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大唐紈褲公子 作者:小卓翔 (連載中)

Nineider 2009-2-3 13:38:5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04 228278
Nineider 發表於 2009-2-26 08:11
大唐萬象 132.無雙染病

    那少女便說甚至還激動地往長孫凜這邊跑了過來,仿佛要與他拼命似的,雙手張牙舞爪地以卵擊石與他廝打。而身為長孫凜私人護衛的慕容無雙自然是站出來,伸手攔住了少女,嘴上還在開導著她。而少女因為身子骨虛弱,自是抵不過無雙的力氣,身子一軟,癱倒在她的懷里,嗚嗚咽咽地低聲哭泣。

    周三石正欲上前去押住少女,長孫凜卻是揮手示意他退去。因為他意識到一些細節上的關聯,便湊上前去疑惑地問道︰

    “你說的孫沖,是否長著長平臉,劍眉,鼻梁扁平,嘴唇不平不厚……”他說著說著,卻也意識到大凡唐人都長得這般模樣,便干脆直接對慕容無雙說道︰“慕容姑娘,勞煩你幫忙把這位姑娘送到里屋。”

    慕容無雙也意識到長孫凜的意圖,她便拍了拍可憐的少女,扶著她往里屋走去。那少女正哭得傷心切切的,信馬由韁地任由無雙帶著她走著,沒有做出任何反抗。

    “孫郎?孫郎!真是孫郎!”女孩一進到屋里,就看到一個男子閉著眼楮平靜地躺在床上。她先是用衣服上袖口擦了擦眼楮,在看清那男子的模樣後,頓時興奮地失聲叫了起來,一把撲到了那男子的身上,尚未止住的淚水更是如洪水沖堤般冒了出來。

    “姑娘,我大哥現在還在昏迷當中,不過大夫已經給他服了藥湯,身體應是無大礙了。只是如今因為體內精氣失衡,需要多加修養。”長孫凜提醒她說道。

    少女這才意識到她的孫郎依然還處于昏迷狀態,連忙站了起來,忽然想到了什麼,便擰身向長孫凜和慕容無雙的方向雙膝跪了下來,要給他們磕頭謝大禮︰“多謝兩位恩人對孫郎的救命之恩……”

    長孫凜和長孫沖可是同胞兄弟,哪里敢受這位姑娘的大禮。他便急步上前扶住了這位姑娘。不敢當地說道︰“你的孫郎乃是我一母同胞的大哥,這本是應該的,怎能受得了姑娘如此大禮?”

    在一番仔細詢問後,長孫凜便從這位姑娘那得知了事情的大概。這位少女名叫杜羅子,原來長孫沖到了揚州沒多久後,一次到甦州出公務正巧救了前往甦州被盜賊搶劫地杜家父女。也不知何故,長孫沖竟然化名為孫沖與杜家父女二人結識。幾番往來之後,這一對青年男女自是擦出了火花,墜入愛情蜜河。

    長孫沖這次出公務到甦州也就順便前往縣去看望心上人。誰知剛到縣沒多久,這疫病就爆發了。杜家府上大大小小幾乎一半的人都染上了鼠疫死去,長孫沖也很不幸地成為了受害者。盡管杜羅子沒有跟隨家人往外地逃難。而是留在了他身邊悉心照顧。然而正當長孫沖大難不死逃脫這一疫病詛咒之時,卻又被官府來人給抓進了隔離區。隨後也就發生了接下來的事情。

    長孫凜給慕容無雙做了一個手勢,兩人便悄悄離開了屋子,留給這對苦命鴛鴦一個單獨的空間。

    北風吹,雪花飄。也許是為了成千上萬在疫病中喪生的死難者致以哀悼,也許是為了給來年一個祥瑞。在一個寒冷的冬夜,縣竟然反常地下起了鵝毛大雪。

    飛雪時斷時續,長孫凜掌燈探身窗外,雪花在燈影中飛舞。外面皆是白茫茫的一片。按理來說一切都是相當順利。在三千多士兵進入縣城後,所有的尸體都被運往葬場火化掩埋,縣城里的每一個角落都被撒上了白堊水加以消毒。

    盡管隔離區里還有患者陸續死去,盡管依然還有人被送到隔離區里,但是活下來地佔了絕大比重,這場橫行無忌的災難竟然被控制住了。而這場大雪,又剛好可以將部分殘留的細菌給最後消滅。

    然而。慕容無雙那邊卻出了狀況。她病倒了。最初是出現高燒,再然後是輕度脫水。再最後,當她皮膚上出現點點黑斑地時候,長孫凜才不得不相信,這是典型的鼠疫癥狀。出現高燒癥狀後,就開始陷入昏迷中,當皮膚上開始出現黑斑後,就更是再也沒有清醒過。

    長孫凜很是無奈,這個女人平日里沒少跟他對著干。然而她卻是受二哥和善婷所托來到縣地,杜姑娘整日照顧長孫沖也挺辛苦的,而其他人也是忙得不可開交,照顧慕容無雙天經地義地成了他的責任。

    室內窗扉緊閉,不讓一絲絲寒風襲入。

    慕容無雙只覺得自己仿佛進入一個噩夢,而這一噩夢竟然似乎永遠也難以清醒。在半夢半醒的迷迷糊糊中,有只大掌輕拍著她的背,讓她直想翻身察看,無奈渾身使不出半點力。

    “好一點了嗎?”是男人的聲音,有點耳熟。

    她想張口說話,又引來一陣咳意。“咳……咳咳……”

    男人小心翼翼的扶起她的上半身,“先喝口熱茶,等下吃下這顆藥丸,應該會舒服些。”

    她感覺到燥熱地口中先是被灌入了些許溫暖地液體,宛若仙漿玉釀一般,她想將水給全部納入喉嚨,可是卻使不上力氣,只感覺到大部分的液體從她的嘴角又徐徐漏了出去。一個輕柔的動作,輕手輕腳地為她揩去嘴角邊上的水漬。就這樣,循循環環了十數次,她才覺得口中的燥熱感有些減弱,身體也舒服了許多。

    正當她再想應周公的感召,即將陷入夢想之時。朦朦朧朧中感覺到兩片濕潤地溫暖,敷上了她干燥地嘴唇。然後是一個柔軟的軟體,叩開了她無力地牙齒關,緊接著口中盈滿了草藥的芳香,一股苦澀澀的味道也隨即而來。

    迷迷糊糊掀開眼瞼,想看清對方。然而眼皮宛若千斤般沉重,怎麼也睜不開來。大掌又輕拍著她,“再睡一下。”她闔上眼皮,不知怎的,心安了。真希望這只大掌的主人永遠留在她身邊。

    長孫凜輕手輕腳的捧著一個空碗離開了廂房,剛走了沒幾步,卻見到長孫沖在杜羅子的攙扶下,向他走了過來。

    “大哥,你這病體剛康復,這外面天冷,趕緊回屋子里去躺著。”長孫凜像個醫生一樣叮囑道。他倒是挺著急的,本來計劃著三兄弟一起回長安過春節的,現在看來還真有點懸。

    長孫沖的臉色雖然還很蒼白,然而精神似乎相當好,臉上的溫情顯示他正處于蜜月狀態,心情好了,身體也就加速康復。

    “我都已經睡了一個多月了,再睡下去非得悶死不可。我讓羅子給燒了幾個小菜,我們似乎許久沒有說過話了。今天在這異鄉他方,你喝清酒,我喝藥湯,咱哥倆好好吃一頓家常飯。”

    長孫凜愣了愣,然後笑著上前去拍了拍大哥的肩膀,然後和他一起進入了屋內。自從他與長樂的事情曝光以後,長孫沖對他是冷冷淡淡的,甚至還拒絕了全家人為他前往江南的送行宴,自己一個人悶聲不響地離開了長安。現在看來兩兄弟的過節看來要冰消雲散,雨過天晴。

