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大唐紈褲公子 作者:小卓翔 (連載中)

Nineider 2009-2-3 13:38:5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04 228284
ljygo 發表於 2009-2-16 13:50
112.歷史變流



    二娘灼灼的目光一直望著那漸漸消失的身影,抿著紅唇嘴角卻在上揚。儘管數月不見,她周圍的環境已經發生了巨大的變化,但按照她的執拗性格來說,只要她認準的事情,想要的東西就不會放棄的。只是凡事都習慣了依靠自己的二娘,並不會像其他的女子那般。

    她的第一步,便是慫恿大姐進入皇宮,改變自家孤兒寡母的艱難處境。至於為何她改變主意沒有自己入宮,那是因為,她,還有更想得到的東西……

    天濛濛亮,在長孫家的後場上,遠遠的立著一個箭靶。插滿刀槍劍戟的兵器架子旁邊,長孫家的三兄弟,這三個小人兒排成一隊,母親竇鳳手拿一支小竹竿,不停地指指點點,時不時撫摸一下老么的小腦袋。

    「你們好好練,娘到廚房看看有什麼好吃的給你們拿來。」竇鳳看著三個可愛的小人兒,放下竹竿,心中洋溢著歡喜地離開了。

    「二弟,三弟,這樣射箭也沒甚意思,咱們來比比看誰射得離箭靶最近,誰就能贏得那隻小花。」小長孫沖望了一眼前些日子爹回來帶回來的可愛小狗,擠眉弄眼地和兩個弟弟說道。他仗著自己年長,自是對獲得小狗所有權自信滿滿。

    「那不行,這是爹給我的生日禮物,為何要給你們……」小長孫況立馬塌下臉來。氣鼓鼓地宣佈自己才是小狗的主人。他從小就不好騎馬射箭,這不是擺明了自己將失去了那只可愛的小狗?

    「那可不行,小狗狗最喜歡和我玩了,它不喜歡你們……」小長孫凜不甘示弱,也奶聲奶氣地叫嚷著。平日裡大郎喜歡帶著小花到處去胡鬧;二郎則總是對照書上所說在小花身上做各種稀奇古怪的實驗;只有三郎年紀還小,只會和小狗在草地上嬉戲打鬧,給它撓癢癢,難怪小花最喜歡跟著老三。

    不過最後還是長孫沖拿出了大哥的威嚴,迫使兩個弟弟同意進行比試。畢竟三人爭來吵去也不是解決的辦法。

    長孫沖年紀最大,三兄弟中他學箭時間也最長。只見他挽弓搭箭,虎目圓睜,架式拿足,瞅準箭靶,一箭射去。正中鮮紅的靶心。然後便回過頭,得意地向兩個弟弟炫耀一番。

    長孫況一臉不情願地拿起弓箭,正瞅準箭靶之時,他眼神骨碌一轉,想起平日裡丟重物時所形成地一道弧線。便放下彎弓,趁著沖和凜都把注意力集中在箭靶之際,拿起一根大人所用的羽箭。向前衝了幾步。嗖的一聲竟將羽箭投標似地投在紅心邊緣上。

    長孫凜搖搖晃晃地走過來,早已挽弓在手,他小小的年紀彷彿天生於弓矢有緣,無師自通,一臉嚴肅,箭在弦上「嗖----」地一聲,發射出去。只是比起兩個哥哥來,他的小身子實在太矮了,箭鏃不走正道。卻是正中了下面細長的支撐桿。

    「二郎你耍無賴,不算中紅心,這小花就是我的了……」見三弟沒有射中箭靶,長孫沖自是搶先一步要宣佈自己贏得了小狗。

    「為何不算?本來這小狗就是爹給我的,這下我的成績也不輸於你。自然小花就是我地!」長孫況也是毫不讓步地辯解道。

    「三弟你評評理……」兩兄弟一直是爭論不休。卻又吵不出什麼結果,長孫況便轉過頭。想讓那一直在一旁不吭氣的三弟說說。只是當老大和老二扭過頭之時,長孫凜和小花竟然已經不見蹤影。原來小傢伙自知自己的箭術比不上大哥二哥,他趁著鷸蚌相爭之際,悄悄地勾引小花離開了後院。

    場景突然從古代的後院更換到了現代:一家三口正坐在十七寸的黑白電視機前,觀看著電視劇《俠客行》。

    「媽媽,石破天沒有爸爸媽媽,真可憐……」小男孩看到石破天撿拾燒餅果腹那一段,於心不忍地側過頭跟媽媽說道。

    「石破天以後會憑借他自己的努力,最後練成了武林第一高手……」慈祥地媽媽輕輕撫摸著小男孩虎頭虎腦的小腦袋,和藹地說道:「文羽,媽媽以後也不能一直跟在你身邊,那時候只有靠你自己努力,才能改變一切,創造自己的歷史……」

    夜闌人靜,單憐卿睡得正香,卻被長孫凜的叫聲鬧醒了。睡夢中的長孫凜扭曲著身軀,伸出一條胳膊,含混不清地喊著:「媽媽,媽媽……別,別走……等會兒……」

    「夫君,夫君……」單憐卿推醒長孫凜,「你在做夢……」

    「啊!我夢見我娘了……」長孫凜睜了睜朦朧的睡眼,迷迷糊糊地說道。

    「呆子,娘不就在西廂房處睡著嗎……」,單憐卿嫣然一笑,並不知道自己還另外有一個「婆婆」,她翻身伏在了長孫凜的身上,在他地額頭上和胸膛上親了親:「好好睡會兒。」

    長孫凜把單憐卿摟在懷裡,小女人很快就在丈夫地懷裡甜甜的進入了夢鄉。只是長孫凜卻依然睜大著雙眼,一直都無法入睡。

    古蘭經上有過這麼一句話:我們已經揭去你的面紗,現在你的眼睛明察秋毫之末。儘管長孫凜的性格裡主動的成分大於被動,但自穿越到唐朝以來,他都是被牽著牛鼻子在走,被他腦海裡的歷史記憶牽著。

    就如尋秦記的項少龍一樣,一直坐在「維持歷史」與「改變歷史」之間的圍牆上搖擺不定。也許是因為在他內心深處也曾想過回到現代,回到他思念地家人身旁;也許是因為他害怕受到天上神靈地懲罰,儘管他不想去相信。只是長孫凜的橫空出現,已經徹徹底底地改變了這個時代。這個歷史。

    至少目前來說,皇宮裡的武才人不再是武家的二女,長樂公主不再是長孫沖地媳婦,至少在長安多了一個無賴長孫凜,多了一個英雄長孫營。

    這也並不意味著他地歷史記憶將會因為現實的改變,變成一團千頭萬緒地亂麻。恰恰相反,歷史中有一些非常有意思的規律,就像是開啟大門地咒語、物理學中的公式,或者取款卡磁條上記載的密碼。誰明白了這些規律。誰就真正擁有寶藏,就真正理解了千萬年歷史長河當中人們忙碌的意義所在。

    正如當你看到一個沿著直線勻速運動的小球,你將如何能夠立刻判斷出下一秒鐘它是向左還是向右?---只需要知道上一秒鐘它的位置是在何處。

    長孫凜不知道今晚地夢將會暗示些什麼,他知道眼前的歷史長河已經改變了流向,腦海裡的那些曾經的史書記憶已經有所不同,他也不能再像阿波羅的神諭者那樣洞悉一切。但是他知道自己比這個時代上所有的人更能看清現象背後的真相。他知道自己最接近那個咒語,那個公式,那個密碼。

    許多東西都已經在改變,他能做到地,便是處之泰然地欣賞大唐兩岸美麗古典地風景。在這條歷史長河上,打造出能夠保護自己和家人的堅固大船,不被突如其來的狂風巨浪淹沒顛覆……

    很多人在瘟疫中死去。以致所有人都認為這是世界的末日。沒有任何人為死而悲傷。因為人人都在等待死亡。

    ----阿格納羅、蒂、圖拉

    根據《皇華四達記》就曾記述說:在唐朝,通往周邊民族地區和域外的主要有七條交通幹道,而江南道的揚州和縣(現寧波)都是重要的對外通商口岸城市。縣以港興市,是中外聞名的商埠,唐時已是與日本、新羅及東南亞一些國家通商的主要港口。

    當東方地第一縷陽光照射大地時,悠揚的鼓聲是從縣城北的鼓樓上傳來的,晨霧般地浸漫進人們的睡夢裡。暮鼓晨鐘,以授人時。人們紛紛起床開始了一天繁碌地工作。

    縣地海港迎來了一艘從東地中海遠道而來的商船,上面裝載滿了各種香料、藥物和珠寶。換取大唐精美地絲織品、瓷器等物。每一天這個港口都要進出數十艘類似的船,沒人覺得有什麼特別。

    但是這次人們卻被這艘船嚇呆了,它就像是一座浮動的地獄。船上瀰漫著死亡的氣息,倖存的水手們瘦骨如柴,眼光中流露出半死不活的恐懼。

    人們趕快把這艘船推離了海岸。不許它靠岸。但是太晚了。幾隻老鼠已經在沒人注意的情況下順著纜繩爬到了岸上。它們溜進了縣的城內。

    一周內以縣為中心的數百里地就有大片大片的人死去。幾周內死亡恐懼傳播到了整個江南道,然後接下來的。讓人難以想像……

    老百姓們也許晚上睡覺的時候還好好的,到了清晨已經再也起不來了。可是這算幸運的,更多的人在恐怖中絕望地等死。從發現自己的腋窩和臂溝出現了小的腫包開始,他們就已經崩潰了。

    這種腫包沒有任何藥可以對付,即使是城裡最出名的大夫也逃不出這種死亡詛咒,人們會開始渾身疼痛、發冷,在劇烈的咳嗽中他們會吐血----黑色的血。最多一個星期牛頭馬面就會光顧,這個時候他的屍體上通常已經佈滿了黑斑。

    很快,縣喪失了幾近三分之一的人口,城裡的街坊上到處都是死屍,人們不敢往大街上走去,只要一出去他們就得踏著高高低低的屍體。一個父親推著一輛大車走向墓地----車上是他死去的妻子和所有幼小的兒女---這種場景已經多得讓所有人都麻木了。

    在集體的恐慌之下老百姓們變得沒有理智可言。瘟疫在空氣中也能傳播,人們已經不敢在大街上和別人說話了,碰一碰別人的衣服是可能被殺死的。有人說這是新來的祆教徒在水井裡下了毒,於是就會有許多人蜂擁到祆教徒家裡去大砍大殺。

    也有人成天跪求老天,把自己鎖起來,拿鞭子抽打自己以驅逐心中的恐懼,痛哭流涕,在絕望中自殺,逃到遠離瘟疫的其他地方,然後又給那個地方帶來黑色恐懼。或者更多地,認為這是某日閻王爺心情不爽而在縣設置了第十九層地獄。

