疫的藥方,我之所以跑到這里來,是因為太平日子過膩了,非要到這邊來尋死……”長孫凜笑眯眯地撥弄了一下手中的尖刀,然後突轉話鋒問道︰“都尉,你可相信?”

    “本官自是不信。只是這可是關系到身家性命之事。而且不只是關系到本官地性命。要知道我若是派兵到揚州城,皆是若是士兵也如縣人那樣,成千上百的死亡,那我們揚州府這些年地軍事操練那不就白費了嗎?而且本官也想不出士兵們去又有什麼用?難道他們能救治病人嗎?”

    “都尉也是精于帶兵打戰之人,難道沒有听說過唇齒相依、唇亡齒寒的典故嗎?難道都尉以為即使是揚州百姓全都得疫病死亡,你們軍營里的士兵也都會個個安然無恙?這疫病就如同大禹治水一樣,你不能光想著帶領百姓逃離洪水。畢竟洪水速度更快。這疫病從江南傳到淮南僅僅只需要一月的時間。若是不制止有可能傳遍大江南北的九州之地,難道都尉認為可以躲得過嗎?唯有想盡辦法去治理這疫災。才是最好的辦法。”

    長孫凜經過一夜折騰,又說了那麼多話,他倒是有些口干舌燥的,便兀自坐了下來。拿起案幾上的兩個干淨茶杯,見床上地小寡婦還躲在被窩里面,對著慕容無雙揮了揮,示意道︰“麻煩慕容姑娘為我們倒點茶水來。”

    那賈全地姘頭雖說是這屋的主人,但她也不好意思在陌生人面前穿衣服,只得順著長孫凜的意思對慕容無雙說了一句︰“轉到這屋子西面的廳堂里就有熱水和茶壺。”

    慕容無雙心里可是氣炸了,慕容山莊雖說沒有官方背景,但也是當地的一大富豪,更何況在江湖人眼里可是鼎鼎大名。她這個大小姐何曾受過他人指使干這干那,只是見長孫凜也是為了揚州乃至江南的黎民百姓,她便是杏眸對著那個厚顏的家伙狠狠一瞪,縴手舉起一盞小燈擰身而去。

    只是她因為容貌過于俏麗,這一嗔一惱之下煞是漂亮,除了讓長孫凜享受一番之外,倒是沒有什麼威懾作用,因為長孫凜將她眼神放射地“利器”給忽略過去。

    “可是我們士兵們平日里只能操練陣法,即便是本官同意讓他們去救助百姓,那也是無濟于事,反倒給地獄增多幾個鬼魂。”賈全雖說是個武將,但是長孫凜所說地道理他都明白,只是不明白派遣兵力去何用。

    “這兵與民最大的不同就是士兵們平日里操練軍法陣勢,不僅體魄強壯、行動迅速,而且最重要地就是紀律性,恩——紀律也就是軍法軍紀。實不相瞞,據我所知此次疫病非常厲害,若是組織士兵去行動,將會比百姓的速度上快上許多,要知道有時候你就快這麼一個時辰就能救活許多人命……”

    長孫凜有開始利用自己的如簧巧舌去說服賈全,雖說兩人之前的立場不同,但通過交談之後,他也能感覺到這位賈都尉的確也是個愛兵如子的長官。只是思想上的局限性讓他一直執拗在自己的立場上,沒有更寬闊的視野。兩人都是戰場上走過來的,談起軍事操練自是十分相契,待到慕容無雙委委屈屈地提著一壺茶水過來之後,這兩人已是談得熱火朝天。

    慕容無雙見這二人已經遠遠偏離話題談起沙場之事,她更是心情郁悶,替長孫凜往他杯子里倒茶的時候,手腳尤其用力,茶水飛濺之余卻被長孫凜給悄然躲過。她在氣惱之下,蓮足竟是不留痕跡地用力踩了長孫凜一腳。

    “啊!”長孫凜哪里會想到這姑娘的火氣會那麼大,尷尬地笑著解釋一番。他開始是覺得這位慕容姑娘性格、脾氣各方面和竇旖似乎有些相似,兩人都是身俱一身武藝,當然慕容無雙要強很多。而且在脾氣上兩人也十分相似,只是竇旖始終都是官家小姐,至少在禮節談吐方面比慕容要講究許多。

    而慕容無雙可能是因為出身環境的緣故,脾氣上更為潑辣,性子也更是沖動。這點從她能千里追至長安找長孫凜復仇就可以看得出來,要知道當年長安城里為方善婷打抱不平的女子可不在少數,可是能夠不顧家里不怕權貴不畏皇律的,也只有她慕容無雙一個人能做到。

    東方剛露出一絲曙光,軍營里嗚嗚的號角便已吹響。天才拂曉,林中的鳥雀還沒被熹微的晨光驚醒,可附近農莊的雄雞卻已喔喔地開始報曉。一座座村落上空炊煙繚繞,連綿不斷。官道上听聞馬兒在晨霧中長聲嘶鳴,一彎月牙穿過林梢,漸漸西墜。

    一匹如火團般的棗紅駿馬在黃土大道上循循行走著,馬上的姑娘倒是容姿絕倫,只是那俏容上卻是毫無表情,臉色凝重。長孫凜也騎著一匹黑馬跟了上來,經過一夜相談,他不僅成功說服賈全立馬派兵到城里,而且還把他所訂的救災計劃也一一解釋清楚。

    黎明的空氣尤其清新,長孫凜解決一件事情後心情也頗為輕松,他雙腿夾住馬腹,對旁邊的同路人擺了擺手,朗聲說道︰“慕容姑娘,夜里真是多謝你。”

    慕容無雙斜眼睨視他一下後,卻是沒有說話,也許還在為剛才長孫凜拿她當丫鬟使生氣。

    長孫凜倒也無所謂,他想到回城也有一段時間,便找個話題說一說︰“我听善婷說你和我二哥……”

    “我和長孫況八字還沒一撇,你們胡猜什麼!”慕容無雙說完便策動馬匹,風馳電掣地往城里跑去,濺起飛塵散漫。

    長孫凜搖了搖頭自言自語地笑道︰“革命尚未成功,二哥還需努力。”
Nineider 發表於 2009-2-24 17:44
大唐萬象 127.控制疫情

    比瘟疫更可怕的是謠言,比瘟疫傳播得更快的依然還是謠言。

    貞觀年間,正是大唐盛世繁榮、歌舞升平的太平年間,從地中海來的一艘船只讓江南道的縣陷入了水深火熱的恐慌之中,十日之後疫情傳遍了整個越州。之後疫病就如同江河決堤般蔓延開來,不僅橫掃了整個江南東道,甚至波及到江南西道以及淮南道。