    桌子上已是擺上了四碟色香味俱全的菜肴,杜羅子在將長孫沖攙扶坐下後,便笑著對兄弟倆說道︰“你們先吃,我到廚房里看慕容姑娘的藥湯是否煎好了。”

    長孫凜看了未來大嫂一眼,等到她離開後,便笑著說道︰“大哥可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大嫂可真是賢妻良母,看來娘今年要過個好年了。”

    “你大哥我失去了一個公主,難道這老天爺還能再虧待我一次嗎?”長孫沖露出一副飽含深意的笑容,一邊說話還一邊往長孫凜的碗上倒滿了酒。他見老三尷尬地笑容,便是朗笑著說道︰“三弟,我已經是在鬼門關上繞一圈的人了,這點事情若是還看不開的話,那我也就白受這次折磨了。”

    “大哥為何以假名來到縣呢?”長孫凜提出了自己的疑問,在他看來,長孫沖應該是深愛著杜羅子,所以才會來到縣來看望她,然而按理來說他應該會告訴她實名才對。

    長孫沖看了他一眼,沉吟了許久後,說道︰“羅子是個好女孩,只是之前我並沒有喜歡上她,說句不好听的,我當時只是想利用羅子……”
Nineider 發表於 2009-2-26 08:12
大唐萬象 133.細心照顧

    “利用?!”長孫凜被長孫沖這話說得摸不著頭腦,要想想大唐第一世家的嫡長子需要利用一個江南小城的少女?這話听起來貌似有些懸乎。“沒錯,利用!”長孫沖平靜地說道︰“自從知道你和麗質的事情後,盡管表面上我維持著一種沉著冷靜的狀態,可那一切都是假的,那是做給娘和爹看的。”

    他閉上眼楮,深吸一口氣,回憶起當日母親淚眼漣漣地來找自己的說的那番話︰“沖兒,娘對你和況兒都是做到了做一個娘親應該做的事情,只有對凜兒,娘心里一直覺得虧欠他太多。娘只是希望你們三兄弟完完整整,和和融融,這次你就當是娘偏心,給凜兒多發一顆糖果,好嗎?”

    長孫凜沒有說話,只是安靜地等待他繼續說下去。房間里的氣氛有些怪異,炭爐冒出的熱煙將冷空氣驅散出去,屋子漸漸暖和下來。

    “我喜歡麗質有十年了,整整十年!她不是一塊糖,不是一個梨,怎能說讓就讓呢?你知道當我得知你和麗質的事情之後,心中有多恨嗎?我恨不得拿把刀去將你捅死,恨不得你就死在突厥戰場上。可是我不能這樣做,娘會怎麼看我,爹會怎麼對我,麗質恐怕會恨死我。

    我能做的只是收拾東西,像個失敗者一樣離開長安,離開你這個夢魘。只是我走得再遠卻還是忘不了這一切,有時候我異想天開地想一走了之,什麼都不管了,重新做另一個人,過另一個人的生活。而就在此時,我遇到了羅子……”

    “所以你趁著這次公務,一人偷偷跑到了縣,只是為了入贅杜家,隱姓埋名地過下半輩子?”長孫凜笑了笑。他沒想到這個外表老實巴交的大哥竟然會有如此幼稚的想法。

    長孫沖嫌三弟的聲音太大,他做了一個小聲的手勢,壓低聲音說道︰“此事可別讓羅子曉得,不然她會很傷心的。不過現在我很慶幸,能夠和羅子一起也很幸福。”

    “看來今年過年咱爹不用睡書房了。”長孫凜捧起他眼前的大碗酒,與長孫沖的藥湯干了一杯,兄弟倆喝完後,停頓了數秒後,相視大笑。

    當慕容無雙從噩夢中清醒過來。屋里只有她一個人,突然有種寂寞地感覺。她攏了攏,使勁撐起沉如千斤的眼簾。濕透的鬢發全沾黏在頸間及頰上,悶熱得教人不舒坦。心口上似壓著重石,要呼吸都得費上更多的功夫。頭一偏,額上那塊濕得淌水的布巾也順勢滑了下來,啪的一聲落在榻上。

    半睜著眼想起身,她感覺到自己的身子從未曾這般虛弱,無力之余,也就放棄了動作,只能閉著眼楮在床上靜靜地躺著。這時長孫凜推門而入。他看到那布巾跌落在地。而無雙的身子已經斜出床外。還沒意識到無雙已經醒來,只道她又因噩夢而亂動。便連忙跨步,雙掌朝那鼓凸凸的被子一壓,將她又給移回床榻上。

    只是在听到一聲腦袋瓜子撞到床榻時地砰然聲響,似乎動作過于粗魯,長孫凜不好意思地自言自語道︰“莫怪,莫怪。好在她處于昏迷狀態。不然我恐怕要少不了一頓罵。”

    慕容無雙只是覺得眼前的處境讓她覺得有些尷尬。也就一直閉著眼楮無力任由對方擺布。而後便悶吟一聲,原本就顯得昏沉的頭給這麼一撞。更覺得痛楚源源不絕地擴張開來,讓原本地不舒服更是火上加油,雪上加霜。

    長孫凜抹去她臉上的汗,又替她攏妥棉被。約略洗滌布巾,擰乾,擱在她發燙地膚上,再取來另一條為她拭去頸邊的汗水。無雙感到黏黏的汗水被拭去後,頓時舒服許多。那塊濕到不行的布巾又重新貼回她的額頭,數道滲出的水痕沿著她秀氣的臉蛋婉蜒成災。這個笨手笨腳的笨蛋,她心中暗想著。

    長孫凜在小幾上又是倒水又是搗藥,忙了一陣子後,他鬼鬼祟祟地打開房門左顧右盼了一會兒,確定外面沒有人後,便把門給關上然後插上門栓。然後捧著一個盛放著藥和水地托盤,來到床沿邊上。將托盤放下後,先是給無雙喂了幾口水。

    喝水這一過程慕容無雙這幾日已經經歷過許多回,她自然是非常熟悉。只是長孫凜接下來地動作讓她心中不由覺得驚訝疑惑。

    長孫凜竟然先向上方作勢,拱了拱手後,道貌岸然地自言自語道︰

    “穿越神啊穿越神,接下來我要做得事情雖然是兒童不宜,但是你這幾天也看到了,她根本就吃不下這個藥丸。正所謂嫂溺,援之以手者,權也,本人的內心是光明磊落的。只有你知我知天知地知,我呢也就不追究你把我送到這個鬼地方,你呢也就不要到處宣揚我這幾天干的事情。這樣大家都不知曉,一切O。”

    慕容無雙也是听了個一知半解,正當她在疑惑這家伙打算干什麼兒童不宜之事。只听到小匙擦碗的摩擦聲,然後是牙齒咀嚼東西的聲音。最後她再也裝不下去了,猛地睜開雙眼,瞳孔放大,因為他溫潤的嘴唇已經敷到了自己從未被人踫過地嘴唇!她終于明白了所謂地“兒童不宜”,終于明白了這幾天的噩夢中恍恍惚惚地感覺竟然是真的!