    只有面對死亡恐懼這樣強大的力量時,才可以充分展現出人類的脆弱、瘋狂與無助。跪求老天爺雖屬於虛妄,至少還無害,更多的是集體的狂暴和盲目。隨便一句流言就可能引起數十萬人的驚慌失措,甚至排擠殘殺。

    誰也不知道它是怎麼來的,為什麼會來----就像是閻王對人們在說:「看,我擁有可以隨心所欲的力量。人類,我比你們強大得多,偉大得多。」
ljygo 發表於 2009-2-16 13:52
113.曲江宴

江南道的縣已是瘟疫散漫,喪鐘亂鳴,人心惶惶,到處呈現著觸目驚心的恐怖景象,彷彿世界末日已經來到了。

    儘管如此,瘟疫的消息還是沒有及時的被地方官上奏至皇宮。一是因為大唐本身國土遼闊,再加上當時交通工具不發達,所以消息傳播自然不甚通暢。二是縣縣令也有政績方面的考慮因素,當瘟疫剛開始傳播的時候,他們只是想著能掩住就盡量掩住,避免上頭責怪下來,也避免下面的老百姓們出現恐慌。三是當縣的大小官員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時,連他們自己也逃不過瘟疫的追魂,大多數都一命嗚呼……

    當然紙是保不住火的,只是當這把火燒到了管轄縣的越州刺史張濟深處似乎有些過晚了,此時的縣加上周圍的數個縣鄉已是屍體縱橫,十室九空。張濟深也不敢怠慢,除了往縣調派官員補充之外,當夜立即寫好上奏文書,讓驛夫們一個驛站一個驛站換快馬送往京城。

    東突厥汗國是北方大國,唐朝徹底征服了他,震撼中外,建立起了無上的聲威。眾多國家和部族紛紛前來朝貢,或者請求降附。然而北方戎狄稱自家首領習慣上稱可汗而並非皇上,所以各族酋長、各國君主和使節一致說好,上奏請求李世民接受他們所上的尊號,做天可汗。自此以後,李世民對西北邊陲各族首領頒發璽書時。均署名「天可汗」。

    無論是誰碰到這等前無古人地無上榮光,都免不了會喜上顏開。暗自得意。加上歲末將至,新年即到,李世民更是決定大擺曲江宴,邀請蠻夷首領、使節和文武官員、州牧一起參加宴會。

    唐代時的文人墨客和各級官僚大都熱衷於舉行宴會,因而出現了不少新穎別緻地名宴。然而在這多種多樣的筵宴中,以「曲江宴」最為著名。

    這日的曲江宴上,上自皇親、國戚、文武大臣,下至長安、萬年兩縣官員。隨帶妻、妾參加,人數之眾以萬計。李世民的筵席設在紫雲樓上,可一面飲宴,一面觀賞曲江全景,其他官員的筵席分別設於樓台亭榭或臨時搭蓋的錦帳內。皇帝的酒餚由御廚承辦,其他臣僚的筵席分別由諸司和京兆府等制辦。

    紫雲樓上,中場有身著紫衣地少年載歌載舞。側旁有樂班伴奏。歌姬伴唱。君臣共享歡娛,氣氛熱烈,場面活躍,觥籌交錯,歡聲笑語不絕於耳。

    也許是長孫凜身份特殊,亦或者是李世民特意交代下來,總之他這個少年人竟然可以跟在父親長孫無忌身旁,和一些朝廷上的大臣權臣一起,坐在皇帝的身邊陪宴。上一回征突回來的慶功宴。長孫凜是錯過了,然而這回他可是一次性看遍了聞名歷史的貞觀文臣武將。諸如房玄齡、高士廉、溫彥博這類的文臣們顯得安詳恭正、循規蹈矩;李靖、李道宗、唐儉等卻不拘小節,還帶著幾分放浪色彩。

    而程咬金、尉遲敬德、秦叔寶等一干武將表現又有所不同,這些從社會下層,甚至當年還是綠林好漢。現在雖然成為了一世名將。卻也不該各自習性,在宴會上恣意縱笑。直如秋風掃落葉一般地大吃大喝。他們當年東征西討,浴血沙場,常常是朝不慮夕,養成了今朝有酒今朝醉的豪放氣概。

    皇后謫生地李承乾、李泰和李治也得以跟隨在父皇身邊,李承乾為了討好父親,甚至之前還披甲執戟,與樂工一起,表演車騎與步卒相間,往來擊殺,演出地是李世民之前設計的《破陣舞》。

    唐人在楔飲中還盛行一種叫做「曲水流觴」的遊戲,宴會上的參與者列坐於彎曲環繞的小水渠旁,投擲木頭製作的帶耳酒杯於酒水的上游,這種酒杯體小而輕,漂浮水面,任其循流旋轉而下,止則撈取飲乾。李世民最喜歡在酒宴上設置這類遊戲,與各位王公大臣泛杯其間,吟詩作對,以效「流觴曲水」一觴一詠的高雅習俗。

    長孫凜是第一次參加唐朝如此高規格的盛宴,對著宮廷地玉瓊佳釀,腹中的酒蟲子嗷嗷待哺。反正與在場的這些長輩他也說不上什麼話,他不禁開懷暢飲,坐椅上旁若無人地吃喝起來。眨眼的功夫,像喝水那樣流暢,數杯酒讓他灌進了肚裡。

    儘管唐酒的酒精度數較低,那張精雕細琢般地俊美臉蛋,此時也醉得像紅臉關公似地。長孫凜卻是毫無停頓的意思,隨手又從石槽地曲流中撈起一觴酒,一仰脖子,又灌下了肚,瀠瀠的眼睛閃著迷離的光亮。

    而對面的程咬金食量大,挺著羅漢肚,抓起一腿羊肉,手撕口咬,大嚼大咽,吃得滿頭冒汗。他邊吃邊哼哼著,不知是在吟詩呢,還是在叨念著羊肉的美味。

    長孫凜相貌俊逸,雖沒有文人墨客那般高雅矜持,舉止動作倒也是瀟灑不羈;而程咬金相貌醜陋,長得有點接近於青面獠牙,紅髮黃須般駭人。

    兩人一丑一俊,一個只顧著低頭餓鬼投胎般吃肉,一個卻是仰頭酒鬼下凡般飲酒,形成了非常鮮明的對比。陪在李承乾身邊的太子妃本來覺得男子所談之事無趣,她左顧右盼之時無意看到了這一對活寶的吃相,禁不住撲哧笑出聲來。

    李承乾對長孫凜本來就有偏見,再加上稱心被毆之事,兩人的矛盾更是升級化。雖然表面上兩人還是各不相干,但平日裡稱心別有心機的「曾參殺人」誹謗之下,李承乾對長孫凜心底本來就有的一種仇視也逐漸演練成一種仇恨。看到自己的夫人竟然看著那廝笑出聲來,李承乾不禁內心是又嫉又恨,惡狠狠地往長孫凜的方向瞪了一眼。

    陽光穿過古柏密密層層的枝葉,在城樓上灑落下點點碎金。李世民抬頭望了望明淨如洗的蔚藍色天空,想起上午之時,四夷首領以及文武百官一齊高呼天可汗皇上萬歲,聲響如雷卻是讓他心中豪情大發,不禁產生一種自滿驕傲的心態。

    他得意洋洋地對在座的大臣們自得地說道:「自古皆貴中華,輕夷狄,朕獨愛之如一。幸虧獨尊華夷一體的想法,今日我大唐百姓才能吃上胡風飲食,更是出現了胡著漢帽,漢著胡帽之景,胡越成一家,自古以來還未曾有過嘞。」

    這宴席上,遏制不住的歡笑更是如同黃河浪花般四處飛濺,眾位大臣和夷族首領齊聲高呼:「皇上(天可汗)萬歲萬歲萬萬歲!」

    若是這個朝代的人,自是對天可汗發自內心地五體投地。然而長孫凜這位穿越人士,自是知道歷史規律和歷史局限,加上被「桑落酒」、「酴」、「松醪酒」等等名酒的酒精灌得是熱血沸騰,他聽到李世民之言也只是微微揚起嘴角一笑,甚至沒有跟風式地跟著其他大臣一起呼喊萬歲。

    在長孫凜看來,大唐因其強大的國力、先進的文化,對各國形成很大吸引力,而唐朝在這方面的主動性則明顯不足,即使對外派出一些使節,更多的也是為了提高政治聲威,滿足統治者的虛榮心以及統治者對奢侈品的需求。

    外來文化對唐代的影響,更多的也是外人自己輸出的,而非唐入主動輸入的。雖然亦有少數僧人西去求法的現象存在,但是,由於中國處於一個半封閉的大陸性地理環境之中,國內土地遼闊和以農為本,使得唐朝從根本上缺乏強烈的對外交往驅動力。唐人的這種行為與大批外人入唐的行為相比,可以說是微不足道的。這就使唐代的社會開放呈現出一種不平衡的狀態。

    若是對於區區的幾個落後遊牧民族臣服,就變得沾沾自喜的話,雖然長孫凜知道「天可汗」這一稱呼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但是按照他對一個強勢皇帝的要求標準,這樣就自足自滿讓長孫凜不禁對這位歷史上的千古一帝印象大打折扣。

    本來在場的人數眾多,同聲高呼之下宛若平地春雷,李世民自然也不會察覺到長孫凜的不同表現。只是人其實有一種很怪異的本性----自虐性,你越是不喜歡的也許就越會關注,彷彿你不看他看得牙癢癢你心裡就不舒服,這也就是現代社會腦白金和芙蓉姐姐為何這般紅的原因。

    李承乾便是充分的表現出了這種自虐性,自從太子妃被那兩人逗笑之後,他的眼睛就一直在注意長孫凜的一舉一動,看到長孫凜這番表現,他不禁冷笑一下。
ljygo 發表於 2009-2-16 13:53
114.夷狄之爭

在長孫凜看來,這個世界上有些人忒是很奇怪的,明明是一件好事情,或者即便不是好事情也沒有什麼壞事情發生,他就偏偏要把事情想到壞處去。就比如說小學生扶著老奶奶過馬路,就會被同學背後說他向老師邀功;再比如說好心給災區捐款,卻被人說成是沽名釣譽做廣告。

    總之有許多事情若是別人應是將你往壞處想,那麼你也是有理說不清楚,更何況若是對方故意找你茬。

    李承乾的一個別有用心的斜眼,長孫凜就知道這傢伙肚子裡的壞水就在打轉,果然當大臣們呼完萬歲,拚命奉承之後難免都覺得嗓子有點干,紛紛拿起酒杯喝酒的安靜時刻,李承乾便是皮笑肉不笑地上奏道:

    「父皇,適才諸位大臣高呼天可汗之際,兒臣不巧看到長孫三郎只是兀自喝酒,臉上還帶著幾分譏笑之意……看來三郎似乎對父皇這個天可汗有所異議?」

    李承乾此話一出,在場之人都不免紛紛議論起來。長孫凜輕微一笑這個動作估計沒多少人注意到,只是他之前的確是兀自在一旁自顧喝酒,至少在他身旁的幾個大臣卻是能看到的。說謊的時候真話和假話混在一起是最容易讓人相信的,因此大家也就沒有在意長孫凜的笑到底是譏笑或者是善意的微笑。