    患病較重者,往往全家斃命。就連去看病的大夫和前去執行任務的官吏,也都相繼死亡。一時從城鎮到鄉村都籠罩在一片死亡的陰影之下,即便是遠在長安或者邊疆之地,也都為此恐慌不安。鼠疫不僅造成了江南百姓的大量死亡,而且還帶來了生存壓力及經濟生活的全面恐慌。更可怕的是它破壞了人與人之間最基本的信任,即便是有血緣關系的親人,也互相提防著對方。更何況還有些被逼瘋的人,開始拿起家里的利器,沖向了被懷疑的傳染源人,發泄他們心中的不滿。

    一時之間整個大唐都陷入一種人心惶惶的狀態,而發源地越州此時已經是變成了所謂的人間地獄。

    揚州的百姓也毫不例外地陷入了恐慌狀態,因為他們世代居住的美麗家鄉,也不能避免地被死神敲響了叩門磚。自長街上傳出疫病發生後,許多人們都是整夜睡不著覺,唯恐自己閉上眼楮就再也睜不開來。更可怕的是,他們中的一些人清早起來竟然發現,他們在籬笆院子的角落里,在二十四橋的橋墩下,在繁華的長街上,都發現了三三兩兩的死老鼠。

    一只、兩只、十只、百只……僅僅是一日時間,人們就清除掉幾百只死老鼠,有些時候,還不得不把臨死抽搐時間長的老鼠給弄死。而且從城牆的外圍、鄉村淳樸地農舍到城內最繁華的街道。只要是有人居住的地方,都有成堆的老鼠尸體出現,或者是一連串浮在水面上。這些老鼠尖嘴上帶著血塊,有些已經腐爛腫脹,形成了讓人反胃的景象。

    漸漸的開始有人發現自己的身邊人行動似乎非常吃力,歪著腦袋,叉手叉腳活像是皮影戲後頭的皮影偶一般。有些人也開始覺得自己的呼吸似乎漸漸困難,頸部或者腋下總是在疼痛,摸上去似乎能感覺到有個木頭般地東西長在里邊。

    生活就這麼繼續著。直到有一天,一場由老鼠引起來的瘟疫,忽如其來地降臨了這個城市。從老鼠到傳播了一個又一個人,高燒、死亡、傳染、成災……

    開始。人們以為,這種事不會發生在自己身上;然後,當瘟疫真的開始曼延地時候,人們開始恐慌,城區被隔離,人們震驚之余,拒絕相信這一事實。從開始的事不關已到震驚到企圖掩蓋事實到身不由已地卷入恐慌,一個個人死去。面對著死亡。人們從悲傷、詛咒、絕望……

    揚州百姓正在為不斷增加的死老鼠死人感到驚慌,為那從越州百忙之中分身趕過來的青面獠牙的牛鬼蛇神感到恐怖。可以想象到整個揚州城此時的心情,原來還是一座安安靜靜的古城,幾天之後就頓時天下大亂起來。除了悲傷,除了痛苦,除了死亡,人們在詛咒它。卻不能使它消失;人們在害怕它。卻不能減少傷害。

    其實揚州人比起越州百姓更為幸運。首先是民間最為敬仰的半仙藥王孫思邈道長已經從峨眉下入凡間,他在走投無路的揚州人眼里。就如神通廣大地神仙一般,讓大家地心理都有所安慰。

    然後,在長孫凜的建議下,刺史府及各衙門對疫情采取了最為現代化的防疫措施,比如組建各級防疫組織、頒布各種防疫法規,以及采取了隔斷交通、對病人及疑似病人實施隔離、焚化尸體、對疫區嚴格消毒等具體防疫措施。

    而後,訓練有素的軍隊開始進入了揚州城區,開始是揚州軍營的府兵們,然後是從京師千里迢迢趕過來的長孫營的將士們,動作迅速地他們按照長孫凜制定地每個計劃開始落實到行動當中。對抗好過坐以待斃,人們只能選擇對抗,從對抗中尋找生存和希望。誰也不知道這一場對抗是輸是贏,誰也不知道到最後自己還能不能活著,但是坐以待斃更是死路一條。

    長孫凜還讓家家戶戶都用炒香綠豆,雜以生綠豆置于牆腳病鼠往來地地方,讓病鼠食之以解鼠毒。民眾也按照公文告示上所說的紛紛自發地或有組織地捕鼠、滅鼠。在揚州城內各方地努力下,這場在越州橫行施虐的疫病竟然在揚州得到了控制!

    “九節石菖蒲二分、銀花蕊六錢,先服三分之一,將三分之二入蜜糖再服可也。”在府衙門臨時設置的醫館里,一位仙風雅致的道長正在對過來看病的百姓們一一講解道。

    “孫道長……孫道長,那位患了疫癥的病人終于醒過來了……”一個給孫思邈打下手的醫師興奮地沖出堂前,手舞足蹈地對孫思邈說道。

    “快去將此喜事告訴長孫郎將,他這些日子可是為此人花了不少心血!”

    孫思邈頷首微笑著說道,他自然知道那個獵戶,也就是他和長孫凜第一天踫到的病人醒過來,那也就意味著他們所商量的治療方案已經初見成效。之前的諸多大夫之所以沒有找出治療的方法反而把自己的命給搭上了,主要是因為這大家對鼠疫都不太熟悉,而且唐朝的醫術雖然有所發展,但也是處于低下水平。即便是有幾個醫術高明的大夫,他們能查出病人體內是因陽毒之為病,然而之開出了清毒解熱的藥方,卻沒有針對敗血鼠疫的清血破淤的藥方,因此鼠疫也就成了無藥可醫的疫厲。

    而長孫凜即便對醫術不甚了解,但他有著現代人所該有的衛生常識和病理常識,加上之前也看過一些關于鼠疫的資料。他也不管以唐人的理解能力是否能夠了解,便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傾盤托出。

    好在孫思邈這位藥王果然名不虛傳,他在若懂非懂的理解下,竟然自己研究出了一套針灸方案,也就是以鋒針放血,因血循環受菌毒阻礙,刺到菌毒積處,使其通達血循環,恢復赤白血球與抗毒素殺菌之力。再配以各種殺菌解毒的藥方,兩者雙管齊下,那早就被命運之神宣判死亡的朱老六,竟然被這孫思邈和長孫凜給合力拉出了死亡邊緣。

    寒風瑟瑟,揚州府衙的官署里也是寒意逼人。天空青碧瓦藍色的雲朵緩緩流動,梅花花瓣片片隨風飄舞,散落在鋪滿了黃色落葉、積著點點白霜的地上。

    廂房內畫著朦朧山水的屏風,半掩著正門。陣陣龍誕香香味,緩緩向外散放。香爐里燒殘了的漫煙,有如輕煙裊娜。珠簾半卷,方善婷端著一托豐盛的飯菜款款邁入廂房,見那屋內熟睡的男子依然香沉入夢,她躡手躡腳地用一個小幾凳將那菜肴輕放至炭爐邊上,避免那菜肴迅速冷卻下來。