    該用哪一招來對付這個登徒子呢?痛打色狼拳,或者是斷子絕孫掌?然而哪一招都不管用,慕容無雙現在是鐵打的耕牛——動不得力。她發現雙手無法施力——正確地說,她脖子以下的部分全被一層又一層的冬被給覆蓋得密實,密得連身軀里的熱都散不出來,而她的力氣連掙扎也難以掙扎出這被褥。虛弱無力的她只能對此進行冷處理,只能眼閉閉地感覺到對方的舌頭挑入她的唇內,而接下來清涼的碎藥丸,讓她燥熱的情緒有所放松。

    盡管如此,無雙的全身依然僵得像一具木乃伊,呼吸都快停止了,短短的數秒鐘之內,她的心宛若經歷過生死刺激般撞跳不已。這一經歷竟是如此消耗她的體力,以至于等到她被水灌了數次,把藥全部咽下去後,便是昏昏沉沉地睡入夢鄉。

    “好吧,這一切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在進入睡覺狀態之前,她的腦海里閃出這樣一句話。

    由于已經清醒過來,慕容無雙的身體開始迅速恢復。能不加快速度嗎?除了喂藥的尷尬之外,她才發現自己虛弱的身體無法自行小解,不過好在替她更換衣物的是那個叫杜羅子的姑娘。就算如此,每日里看著別人為了自己忙忙碌碌,她也不好意思繼續安臥病床上,當然自小習武的她的身體素質本來就比一般人強許多。

    “這湯好香……”

    慕容無雙半臥半坐在床沿上,一口一口喝著長孫凜喂過來的湯。她撇了一眼前的這個男人,大概由于熬夜紅得像血一般的眼楮,胡子拉渣的,一臉疲倦相。

    “湯里面加有孫道長給我的菊花露水,降熱。”長孫凜盛舀了藥湯,坐回她床邊的小木椅,一口口吹了湯才送入她微微張開的嘴里。

    她邊咽湯邊嚼著入口即化的嫩肉,瞧著他半眯半合的眸,想撥去他臉龐汗水沾附的發絲。這般寒冷的大冬天,能讓這個男人汗流滿面,可見外面的事務有多繁忙。想到這里眼楮濕濕的,只是倔強的性格讓她控制住沒有形成淚珠。

    慕容無雙雖然是一個女子,但自小到大從不曾生過病,一回也不曾,前些年飽受風寒所苦,莊里的許多人都難免得病,只有她除外。或許因如此,她這回的病來勢洶洶,好似準備將十幾年所累積沒發的病,一次全給補齊了。

    她曾經心里抱怨長孫凜怎麼沒給自己安排個女婢,後來才知道自己也染上了疫病,在這人心惶惶的時刻,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事情忙忙碌碌,誰敢冒險去照顧一個得了疫病的人。也只有這個笨手笨腳的家伙才會敢做這些事情了。

    長孫凜起身到桌上斟杯熱水,又回到床榻前,扶起她,將熱水喂進她乾澀的喉間。“慢點喝……”。

    一杯茶盡,他又小心翼翼地將她擱回鋪上,拉妥冬被,更替她將一頭長發全攏在枕畔,不讓發絲沾著濕汗。

    “你再睡一回吧,我出去辦事情了。”長孫凜見她吃飽喝足了,不禁松了一口氣。看著她漸漸康復,江南這邊也逐漸進入了恢復期,他也開始計劃著回家過年了,出來這麼多天,他難免會想家中的小女兒。

    很慢很慢的,無雙輕輕頷首,換來他一個輕輕的笑容。待她閉上眼,長孫凜重新檢視一回她身上層層疊疊的冬被沒弄歪也沒掀角,牢牢地將她包覆得密實,然後退出了她的廂房。

    門扉掩上同時,慕容無雙張開眼,往他離去的方向望去,一股難以壓抑的激動在心口翻騰。
Nineider 發表於 2009-2-26 08:12
大唐萬象 134.曙光

焚燒!清潔!消毒!

    出于對這種所謂的鼠疫的憎恨,縣三千多名幸存者中的大多數人,配合著新入城的一千多名士兵們,滅絕了這座江南小城里所有的老鼠,甚至也波及到其他豬狗貓之類的動物。盡管許多人都舍不得,但是相對于人命而言,這些動物確實是一文不值。

    這座臨海小城本來就不大,現在更是被清潔得干干淨淨,一塵不染。現在城牆的上空飄著海水和消毒水混合的怪異味道,但是給人的感覺卻是那麼的清新,以至于縣城的百姓們在以後的習俗中,多了一項每季清城消毒的習俗。

    當然這其中也有對疫病怯懦而躲在家中的人,畢竟每日依然有新被發現的病人送到隔離區,而後隔離區中又有尸體被送往葬場上焚燒,葬場上的焚燒爐一直燒得火亮。士兵中也有染病致死的,然而他們不同于普通的百姓,這次救援行動被標為戰爭級別,這些死去的士兵最後都會有軍功和撫恤金獎勵,因此他們依然如上戰場一樣勇猛奮力。

    隔離區里是最忙碌的,長孫凜帶來的十名大夫,加上縣里的十名大夫和十來名學徒,這些人加上一百名士兵,形成了一個小型防疫醫館。黃連、苦參、連翹、大黃,尤其是大黃,被源源不斷的送到這里來,因為這是最有效的抗鼠疫草藥,而針灸刺毒除疫血,則是最直接有效的救治方法。

    病源體的老鼠在這里已經被消滅得差不多了,而傳染源的病人被送到隔離院里,城內幸存下來的百姓們也開始學會了飯前便後洗手等等的衛生常識。再加上瑞雪的降臨,使得本來就無處藏匿的鼠疫菌毒,開始消失于塵世之中。

    在馬縣丞最新的一份有關統計當中,每日被送去隔離區地新病人以及每日被送去焚燒爐的尸體,呈現了日趨下降的趨勢。盡管大家都相信疫病會被消除,但是他們都不敢高興得太早。這些日子鼠疫的折磨,讓所有人都學會了謹慎,養成了一種要打艱苦持久戰的準備,然而人們的內心深處卻又隱隱的期待著,期待著最後的勝利來臨。

    按照儒家之道不喜形于色的影響,盡管百姓們還是小心翼翼地維持一種鎮定自若的表情,但是種種跡象表明,他們在被疫病壓抑許久後,一種強烈的希望在他們心中熊熊燃燒。比如說有人開始討論起春節過後該怎麼安排他們地新生活。

    冷空氣好像凝結在江南道的上空,但是天空卻從來沒有像這樣蔚藍。雪過天晴地燦爛雖沒有暖意,但卻整日沐浴著這座江南小城。這種新鮮的空氣使得疫病連日來日趨減弱。死于疫病的人數越來越少,新患疫病的人數也是屈指可數。瘟神似乎也勞累得精疲力盡。

    漸漸的,原本安靜空曠的街道上出現了帶著虎頭帽,身著小袍衣的孩子,他們本來是被大人們關在家中以防不幸,這時被壓抑許久的童趣也出現在了大街上。打雪仗,堆雪人……孩子們地笑聲讓這座經歷過災難地城市看到了希望。大人們的臉上也一天比一天開朗,甚至有的人已經出現了笑容,要知道在此之前是沒有人能笑得出來的。每個人都在短短的時間因為失去了家人、朋友、健康而失去笑容。而現在笑容又重新回來了!

    離葬場不遠的一片空地上,有不少人自發的在這片空地上擺上了靈牌,放上一些祭祀物品,來紀念他們在瘟疫中死去地親人們。

    這些沉浸于哀傷地人們當中,許多人的心里也感到很大地寬慰,因為他們終于不用再眼睜睜地看著其他親戚死去,或者他們不必為了保存自身而戰戰兢兢。

    總的情況看來。疫勢是在全線退卻。終于,疫病患者和死亡人數的增加變為零。在一個晴朗的早晨。拂曉時分,縣的城門終于開放了。

    長孫凜走在了雪綿綿的大街上,腳上的軍靴踩著雪地咯吱咯吱地響。在他的身後跟著的是兩輛馬車,而剛剛病愈的慕容無雙和長孫沖分別坐在馬車里面。

    杜羅子因為父母皆已雙雙去世,長孫沖找來城里唯一幸存下來的媒婆,向杜家的一個族叔下聘,也就促成了縣經歷瘟疫之後的第一樁喜事。在一番簡單的儀式後,杜羅子也就以長孫家新媳婦的身份,跟隨他們一起回長安。

    此時的縣城是一片安寧祥和、干淨整潔,甚至比瘟疫流行之前還要干淨萬分。盡管空氣中還參雜著濃濃的白堊水的味道,但是想象長孫凜剛到縣的時候,這一片地區都是尸體遍街,老鼠亂竄,蒼蠅亂飛的景象,足見他的士兵們在這座城內做出了多少的貢獻。