    長孫無忌自是頗為擔心的望望兒子,看看皇上。皇上代表著壓在他頭上地一座大山。而兒子身後的老娘自是代表壓在他身上的另一座大山。雖說李世民這個皇帝相對來說比較大度,但是若是讓皇上覺得毫無面子,龍顏大怒施以懲罰地話。他這個胖子可要被兩座大山給活活壓扁。

    李泰瞇著本來就很小的雙眼皮眼睛,幸災樂禍地等待著場上即將發生的狗咬狗事件,場上針鋒相對的兩個人都是他所不喜歡的,無論是誰出糗都是他所樂意看到的。

    李治則是莫名其妙地睜大眼睛看著,就他的歲數而言,似乎還很難理解這其中的含義何在,只是若是能看到那個搶走自己姐姐地傢伙出糗,他便有一種莫名的滿足感。

    而李世民不愧是一代明君。即便是後來幾年因為得意自滿而顯得有些驕躁,但你也不能否認唐太宗當政期間甚少迫害忠心耿耿的大臣們,無論他是不是在做表面功夫。

    聽到李承乾的話之後,李世民也只是微微一怔,他也明白這兩個孩子之間有矛盾,便捋了捋鬍子,饒有興趣地看著長孫凜等待他的辯解。畢竟長孫凜前幾次在他面前的辯論讓他印象深刻。老皇帝的心情也正是大好之時。李承乾似乎沒有挑對時候。

    若是其他人,當得知自己被他人在皇上面前說了壞話,自然會立馬為自己辯護,畢竟這種無憑無據地事情也就看是誰地嘴巴厲害,行動更快。長孫凜接下來的動作出乎在場的大臣們的意料,他依然是若無其事地拿起酒杯,從曲流中撈起一觴酒,不慌不忙地仰起脖子一乾而盡。急得長孫無忌想拿起桌上的酒杯往兒子身上砸去,因為他甚至能感覺到兒子聞著酒香的鼻翼聳動。

    旁若無人地兀自喝完一杯酒之後。長孫凜在大家的注視下,神情自如地走出了宴會正中,揮了揮手把正在演奏的歌女樂工都示意退下。頓時場內是鴉雀無聲,大家都在等著看長孫凜的發揮,或者有些人在等著看他地笑話。

    此時因為酒精在血液中的流動。半醉半醒的長孫凜正處於極度亢奮的狀態。他倒也鎮靜自若地先向李世民行了個敬禮。畢竟穿越人士在人家的國土之下,不得不低頭以示尊敬。

    「自漢朝以來。我中原一直深受被北方戎狄侵擾之苦,如今皇上能被四方夷狄尊為天可汗,真可謂前無古人後無來者,我大唐子民能得一明君,免遭北狄窺邊侵略之苦,對於黎民百姓來說可謂是一大聖事,這個我是沒有什麼異議地。」長孫凜地言語中雖然肯定了天可汗這一名號,但他的語氣中似乎還有下文,李世民便耐著性子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然而我有異議地是皇上所說的自古皆貴中華,輕夷狄,朕獨愛之如一。微臣認為,皇上似乎是貴夷狄而輕中華……」

    此言一出,原本鴉雀無聲的大廳充滿了大臣們的小聲議論,李世民倒是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長孫凜的這一言論讓大家都覺得怪異,李世民自認自己是漢人,自是不會胳膊往外拐的。

    「皇上乃一中華皇帝,怎麼會貴夷狄而輕中華呢?此言真是荒謬之際,有損我父皇的聖名!」李承乾自是不放過這等機會,跳出來要狠狠地踩長孫凜一腳。

    「太子不得無禮,讓長孫卿繼續說下去。」李世民做了那麼多年的皇帝,連魏征頻頻犯顏進諫他都能聽得下,大度自是比李承乾好得多。

    長孫凜得到皇帝允許,自是娓娓將自己的想法道來:「臣聽聞前些日子新羅遣來使者向皇上進貢了兩名貌美如花的女子和一些奇珍異寶、珍禽異獸?而後皇上竟然賞賜了數萬匹絹和瓷器給新羅國王?」

    「朕已經讓那兩名新羅女子跟隨新羅使節一道回家鄉去了。」李世民以為長孫凜和其他大臣一樣,是在進諫其不要沉溺美色之中。

    「臣還聽聞凡是外籍胡人到華,每人每年只需出5文、10文不等的丁稅,甚至還可以免除一切?而這些胡人居貲殖產甚厚,信手可出千金,積蓄資產億萬計者?」

    唐政府對外籍工商業者在經濟上給予的這種優惠待遇,實際上是對外籍工商業者來唐從事各種經營活動的一種獎勵。這與後來的改革開放似乎有些相似,而改革開放的種種對外資鼓勵的措施,目的是為了吸納外資促進國家建設。

    唐朝政府這一措施卻是是有著一種在政治上以點綴天朝上國門面、擴大國威和政治影響,在經濟上以滿足最高統治者對於奢侈品的需要而對外國商人給予的一種優惠政策。

    李世民不明所以的點了點頭,事實上中國歷史上每一代封建皇帝,都是對外貿易更多當做一種朝貢和賞賜的關係,他自是不覺得有什麼奇怪。

    「而臣卻知道,按照賦役之法規定,我大唐百姓每丁每年需要入租粟二石;臣還知道凡是大唐入匠籍的工匠,每年需要交納二丈絲織品再加三兩綿,或者交納二丈四尺麻布再加三斤麻?每年還需無償服役20日?」

    在貞觀時期,李世民實行的是輕徭薄賦,農民的賦稅實際上也不是很重。但唐王朝將歧視壓制民間工商業作為一項基本國策,手工匠們的賦稅卻是相對來說不甚公平。長孫凜與火藥坊的工匠們混熟了,他自是想為這些工匠們抱不平。

    儘管長孫凜沒有說出任何評論之言,只是如實描述事實,但外籍胡人和大唐百姓兩種差別巨大的待遇,也足以讓在場的官員聽出了所謂的「貴夷狄,輕中華」的意思。

    這時候,李承乾資歷太淺,自是無法再跳出來辯駁。而思想保守的蕭卻是站了出來,撅著兩片小鬍子呵斥道:「這胡人來話朝貢,給皇上獻上當地最珍貴的稀世之物,那是顯示他們對我大唐皇上的忠心和敬仰,怎可與百姓納稅相提並論,怎能用錢帛之物來衡量呢?!」

    「若是沒有百姓們出的這一石一石的賦稅,若是沒有工匠們出的一匹一匹的布絹,那這國家何來?大唐的軍士們怎能吃上軍糧?沒有軍士保衛邊疆安全,沒有國家,又怎會有四方來朝膜拜獻供?臣記得皇上曾經說過:水能載舟,也能覆舟。皇上再對朝貢之人賞賜之時,在對外籍胡人納稅之時,望能不僅算政治帳而且也要算一算經濟帳,否則這必是勞民傷財之舉。」

    儘管長孫凜此時白皙的玉面已是面紅耳赤,但在俊美的五官襯托下,倒是顯得頗為耐看。加上他在舉止上行為得體,不卑不亢,讓在場的大臣們即便是表面上沒有表現出什麼,心底卻對這個年輕人頗為行賞。

    要知道在場的都是朝廷上品階最高的官員,或者是其他蠻夷各族的首領和各國使節。想想大唐在這個年代世界上的地位,更不要小看那些蠻夷首領,想想中世紀稱霸歐洲的古羅馬帝國卻被東方這些蠻族給一點一點侵蝕,最後只剩下了君士坦丁堡這麼一小片國土。把這些首領都聚在一起,加上世界第一強國唐朝的皇帝和大臣,這就足足堪稱是中世紀的G8峰會。而長孫凜,則是在這場「G8」峰會上侃侃而談,表達著自己超前的思想和觀念。
ljygo 發表於 2009-2-16 14:04
115.緊急奏折

單單是唐政府外交部的鴻臚寺每年僅以「朝貢使者」名義為其發放的錢幣就高達50萬緡,僅僅只是招待他們的糧食一項費用,政府每年就得支出13000斛之多。可見,外商在唐版圖內得到的待遇是何等優厚,然而這無疑成為唐代工商業者的沉重負擔之一。

    允許外籍商人在邊境地區進行民間自由貿易,這對於經濟的發展和商品的流通是非常有意義的,當地居民會因此而獲得實惠。相反,如果包括商人在內的外籍使節前來「進貢」時,唐政府首先考慮的是如何支撐帝國的門面,送往迎來,安全保障,賞賜豐厚。於唐王朝來說滿足了其對「天朝上國」虛榮心的追求,一旦這種虛榮心得到了滿足,對於外籍工商業者的優惠往往會到不顧及國力及百姓的承受能力的地步,而不再只是商貿活動中的錙銖必較的商業利潤追求。

    儘管有些大臣們顧及朝廷的面子,拿前朝的多種例子來與長孫凜爭辯,無非就是要以國體為尊,不能在外人面前丟份。但這是不夠的,並非前人做的事情都是對的,所以他們的論點也根本站不住腳,無論怎麼理論都繞不出為了面子而犧牲百姓利益這個圈子。

    長孫凜則按以民為本這一論據,加上他超越上千年的世界觀和知識,條條道理說得是鞭辟入裡,入木三分。再加上有皇帝認可的「水舟」之論為基礎,大臣們即便是人多勢眾。有多張嘴巴,他們也難以說得過這個吃地米走的路比他們少得甚多的小子。

    蕭、孔穎達等人在嘴仗上吃了虧,滿腔鬱悶無處發洩,只得坐下來哼哼不語。兩腮卻是鼓得微微地哆嗦。

    所謂辯論並非吵架,並不是非得爭出個勝負來。大家都擺出自己所在立場的觀點,然後以各種論點例子加以補充說明。當時對方未免會承認你是對地,若是你所說的論點例子一針見血,合情合理,那麼至少能讓對方的心理隱隱約約地意識到你所說的也許是對的。

    剛開始時,李世民還覺得那殿中站著的威風凜凜的小子,似乎是故意在自己大喜之日找場子。只是到最後。他卻是被長孫凜的一些新穎地理論給吸引住了,什麼「國與國之間沒有永遠的朋友,只有永恆的利益。」寧過於予民,不可過於取民。

    「這國與國之間從來有如同叢林和草原:豺狼當道,勝者為王;弱肉強食,永無改變。豺狼永遠是豺狼,它永遠不會因為人類示好它而改變自己的豺狼性格和吃人本性。人類對待豺狼。要麼消滅它。要麼遠遠地離開它,避免被其傷害。如果你硬要把它當人看待,硬要用人與人之間友好相處的禮儀規範、行為方式、思想觀念、情感投資去對待它,永遠都是一廂情願的「割肉喂狼」,而且最終很可能如可憐的東郭在油盡燈枯之際被狼吞噬。」