    見屋內擺設相當凌亂,方善婷輕笑一下,便忙里忙外,輕手輕腳地收拾其屋子來。左瞧右看,東挪西擺的,終于滿意地走到床沿邊上,準備叫醒高臥未起的人。

    方善婷小心翼翼地坐在床沿,幾次張口欲喚醒長孫凜又打住,看到他眼眶四周泛著黑眼圈,呼吸深沉,又不忍叫醒他,于是她呆呆地在床頭坐了整整一個時辰。這些日子她沒少這樣做,每次都這般痴痴的凝視著熟睡的他,似乎要將他的模樣深烙在心底深處。

    女人跟男人的區別在于女人總是在為自己尋找專一的理由,而男人卻總是在為自己尋找不專一的理由。方善婷剛開始對長孫凜的感情也許不是建立在愛情之上,然而她卻能尋出許多理由讓自己想到這個未婚夫君。也許是因為他是自己第一個男人,也許是因為傳宗接代,又或許那次英雄救美讓她心存感激。

    然而愛情的萌發卻是出于種種的好感和想念,想得多了,念得多了,柏拉圖式的愛情就出現了。即便是沒有扎扎實實的基礎,但這種烏托邦式的愛情似乎更讓人心神向往,更讓人憧憬美好。

    這段時間以來,裴氏不僅教導她身為人妻該做的份內事情外,還是不是提示她盡快得到長孫凜的寵愛。也許是因為長孫凜這一年多的表現足見其以後前途無可限量,又或者長孫凜的另一房小妾已經為長孫家誕下了第一個孩子,讓裴氏心里更是打好了小算盤。譬如說能給長孫凜生下第一個兒子,然後接下來能給方家傳宗接代,這麼一來,方善婷到這官署後院可就更勤快了,本來她們也就住在隔壁的刺史府邸。
Nineider 發表於 2009-2-24 17:45
大唐萬象 128.體貼

    午後,即便是陽光正當頭,也是止不住空氣中的冷冷咧咧。然而在梅花盛開的庭院里,卻是暖融融的一片景象。只見慕容無雙身著一身雲煙花紋的束衣,在那芬芳梅花中,婀娜多姿地玩起了蹴鞠。她那姿勢優美翩然,就如那衣服上繡著的一對翩翩起舞的蝴蝶。

    方善婷要做賢妻伺候未來夫君,慕容無雙則是相當無聊,她為了打發時間,便束起高髻,舒著長袖,讓長孫況在一旁為其吹笛子半奏,玩起來蹴鞠。只是女孩子玩這個游戲似乎更像是在踢毽子一般,有著一種“汗沾粉面花含露,塵撲蛾眉柳帶煙”的韻味。

    而長孫況則是在一旁用優美的笛聲為其伴奏,更讓慕容看上去更似仙女從天上飄然下凡,翩翩起舞,完全顛覆了男子足球的那種技巧和速度之美。

    “好了,我要歇一歇,你這個書呆子連個蹴鞠都不會踢,我一個人踢也沒啥意思。”慕容無雙將鞠高高挑起,凌空跳起,一個斜鉤將球直接踢到了另一邊牆上,也就意興闌珊地停了下來。

    長孫況立即放下了手中的笛子,舒了了口氣,溫文爾雅地佇立在一旁說道︰“我不曾覺得這蹴鞠有何好玩的,一直就這麼幾個動作,都無需動腦,沒有雙陸和彈棋有意思。”他就是不明白大哥和無雙他們怎麼就喜歡這種動手動腳的游戲,既容易出汗又累得夠嗆。

    “你!……”慕容無雙杏目圓瞪,似乎對方暗示她愛玩這不用動腦的游戲而心有不滿,卻也沒有繼續與這書呆子反駁下去,而是扭著柳腰裊裊去尋方善婷。

    長孫況是摸不著頭腦,他覺得自己和慕容無雙的情況和爹娘的狀況似乎有些像啊,一文一武,相得益彰。怎麼他卻總是惹無雙生氣呢?不過娘好像也總是生爹的氣,看來他就不能像三弟和弟媳那樣恩愛。長孫況搖了搖頭。沿著走廊往里屋走去。

    一個身著軍裝的士兵這會兒則是騎著一匹戰馬匆匆地來到了官署,躍下馬後便是歇也不歇就往里面報告好消息去。

    “什麼?你說那昏睡了十日的朱老六剛剛醒過來了?!”長孫況听到這個好消息也猛然拍手笑道,經過數日的陰霾籠罩之下,這就像是一劑強心針將大家的心情都挑高起來。他便興奮地急急轉身往長孫凜地客房跑去,要報告這則好消息。

    “妹妹!妹妹!”慕容無雙推開廂門,裊娜地跨入門檻,嘴上在叫著方善婷。正在床沿靜坐的方善婷卻是嚇得像個受驚的小鳥般,站了起來,蓮步快速地往無雙那走去。手上還做出噤聲的動作。

    慕容無雙見她這般輕手輕腳,唯恐吵醒那人一般。心中雖然有些不爽,卻也知道壓低了聲音。對著善婷說道︰“你這個妮子,都還沒過門呢。這就胳膊往外拐,只認郎君不認我這個姐姐了?”

    方善婷一邊牽著無雙的小手,一邊引著她走出房間,嘴里還不停安慰道︰“姐姐,哪能說出這樣的話呢,他……他這些日子為了那疫病之事忙里忙外的,直到今日才能好好休息,就讓他好好睡一覺吧。”

    “三弟!三弟!”方善婷剛把無雙帶出門。長孫況卻也是邁著長腿往這邊走來。嘴上也甚是興奮地大聲叫喚著。

    方善婷對這行為類似的一對可弄得是哭笑不得,還沒等她開口說話呢,就听見慕容無雙呵斥道︰“你叫喚什麼,小聲一點。”感情她是把從善婷那遭遇的態度又轉到了長孫況這里來。

    “況二哥,凜弟他剛睡下沒多久,你就讓他好好休息,別大聲嚷嚷。”方善婷也跟著擺擺雙手。對長孫況說道。

    長孫況見二女都這般說了。他也就壓低聲音說道︰“我剛听到了消息,說那朱老六剛剛醒來了。正想過來告訴三弟這一好消息。既然他還在睡覺,那就等到他醒來後再說吧。”說完他也是笑呵呵地端了端袖子,卻沒有一絲要離開地意思。這個書呆子不懂,慕容無雙可是知道善婷想什麼,她便對長孫況努了努紅唇,使了個眼色,見他依然是木木呆呆的樣子,便輕啟檀口地說道︰“我剛剛的蹴鞠還沒玩完呢,你再去為我在一旁伴奏。”