    由于春節將至,長孫凜認為若是等不到他們倆回去,書呆子長孫況也是不會意識到要先回長安去過年的,因此他決定在城里租兩輛馬車先行離開縣,往揚州趕去。

    這一路上,長孫凜所看到的行人,都是一張張臉上都帶著親如家人的神色,人們用一種泰然自若的態度來掩飾一種更微妙的幸福感。大家相互交換著目光和微笑,他們這些在這場災難中幸存下來的人們,都感覺到大家是一個患難與共的整體。

    長孫凜發現越往城門走,周圍的百姓也越來越多,他們都自發地走出家門,想向這位勇敢的少年郎來送行。正因為他和士兵們這些日子的辛勤工作,才能換來了這一城百姓的存活下來。

    因此百姓們看他的眼神是很不一樣的,怎麼說呢,這麼一個集合了人類所希望擁有的優點︰高大俊逸、儀表堂堂、出身高貴、家財富饒、智慧過人、成就顯赫,地位漸高,他幾乎就是完美無缺的化身。更何況大家都把這疫病的解除,都歸功于他的名下,將他和他的士兵視為自己的救命恩人。

    然而這場疫病能夠如此迅速的控制住,而不像在歐洲地方那樣施虐橫行,也許跟中國人在中醫學上的成就有關。而且長孫凜則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畢竟他知道病菌最基本的傳播途徑,所以也強調維持個人和環境的衛生,更注重飲水和食物的安全。

    要知道縣的鼠疫之所以發展這般快,那是因為他們忽略了一個非常小但是致命的細節——衛生。當得知城里流行瘟疫後,大家只知道把自己和家人關在家里,而並非家家都是有錢的大戶,因此當那麼多人都擠在完全狹窄的一片地方里時,茅坑是不可能隨時清理得掉的,蒼蠅亂飛,沒有充足的水來洗手,一個人病倒後細菌很快就飛到了周圍每一個人身上,因此瘟疫才能夠施虐起來。

    而長孫凜的到來,事實上瘟疫的高峰期已經過去,畢竟大量能使細菌存活下來的活人已經死亡。剩下的幾千人可比幾萬人好管理得多,因此一切防疫計劃的實施也迅速得多,加上由藥王研究出來的妙手回春的藥方的針療法,一切都向好的方向去發展。

    然而不管怎樣,若是非要尋找一個得益者,那麼這次疫病最大的收獲者便是長孫凜,在縣城里,在揚州城里,他贏得了無數百姓的民心。而在江南其他發現疫病的府縣里,長孫營高高飄揚的營旗,也在百姓的心目中樹立了一個非常好的形象。

    當走到城門時,長孫凜向跟著過來送行的馬照良等幾位官吏拱了拱手,說道︰“送君千里終須一別,諸位還請留步,你們的盛情在下已領,諸位還是請回吧。”

    馬照良則是命人端來了一碗酒來,然後恭恭敬敬地跪了下來,向這位比自己小四歲但是官階卻比自己大四品的少年人,鄭重地奉上了一碗酒,說道︰“長孫郎將,我們縣子民沒有什麼感激你這位救命大恩人的,下官听聞郎將好飲酒,特尋來本城僅剩下大業時期釀造的桑落酒,以此酒謝您的大恩大德!”

    這桑落酒可是好酒啊,長孫凜一下就聞到了醇香的酒味。他也不客氣地捧起酒碗,咕嘟咕嘟的仰脖一口給干完,然後喝得痛快的他舒服地拍了拍馬照良的肩膀,半眯著眼楮說道︰“小伙子有前途,在下走後這接下來的任務就靠你們自己來組織完成了,若是做得好你可是前途無量啊!”

    說完他便轉身踏上馬車,跟送行的眾人揮揮手後,馬車徐徐地駛出城門外。
Nineider 發表於 2009-2-26 08:13
大唐萬象 135.途中

    揚州城郊,飛雪無休無止地飄零著,雪野荒涼。官道上車馬冷落稀少,偶有馬車駛過,揚起茫茫雪屑,亦只是無聲。仿佛這江山已沉寂荒寒了千年,並將如此永寂。這時官道上出現了兩輛馬車。馬車邊上的鈴鐺輕微地叮鈴響著,馬車檐邊的雪水滴答有聲。

    馬車走得慢而又慢,簡直全是小步兒。輪子隱到了雪里;整個車廂軋軋地呻吟著,牲口滑著,喘著,都是汗氣蒸騰的。趕車的手里那根長鞭子不住地  啪啪響著,向各方面飛揚,如同一條細蛇樣地扭成一個結子又散開,陡然鞭著一匹牲口蹶起的臀部,馬受到狠狠的一擊,緊張地奔跑起來。

    長孫凜坐在馬車上翹著個二郎腿,手里拿著幾張葉牌,哼著被他改編過來的現代小曲兒,時不時地撩起簾子望望窗外的江南水鄉景色。而長孫沖則在其旁邊的臥榻上半躺著,無奈地看了他一眼,然後以一種商量的語氣說道︰“三弟,我不出剛才那一張可否?”

    長孫凜擺擺手,笑著說道︰“大哥,君子一言如九鼎。你是咱們長孫府上的嫡長子,以後就要接替爹成為長孫家的族長。倘若發出的言辭、發出的言辭輕飄飄如風中柳絮,怎能當擔得了此等大任呢?”

    長孫沖一臉興趣缺缺地,看來是輸得沒興趣打下去了,他甩了甩牌耍無賴地說道︰“不完了,和老二玩我還能贏上幾回,和你這怪物玩我連老大的臉都丟盡了。”

    長孫凜則是笑眯眯地收拾著小案幾上的葉子牌,卻不依不饒地說道︰“不玩可以,但是你收藏的那幅閻立本的《仕女畫》可還得輸給我哦。”

    “好吧,這畫當初本來就是想贈予麗質的,後來想著要是給了她還不是便宜你這個家伙,我也就沒拿出來。剛好現在可以借花獻佛。”長孫沖無奈地哼哧著說道。

    “咱兄弟倆真是心有靈犀啊,反正我也打算把這畫送給麗質。不過以後有大嫂陪你。你也不用擔心新買的話不用欣賞了吧?”長孫凜倒是無所謂,依然笑著說道。

    長孫沖似乎也想到了坐在另一輛馬車上的羅子,會心一笑。正當他張口要說話時,身子卻是習慣性地往前傾,然後又緩了緩——馬車停了下來。

    長孫凜也感覺到馬車停了下來,正當他開門想去看看出了什麼事情。這時馬車門卻是吱呀一聲,被打開了。外面的寒冷地空氣猛然涌了進來,只見羅子小心地順著準備踩上馬車,她的臉被凍得有些通紅。手腳也是冷得僵硬。

    長孫沖便急忙走了過去扶了她一把,眉開眼笑地問道︰“夫人是想念為父了吧,趕緊上來。外面風大。”然後眼神卻是往老三身上瞟了一眼。

    長孫凜這也接受了老大的意思,笑著說道︰“反正離揚州城也不遠了。大嫂你就和大哥坐在這輛馬車上吧,我這就到另一輛車去。”說完他就跳下了馬車,幫著把門給關好來。

    杜羅子看了一眼長孫凜離去的方向,神色有些古怪,卻沒有說出個中實情,畢竟她也是听說了這三兄弟之間發生過的一些事情,只是嬌嗔地對長孫沖道︰“你這人也不看看三弟還在這,就沒大沒小地亂說話。”

    小夫妻倆正是新婚燕爾之時。自是有說不完的甜蜜話語。長孫沖也就沒有多注意這些。

    慕容無雙正坐在臥榻上,她手中捧著一個金質的燻香爐。這時的天氣冷的出奇,厚厚地衣袍也不能阻擋寒氣的入侵。而上等的手爐是很精致地,這不僅是指高檔的質料和華麗地外觀,還在于巧妙的內部結構。這種手爐的內膽可以始終保持平衡,里面的炭渣不至于外漏,在冬天的確是一個非常好的保暖工具。