    長孫凜在眾多王公顯貴地注視下,卻是絲毫不怯場,他侃侃而談,行雲流水地述說著自己地觀點。畢竟後來的一千多年裡,中國人在與他國外交上因為秉持儒家之道。打腫臉充胖子上吃過太多的大虧。

    先不說現代二十世紀與法國外交上吃了大虧。在南北朝之時,五胡亂華就是一個最佳的例子;更不用說後來的安史之亂,民族之間的矛盾也是使安史之亂爆發的一個不可忽視的因素,而這個因素的起源就在於李世民這一民族大融合地思想。之前打敗突厥以後,李世民設置了政策。又遷徙許多突厥人在河北北部幽州一帶居住。他們的習尚與漢人不同。互相歧視,安祿山正是利用這點拉攏當時的少數民族上層。作為反唐的親信。

    當然,這些未曾發生的事情,長孫凜是不可能拿到檯面上來說地,他想要做地是希望自己的觀點,能改變這些掌握著此時中國最高權利地皇帝能改變儒家思想的世界觀,最起碼也能阻止那些不曾發生的事情不再發生。

    「這些話都是你自己想的?」李世民本來略微鐵青的臉色稍霽,搖了搖頭,笑了笑問道。

    長孫凜說了好長時間的話,嘴巴都有些乾渴。他舔了舔下唇潤了潤,抱以一個燦爛的笑容,點點頭承認。

    儘管長孫無忌在一旁使勁對他使眼色,長孫凜卻是裝作沒有看見,來自現代社會的他,思想中被自由民主打下太多的烙印。即便是在這個封建時代,他也無法接受這種封建奴性思想。在他的腦海裡,沒有皇帝和貴族的影子,更沒有任何舊世界的殘餘的枷鎖。

    「此子年少有為,雖然年歲尚小,但前程不可限量。」說著話的竟然是曾經在李世民面前擺了長孫凜一道的魏征。原來他就曾經向太宗進言道:「若任其商賈來往,邊人則獲其利;若為賓客,中國即受其弊矣」,意思和長孫凜所論述的差不多,贊同邊境自由貿易往來,反對天朝上國的外交政策。

    而這時只見一個太監匆匆行入,向皇帝李世民通報說黃門侍郎王有急事要求上奏。這黃門侍郎掌管機密文字和緊急書函,職位非常重要,李世民聞言便揮了揮手道:「速速招其入內覲見。」

    長孫凜見有要事便是拱了拱手,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李承乾悻悻然地坐著,他沒想到竟然讓長孫凜利用這次機會在宴會諸臣面前現了一回,無奈之下他也只得狠狠地瞪了對方一眼。

    太監轉身離開後不久,只見一個身著紫色官袍佩戴金魚袋的老者匆匆走入宴會大廳,他身後卻是跟著一個身著驛夫服裝的風塵僕僕的中年漢子。

    三跪九扣之後,喘息未定的王抹抹頭上的汗道:「皇上,越州刺史命人傳來緊急奏函!」然後便畢恭畢敬地將一奏折雙手奉上。

    李世民先前只是面帶疑惑地打開奏折,唐初期財政上主要依靠北方地區,在經濟並不依賴江南,小小的越州更不足以讓李世民這個一國之君操心,難怪他會面露疑惑之色。

    但是在粗略看完一邊後,李世民的臉色則是越來越凝重,眼神也是越來越沉重,他眉毛緊皺,環顧了大堂周圍靜坐的等候他發話的大臣們,拍拍手上的奏折問下面的驛夫道:「這瘟疫究竟是怎麼一個情況?」

    瘟疫?!在座的各位大臣臉色也跟著皇上一樣神色凝重起來,有的已經開始低頭交耳,似乎在討論史書上記載南北朝時發生在中原的那一場疫病,那場導致十五萬人喪生的疫病讓諸多後人都談「疫」色變。

    那驛夫雖也是江南道越州府的人,卻也只是聽其他人說的,沒見過皇上的他戰戰兢兢地跪下來說道:「皇上,小的也不是太清楚,只是聽說那縣的人最初在鼠蹊間或是在胳肢窩下隆然腫起一個瘤來,到後來愈長愈大,就有一個小小的蘋果……或是一個雞蛋那樣大小。後來病人的臂部、腿部,以至身體的其他各部分都出現了黑斑或是紫斑,有時候是稀稀疏疏的幾大塊,有時候又細又密。就是再高明的大夫也醫治不了,甚至有的大夫被請去看病後第二天也得了這怪病一命嗚呼了。」

    「剛開始的時候每天有幾十個人死亡,可據說到了後來每日是上千上千的人大批大批地死去,我吳老四若不是整日在外面奔忙,恐怕呆在家裡也就慘遭不幸了。皇上,求您一定要救救我們那的人,我吳老四這就給您磕頭了。」說完吳老四便是拚命地把腦袋往地上砸。

    這吳老四也是為了鄉親們請求,李世民自然是命人制止了他繼續磕下去。在讓一太監宣讀了這份緊急疏奏後,在椅子上正了正身子,李世民向在座的群臣們問道:

    「諸位愛卿可有何想法?按照奏書上所言和吳老四的補充,看來此次越州的疫病狀況不妙。」

    說實在的,若是讓這些大臣制定議論國事,怕是每個人都能說出一套一套綿綿不絕的理論,但是要讓他們去解決醫學之事,這些人也只是束手無策。除了撥款賑災之外,似乎也沒有什麼可以想出的辦法。

    然而長孫凜卻是覺得吳老四關於染疫病人的那番敘述有幾分熟悉,但是酒精的刺激卻是讓腦袋有些昏昏沉沉,他不禁一邊喝酒一邊咕咕噥噥地嘀咕著:「鼠蹊……腫瘤……黑斑……?」
ljygo 發表於 2009-2-16 18:10
116.諫議大夫

長孫凜仰著脖子又抿了一口酒,咂了咂嘴之後,酒水所帶來的刺激讓他有些飄飄然,「黑斑……腫瘤……鼠……?」突然他腦袋裡搜索到一個名詞,他頓時猛拍了一下食案,驚聲叫道:「難道是鼠疫?!」

    鼠疫遠在2000年前即有記載。長孫凜記得世界上曾發生三次大流行,而第一次發生在一百年前的公元6世紀,從地中海地區傳入歐洲,死亡近1億人。

    長孫凜的這一突然的叫喚,所有的目光頓時齊刷刷地往他的方向射過來。李世民正在為瘟疫的事情發愁呢,他聽到長孫凜竟然能說出這瘟疫的名字,便興奮地將身子往前傾一傾,捋了捋袖子奇怪地問道:「長孫愛卿,難道你知道這瘟疫就是什麼……鼠疫?」

    長孫無忌自是知道自己兒子至少不懂醫學方面的事情,他便勉強站起來,兩父子同樣是喝得面紅耳赤,向皇上拱了拱手道:「皇上,吾家三郎自幼從未學過醫術,又怎會知道這瘟疫之事?他這酒後隨口胡說的話萬萬不可相信,否則日後延誤了大事就不好了。」

    長孫凜也沒弄清楚情況,不好回答。不過若是瘟疫的話,尤其是鼠疫這種傳染性非常厲害的疫病,那可是一件非常糟糕的事情。比在場的所有人都能深刻感受到事態之嚴重,他緊蹙著濃眉,三兩箭步竄到那驛夫身旁。厲聲問道:「染上這疫病地病人。到最後是否都是三日之內皆死於非命?他們是否都出現了發燒、咳血、昏迷、腹瀉、皮膚潰瘍這種症狀?」

    驛夫被他這一波猛過一波地厲聲問話給嚇住了,結結巴巴地說道:「這個,小的……小的也不太清楚究竟是什麼症狀,但患上疫病的人地確是沒兩三天就死去……」

    「皇上。我曾聽一些來自賓、波斯、拂國的胡人說過,一百年前在他們家鄉也曾經出現過類似的鼠疫,當時疫情持續了五六十年,嚴重的時候每天要死亡萬人,死亡總數近一億人,拂國也就因此而衰敗下來。」

    賓、波斯、拂就是現代所謂的阿富汗、伊朗和古羅馬,長孫凜根據自己的歷史記憶隨便胡謅,目的是為了強調鼠疫的可怕性。要知道,曾經輝煌的古羅馬文明、瑪雅文明、印加文明的摧毀,許多國家地毀滅。都與瘟疫相關聯。長孫凜地前世的第一桶金就是從環保中賺到的。所以他對於這類事情是相當關注和緊張。

    長孫無忌似乎是被與自己生活了十多年的兒子給鎮住了,他呆呆地望著正在意氣風發的兒子,如同看著一個陌生人一般。屏聲斂氣地寂坐著,彷彿是將入定的彌勒佛。

    李世民在聽到長孫凜這麼一說,再結合各方面的消息,若是之前他只是朦朦朧朧地認識疫病的厲害,而從長孫凜那上千成億的數據,他就能意識到這疫病並不同以往十年一大疫,三年一小疫地正常狀況。

    要知道此時整個江南的人口不過就二十萬人左右。若是疫情再這般氾濫下去,他這大唐國土內按照戶部統計的數據也就只有五千多萬人口,如此下去大唐恐怕就要面臨滅國之災。

    「三郎,那些胡人有沒有說過,這疫情最後是如何控制下來?究竟這病是否有藥可以醫治呢?」李世民關心切切地問道。無論是為了他這個皇位。還是為了天下的黎民百姓,他都得把這件事情放在目前最重要的位置上。

    「我需要錢帛、軍隊、大夫。尤其是大唐之內醫術最好地大夫。」長孫凜雖然不知道怎麼醫病,但現代地防疫知識他還是具備的。而且事實上鼠疫並非不能醫治,只是這時知識和思維地局限性讓古人談「疫」色變。

    只是他這話一出,頓時引起了一些大臣的激烈反應。你去治療疫情,要錢帛和大夫都可以理解,但為何還非要軍隊,難道要去鎮壓這些已經病入膏肓,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動彈不得的病人嗎?