    “啊?!剛才你不是說玩得沒意思嗎?咱們玩象棋行不行?最多我讓你三個子兒?”長孫況覺得沒意思,他開口和慕容無雙商量道。在對方做出一個“不可以”地表情之後,他又試探地問道︰“要不咱們來吟詩作賦怎麼樣?”他覺得自己的提議很不錯。

    只是慕容無雙冷冰冰地聲音給否決掉了︰“愛玩不玩!”說完就翩然離去,長孫況撓了撓頭,對方善婷傻笑了一下解除自己的尷尬,卻又沖沖跟隨無雙離去。

    方善婷看著這一對冤家活寶離去之後,便是輕笑著轉身回到了廂房。

    終于……多天未合眼的長孫凜在熟睡了一個上午後醒了過來,腦子卻像千軍萬馬輾過般轟轟作響,又像千把鐵錘猛烈地敲打著,他眉宇蹙緊緩緩小心地坐起來,老半天,分不清東南西北,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這是在現代的家中,還是在長安的長孫府,哦,不對這里是在揚州的官署。

    “你醒了,要不要泡杯濃茶給你喝?”方善婷輕聲問道,一邊抬手輕觸他的額角。長孫凜迷糊地打量四周,順著聲音來源望了過去,仔細一瞧,心髒猛跳。只見一雙迷人的美目,這時正一瞬不瞬地盯在自己臉上,焦急、不安,各種關切地心情蘊含在那雙眼眸中。

    他這才想起這幾天發生地事情,因為前些日子忙得頭昏腦花,一直是以喝酒強打精神,剛才一睡夢想之後即便醒過來頭腦也不大清醒。方善婷只道他在擔心疫病之事,便伸手為他掖了掖被褥,怕他起身著涼了,嘴上還不忘笑著告訴他喜事︰

    “適才況大哥來過一趟,說朱老六業已清醒過來,這疫病有方可醫了,你今日就好好歇息,不用到那醫館去了,也忙了這麼多天,怕是累壞身子骨了。”

    說完她走到那小炭爐旁,伸手踫了踫幾凳上的盛著飯菜的碗,覺得飯菜已經涼下來了,便拿起托盤,對他說道︰“肚子餓了吧,你稍稍等會,我去給你熱了這飯菜再拿回來。”

    長孫凜的眼楮朦朦朧朧地看著方善婷那縴縴柔柔的身影,兩人在剛開始那兩天的相處似乎有些尷尬。只是當他將對方視作自己妻子後,以一種平日與憐卿相處的方式之後,他發現與方善婷地關系是越來越和諧。

    盡管這個少女沒有憐卿地媚然、長樂的雅致以及隱娘地智慧,但毫無疑問在諸多女子中她似乎是最適合做賢妻良母的。單說自從他住進這間客房以來,這屋子里被他夜里回來弄亂後,第二天回來卻又是整整齊齊的。而現在他的外衣外褲,也已被她細心地整理疊好放在椅上。

    每一份潤物細無聲的體貼入微,在被當事人察覺之後,總是能讓他心里揚起不亞于激情四射的沖動。長孫凜在听到好消息之後,心里面也是輕松了許多,自是覺察出這些日子她為自己付出的點點滴滴。

    “善婷,我現在還不餓,你過來我跟你說點事。”

    方善婷正要端著托盤準備走出去,听到長孫凜的沉聲,她那拿著托盤的縴細小手不禁顫動了一下,她想起了母親曾經對自己說過男人身邊不能缺少女人的話題。遲疑了一會兒,便扭轉腰肢,將那托盤放下後,輕咬紅唇地走到了床沿邊上。

    長孫凜看她這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心中明白可能是對方想到了什麼,往昔的陰影讓她顯得頗為緊張。他輕揚上唇微微一笑,盡量讓自己看上去和藹可親一些,避免再重蹈強奸犯的嫌疑。

    方善婷正是心中打鼓的時候,她那因心中慌亂而攪動不安的小手卻是突然被對方抓了個正著,然後便是被那俊逸的男子猛的拉入到他懷里。

    “啊!”沒有任何心理準備的她嚇得驚叫了一聲,嬌弱的身軀卻是不由自主的發抖。

    “別怕,我沒有什麼惡意,只是想和我的未婚妻子說說話兒。”長孫凜在她那敏感的脖子上哈著氣,柔聲地對她說道。
Nineider 發表於 2009-2-26 08:10
大唐萬象 129.

    “你……我……”

    方善婷那柔弱無骨的嬌軀僵硬地豎在長孫凜溫暖的懷里,原來嬌軟柔糯的嬌軀現在卻是硬邦邦的,甚至不知是因為主人的害怕或者緊張,還在不停地微微顫抖。剛開始還在試圖掙扎離開他的懷抱,只是听到“妻子”二字,她便哼了一聲,沒有動作了。

    長孫凜的雙臂緊緊摟著她,與她嬌小的身子貼在了一起,自然能感覺到她的緊張。心中不免苦笑起來,沒想到自己往日馳騁情場所向披靡,今日卻讓懷中的小姑娘驚恐成這般。

    “別怕,善婷,因為事務繁雜,一直沒和你說說話。這些日子你為我洗衣端飯整理房間,雖然都是一些瑣碎的事情,卻讓我輕松了很多,這些天即使再忙心里也舒坦。”

    方善婷雖然心里還是戰戰兢兢的,但是她的身子已經略微柔軟下來。窩在他的懷里,盡管隔著厚厚的冬衣,卻也能感覺到身後男子的融融溫暖。鼻息了聞到他的味道,讓向來矜持的她羞澀不已,面頰染上了暈暈粉紅,腦袋也是暈暈乎乎的。

    “你忙忙碌碌為城里的百姓做的是救命大事,這般辛苦,我為你做那些小事情算得了什麼。更何況你還是我的……”

    方善婷期期艾艾地說著,說到最後卻意識到自己把心里話給說出來的,更是羞得睫毛低垂,滿臉通紅,櫻桃小嘴緊緊抿著。雖說兩人已經是關系緊密,媒妁有約,但是少女的矜持讓她無法說出接下來那兩個字。

    “你的什麼……?”長孫凜故作不知,輕撫著她的粉臉問道。

    方善婷被他這一明知故問更是羞得恨不得往地下鑽去,只是現在掙扎不得,她只好面紅耳赤地窩在他的懷里,嬌哼了幾聲。卻是不敢接他的話。

    “善婷,我知道以前是我的不對,那樣……不尊重你。我答應你,以後一定會好好對你。”長孫凜將她柔弱的身子扳了過來,灼灼的眼神直直地注視著她依然失措地眼眸,語氣肯定地說道。