    她此時臉上的神色有些慌張。也有些異樣。卻是呆呆地望著手中的小手爐,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這時馬車門呼啦被打開了。廂前地厚重垂簾被掀起地瞬間,一陣寒風涌入,令她微微一顫。隨著冷空氣進入的還有一個高大的身影,隨即馬車門又被關得嚴嚴實實的。

    “今年的冬天可真是冷。”

    長孫凜一上來便摩擦著手,試圖讓自己暖和一些。他看了無雙一眼,見她沒有回話,眼瞼下垂,靜靜地坐在臥榻上。也就聳了聳肩膀,讓氣氛和空氣一樣冷場。

    自從慕容無雙身子漸漸康復以後,兩人的交流似乎也越來越少。即便是後面幾日長孫凜忙于公事,他也能感覺到對方的可以冷淡,以前兩人雖然也不熟悉,但是至少也會搭上幾句,現在他也不知道自己得罪了對方哪里。

    長孫凜也曾思索著,難道是上次他吃了馬縣丞妹妹送來地一碟菜?那次無雙就警告他千萬不要對不起善婷,這還是說得比較委婉地,她的原話是你要在外面亂搞對不起善婷,我就讓你作不了登徒子。

    這點讓長孫凜感到十分委屈,不過是吃了人家小女孩地一盤菜而已,又不是吃了她。現在想想那次便是慕容無雙最後一次與他交流,而後只要兩人單獨相處氣氛就十分冷,十分的尷尬。

    長孫凜在一邊追究前因後果,慕容無雙也是在一旁胡思亂想。她自然知道長孫兄弟回到揚州後自是馬不停蹄地往長安趕回去,如此以來這一別恐怕不知何時再相見。

    雖說父親曾教過她江湖兒女要拿得起放得下,只是也許是因為生病的原因,她或多或少都有些不舍。默默地撩開窗帷觀望著馬車外冬日寒冷而蕭條的景象。這個冬天格外漫長,反常的嚴寒籠罩了江南,竟然也下起了大雪。這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看見下雪。霰雪紛揚,雪光泠然無聲,如一場望不到盡頭的銀白煙火。一種酸酸澀澀的感覺盈滿心房。

    長孫凜無聊地打了個呵欠,在那邊的馬車還可以和大哥玩玩牌,在這邊連個說話嘮嗑的人都沒有。想到即將到來的春節,他心中不禁開始浮想聯翩。去年這個時候長孫凜還在戰場上殺敵,今年才算是他在這個朝代過的第一個春節。

    嬌妻乖女都在身邊,再加上大哥與自己冰釋前嫌,還帶了一個大嫂回去,娘都不知道該把嘴笑到什麼時候才能停下來。想到親愛的老媽,他也在盤算著該帶些什麼禮物來孝順她老人家,不過盡管江南這邊的特產都挺不錯,不過像什麼玉器啊,漆器這些東西在長安東市都有得賣。呃,長孫凜卻是想到能哄娘開心的也就是帶個媳婦回去了,想到善婷那柔柔弱弱的身子,他就開始打起歪心思來。

    隨著雪越下越大,車廂里的空氣越來越冷。這時長孫凜卻感覺到手中一陣溫暖,原來是無雙把她的手爐遞了過來。長孫凜相當自覺地接過了爐子,看來這是對方欲暖卻關系的預兆,他也高姿態的主動發言道︰

    “外面的雪可下得真大啊!”

    “恩。”慕容無雙抬起頭,帶著慣有的若有若無的笑意,迎上他幽深的目光,點了點頭,輕啟紅唇,輕輕地吐了一個詞,便又淡淡地問道︰“你們是明日即往長安趕回去?”

    長孫凜大大咧咧地笑著說道︰“是啊,雖然江南好風光,卻不是故鄉。你要舍不得我二哥,那就年後到長安一游,相信這次我娘會很歡迎你的。”

    慕容無雙頓時面沉如霜,她頓時神色惱怒地說道︰“你還有完沒完?!我說過了,絕不會嫁入你們長孫府上。”

    長孫凜見她似乎真的生氣了,只得攤開雙手,說道︰“好吧好吧,你說怎麼樣就怎麼樣,只是不要把話說得太絕了。”

    慕容無雙也不理睬他,一把奪過了剛才塞入他手中的手爐,扭過頭去望向車窗外邊,不言不語,盡管她之前讓羅子過去換長孫凜過來的目的是想對他說聲謝謝。

    古老的揚州城出現在一片空茫的雪光里,無雙透過琉璃窗向外望去。除了路邊橫斜的枯樹,模糊如潮水的來往人影,再也看不清其它。車窗上凝了一層清薄的冰晶,她伸出手,輕觸車窗,只覺莫名冰冷,而指間觸及的地方,微融了,斜斜劃過一滴水珠。車輪軋過青石地面的聲音,規律而安穩,她自知正漸行漸近的——是揚州官署。

    如珠般的淚水,再也控制不住,滴答地滑落粉頰,悄然墜了下來……
Nineider 發表於 2009-2-26 08:13
大唐萬象 136.

    由于長孫沖的馬車先行到達,聞訊而來的方善婷和長孫況兩人,站在寒冷的風雪中等待著另一輛馬車的到達。尤其是當得知無雙在縣染上疫病,兩人更是急切的盼望著。

    終于等到了望眼欲穿的馬車,離車門較近的長孫凜先走了下來。他看到了正在在門扉前的兩人,笑了一笑。見到他的的笑容,善婷的眼楮頓時迷蒙起來,芳心竟是慌亂得小鹿亂撞。長孫凜倒是紳士般地等在車門前,伸手想攙扶虛弱的無雙下馬車。

    長孫況和方善婷也趕緊走了過來,見往日里精神奕奕的無雙,此時卻是蒼白孱弱,似被霜雪壓身的飄飄柳枝。方善婷趕緊上前去拉住無雙那縴白清瘦的右手,心中懺悔不已。若不是她擔心未婚夫婿的安全,也不會求無雙前往縣,無雙也不會染上這等磨人的疫厲。

    “無雙姐姐……”善婷噙著眼淚,難過地叫了一聲。長孫況也慌忙過來也想扶她下來,長孫凜見這兩人心情急切,他也就袖手站在一旁。慕容無雙頷首淡然一笑,略略修飾了一下散亂的鬢發,她雙手握住了方善婷的小手,卻是裝作無視長孫況伸過來的手臂,姊妹倆互相攙扶著走入了紅漆大門,留給兄弟倆婀娜多姿的背影。

    長孫況被無雙的淺笑梨渦傾倒心魂,他只覺得她似乎比原來羸弱了許多,似乎給人的感覺也祥和了許多,看來這場大病可讓她改變不少。正當他正想著以後也許能少些吃對方的苦頭時,長孫凜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

    “走吧,二哥,這天寒地凍的你要意淫也找個暖和的地方。”

    “意淫是何物?三弟,你別走恁快,等等我,我還有話要問你!”長孫況見老三邁開長腿已經走了幾步遠。他也就匆忙地小跑跟了上去。

    剛走入正堂,長孫凜發現仙氣飄飄的孫思邈正端坐在椅子上,他便迎了上去向他鞠了個大禮,以示感謝。要知道這次鼠疫之所以能如此迅速成功的消滅,孫思邈的藥方可是功不可沒。就是因為他所配置地預防藥湯,使得戰斗在第一線的士兵們感染的幾率少之甚少。也是因為他培養出來的醫師們,這疫病才無法在各地肆虐。

    孫思邈則是虛托了一下,笑吟吟地說道︰“三郎此次能夠為民除害,消除此次危害人間的鼠疫。這民間百姓可都傳你是上蒼派下來的金玉童子,外能敵戎狄,內能安百姓。老道只不過是一區區醫士,豈敢受此大禮?”