    「越州民眾乃是乃是我大唐子民而非反賊奸逆,你要軍隊駐紮進入難道是想鎮壓他們!?」李承乾見長孫凜一臉自信的模樣,炭火不相容,他便出言諷刺道。雖然表面上是以民眾為理由,實際上他更害怕如若長孫凜將此疫情消除,屆時這傢伙得民心又得軍心,以後就後患無窮。

    「若是處理不當,恐怕軍隊的士兵也要感染上疫病,那到時何人來為我們保衛邊疆呢?」一些大臣也都紛紛提出自己的疑問。

    「皇上,按照越州刺史的奏折所說,瘟疫不僅在縣施虐,甚至開始蔓延到越州管轄範圍內的諸多縣鄉。如果不即使控制下來,範圍越廣就越難以控制。而且百姓在恐慌之下難免會做出各種非理性的事情,大災之後有大亂,訓練有素的軍隊的介入不僅能夠迅速的將局勢穩定下來,讓百姓安定下來。而且能夠配合執行各種防疫措施,讓百姓能夠迅速地得到治療。」

    長孫凜一板一眼地陳述自己的理由,後世解放軍英勇救災的事跡是甚得他贊同,而且事實證明效果也非常顯著,更何況如此做法還能使軍隊深入人心,可謂一舉兩得。

    李世民事實上一直在沉思考慮如何處理這件事情,他看到下面這嘴上無毛的侄子信誓旦旦的模樣,不免對他產生了信心。事實上長孫凜之前在戰爭中,在火器製造上立下的功勞,也讓李世民對他多了幾分信任和認同。而且這疫情始終都要解決,並且朝廷也需要派遣一個人去負責這等重大事件。

    「三郎。你可有把握能將這疫病給消滅?」李世民揮了揮手。頓時群臣噤若寒蟬,宴會堂內是鴉雀無聲。

    「只要皇上能夠給我所需要地一切,那麼微臣有九成把握能夠解決此事。」長孫凜回答得倒也不含糊,只是在後一句給自己留了一條後路。

    「好吧。朕就派遣你地長孫營跟你前去江南,而錢帛和大夫方面,戶部和太醫署自會全力以赴……」

    「皇上,你到郊外去打個獵都需要上萬御林軍保護,更何況我們這次要面對的是數十萬身後有牛頭馬面緊追不捨的黎民百姓。」長孫凜需要的是更多能夠嚴格執行他地命令的士兵,他開始跟李世民討價還價起來。

    「父皇,兒臣認為此事不尚合適,畢竟長孫凜只是一個六品官員,怎能代表朝廷去處理此等大事?!」李承乾見狀更是出言意圖阻攔皇上的派遣。

    李世民聽太子這麼一說,也是覺得這個意見應該考慮。畢竟長孫凜本來在官場上資歷就淺。加上他年紀也小,即便是皇帝委以重任,到了地方也未必能讓人信服,更別說還要指揮這些人了。

    「皇上,臣倒是有個提議:當年玄武門事變後,臣受皇恩由七品的詹事升為五品的諫議大夫,奉命到山東去安撫招降李建成餘黨。如今事態緊急,皇上何不參照此事做出決定?」魏征聽了這麼多人的發言後,這時候心裡有譜。他便站起來提了這個建議。

    李世民自是非常高興,當即讓房玄齡擬旨升長孫凜為「諫議大夫」,並且由長孫凜前往江南道負責清除疫病之事,除卻隨行的士兵外,江南道裡的五府士兵也都任由其調遣。

    李承乾雖然表面上沒有看出絲毫不滿。可他內心深處卻是氣得怒火中燒。本來是想阻止對方的前行。沒想到卻讓長孫凜又升了一品官階,而且這諫議大夫是可以入宮去參予朝政的。可以對皇上進諫提出建議地。想到此處李承乾便對那張得意地臉投以陰冷的目光,真恨不得對方得疫病死在越州府。

    駿馬頂著烈風在外面嘶鳴,黃昏之時天邊又吐出一道紅艷的晚霞,夕陽從一竿高的地平線低低投射著殘照,蒼老的枯林連接著天空,數不清的山巒重疊聳峭,暮色匆匆處處都是感應到冬日來臨的衰草。

    長孫凜和父親長孫無忌同坐在一馬車上,父子倆在宴會完畢後,正在往家裡的方向走著。

    「若是你娘知道你要去一個每日死亡上千人的疫區,你想她會不會讓你去呢?」長孫無忌若有所思地坐在車上,他現在要想地事情實在是太多了。若是以前他還只是以為這個么兒只是長大了懂事了,那麼他現在也能感覺到長孫凜的巨大變化,再者就是回家之後竇鳳那邊也是難以交代。

    「爹,這事並不難,那奏折是一周前自越州發出的,揚州距越州不算太遠,若是孩兒不去,恐怕兩個哥哥將會遭遇凶險……」長孫凜笑著安慰父親。

    「你兩個哥哥那裡為父自然會修書讓他們回長安,然而即便是你去了,難道就能解決一切了嗎?我知道你娘從小教過你讀書學武,然而卻不曾聽說過你學過醫術,更別說你在外面能認識幾個胡人……」

    「爹,自從孩兒醒來後,有些事情已是不記得,然後有些事情卻又有印象,此事孩兒也說不清是怎麼一回事。」

    「也罷,也罷,事情都已經成定局了,為父也只能接受了……」長孫無忌搖了搖頭,歎息道。

    初冬的罡風正勁,風嗚嗚地刮,帶著風哨。長孫凜被風一灌,搖晃了一下身子,連連打了幾個噴嚏。他多喝了兩杯,人有些醉醺醺的,在下人地攙扶下,飄飄然回到自己地小院。單憐卿早就迎過來,噓寒問暖,扶他在椅子上坐下,溫柔地為他卸下服飾。

    「夫人,你也別忙活了,今日照顧晴兒也辛苦了,坐下來我倆說說體己話。」長孫凜噴著酒氣對妻子說道。賢妻良母的單憐卿卻沒有理會丈夫地要求,仍然做一個賢惠的妻子所能做的一切,她奉上一杯熱茶,看著長孫凜喝了幾口,又為他除去內襪。

    奴婢按照她的指示,捧了盆冒著霧氣的熱水進屋後又退下了。單憐卿把他的雙足放到熱水裡,輕輕地撩水為他洗腳。「這事讓我自己來就行了……」長孫凜一邊享受著愛意,一邊客氣地說道。

    單憐卿看了看夫君那張晶瑩血紅的玉面,抿著紅唇笑了笑,仍然輕柔地給他洗腳。

    熱水洗了腳後,換上新襪,又穿上柔軟的便服,長孫凜人變得輕鬆多了,他斜躺在臥榻上,剛才的醉意已變成融融的享受。

    單憐卿將女兒餵飽後,蓮步移至臥榻,嬌柔無骨的身軀軟綿綿地偎到了長孫凜的懷裡。她玉質柔膚,態媚容冶,微微輕啟的朱唇,時隱時現的笑靨。私語口生香,含顰眉銷黛,讓酒足飯飽思淫慾的長孫凜不禁砰然心動起來。

    「憐卿,我明日要離開長安前往江南……」壓抑住內心的衝動,長孫凜還是先把正事給說了。

    「嗯?你才回來多久,怎麼又要出去呢?」單憐卿聲音像鶯兒一樣纏綿動聽,她用蘭花指輕輕地撫摸著愛郎的胸膛,她最不願意吃的就是相思之苦,便嬌嗔哀怨地檀口輕吐道:「忽見陌上楊柳色,悔教夫婿覓封侯」

    長孫凜哈哈大笑,手點著她的鼻子說:「我不是那司馬相如,你也不是那卓文君,愛妻你還是乖乖地在家等夫君回來吧。」
ljygo 發表於 2009-2-16 18:17
117.小小碎片

單憐卿聽完夫君說完離京理由,心知又有段時間見不著他,再加之那雙壞手在自己敏感的身軀上來回挑逗,美眸隱隱漾著一股飢渴的春情,粉臂如水蛇的勾著他的頸項。-- --

    正當兩人**欲成好事之時,只聽見屋子外面傳來下人的聲音:「三少爺,夫人請您到她屋裡去一趟。」想必下人也知道屋內少爺少夫人伉儷情深,夜深之時不便打擾,只是夫人那邊發了話,他也只得硬著頭皮過來傳話。

    單憐卿聞言連忙推開了愛郎,長孫凜只得悻悻然的穿上衣服,嘴裡還咕咕噥噥著:「娘要說事情也不看看時候,難道有了晴兒她就不想要第二個孫子了嗎?」

    單憐卿見長孫凜那副樣子,噗嗤一笑,她吻了吻他的下頷,像哄女兒一般哄著他,巧笑倩兮地嬌嗔說道:「夫君別急,來日方長嘛……」

    長孫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後整整微亂頭髮,匆匆步出房門。

    得到母親允許進入後,長孫凜推開廂門,屋子裡只有母親一個人,她眉頭緊蹙地靜靜坐在床沿邊上,神情似乎是在沉思,似乎又是在恍惚。之前長孫凜只是簡單地跟單憐卿闡述了奉旨去江南,並沒有對她詳細描述有關江南的疫情,畢竟有些事情說得過於詳細只會增添對方的煩惱。

    然而長孫無忌也許不同意兒子地這種想法。從竇鳳地面色上看得出她已經知道江南道疫情的嚴重。

    「娘。爹去哪了呢?」竇鳳似乎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還沒有意識屋內已經多了一個人,他便出言詢問道。

    「你爹在書齋看書呢。」哦,看來父親今夜是要在書齋過夜了。

    她見到兒子進到屋內。便強顏歡笑地拉著長孫凜坐了下來,然後給他沏上上好的蒙頂茶。

    「娘,您找我是關於去越州地事嗎?」長孫凜輕輕地抿了口白瓷茶杯裡的清茶,溫度恰到好處,可見是竇鳳早已為他準備好的。

    竇鳳輕輕撫了撫兒子的腦袋,沒有回答,卻轉身走到了屋子東面坐立的一個儲物的雕木衣櫃。-- --在裡面摸索一陣後,她拿出了一個鑲嵌著十來顆瑪瑙石的精緻箱子,走過來的時候,那箱子上的瑪瑙在燭光搖曳中一閃一閃。極為耀眼。

    長孫凜見那瑪瑙箱子做得精緻漂亮。怕是相當昂貴的東西,裡面也必然存放著更昂貴地物品,才能稱得起這個箱子地造價。難道娘有何寶物或者傳家之寶要傳予我?

    竇鳳看得出兒子疑惑的眼神,她和藹地對著長孫凜淡淡地笑了笑,將那箱子放在了他身邊的桌几上,然後自己也徐徐坐了下來。

    長孫凜猜得果然沒錯,這箱子果然是造價不菲,因為竇鳳只需要輕輕一按,箱子便巧然打開了。如此精巧的手工和精密的機關的確只有巧匠能手才能做得出來。

    映入眼簾的先是絲滑柔軟的綢緞上,一格一格地放置著各種各樣名貴而又精緻的首飾或者頭飾。看那成色和手工地精美程度,就知道這其中的每一件可能都是難得一見的寶物。其實也不難理解竇鳳能夠擁有一些奇珍異寶,她的父親和丈夫都是反隋立唐的大功臣,當年李世民在攻佔隋朝兩都地皇宮時。自是拿皇宮裡地奇珍異寶賞賜給功臣戰將們。竇鳳能擁有這些東西也不是奇怪的事情。

    長孫凜被這些珍貴地收藏給吸引住了,好奇地拿起幾件飾物來看了又看。他首先拿起一塊扁圓形的玉石看了又看。只見一面淺浮雕團龍,另一面浮雕四朵如意形雲紋。紋飾細密流暢,白玉晶瑩光潤,卻看不出是什麼東西。

    「這是龍紋璧,當年隨皇上佔領長安大興宮後,你爹受皇上賞賜後轉贈予我。」竇鳳在一旁解釋道。

    「這是金鑲玉步搖簪,是我和你爹在大喜之日你外婆為我親自戴上的。」

    「這是「秋山」爐頂,是由雕玉大師楊灼用一塊上等美玉雕成,上面是由柞樹、山石、雙鹿組成秋山景色,這可是長孫家的傳家之寶。」竇鳳都對長孫凜一一拿起的東西做出了一番講解。

    「娘,你這夜裡叫孩兒到這來,不是想向孩兒炫耀你這些寶貝的吧?」長孫凜故作開玩笑地說道。

    「這些寶貝娘生不帶來,死不帶走的,以後還不是通通都歸你們三兄弟。」竇鳳為兒子如此沒有耐心用手指輕敲了他腦袋一下,然後便雙手小心翼翼地將那綢緞扯了起來。原來這箱子下面竟然還有一個暗格,暗格裡面放著一個有紅色綢布抱著的小包裹。

    長孫凜不禁好奇起來,這裡面到底抱著的是什麼東西,竟然被母親收藏得比傳家之寶、結婚禮物、功勳禮物更加神秘,難道還有比這些更稀世的珍寶嗎?