    方善婷望著他那雙炯炯有神的眼楮,思緒一陣飄忽,想到自己曾經受過的痛苦,再想想今日的種種轉變。不禁產生了人生無常的感慨。她緊咬住下唇,淚水自然而然地潸然落下。

    長孫凜看著她淚眼雙垂地坐在原處,涕泗縱橫的女子嬌態讓人見了為之心憐。他摸索著找來一塊她之前給他準備的手絹。為她拭去淚漬。

    她兩眼木然地任由他的瞳眸在她鬧水災的五官間流連梭巡,最後。他地大拇指,掠過她的雙眼、瓊鼻,停駐在她抖瑟的唇際。

    方善婷被他地冰手輕輕一觸,渾身一顫,兩片紅唇瞬時微啟,兩人靜極思動,幾乎是在同一時間產生相擁為一的念頭。

    長孫凜先一秒攬她人懷,有力地雙臂牢牢扣住她冰涼的身子。一雙溫厚的唇鎖住她。慢慢地吻著柔如絲綢的軟瓣,耐心磨人地哄開她明珠似的貝齒後,舌忙不迭地探入,以實際行動對她吐訴衷情。

    方善婷眼瞳睜大,先是身子猛然抖動,然後卻一反以往對肌膚之親的厭惡,逐漸對地敞開自我。甚至連他的舌探進她唇齒問輕炙蜜汁都不嫌憎尤其當他沿著她的下巴。滑過她地耳垂,來到她頸間地動脈處撩撥時。一種陌生的神醉語言從她嘴里溢出。這是她的初吻啊……

    她這才明白,這種愛情國度里的語言,唯有性情中人能夠解譯,仿佛心田深處某個角落里,一股熱流在瞬間燃燒,往周身四肢輻射蔓延出去,而她無法操控局勢,只能軟著無助的軀骸,嬌酣地醉在他的懷抱里,期望他春陽般的親密接觸。

    長孫凜在品嘗了她少女嬌嫩溫潤地雙唇後,卻是沒有繼續下去。盡管他被她少女般地純美氣息,淡淡的溫暖馨馥給挑得心猿意馬,卻又不得不將自己小腹上地熱焰給鎮壓下去。先別說眼前女孩弱不禁風的心理是否能承受得住一陣狂風暴雨,這人來人往的客房,還有那隨時都可能神出鬼沒的慕容無雙,這幾日就一直像防賊一般護著她的姊妹。

    方善婷在經歷了與他唇舌交流的洗禮之後,原先所有的慌張不安竟然奇跡般地消失了,剩下的僅是難以掩飾的羞澀。她臻首低垂,氣息咻咻地軟在他的懷里,一切盡在無聲的交流。

    “你……明日要去越州?”半響過後,方善婷這才艾艾地冒出一句問話,顯然她心中已是想了許久。

    “恩……”長孫凜輕輕撫摸著她嬌顫的腰肢,頷首回答了一句,似乎思緒沒有回到現實中。

    “不像揚州,越州那邊的疫病听說已經到了無法控制的地步。你……你去那很危險,如今有醫師可治療此病,不如讓他們去好了……”方善婷聲音越說越細,盡管她也知道大丈夫應該兼濟天下,平日里也總是默默地在後面支持他,每日心里卻都在為他擔憂不已。

    長孫凜笑著搖了搖頭,解釋著說道︰“最危險的地方才是疫病解決的根源所在,要想打贏這場抗疫戰爭,就得把這疫病的根源連根拔起。只是哪有帶兵的自己躲在後頭,讓士兵冒險到前方的。”

    方善婷也知道自己一個女兒家,不該觸及男人的事情,她也就不多說話,而是將粉頰輕輕貼在他的胸膛,粉臂伸張,緊緊地摟住他的身軀。她不善于說些情話,只是一切的不舍和擔憂都用動作表示出來。

    長孫凜輕輕撫摸著她散著淺淺香味的秀發,似乎也能感覺到她五言的擔憂,大手握著她的小手,輕柔拿捏,給予她一些溫暖和撫慰。

    時近黃昏,暮色蒼茫,淒清的號角聲帶著寒意,飄蕩在空曠孤寂的縣城上空。群鴉亂啼,城牆外面的斷橋旁邊,只有一株梅花寂寞而孤獨地綻放。

    長孫凜騎著馬來到越州城門前面,嘆了一口氣,他這一路上所看到的蒼涼景色,這一帶就剛被戰爭給洗禮過似的︰荒蕪的田地無人耕耘,門戶大開的酒家無人問津,無主的牛羊在大街上閑逛,當地的居民卻無影無蹤。

    而他身後跟隨著的慕容無雙也是情緒低下,以往神采飛揚的秀臉現在卻是顯得憂心忡忡,那本來驕傲的紅唇此時也是緊緊閉住。听聞縣和越州城有百姓暴動,她本來是受方善婷和長孫況所托,跟隨長孫凜後面保護他的安全。然而卻沒想到這一路上,卻是踫到了讓她有生以來最為心靈顫動的場面。

    一個一個的小村莊變成了空蕩蕩、陰森森的鬼村,四處的屋宅,大也好、小也罷,豪華也好、破落也罷,全都在剎那間變作了居住者的墳墓。而房子中的主人們,躺在他們的床上,同時都在自己的虛弱之外突然覺出了死亡的氣息。有些病人雖然還勉強掙扎著,光裸著身體在街上游蕩,到了足後直到倒地而死。甚至狗也死于此病,吃了躺得到處都是的尸體的烏鴉和雕也死了。

    “郎將,我們現在該是……?”周三石上前來詢問道,他靠著自己的機靈和勤快,很快成為了長孫凜的近衛。只是面對著這個死城,卻是沒有絲毫的經驗。

    “先將軍隊駐扎在城門外,然後派人到城下向城頭守衛士兵吶喊,讓他們將城門打開。”長孫凜大聲的命令道,“所有士兵都按照之前的一切計劃行事,不得有絲毫松懈不謹,記住你們要面對的就是一場戰爭,若是有絲毫松懈,哪怕是一點小細節,最後都會送上自己的命。”

    正在大家忙著扎營的同時,卻見城東門轟隆隆地打開,吊橋不知被誰放了下來。長孫凜見此情形,便揮了揮手,率領著幾個士兵準備一馬當先往城里奔去。慕容無雙卻是提醒道︰“前面恐怕是瘟疫最嚴重的地方,你還是讓幾個士兵先去查探一下縣城里的狀況,不然若是踫到越州城里的暴亂,你這樣輕身進入城中怕是有危險。”長孫凜搖了搖頭說道︰“即便是越州城的暴亂,也只是百姓在走投無路才會做出那樣的行為,等到知道我們是來幫助他們的,這些百姓也都會安分下來听從指揮。此處雖然是最嚴重之地,但是也總要有人第一個入城救人,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說完他便瀟灑地沖入城內。