    金玉童子?!好名。好名,就是雷了一點。長孫凜心里噓了一口氣,表面上卻是不動聲色地笑著說道︰“這次功勞最大的莫過于道長和士兵們,在下不過是佔了些虛名而已。”

    “三郎實在過于謙虛,要知道老道能配出這防疫藥方,研出針灸除血毒,全是靠你所說的病菌經論,不然老道也只是想到要解毒降熱。”孫思邈雖然已是半仙之人。倒也是一個愛裝的道士。頗為可愛。

    “道長今日恰好在此,何不與我兄弟三人一起共用晚飯?”長孫凜只是覺得再推來謙去就沒甚意思了,便邀請道長一起共用晚飯。

    孫思邈卻擺擺手說道︰“我此次自峨眉下山而來,尚留有一頑徒在山上修煉,這一來一回數月,不知他如今在山上光景可好。如今疫情已經被控制住,今日到此便是想向裴刺史道別。不想他卻到下面巡查。卻恰踫上三郎回來。正好向你道別。”

    “道長此次居功至偉,何不隨我回長安去。面見皇上?”長孫凜見孫道長已經提出辭呈,便趕緊出言邀請道。

    “若是老道貪圖名利,貞觀元年便接受皇上地賜職,當年即不接受,今日老道已是上壽之年,怎會去要那功名?”孫思邈說著便甩了甩佛塵。

    “道長不求名利,只為百姓,在下十分佩服。只是道長若是居于深山之處,何以探得人間病痛,若是不知人間病痛,道長這一身醫術則是白白浪費了。在下請道長到京城面聖,只是希望道長的醫術能造福更多的百姓,畢竟有了皇上地支持,相信一切事情都能無往不利。”

    長孫凜這段時間也是在考慮一些問題,小的比如說普及一些基本地醫學衛生常識,又或者是為軍隊建立一套急救體系。當然這些醫學上的東西他是干不了的,得靠專家才行,而這個時代最厲害的醫學專家非孫思邈莫屬。

    孫思邈在听完長孫凜的建議後,他思索了一番,然後卻是笑道︰“老道也是黃土將沒的人了,自是無能為力。不過我那徒弟雖說性子不定,倒是能接我真傳。待到明日他藝成之後,若是三郎不嫌棄,倒是可以讓他參與這一造福民生之事。”

    長孫凜想來想去,也覺得這個主意不錯,按理來說孫思邈的徒弟也不會差到哪去。兩人又聊了一會兒,孫思邈便起身告辭了。

    由于旅途勞累的慕容無雙也覺得身子虛弱,就在方善婷地陪同下,回到刺史府邸去休息了。而三兄弟難得和樂融融地聚在了一起,三人則依然坐在餐桌邊上喝酒談天敘舊,笑聲不斷,一直到夜里也才各自回房去歇息。

    長孫凜才剛回房沒多久,只听見門外傳來了叩門聲。他走過去把門打開,只見方善婷宛若庭前一枝素淡清麗地梨花,手上拿著一摞衣裳,裊裊玉立在門前。她玉面上染滿紅暈,一雙水汪汪的美眸,含著無比深情,一瞬也不瞬的凝視著長孫凜。

    “我……這是前些日子你離開之時留下的髒衣物……”盡管兩人將會成為夫妻,然而她可能覺得三更半夜來找對方實在是羞煞人。

    “這外面天氣寒冷,你趕緊進來暖暖身子。”

    長孫凜接過已是被洗得干干淨淨,熨得平平整整的衣物,竟然拉住了她的縴細小手,輕輕一用力,就讓她走了進來。屋內火爐里燃著炭火,焚著暖香,隔絕了外界徹天徹地的寒冷,似一個不真切地夢境。

    方善婷也意識到了孤男寡女深更半夜共處一室,心緒慌亂矛盾,她不知自己是害怕呢還是緊張抑或是期待著一些可能。然而之前兩人有過數回親密地熱吻後,她已經對他沒有剛開始那般太大的抵抗。

    長孫凜把衣物放在了床上,見她神色緊張,自是知道她也許有些害怕。便微笑著拉著她地小手,並排坐在的火爐旁的小凳上,柔聲問她道︰

    “我听二哥說令堂前些日子已經趕回京城去準備年貨?”

    方善婷覺得自己的心跳得厲害,幾乎讓她喘不上氣來。秀首低低看著自己的絨靴,銀牙緊咬紅唇,試圖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听到長孫凜的問話,更是紅通了粉臉,輕微地點了點頭。

    對于是否跟隨母親一道回京城,她也是猶豫了許久,最後還是按照母親的建議,留在揚州和長孫凜一道回京城。而這一點頭,無非就是承認她實際是在等他回來。對于一個閨中少女來說,尤其是像善婷這樣羞澀的女子,足以讓她羞臊不已。

    “那就太好了,明日我們一道上路,要不跟其他兩個大男人,實在是太過無聊。”長孫凜卻是笑嘻嘻地說道。

    方善婷望見他的笑容,心里的緊張也就放緩了許多。未嫁少女最擔心的就是對方覺得自己過于主動,她望著他英勃俊逸的面目,听到他嫌棄兩個兄弟這般古怪的話語,便撲哧笑道︰“他們都是你的兩個哥哥,自小一塊長大,自是有說不完的話,怎會無聊呢?”

    “有句話說是男女搭配,干活不累。這揚州回長安路途遙遠,車馬勞累的,再親的兄弟也比不上一個美女陪伴在身旁。”長孫凜吊兒郎當地說道。

    “難怪無雙姐姐會說你是個登徒子,你再說那葷話我就……我就不理你。”善婷被他這般露骨的言語說得羞澀不已,正想把小手縮回來,竟是被他猿臂伸手一攬,堪比軟柳的小蠻腰已是被他圈在懷中,緊接著櫻桃小嘴也被他溫潤的嘴唇封住,前幾次那讓人顫抖的感覺又盈滿了她的全身。

    方善婷在微微掙扎之後,也是溫和地閉上雙眼,任由他盡情享受自己的小嘴,甚至也學著輕吐香舌,與他的舌頭交纏不休,粉頰晶瑩紅潤,美麗異常。
Nineider 發表於 2009-2-26 08:14
大唐萬象 137.怎麼可能?

    入夜了,幽深的庭院道道大門緊閉,顯得更加寂靜。溶溶的月光將梧桐樹的影子輕輕地映到院落的雪地上

    廂房內的紅燭在銀台上忽閃忽動,微弱的燭光驅走了黑夜的蒼茫。

    長孫凜雙臂合攏環抱著善婷,軟玉溫香的胴體,散發著攝魂誘人的女性幽香,加上之前晚飯時飲的酒精不斷地刺激之下,一股強烈的原始欲望沖了上來。不由分說地低頭,火熱的狂吻落在她的頰上、耳後、粉頸、胸口。倏地他打橫抱起了她,走到了近在咫尺的床沿前邊……

    他痴迷地盯著善婷冰雪誘人的完美胴體,她那縴弱細致的身段,正如一株迎風顫揚的溫婉垂柳。她美得何其柔弱,讓人不忍侵犯,卻又媚得令人失去理智,恨不能霸佔她一世。

    方善婷被他的炙熱吻得迷迷糊糊的,她朦朦朧朧地睜開雙眼,迷離的眼楮痴痴地望著對方,雪白的肌膚染上了一層紅暈。半響過後,思緒才回轉過來,卻發現自己已是衣衫不整地躺在了床上。

    全身著了火的長孫凜撫過她嬌盈的身子,賽雪的肌膚幾乎要滴出水來,玫瑰般的紅量亦綻放著致命的邀請。尤其當他環住她盈盈的縴腰,復蓋上她平坦的小腹時,他再也抑不住激昂,托持著她小巧精致的下巴,以拇指摩掌著她泛紅的臉頰,低頭佔據她的紅唇瓣,狂飲她的甜美。他給她的吻初時溫煦,不到片刻竟熱如熾陽,才瞬一下眼皮,便轉成天搖地動似的掠奪,叫人心驚膽怯。

    他警覺到善婷微微瑟縮一下,突然想起了她曾經遭遇過的劫難。于是勉強自己放慢腳步,強忍住下身的欲火正考慮撤離時,她卻環上他敏感的脖子。一聲細弱的櫻嚀從她的唇際逸出,美妙得宛若天籟之音,把他僅存地理智消滅得一干二淨。

    兩人之間的宿命纏綿,似乎成了他們注定的緣分。他無法抗拒她的魅力和柔情……

    方善婷飄散著發,香汗淋灕地躺在這陌生的床上,窩在了他的懷里。

    “在想些什麼呢?”一個酣懶富磁性的音調在她耳邊響起。親密的男子正側躺在她身旁,霸佔她滑膩如絲的嬌軀,食指優游在她地前胸畫下好幾道圓符。

    方善婷羞澀地躲入他寬厚的胸膛,半響過後才昂起頭來。睜著一雙清澈明亮的眼,溫言軟語地問︰“我們這樣什麼時候會有孩子……?”