    竇鳳的確如同打開稀世珍寶般輕手輕腳地打開了那個小包裹,只是裡面所存放的東西卻和長孫凜猜測的有天壤之別,被竇鳳保存得如此神秘如此寶貝的,竟然是一塊一塊看上去既不精緻也不美觀的凌亂的小碎片!

    長孫凜大惑不解地看了母親一眼,竇鳳笑盈盈地示意他仔細看看這些碎片,他便隨意拿起兩三塊碎片順著銀台上的燭光看了看,不覺得這些碎片有什麼稀奇或者獨特的地方。

    他的前世也是對古董瓷器甚感興趣,也能看得出這些碎片有些是出自白窯瓷器或者一些玉器,但按理來說這些東西在大唐的權貴家庭來說並不是什麼稀罕物,更何況只是一塊塊沒有形狀的碎片。

    當長孫凜再隨意拿起一塊碎片仔細觀察之時,他卻發現這塊似乎有些熟悉,思索一番後他好奇地對著母親問一句:「娘……這塊碎片難道是舞仙盞上的?」舞仙盞便是長孫凜之前見過的,有仙女顯現的一種酒杯。

    母親微笑著點點頭。

    「難道是爹不小心將剩下的杯子給打碎一個?」

    母親依然是微笑,卻是搖了搖頭。

    「難道是孩兒以前打碎的那一個杯子?」長孫凜從母親的表情那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竇鳳小小心心地將這些碎片一一拿起,然後如數家珍地對兒子細細敘述道:

    「這塊碎片是當年你爹在婚宴上喝得醉醺醺地,不小心敲碎的一個白玉戒指。」

    「這塊碎片來自你那還是兩歲的二哥發小脾氣摔碎的一個青釉四系壺,娘當時因為生了你還在坐月子中。

    「這塊碎片是你大哥五歲的時候,不小心撞到一櫃子,結果上面盛放的一個陶龍首壺將他的額頭砸得頭破血流。「

    「這塊碎片是你姐十歲的時候你爹給她買的小玉簪,她當時還為不小心摔碎了這一玉簪還偷偷躲在屋子裡哭鼻子。「這塊碎片……」

    儘管母親還在那如同拉家常似地,毫不厭煩地敘述著這些小的不能再小的煩瑣碎事。然而長孫凜卻已經鼻子酸酸的,眼圈紅紅的,心裡卻是暖融融的。他對這些毫不起眼卻神聖的碎片充滿敬意,小心地把它們放回瑪瑙箱中,讓那塊綢布保護它。

    難怪母親會把這些小碎片看得比那些金玉之寶更為貴重,原來這是一個母親保存的對她的孩子、她的家庭的愛的回憶,這是一個非凡女子擁有的她的平凡的一生的紀念物。

    這個時候沒有相片之類的東西,然而長孫凜卻能想像到夜深人靜的時候,當母親思念遠離他鄉的孩子時,便會取出這個瑪瑙箱,一塊一塊地細細回憶,也許會露出欣慰的笑容,也許會情不自禁地潸然淚下。

    蒼龍日暮還行雨,老樹春深更護花。竇鳳這一生也許都沒有做出什麼驚天動地的壯舉,她只是把她的愛深深地浸透在對孩子、對家庭的每一份思念,每一份叮嚀,甚至是每一道目光中。

    「凜兒,若不是你兩個哥哥現在有可能有危險,娘是不會放你到那疫厲施虐的地方去的。總之你得答應娘,辦完事情盡快和你哥哥們一塊回到長安來。就跟這些碎片一樣,你們三兄弟一個都不能少……」

    長孫凜忙不迭地使勁點頭,對母親做出保證,想讓母親能夠安心下來,儘管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他走到母親旁邊,像個孩子似的親暱地挽了挽母親的手臂,告訴她他要給她唱一首歌:

    「世上只有媽媽好

    有媽的孩子像個寶

    投進了媽媽的懷抱

    幸福享不了

    ……」
ljygo 發表於 2009-2-16 18:30
118 前往并州

我在自己的憂傷中思念著你,我曾為你流過如許的血滴。

    ——帕斯卡爾

    在長安這座擁有兩百萬人口的京城裡,至少有兩個人,每天都在想念著長孫凜。

    太極宮中的長樂的思念帶著幸福的憧憬,自從得到太宗同意她與長孫凜的婚事之後,她便是睡覺都帶著甜蜜的笑容。由於李世民知道兩人的親密關係,他便不許長樂出宮去長孫府。長樂只能終日在長樂殿中無所事事,平日喜愛的琴棋書畫提不起她的興趣,現在她唯一能打發時間的,便是躺在床上想念著和他一起的每一個片段,即便是那一夜剎那的疼痛也成了最美好的回憶。

    因為長樂的幸福,所以方善婷的思念則帶著惶惶不安的煩亂。皇宮中流傳出消息,皇上要將長樂的駙馬換成長孫凜,而隨後長孫兩兄弟的調動似乎證實了傳言的可靠性。

    於此同時,長孫凜卻帶著一批工匠和士兵,踏上了前往并州的官道。單憐卿已懷有身孕,所以留在家裡陪婆婆。竇鳳為他準備了一車子的東西,又被他一件件地搬回家中。這母親也真是,他頂多出去一個月便回長安了。

    之所以選擇并州這個地方,主要是因為此處離長安較近,而且是一個歷史較為悠久的古城,各方面的建設比較完善,最主要的原因是這裡蘊含豐富的硝石和硫磺等火藥生產原料。

    這日天氣尚佳,長孫凜趁晴霽出門得早,一行連工匠帶士兵兩千來人作別啟程。這一個營士兵都將會被訓練成專職的火炮兵,而王大牛則是這個營的校尉。

    這兩千多人都是年輕力健的壯漢,一走早已離京十多里地。長孫凜看正午當頭,便讓士兵駐紮起鍋做飯。

    「大牛,最近長安軍營的操練怎麼樣?」長孫凜丟了一包竇鳳給他準備的油紙包給王大牛。

    「一言難盡。」王大牛捻了捻地下破碎的酒壺,用手指沾了沾酒滴,伸入嘴裡嘖了幾嘖,一副貪婪之態,望了望那油紙包還有兩三塊干牛肉,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抓了起來,塞入嘴裡,口沫橫飛的嚼個不停,也顧不上回答對方的文化。

    「有何問題?」長孫凜一面問道,一面揉起那油紙袋,丟在一旁,免得王大牛又吃個不停。「瞧你這副窮樣,就好像上頭缺了你的銀俸似的。」

    「嘻嘻!」王大牛扮了一個鬼臉,用手背擦了擦嘴角,吁了一口氣,才道:「這長安的軍營可比靈州軍營複雜得多,在靈州大家都將面對同一個敵人,因此都比較團結。而如今無戰事,長安的軍營也並非李將軍一人做主。軍中人多事雜,各個營隊都有自己忠誠的將軍,什麼侯將軍、尉遲將軍等等這些開唐元帥。我們這些邊緣士兵便是夾在中間也不好過。」

    「難道你不是李將軍的人?」長孫凜聽了這事兒,笑著說道。

    「不,李將軍離我們這些小卒太遠了,我大牛是你長孫校尉的人。」王大牛瞧了一眼,揉了揉蒜頭鼻子,笑嘻嘻的拍了個馬屁。

    「當真?!」長孫凜睜大眼睛問道。

    王大牛一本正經的說道:「格老子,我大牛哪時候騙過人?」

    「你這頭牛又笨,吃的東西又多,我可養不起你。」長孫凜戲謔道。

    王大牛一聽,氣得哇哇大叫道:「你別***狗眼看低人,瞧人不起!」

    長孫凜見大牛氣得那副樣子,不禁張口大笑,伸手輕擂了他一拳。

    「無端更渡桑干水,卻望并州是故鄉。」

    并州也就是今天的太原,地處河東道的中心,周圍雄關險隘環繞,歷來是易守難攻,可進可退的軍事要地。李白曾經盛讚太原「天王三京,北都其一。」、「雄藩巨鎮,非賢莫居。」

    無窮無盡的官柳一望無邊,青山綿延起伏,默默地望著每日自并州城門進出的行路人。

    從并州城門進入不到幾里路的陂塘深處是一片絢爛的荷花叢。大大小小的池塘構造出一個高潔清雅的荷花世界。微風吹起,水波蕩漾,荷花輕搖,嫣然含笑。嬌艷的荷花,似是美人臉上帶著酒意的紅暈。日暮黃昏,挺拔的荷葉似青翠的傘蓋亭亭玉立,猶如正在等待情人的凌波仙子。一隻蜻蜓輕盈地飛過來,立在一片荷花葉上。

    這時,一個紮著兩根羊角辮,粉妝玉琢的小女孩蹦蹦跳跳地跑了過來,她看見了荷葉上的小蜻蜓,便輕手輕腳地走過,想要抓這只蜻蜓。

    「三妹,快回家了,再不回去娘可要著急了。」一聲清脆的聲音傳來,蜻蜓似乎受到驚嚇,瞬間便飛走了。

    小女孩見到手的蜻蜓飛走了,嘟著小嘴兒,扭著小腰說道:「就不,我就不,二姐,都怪你,不然我就抓到小蜻蜓了。」她說完卻是鬥氣似的脫下小繡花鞋和襪,坐在池塘邊上,將那白白嫩嫩的小腳丫伸到冰涼的池水中晃蕩。

    小女孩的二姐是個亭亭玉立的少女,約莫十三四歲左右的豆蔻年華,膚色晶瑩如玉,紅唇誘人,幽暗深邃的冰眸子,眼角卻微微上揚,而顯得嫵媚。雖說她年齡尚小,卻也看出帶著一種獨特的嫵媚。只見她穿著普通的布衣服,手中還拿著一籃的荷葉,看來是普通人家的閨女到這邊來摘些荷葉回家煎藥。