    慕容無雙愣了數秒,看著他勇猛之前的身影,徜徉一會兒也就跟著進去了。
Nineider 發表於 2009-2-26 08:10
大唐萬象 130.進入縣

    正當長孫凜騎著馬進入城內之時,只見一個身著縣丞服飾的年輕男子已經匆匆迎了上來,向著長孫凜拱手行了一個官禮,然後用那顫顫抖抖的聲音說道︰“下官馬照良拜見歸德郎將,我們數日前已經接到了消息,終于把你們給盼來了。”

    “非常時期,馬縣丞無需多禮。”

    長孫凜趕緊滑鞍下馬,將這位此時依然還堅持守在自己崗位上的小官給扶了起來。他眼四望,只覺得這城中秩序井然,只是站在街上的全是守城士兵,一個百姓都沒有,大街上空蕩蕩的。

    “現在城里面的情況怎麼樣?”長孫凜接著問道。

    “剛開始是出現了大量的死老鼠,然後就有人發現自己的身上多出了腫塊、黑斑,再者就出現了有人在大街上突然倒地身亡,或者在自己家中咽氣,緊接著就是大批大批的百姓死于這種莫名的疫病。本縣縣令鄧大人也是死在前些日子,還有縣衙門里的官吏已經死去一大半了。

    這縣城里是鬧得人心惶惶,到後來大家你回避我,我回避你;街坊鄰舍,誰都不管誰的事了,親戚朋友幾乎斷絕了往來,即使難得說句話,也離得遠遠的。有財力的人都紛紛往城外逃去,只是這疫病傳出去後,上面的越州刺史只得下令將城門關閉。

    百姓們用盡各種藥物,也嘗試各種醫治手段,從解毒藥、瀉藥、放血、煙燻房屋、燒灼腫塊或者把干蛤蟆放在上面,甚至用尿洗澡,可惜這些都不管用。這一個月下來,我們城內的近萬名百姓,不是死就是病,如今活下來的人就剩下不到三千余人……”

    這馬照良也是性情中人,也許是說到了自己的傷心之處。想到了死去的親人,他說著說著便不禁嗚咽開了,到了最後更是嗚嗚地痛哭起來︰

    “一天又一天,我們也像所有的人一樣,叩擊著墳墓的大門。如果夜晚來臨,我們就會想,死亡定會在夜間來攫取我們的性命;若黎明降臨,我們又會整日面對墳墓之門。然而此時竟然還有人趁火打劫,這城里面偷雞摸狗。殺人放火之事,較之從前多了近三成,這還是在人數不斷減少的情況下發生地。”

    “每次伴隨著瘟疫一並流行的還有盜竊、謀殺和搶劫。在這個時候。道德也像人的尸體一樣腐敗了。”長孫凜嘆了一口氣,嘉獎地說道︰“目前看來城里的秩序不錯。看來你和你的同僚們下了一番苦功啊。對了,你們有沒有收到公文,要求在城中設置一個病人隔離區?”

    “有!我們按照公文上的每一個方法都照做一遍,這隔離區里還有數百病人躺在里面。“很好,事不延遲,請馬縣丞帶我前去。”

    天是灰蒙蒙的,空氣中漂浮了一種詭異的腐臭,遠處偶爾飄來一聲低吼,也不知道是野狼的哀鳴還是腐尸地呻吟,讓人听了心里發冷.

    長孫凜一路上看到的都是一些暴斃還沒有來得及掩埋的尸體,他們腹部腫脹,張開地嘴里如洪流般噴出陣陣膿水。他們的眼楮通紅。手則朝上高舉著。尸體疊著尸體,在角落里、街道上、庭院地門廊里腐爛。

    就連平日里藝高膽大的慕容無雙,這是也禁不住雙手捂住自己的嘴唇,最後竟然數次跑到偏僻之處嘔吐起來,卻又因為那偏僻之處又踫到的尸體,腹中還是難掩地翻騰。

    長孫凜停下了腳步,知道這里慘不忍睹的地獄般的景象。別說是一個女孩子。就連他這個大男人也難掩住那種翻騰。他從衣內取出一個小葫蘆,從里面掏出一個藥丸。還沒等慕容無雙反應過來,便走過去捏著她的鼻子往她嘴里塞進去。

    “這是什麼?”慕容無雙被他這一唐突的動作給惹惱了,正想要把那藥丸吐出來,長孫凜卻遞給她一壺水說道︰“半夏和生姜調成地止吐藥,我向孫道長要來地。”

    慕容無雙嚼了嚼藥丸吞了下去,接過水壺喝了一口水後,听到他的話卻沒半點感激之情,她柳眉橫挑道︰“這……我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慘事,一下子沒有適應過來。難道你之前就這般小看我嗎?”

    長孫凜這才發現女人有時候的確不可理喻,他無奈地聳聳肩,說道︰“不是,我只是擔心這縣里有孕婦。”

    發現死亡人數簡直難以計數,所以不再清點。從那以後,尸體就不經清點就直接拉出城去了。”

    這明顯就是反話,正當慕容無雙想上去跟他理論找回面子的時候,馬照良已經走上前去,戰戰兢兢地向長孫凜解釋道︰

    “長孫郎將,我們已經盡可能快的試圖將這些尸體送去掩埋,只是尸體太多,我們人手也不夠,而埋尸的人又接二連三地染上瘟疫,因此這些尸體也只好被堆在街上。”

    長孫凜擺了擺手,這種事情他是明白地。其實人類一直在面臨著災難,遺憾地是,人們太容易因為恐懼而陷入猜疑,因為恐懼而自私。至少這些人一直在勤勤懇懇地守在自己的崗位上,並沒有放棄地等死,而是試圖在做一些事情,這真地是很難能可貴的。

    在長孫凜看來,這位馬照良縣委和其他的官吏們,雖然不知道“職業道德”是何物,但是他的職業精神比起非典時候一些臨陣逃脫的醫生護士,或者地震時的範跑跑,更懂得職業道德。

    在路過一片荒地時,長孫凜看到一些頹廢的人們,他們麻木地在埋葬著成堆成堆的尸體,像堆干草一樣將尸體一層層地壓緊。由于缺少足夠的空間,所有男人和女人、年輕人和孩子都被擠在了一起,就像腐爛的桔子一般被許多只腳踐踏。接著,從上面又扔下來許多尸體,這些尸體不管他們身前是官員還是百姓,就這樣被摔了下來。

    悲慘的景象深深地震撼了他,一種難言的無力與驚駭沖擊著他的心。長孫凜向自己身後的一隊士兵揮了揮手。接受過救災訓練的他們迅速地穿起一套防護衣,訓練有素地跑了過去,接替這一處理尸體地工作,嫻熟地干了起來。