    長孫凜愣了一愣,他也想起了母親曾經跟自己說過和方家談地條件。看她那般急切的眼神。感情自己變成了方家傳宗接代地工具啦?看來古代的性知識普及一點都沒做到位,他雖然心情不爽。但也耐著心告訴她安全期與懷孕之間的關系。

    “你什麼時候是月事期?”長孫凜一本正經地問道。

    “羞死人了,我不要听……”方善婷渾身火燙,盡管與他已是結體同床,然而她還是難以放開。

    長孫凜則是溫和地笑了笑,然而當他整理兩人的被子避免寒風滲入之時,卻是止住了笑容。他雙目無意間瞟上了床單上紅蕊般的落印,他能確定那是處女的落紅。回想起之前進入她身體之時,他能感覺到一些阻礙。而她的反應也是痛苦萬分。

    怎麼可能會是這樣的呢?她不是已經被“長孫凜”給強佔了嗎?難道那一切都沒有發生嗎?難道自己背了許久地黑鍋?可是這不可能。這整個長安城都知道他這無賴強行奸污了她。

    又或者是有什麼其它地原因,只是自己不知道而已?

    長孫凜緊緊盯著她,睫毛一瞬也不瞬,深邃眸光里不熄的火苗似乎在瞬間復燃。善婷被他看得羞紅,熱血從小臉一路直往腳底板竄。

    “善婷……”長孫凜開口叫了她一聲。

    “恩……?”她羞澀的緊緊貼在他的懷里,只是鼻子哼著答應了一聲。

    “當初是我不好……”長孫凜正想著該怎麼引導她說出當時的情形,卻被她的小手給輕輕捂住了嘴巴。

    “凜郎。我已經不記得那次事情。只知曉是已是嫁入長孫家,成為凜郎的妻子。那次……那次就當是上天賜予地緣分。”方善婷以為他是想向自己道歉。便羞澀著說出了她心中所想。

    長孫凜就沒有繼續開口問下去,也不可能開口仔細詢問當時地一切細節,尤其其中一個當事人還是“自己”。看來這事情還是得自己去查,不知娘知不知道其中發生了何事。

    “善婷知道夫家還有一個單姐姐,知道她給凜郎誕下一個可愛的小女娃,還知道夫君尤其喜愛晴兒。善婷也想給夫君一個孩子……”方善婷即使壯著膽子訴說了自己地想法,也就放開心扉直訴她對他的愛意,簡簡單單的幾句話,卻是表達出一種最單純的愛戀,讓長孫凜听了甚是感動。

    “等我一下。”長孫凜說完,起身躍下床,穿上衣服後往門外走去,不到一會兒,帶了一條半溫的毛巾挨近她身邊。當得知她是第一次經歷這種狂風暴雨,他覺得應該為她做一番服務。

    她知道他打著什麼主意後,驚恐地伸手想搶過毛巾。

    長孫凜卻不依她,將被褥掀起一角,大手輕溜上她圓翹堅挺的粉臀,灼熱的唇赤柱同時發動攻勢,從她的腰椎處一路往下吻,不顧她微弱的抗議,趁她翹起身子時,將她的玉體扳正,以毛巾溫柔且體貼地清理她純真的印記。

    方善婷的身子猛烈顫抖,呼吸幾近停止。她以為男女間交往最親密時,也不過是雲雨交歡之時,沒想到,這樣隔著一層毛巾任他撫觸注視,卻比那羞澀之時更親密百倍。

    尤其他一臉擔憂、小心怕弄痛她的模樣,讓她猛覺得自己被他視為是一塊無價之寶。

    想到這點,善婷情不自禁地發顫,赫然發現原本慰借她刺疼處的毛巾已被他修長迷魂似的手所取代,一股曼妙的美好感覺在他純熟的誘引與纏綿的織網下,慢慢地溜竄涌出,往她的欲望泉源集中,不過片刻,銷魂的無力感驅散了所有的不適,即刻泛濫開來,她嬌柔的身子無法自拔她隨著他親密的接觸而抑揚。

    他那雙溫柔的眼眸讓她無法思考,只能落入他的溫柔之翼下,晶瑩的雙眼,無助地望著他,以眼神對他傾訴愛的渴求。

    他解去外衣,小心翼翼地與她再次結合為一體,怕弄疼她,還刻意收斂狂奔的沖動。她卻不願他有任何保留,較之之前更為主動,她要他撤盡一切理性的抑制,與她共同攀赴巫山雲雨。

    迷醉地纏綿過後,善婷倚著情郎汗水淋灕的熱體,滿足地聞著他獨特迷人的男性氣息。她像一只軟弱無骨的懶貓,伸展著四肢,發出一聲輕嘆,卷縮進他結實壯碩的臂彎里,沉沉入睡。今夜,不再有噩夢……

    曉色美妙,晴空萬里。地上白雪晶瑩,閃爍如白銀一般,在朝陽中閃閃發光。

    “無雙姐姐,你年後一定要到長安來……”

    慕容山莊大清早就派了馬車過來接他們的小姐回家,方善婷見別離在即,眼楮已是淚眼迷離,她緊緊地握住了無雙的手,似是不想別離。

    慕容無雙心中也是難過,但她不是一個容易掉眼淚的人,也只是輕輕攬著善婷縴弱的肩膀,強顏歡笑地打趣說道︰“你們小夫妻都已是這般恩愛了,我去了不是自討沒趣?”

    方善婷聞言頓時羞紅了雙頰,她趕緊捂住自己熱燙燙的臉蛋,低聲怨道︰“姐姐怎把這話也說出來,這是羞死人了。”

    無雙看著這個妹妹這般女兒態,自然知道她已得到幸福,除了高興之外,心中也莫名有些心酸。她環顧了四周,只見長孫況和羅子兩人遠遠地佇立在一旁,留給姐妹倆一個悄悄話的空間,而其它兩兄弟卻是不見蹤影。

    “那登徒子呢?怎麼昨夜欺負你之後,今日就不敢來見我了?”慕容無雙故作輕松地問道。

    善婷似乎還未從羞澀中解脫出來,玉面上還是紅彤彤的,她羞澀地說道︰“今兒下午我們也要往長安趕路,他早上要和沖大哥出去辦些事情。我想無雙姐姐每次見他總是不高興,也就沒要他及時回來。”

    無雙勉強地笑了笑,和善婷又說了幾句話後,再和長孫況與杜羅子道了別,在婢女的扶持下,登上了馬車。望著徐徐往後退的揚州古城,她輕輕地嘆了一口氣,自言自語地說道︰“也罷,一切就讓它成為秘密……”
Nineider 發表於 2009-2-26 08:14
大唐萬象 138.兄弟娘親

    時已臘月,北方的大地紛飛著如絮的雪花。如鵝毛的雪花緩緩而降,把大地染成一片無邊的白色,美麗極了。長孫凜一行人由揚州出發,越過淮南道,經過譙州,再北拐至許州。之後,再折西往長安前行。