    「三妹,快走吧。」少女顯得有些不耐煩,伸手用力拉了拉小女孩的手臂。小女孩卻倔強的扭過一邊,手臂躲過了姐姐的拉扯,嘟囔道:「就不,二姐就想著自己回去看書,我想在這裡多玩會兒。

    「那你就自個兒在此處玩個夠!」少女見妹妹這般不聽話,便跺了跺腳轉身走了。
ljygo 發表於 2009-2-16 18:31
119 誤會

這荷花池塘邊上鬧彆扭的這對小姐妹便是武士彟的兩個女兒二娘和三娘。

    自從回到并州後,武二娘原來所熟悉的那個簡單的核心家庭一下子變成了鉤心鬥角的聯閤家庭。其父死後,家裡原來潛藏著的各種矛盾一下子爆發了。武士彟與前妻生的兩個兒子武元慶和武元爽,對繼母楊氏和她的兩個個女兒非常不客氣。而大女兒是潑出去的女兒嫁出去的水,對她們也無能為力。

    兩個小姑娘還都沒出嫁,按照唐朝的習慣,出嫁還要分割財產。武元慶和武元爽一想到這兒,便對這兩個個妹妹不由得討厭起來。此外,武氏是一個大家族,一般來說,在中國古代,族人在處理這種家庭矛盾的時候,通常向男不向女。男孩是一家人,還要在大家庭裡共同生活,而女孩子遲早要嫁出去的。

    武氏族人對楊夫人母女也非常刻薄,特別是兩個堂哥,一個叫做武惟良,一個叫做武懷運,對這娘兒幾個態度極其惡劣。從養尊處優的官員子女一下子變成任人欺凌的弱勢女子,武二娘的心裡自然充滿了陰影,暴躁的情緒也隨之而來。

    武三娘雖然跟姐姐賭氣不願跟她回家,自是小孩心性。她在池邊坐了一小會兒,側耳認真聆聽,卻沒有聽見身後有什麼聲音。回頭一看,姐姐連人影都不見了。心中開始慌了,她也不敢再任性,趕緊穿上鞋襪,癟著小嘴兒沿著回家的方向走著,眼眸兒開始濛上一層水汽。

    好在現在只是近黃昏,路上行人尚多,小姑娘也是一邊抽泣著一邊尋找姐姐的身影。

    忽聽得前方傳來一陣喧嘩聲,那喧嘩不斷波及過來,眼見有人驚叫著跌倒在路邊,有人的擔子被掀翻在地,好端端的一條街道,忽然雞飛狗跳,烏煙瘴氣起來。三娘正在詫異間,只見前方有一高頭大馬飛馳而來,馬上坐有一人,手揮馬鞭,口中高喊道:「都給少爺我讓開,休擋了去路。」 

    馬來得是那樣急,以至於許多路人躲避不急,紛紛被撞倒在地,馬上那人卻仍是張揚跋扈,毫無減速之意,眼見得那一馬一人離三娘越來越近,便要撞將上來。

    武三娘驚叫一聲,便是嚇暈過去。那匹急馬擦過她的身邊跑了過去,停了下來,馬上的華服小子往後望了暈過去的小姑娘一眼,便呸的一聲,雙腿一夾,策馬跑了。路人紛紛指手畫腳斥責此人,有幾位好心的百姓已經圍上來看小姑娘是否傷到了。

    和幾個士兵騎著馬先入城的長孫凜正好看到了這一幕,便皺著眉頭說道:「大牛,帶士兵去收拾那小子。」他滑鞍下馬,走到了小女孩暈倒的旁邊。

    周圍的百姓見長孫凜身著一身官服,便知他是一位官爺,也就紛紛散開,不再多管閒事了。長孫凜看這小女孩沒有傷痕,想必是被剛才的刺激給嚇暈過去。正當他想抱起小女孩找她的家人之時,卻聽見身後有一聲怒氣沖沖的聲音。

    「快放開我妹妹!」語音剛畢,一個少女便氣沖沖地跑了過來,野蠻地拽掉長孫凜的雙手,嬌弱的手臂卻是緊緊摟住小女孩,像母雞護小雞一般,雙眸圓睜瞪著長孫凜。可能跑得比較急,粉臉上滲出汗珠,酥胸微微顫抖。

    原來武二娘在生氣走了之後不久,便後悔把妹妹一個人扔在池塘邊,便折路返回。在路上卻聽到路人談論前面有個小姑娘被馬撞傷,她心中著急,便急匆匆地往前跑。看到長孫凜抱起小女孩這一幕,她便以為長孫凜是肇事者,便生氣地跑了過去。

    武三娘這回也悠悠轉醒,她睜開眼睛朦朦朧朧感覺到自己躺在姐姐的懷抱,便高興的「呀」了一聲抱住二姐,小嘴兒還嗔道:「姐,剛才可嚇死我了,有一匹大馬往我這邊跑了過來,後來就不知怎的了。」小手兒還後怕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長孫凜見小女孩沒事,再看她那幅可愛的小模樣,心中也愉快,便禁不住微微一笑。

    武二娘看到長孫凜望著這邊笑著,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氣憤地問道:「三妹,是不是這人騎馬把你給傷了?」長孫凜附近剛好就有一匹駿馬,難怪武二娘會誤會。

    武三娘剛被嚇暈過去了,哪裡看得清馬上人的模樣,她睜著水汪汪的大眼睛,疑惑地望著長孫凜,不確定地似是搖頭又似是點頭。

    長孫凜這回可鬱悶了,怎麼把這事情栽到自己頭上,正欲辯解,這時王大牛帶著幾個士兵騎著馬跑回來。

    武二娘看這幾人彪形體壯,身著軍服,知道這群人是軍爺。精明如她怎會不知道此時不是替妹妹找說法的時候,便說道:「小妹,咱們走,別理這些壞傢伙」。便拉起武三娘,匆匆離開,臨走時還不忘惱惱地瞪長孫凜一眼,武三娘這回也學乖了,緊緊拉著姐姐的手跟著她往回走。

    長孫凜望著這對粉妝玉琢的姐妹花離開,聳了聳肩,笑著問王大牛:「那小子跑了?」

    「哪有這麼便宜?那兔崽子屁股挨了亂棍,打得他皮開肉綻,七暈八素,差點就***翹辮子。」王大牛口水橫飛,連說帶比,瞼上又有表情。

    長孫凜聽完,不禁附掌哈哈大笑。王大牛這時便湊過頭來,說道:「後來才知道,這兔崽子是那劉德裕的兒子劉輔。」在來并州之前,長孫凜早已經跟王大牛吩咐沒必要不要管劉德裕的閒事,王大牛雖然不懂所以,倒也能記得住。

    長孫凜擊了大牛一下肩膀,大笑著說:「無事,這事我還能罩得住。」
ljygo 發表於 2009-2-16 18:41
120 楊氏夫人
    并州刺史徐恆得知長安一行人已入城,便早早在官署等候迎接。他雖然官品比長孫凜高,卻也是一個官精,自是知道這少年人家底背後的厲害關係。自是沒有擺出官腔的姿態。

    可能是因為長孫無忌也是個胖子,長孫凜對這位身著三品冠服,滿臉笑容的大胖子倒有些好感,兩人在交接完公文之後,便是寒暄一番之後,長孫凜便被留在刺史府上用晚飯。

    由於作坊邊上的軍營房還需幾天尚可完工,徐恆便在作坊附近找了一府邸,長孫凜和王大牛這些將校這些日子先在此處暫住。本來徐恆也盛情邀請長孫凜在刺史府上住下,卻被他婉言拒絕了。

    第二日長孫凜起一大早,打算到集市上吃些并州的小吃。本來還想叫上王大牛,可搖他一下卻是被這渾人睡夢中一個熊掌拍過來,嚇得他趕緊逃之夭夭。

    晨間的太陽緩緩升入空中,翠鳥在樹梢上吱吱鳴叫,輕薄明亮的陽光透樹葉閃過,如此好天氣讓長孫凜神清氣爽,心情大好。正當他走出自家院子時,卻聽到鄰院傳來清脆的歌聲。

    這緊鄰著的是一普通人家,繁花似錦的院子裡倒是別緻怡然。此時歌聲已然消停,籬笆門嘎呀的聲音引起了長孫凜的注意,他回頭望去,隔著一道低矮的白竹籬,一雙黑幽幽的眼眸瞪視著他。

    那雙眼睛似乎在無聲地譴責,漂亮的臉蛋,嫵媚的眼睛。長孫凜認出是昨日碰見的小姐妹中的姐姐。

    「早。」無論是基於鄰居的禮貌,或者是照面之緣,他主動開口向她道早安。而在她冷漠的眼神下,長孫凜也不覺有些發寒。

    小姑娘對他友好的招呼並沒有回應,僅是淡漠地看他一眼,一個轉身回屋將門帶上。

    「砰!」關門聲嚇了長孫凜一跳,他有種被仇視的感覺。心想,真是個不可愛的丫頭!

    這并州城甚是熱鬧熱鬧非凡,商市翼翼,乃四方之極。

    舉目望去,熙熙攘攘到處都是採買貨物或者吆喝買東西的貨郎,還有騎著高頭大馬、輕衫貴氣的公子哥兒,因長途奔襲黑臉疲倦的旅人,更有輕車挑擔的小販。

    有的擔上,一個筐裡裝著買賣的貨物,另一個筐則是虎頭虎腦的娃娃,張著兩雙黑黝黝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著熙來攘往的各色路人。還有牽著驢子的,驢背上也是馱滿大包小袋,而騎驢的孩子則更得意,神氣地巡視著周圍的景象。

    街邊店面林立,店主們都開了店延納四方客人。長孫凜在大街上瞎轉,東看西看,也不知吃哪家較好,便進了一家張記麵館的小店。小店擺著條桌交椅,滿堂四景,乾淨整潔。

    店主人高叫一聲:「一位到小店過早!」一個走堂的便趕緊走過來給長孫凜拖椅拂桌,切切問道:「這位客官想用點什麼?」

    長孫凜笑著說:「我這是剛來并州不久,你給我介紹你這兒有甚好吃?」

    「客官你要吃好吃的,那到咱們張記是來對了,我們并州出名的便是麵食,這刀削面、拉麵、刀撥面、擀面、剔尖、貓耳朵、河撈,只要你想得出的,都能給你做出來。」

    「那就給我上碗刀削面吧。」

    這時有個身著灰色布裙,手上提著一籃子貨品的中年婦人,牽著一個小女孩從張記走過,小女孩晃著胖乎乎的小手,指著麵館嬌聲嬌氣地說:「娘,三娘想吃貓耳朵了。」

    「快回去,娘家裡還有許多事要做呢。」那婦人便一把拽回小女娃的手,趕緊扯著她要往前走。小女孩不肯,雙手拖住母親的手臂,小腰兒左右扭動,連連搖頭說不。

    店主也是精明的生意人,便笑臉相迎說道:「這位大嬸,孩子既然餓了,便是進小店來給她吃上麵湯暖暖身子。」隨即吆喝著道:「兩位到小店過早。」

    那婦人也是皮薄之人,見扭不過女兒,便無奈牽著她走入了麵館。

    長孫凜正津津有味地吃著面,卻感覺到有人盯著自己,扭過頭一看,一個漂亮的小姑娘正站在他前面睜大眼睛好奇地看著他,輕微扇動的鼻翼和微張的小嘴說不出的可愛,原來是昨日被馬嚇暈的小女孩。