    最後馬照良帶著他們來到了一個外表已經破落不堪的老房子,這里據說是一個廢棄的老宅子,因為面積比較大,所以被安排來做隔離區,里面住著數百個已經確診的病人,平日里他們這些暫時健康的人都不敢進去。只是每日往牆垣里面扔上足夠的食物,讓他們在里面自生自滅。不用側耳傾听,里面就已經傳來了嚎啕恐懼的尖叫聲。淒涼痛苦的呻吟聲。

    長孫凜指著那個已經被緊緊鎖住的大門,命令道︰“把這門鎖給打開。”

    “郎將。請留步,這里面誰也不敢進去,這瘟疫很快就會傳染出來地。”馬照良可是緊張地擺手阻止道,他還並不知道這疫病已經可以醫治。

    “我們來這里就是要把這一疫病給消除掉。”長孫凜指著跟在身後的十來位醫師說道︰“這些大夫們將會把他們給治好。”

    在長孫凜的強行命令之下,門被強行打開了。這院子里處處彌漫著悲傷地味道,空氣是冷的。在這里,時間是停滯地。那些飽受疾病痛苦和死亡威脅的疫病病人們,這是只得勉強地睜開他們本來就無神的眼楮。驚恐地望著突如其來的陌生人。

    慕容無雙在一旁邊看著長孫凜一一穿上他的防護設備。一邊擔心地勸著說道︰“你就由大夫他們進去好了,你這人又不懂醫術,進去也幫不上多大的忙,若是萬一出了什麼事情,那你可讓善婷今後怎麼辦?”她這樣說也無不有道理,畢竟盡管那朱老六已經被治好了,可是死去的人還是前僕後繼。畢竟像孫思邈這樣的神醫只有這麼一個。而他卻被安排在揚州這個較為安全地地方。

    長孫凜擺了擺手,搖著頭說道︰“這些防疫計劃沒有人比我更熟悉。現在正是卻人手地時候,無論如何我也要進去看看。倒是你要留在這里可千萬不要進去”說完他便毫不猶豫地跨進了這個門。

    慕容無雙呆了呆,只能跺著腳罵了他一聲︰“沒見過你這樣的笨蛋。”

    馬照良盡管是害怕,但是既然這位從京城過來的上司都已經進去,他也只得硬著頭皮跟在長孫凜後面進去。屋子的正廳里已經坐著或者躺著虛弱無力的病人,當得知這些陌生人是來替自己治病的,他們一個個都爭先恐後地圍了過來。而長孫營的士兵們進去之後,除了維持著良好地秩序,還幫助大夫做治療工作,有地把一些已經死亡的尸體給抬了出去。

    長孫凜大概看了看目前地情況,只是覺得似乎數目有些不對,他便疑惑地向馬照良問道︰“這里也不過是三百多病人而已,哪里有你說的五百多人?”

    馬照良趕緊上前拱拱手說道︰“郎將有所不知,在後面的廂房里還鎖著一些病人,這些人的癥狀很奇怪,按理來說他們應該在得病三天之內就會死去,可是卻一直活到現在。而且有些人身體還漸漸恢復。大家都說他們是回光返照,為了防止他們逃了出來,我們就將這些人給單獨鎖在一個廂房里。”

    “帶我過去看一看。”

    長孫凜听了便知道,即使似乎這疫病非常厲害,但像人類這樣強悍的生命力,至少還是有少部分人能最後抵抗住這一病菌,不僅能夠從病體中康復,而且在自身體內形成抗體。只是古代人哪里知道這種情況,尤其是面對這種可怕的疾病,甚至還有人會將此視為妖孽。

    “這……難道您也要進那里去?”馬照良愣了愣,他知道這位年輕將領是個說一不二的主,便嘆了口氣在前面帶路。長孫凜帶著幾名士兵也跟隨前往。

    “快放我出去!”

    果然門一被打開,一個虯須大漢就踉踉蹌蹌地往他們闖了過來,雖然他的身體還很虛弱,但是精神勁頭卻是十足。有幾個身體強壯的男子也是虛弱地往門這邊支撐著走過來,盡管他們已經被折磨得不成樣子,但是內心中一種渴望自由的人性卻是讓他們一直堅持邁著步伐。

    長孫凜揮了揮手,讓士兵們把這幾個人扶出去接受治療,而剩下的人,盡管他們也許曾經康復,也許他們一直支撐到現在,但是由于得不到良好的治療,也只能無力地躺在地上等死。

    長孫凜讓馬照良去拿些水和食物過來,他自己環顧四周,蹲下來正欲扶起一個病人出去。突然他似乎看到了什麼,身子猛然一顫,他又猛地抬頭往一堆已經奄奄一息的人堆里望去,他看到了一個熟悉的面孔!他的眼楮里頓時蒙上了一層水霧,長孫凜站起身來,不顧一切地越過這些病人的身體,向那人所在的地方快速地走了過去。

    “就跟這些碎片一樣,你們三兄弟一個都不能少……”

    “一個都不能少!”“一個都不能少!”

    在這一堆病人中間,奄奄一息躺著一個年輕男子,正是長孫凜的大哥——長孫沖!
Nineider 發表於 2009-2-26 08:11
大唐萬象 131.失常少女

    那座被規劃為隔離區的大宅院里,因為仿若天降的士兵和大夫的到來,原先死氣沉沉的空氣似乎被注入了一股活力。原來那些毫無生機的病人,此時還在因為病痛而呻吟,然而音色中卻帶著歡喜的高音。就連空氣中那股令人作嘔的尸臭味,也被白堊水的味道和焚燒的味道所掩蓋住了。

    主廳堂里,由于安排得體,一切救治工作都在井然有序地進行著。一個已經支撐了兩天的年逾古稀的大爺,用他那雙顫抖的手,不斷對著剛為他針灸的大夫行大禮。按理來說活到這個年紀,即便是死去也該知足了,只是當知道自己有活下去的可能,他竟然也和那些正處青春年華的少年那般,內心涌出一股能夠活下去的興奮。這是人類對生命的一種本能的渴求。

    一個婦人卻是哭哭啼啼地抱著她那尚在襁褓的孩子,不,應該說是她的孩子的尸體,傷心欲絕,盡管她被告知治愈的可能性很大。旁邊的一個老嫗安慰她,說以後還可以再有孩子。

    這時一個身著錦袍的秀氣少女,猛然沖進了大廳。也許是因為之前跑得過急,這大冬天里,她的額頭上是汗水淋灕。少女也不顧及他人奇怪的眼神,只是一個個病人地在尋找著,看她那焦急的模樣,似乎在尋找她的親人。少女緊張地看了一遍又一遍,臉上的失神落魄似乎暗示著她的失望。最後她跑到一個士兵面前,用一種著急慌張的語氣,氣喘吁吁地問道︰

    “這位軍爺,我想問是否所有被關在這宅子的病人,都全部在這廳堂里了?”

    那士兵看了她一下,肯定地說道︰“是的,我們帶來的大夫都在這廳堂里就診,所以病人們都得在這里繼續住上一段時間,等到他們確定身上沒有疫毒。才能離開此處。除非是已經死去的尸體,已經被我們給送到葬場去了。”

    少女聞言,她那本已蒼白毫無血色的臉蛋,更是愈發地鐵青。她踉踉蹌蹌地往門外走去,虛弱的身體甚至連門檻都沒有力氣跨過去。在幾乎撂倒之時,守門的一位士兵好心扶了她一把,少女則是失神落魄地往前走著,她的眼神已經變得毫無生機,嘴上碎碎地說著︰“沒有了……孫郎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

    在災難面前。在生與死的邊緣,人生百態,百態人生。

    寒氣一天比一天來得重了。像針刺一樣嚴酷地扎著鼻子和耳朵,人的腳變成很痛苦的。在這寒冷的天氣里。沒有太多暖氣設備的唐代人,酒也許是一種不錯地解寒方式。

    長孫凜捧著一碗江南名酒玉香春,坐在火爐旁一邊大口喝著,一邊吃著桌上的小菜。而長孫沖則是在里屋里,雖然還是昏迷不醒,但是大夫已經給他檢查身體把過脈,認為他體內的疫毒已清,醒過來是早晚地問題。

    塵世間的因果或許在冥冥中早已注定。長孫凜這次從長安前往江南。似乎遭遇過許多人都勸說他不要去——不要去江南;不要去越州;不要去那間房。他們地初衷都是出于為他安全著想,唯獨最疼愛他的母親,這次卻沒有出言阻止,而是拿出了那一小包碎片,告訴他要把兩個哥哥給帶回長安——尤其是他的大哥長孫沖。

    冥冥中,長孫凜也是在疫病最嚴重、最危險的地方,找到了已經只剩下一口氣的長孫沖。人生無常。長孫凜穿越到這個世界上。搶走了了長孫沖的弟弟的身軀,搶走了本來屬于他的未婚妻子。而長孫凜卻又在陰差陽錯地救回了他地生命。

    長孫凜不得不暗自慶幸,若是他遲疑一下或者走錯一步,那麼一切後果都不堪設想。雖然不知道大哥為何會出現在縣,但是至少他知道長孫沖之所以離開長安來到揚州,確實是因為他造成地。若是長孫沖有個冬瓜豆腐,三長兩短的,別說他自己心里能否心安,一想到母親傷心欲絕的樣子,長孫凜就知道他無法接受這個結果“你在想什麼呢?”慕容無雙一邊吃著飯一邊問道,雖然和身邊這個男子一直處于不冷不淡的狀態,但是她卻不太喜歡這樣無言的冷場。

    “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長孫凜笑了笑,眯著眼楮仰脖猛喝了一口酒,不由地用劉希夷的這首名句來表達他此刻的心情。

    “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慕容無雙愣了愣,她沒想到對方會這樣回答自己,盡管只是略懂文墨,她倒也覺得這一詩句地確不錯。低頭吃了一口飯,她又繼續說道︰

    “確實是人不同,你與我去年見到地那個無賴……”她眼神瞟了他一眼,然後繼續說道︰“也就是去年的你,簡直是像變了一個人似地。”

    長孫凜看了看她,便是開玩笑地說道︰“我二哥說你不喜歡有一個無賴的小叔子,那我作為他的弟弟,自然是希望他能得償所願。為了讓他能夠抱得美人歸,我也只能兄弟情深改頭換面了。”

    “呸,真是狗改不了吃屎,才說你幾句好話,你就又開始嬉皮笑臉起來了,你們長孫家就會以勢壓人,我這輩子就算不嫁人也不會嫁到長孫府上。”慕容無雙听了這話可不答應,她語氣強硬地說道。

    “只準你以武壓人就不準我們長孫家以勢壓人?”長孫凜裝作無辜地嘟噥了一句。

    “若是你當時不對善婷妹妹做出那等下作之事,難道我會千里迢迢去持武術凌弱?!我慕容無雙可不是這樣的人!”她想起往事,就越說越氣,聲音也漸漸高了起來。

    長孫凜本來也是開玩笑的成分居多,見事態往不好的方向發展下去,他便擺擺手正要為自己做和事佬,這時周三石卻是走進房門進來稟報︰

    “郎將,剛才在焚燒尸體的葬場上,抓到一個試圖阻止我們工作的女子。”

    這恐怕是事出有因吧,長孫凜听了這話便是覺得好奇,他便問道︰“那女子現在在哪里?”

    “就在官署外面,她一直在拼命掙扎,我們兩個士兵才好不容易把她給制止住。”

    “這正常人家的女子哪會做出這等無聊之事,這姑娘怕是有什麼難言之隱,你可不要為難人家。”慕容無雙听到是一個女子,便起了憐憫之心,張口替那女孩說話。

    “把她帶進來。”長孫凜命令道。

    不一會兒,一個清秀的少女被兩個五大三粗的士兵,給粗魯地押到了長孫凜面前。只見她神態萎靡,精神似乎有些失常,一身錦袍已經是泥濘骯髒。而最讓長孫凜注意到的是,她的眼神已經不帶半點生機。

    “這位姑娘,你有何難事跟我們說說,看我們是否能夠幫得上忙?”慕容無雙見這樣一個秀氣的女孩子家被折磨成這樣,心中不由為她心疼起來。

    “沒有了……孫郎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少女沒有直接回答慕容的文化,而是毫無表情地哼著,眼神是呆呆的,沒有任何焦距。

    “姑娘,我是從長安過來的,專門負責這次除疫工作的長孫凜,我想你應該是失去了一位親人,想要找到他的尸體是嗎?你跟我說他叫什麼名字,相貌體征有什麼特別之處,我可以讓士兵為你找找。”長孫凜見女孩這般說法,他也猜出了一些端倪。

    那少女聞言先是抬頭望了他一眼,眼珠子總算是動了動,毫無血色地嘴唇張了張,然後顫顫抖抖地問道︰“我要找我孫郎的尸體,你能幫我找到他嗎?”

    “孫郎?姑娘你是否說得再詳細一些?”長孫凜遁遁誘導地繼續問下去。

    少女思索了半天,像是在回憶般徐徐道來︰“他的名字叫孫沖,我和他是在甦州城相識的。那日我和爹爹在官道上被賊人攔路搶劫,被他和他的手下救下……”

    長孫凜是哭笑不得,現在可不是听故事的時候,他趕緊打斷她的話說道︰“姑娘,你可以詳細告訴我孫沖的長相,這樣我好派人去幫你尋找尸體。誰知“尸體”二字剛說出來,少女竟然激動地哭了起來,還大聲地斥責到︰“他沒有死!他沒有死!他也是長安人,你這個黑心的怎能這般詛咒你的同鄉呢?!”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