    長孫凜不禁有些好笑,和這小姐妹還真是有緣分。

    那婦人見拉自己女兒沒過來,便扯著她走,嘴上還訓斥:「三娘,不得這般無禮!」

    「娘,他就是昨日騎大馬嚇到我的那位哥哥。」隔了一夜,小女孩也不記仇,語氣中只是好奇地言語,沒有一絲責怪之意。

    長孫凜一聽可就知道誤會鬧大了,他還得在并州住一段時間,這鄰里鄰居

    抬頭不見低頭見,若是其中有什麼不快就不好。長孫凜趕緊上前把昨日發生的經過一五一十的敘述一邊。

    那婦人聽後便疑惑地問道:「早間在集市上聽趙家大嫂說劉惡霸在城門口被人打傷,不成是你們所為?」

    長孫凜聽那劉惡霸便知指的是劉輔,便點頭承認了。

    「看來我家三娘是遇上貴人了,只是那劉惡霸他爹是朝廷下來的大員,怕是讓幾位公子惹了麻煩。」

    「無妨無妨,我們也是從京城過來火藥坊公差的,那劉德裕也不能怎樣我們。」長孫凜擺擺手道。

    「原來公子是隔壁院子新住的軍爺們?看來三娘和你還真是有緣啊。三娘,快來謝謝這位哥哥為你出了口氣。」

    長孫凜見大家都是鄰居,便邀請她們娘倆一起過來坐。寒暄半天之後,長孫凜卻是知道這位婦人竟然就是武士彟的夫人楊氏夫人,那不就意味著早上給他吃閉門羹的女孩便是未來的武則天!
ljygo 發表於 2009-2-16 18:42
121 揚州長街
    胡忠不由的怔了一下,他也不得不佩服對方的細心和觀察力,吁了一口氣後,他尷尬地對長孫凜擺擺手,然後訕笑著說道:「不愧是憐卿看中的男人,三郎果然是好眼力。」神色當中有幾分閃爍,雖說眼前的少年人是單家莊的姑爺,但他也弄不懂對方對單家莊的看法。在被一語道破之後,胡忠也下意識警惕地注意著四周的動向。

    長孫凜看出了對方的緊張神色,他笑容可掬地捧起一碗酒來,說道:「胡大哥,我若是對你存防範之心,也不會貿貿然喝下你這陌生之人送來的酒。正所謂酒逢知己千杯少,話不投機半句多。咱們萍水相逢卻又在這異鄉酒家以酒相交,儘管立場不同,然而我長孫凜卻也不會喝完你這酒就立馬對你動手,請胡兄儘管放心好了。」

    「好!好一句酒逢知己千杯少,話不投機半句多,就憑你這一句話,我胡忠交你這位朋友是交定了,如若他日能再有緣,胡某還想請你這位單家姑爺到家中做客。這酒出自家父之手,自家父逝後這也就剩下不上十壇,若是三郎不嫌棄,我胡某倒也不吝將剩餘酒將出來與知己一塊共享。」

    兩人同是好酒之人,長孫凜雖然出身華貴,倒也不拘小節;胡忠雖然落身草莽,卻也性格豪放;大家你一碗我一碗,酒過三巡,倒也很是快意。

    見時候不早了,接下來還要趕路。長孫凜起身,向胡忠告辭,臨走之前還不忘拿起那壺酒,說道:「既然胡兄一番情誼,我也就厚臉笑納了。憐卿這些日子對親人多有掛念。這酒我就帶回長安以解她的一番相思之苦。我三郎在此多謝胡兄,只是……」他突然壓低了聲音,繼續說道:

    「仇恨易解也易結,易結也易解。^^首發^^我也明白為人子女必要為父行孝道,只是往事已矣,光想著這些不切實際的東西,倒不如想想自己身邊仍活在世上的親人。若是單家莊不放下心中之恨,長此以往下去。遲早有兵戎相見的一日。對於憐卿而言,這必然對她是一種打擊,望胡兄能夠勸服我外姑。這仇恨算盡太極端,反害了無辜性命。」他說完之後,便再度拱了拱手,轉身揚長而去。

    胡忠呆呆望著長孫凜離去的背影。半響之後,他才歎了一口氣,痛苦地拿起一碗酒猛地仰脖往自己嘴裡灌。他何嘗不知道這李唐地皇位坐得越來越牢靠,他們報仇的希望也就越來越渺茫。只是單家莊準備了這麼久。自是沒有人願意說放棄,哪怕是死在仇人的刀下,也沒有人願意苟且偷生。唯獨是苦了憐卿……冬日裡久違的陽光徐徐照耀著揚州城,在揚州古城牆的南面,有一片官家栽種的梅林,枝頭上的梅花開始綻放出新蕊。池塘水面上還結著冰稜。牆根背陰初的寒霜尚未消融,寒意逼人。

    晴日朗照,新梅香氣氤氳,自然吸引了無數女子走出閨房上街賞花購物。只見兩位身著錦衣玉袍地妙齡少女,穿過了翠籐紛披的竹林小徑來到了這片梅林,一路上都聽到她們宛若春日鶯兒婉轉的笑聲笑語。

    「無雙姐姐。咱們也出來一個上午。也該是回去了。」

    「妹妹今日難得陪姐姐出來逛逛,怎麼才出來一會兒就鬧著要回去呢?這揚州城裡可有許多好吃地。\\\\\\妹妹待會跟我一起去嘗嘗,有許多美味跟長安不甚相同,也剛好能陪我去買些胭脂水粉。」

    「姐姐近日胭脂水粉用得恁快,這況大哥的魅力可真不簡單。」

    「呸,你這丫頭還沒過門呢,就替他的兄長說好話了?」

    「姐姐,以前你和他的恩怨就不要再追究了,好嗎?」其中一少女突然頓住腳步,挽著另一少女地粉臂,認真地說道。

    「你啊,還未過門就幫著夫君說話了,妹妹如此癡情,我這個姐姐的難道還能再插上一手,棒打鴛鴦嗎?你放心好了,只要他長孫凜以後能好好待你,我就不再計較他當日辱你之恨。」

    「姐姐這般大方,難不成是為了自己以後嫁入長孫府做好台階下?」

    「你這死妮子,我和那書獃子可不是你想像的那樣,我倆可是清清白白的。」

    「只可惜姐姐這樣想,人家況大哥可不是這樣想地,這些日子裡無雙,無雙叫得多親近啊……」

    「得,咱們就先不說他們兄弟倆了。婷妹你現在陪姐姐到長街去。」

    兩位少女離開了一段時間後,驀地,一高大人影策馬闖出梅林,沙塵飛揚蔽日。因為背著光影,以致看得並不真切。只見那匹黝黑駿馬,桀驁不馴,昂首飛足。光影一轉,那一身戎裝,頭戴翠玉冕冠的,正是奉命前往江南的歸德郎將兼諫議大夫長孫凜。他牽扯著鬃毛,力夾馬肚,發動狂奔,漫山遍野,縱情馳騁。

    原來長孫凜率領軍隊行到淮南道後,離越州也就越來越近,而得到的壞消息也越來越多。他見自己率領部隊行動緩慢,再仔細琢磨一番,便跟王仲越等幾位將校商量一番後,決定由他們來帶領軍隊繼續往前行動,而他自己卻騎上一匹快馬打先頭到越州做些準備工作。

    樓閣林立,繁華興盛的十里揚州長街上,鳳簫鑼鼓喧雜,往來的人景雜沓,麝香地氣息從街上女子的紅袖散發。儘管初冬的季節已經來臨,但森森嚴寒又怎能遮掩住揚州「青山隱隱水迢迢,秋盡江南草未凋」的優美景色呢?

    通衢上攤販眾多,熙來攘往間,街旁可見得古董鋪、蔬果擔,熱食攤、布莊字畫行……等等,胭脂鋪前擠滿了調朱弄粉的婦女和姑娘們,而街頭一攤耍猴賣藥的雜技團引來人潮,吆喝不斷,人叢裡閃著耍刀弄槍地光影,一派喧騰,好不熱鬧。

    儘管大街上是人來人往,好不熱鬧,然而最引人注目地卻是其中正在一首飾攤上挑選的兩個美麗地少女。只見那紫衣少女,烏髮如緞,明眸如水,絕代麗色固然令人驚喜,但那清麗典雅的氣質更是吸引人。而另一少女則是穿著一身紅色緊身束裝,身材娜裊窈窕,模樣兒以及輪廓也不輸於她身邊的少女,只是她眉目間英氣十足,頗有一番江湖兒女的氣勢。

    大街上路過的男男女女的目光都投在這兩位少女身上,那紫衣少女正是和母親一起到揚州省親的方善婷,而另一位被她稱作姐姐的正是當年將長孫凜打入昏迷狀態的慕容無雙。慕容山莊就位於離揚州最近的潤州府,自打得知相交甚好的婷妹妹來到揚州後,慕容無雙也就一直住在揚州已盡地主之誼與方善婷敘舊之情。

    儘管剛開始矜持內斂的方善婷感覺到眾人灼灼的眼光有些不太適應,但是依然保持著少女心性的她在看到街上琳琅滿目的小東西後,也就興致勃勃地陪著慕容無雙一起隨意遊逛。

    正如大象有牙,雄麝有香,漂亮的容顏也會給女子帶來諸多麻煩。正當這對姊妹買完東西滿意欲歸十,一個身著華袍,自詡風流倜儻,實則難看之極的紈褲公子,帶著隨從攔在兩位少女的面前。

    「小姑娘面生啊!外地來的?要不要哥哥帶你們四處逛逛……」他輕浮地笑道,臉上的橫肉一顫一顫的。這個毫無自知之明的男子乃是揚州都督賈全的小兒子賈貴,他前些日子由於調戲良家婦女被賈全給關在屋中,自是錯過了刺史的六十大壽,更不可能認識方善婷和慕容無雙。

    這日他好不容易能夠出門,正在享受重見天日的自由,沒想到卻在這裡碰到兩個沉魚落雁的大美人。若是姿色沒有那麼出眾,剛受到懲罰的賈貴也不會色心大發,只是他那雙淫眼一直看著這對小美人,越看越心裡越是色心難抑。這不又如同以往一樣,開始了惡少三部曲,只是他卻沒想到這回碰到的可不是往日敢怒不敢言的貧家婦女,而是踢到一塊大鐵板。「你要幹什麼?!」

    保護欲強烈的慕容無雙自是上前擋在了方善婷面前,以一種不屑的語氣斥責道。雖然她擺出一副強勢的姿態,但周圍的老百姓自是知道賈貴這個在揚州城為非作歹的惡少,善良的人們不免為這兩位身材纖細的少女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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