    入夜時分,長孫兄弟趕了一段的路,甚覺疲倦,便在許州附近的大南鎮投宿一家客棧,

    萬家***,人們麇集,黑夜已取代了白天,天際幾許繁星正與一輪圓月爭輝,一閃一閃的。來安客棧,分成上下兩層樓,但見此時燈光耀眼,人影繁織,坐無虛席,正是生意鼎盛的時候。

    這來安客棧二樓兩帶琵琶欄桿的外邊,都是廂房。廂房內的環境被店主人布置得精致典雅,滿堂四景,詩畫掛牆,一看就知道是專門為有錢的客人設置的。

    這東廂房的第一間里,長孫家兄弟三人外帶兩個女眷,正圍成一桌吃飯喝酒,好不熱鬧。長孫況正默默的斟上一杯松花酒,仰首而盡,然後輕舉象牙箸,挾了一塊羊肉嚼著,只是神態氣色似乎沒有兩個兄弟那樣興奮熱烈。那是自然,畢竟三兄弟就他一人孤身單個,心情失落也是難免的。

    坐在老二旁邊的長孫凜則是拿起酒壺,又斟滿了一杯,輕呷了一口,舔了舔唇角,似是意猶未盡,一仰脖子,一杯酒已然一滴未剩。他似乎飲了不少的酒,雙頰微現酡紅。而長孫沖和杜羅子夫妻倆則是你給我夾一筷子菜,我給你倒一杯酒,親密之態唯恐無人不知。

    方善婷畢竟是女兒家,自是比其他兩個大男人敏感多了。她見自家夫君喝起酒來就沒有平日那般細心,便伸手按住他正欲舉起的酒杯,然後悄悄地對他使了個眼色,意思是讓他注意況二哥的神色。

    長孫凜下意識地看了看長孫況,只見他倚著窗子。一雙星眸射得很遠很遠,似是在凝視一輪皎好的明月,又似是什麼都沒有看,怔怔的發愣。見老二這一番失魂落魄的表情,那是典型的失戀型患得患失癥。

    正當長孫況欲把手中杯子的酒一飲而盡,長孫凜卻是伸手攔住了他道︰“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澆愁愁更愁。二哥,若是今兒咱兄弟高興,你喝得大罪我也不管。只是這會兒你這般愁苦模樣,糟蹋這酒我可不樂意。”

    盡管客棧人多嘈雜,然而在廂房里有木牆隔著。長孫凜地聲音也是朗朗入耳。然而他話音剛落,廂房內立馬安靜下來。長孫況是舉著酒杯呆愣地看著他;方善婷的眼神是情意綿綿。勾人心魂;而老大夫婦則是互相交叉著筷子。四人宛若被神定時了一般,足足靜止了數秒鐘。

    長孫凜為這幾位的莫名態度是摸不著頭腦,他疑惑地問道︰“不是嗎?難道我哪里說錯了?”

    書呆子長孫況則是猛地將酒杯放下,拍了拍雙手,哈哈大笑數聲,拍著老三的肩膀說道︰“三弟果然是金童下凡,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澆愁愁更愁。這話說得是精彩絕妙。妙!”

    長孫凜這才想到李白這首詩句要在一百多年後才能出現,他無奈地聳了聳肩膀。這後人引用前人的名言警句本來就是一個習慣,若是誰不知曉一兩句那還不成了大文盲了。只是他這一時間錯亂以後,自己就難免成為大詩豪了。

    “你大哥還總說三弟是不學無術,就憑三弟這隨意一句話,也勝過國子學里的先生無數。”杜羅子也開口稱贊道,還不忘了白長孫沖一眼。似在責備他之前所說的假話。

    長孫沖無辜極了。他沖著老二大喊冤枉道︰“二弟,你可以出來作證。當年老三不就是一個混世魔王,平日里除了在外和楊溫兩家公子鬼混,何曾上過學府。只是這老天爺實在太偏心了,三兄弟中就他模樣長得最俊,還讓他不學無術反成材。面對著你這老天寵兒,我這個做大哥的也不得不服啊。”

    長孫沖搖頭晃腦地開玩笑似地抱怨了一番,末了還不正經地對長孫況說了一句︰“老二,你得趕緊對無雙妹子先下手為強,若是我晚些動手,怕是連羅子都成老三的了……哎呀,夫人我錯了,您大人有大量行行好……”

    話音剛落,他便露出了齜牙咧嘴地表情,原來杜羅子隨著長孫沖的身體逐漸康復,她的母老虎本性也逐漸顯露無疑。這會兒小手已經利用桌子做障,在他那腰上最多肉地地方實施玉爪神功,將長孫沖遺傳自其父的妻管嚴顯露無疑。

    長孫凜這回也坐回到座位上,善婷一直望著他地眼神纏綿熱烈直把他的骨頭都酥軟了。這也難怪的,兩人本是新婚燕爾難舍難分之際,這會兒再讓飽讀詩書的她看到自己夫君文采飛揚的一面,那種迷戀愛慕之情更是難以抑制地泄溢出來。她趁其他人不注意,羞紅著臉頰將自己的小手往愛郎手上一放,兩人就在私底下親昵起來。

    長孫況見眼前兩對新人鰈鰈情深的模樣,再想到無雙臨走之時對自己不冷不淡的態度,而長孫沖地話語更是刺激他地失落。便不由地嘆了一口氣說道︰

    “大哥,你和嫂子怎麼和我比呢?無雙對我一直是若即若離的。前些日子我與她還能說說話,自她從縣回來之後,則是連話也都說不上幾句了。”

    善婷則是與無雙最為親近,見大伯這般抱怨,她也不免開口為姐姐說幾句話,也順便安慰長孫況︰“況二哥,你想想無雙自縣回揚州不過就一日多時間,且她身子骨尚未痊愈,哪有力氣和精神去理睬外事?二哥稍安勿躁,待年後我已邀請無雙姐姐到長安做客,那會兒你想與她說多少話都成。”

    長孫沖也是出言相勸著道︰“對,現在三弟與無雙妹子的過節已經消除,娘以前也是習武之人,對她這個媳婦自是只有喜歡的份。到時候就讓娘為你提上這門親事,咱娘親連兩儀殿都敢闖,還怕他慕容山莊不同意?”

    長孫凜想到母親在皇帝大臣面前依然是面不改色,護犢心切的樣子,便也跟著說道︰“對對對,有咱家娘親出馬,二哥你也就別在一邊愁眉苦臉的了,回去大過年的你該高高興興地。”

    長孫況被大家你一言我一句地,倒是心中有了幾分安心。他則是正兒八經地對方善婷說道︰“三弟妹,此事那就拜托你了。娘親那里我倒不怕她不幫忙,只是這婚姻大事本來要兩情相悅,夫妻才能相親相愛。若是抬出咱長孫家的名頭,讓無雙嫁入咱家,我倒是不甚願意。”

    長孫凜則是攬住了善婷地縴細腰肢,得意洋洋地說道︰“老二你也想得太多,善婷不也是娘出馬給帶回咱家的媳婦,你看如今我倆不也是兩情相悅,相親相愛?”善婷听見情郎這般口無遮攔地,頓時羞澀地無處可藏,只得連連用粉拳略作懲罰,只是她嬌弱無力更像是撒嬌。

    “對對對,二弟你也別這般女兒態了。要知道咱們娘親無所不可,無所不能,萬一你真搞不定無雙,那就讓咱娘親出門,過不了一年咱家準再添一大胖小子。”長孫沖也喝了不少酒,也跟著老三說起渾話。

    說完三兄弟相視一眼,更是哈哈大笑,在這個寒冷的冬日里,當想到娘親時他們不免心中涌上一絲融融的溫暖。而遠在長安忙著過年事宜的竇鳳,這會兒正麻利地指揮著下人搬上搬下,卻是連連打了好幾個噴嚏,她望了長孫無忌一眼,心里便是嘀咕著是那個臭小子在外面叨念自己。

    他們五人填飽肚子,洗沐完畢,便要了三間上房休息去了。當然,只有長孫況獨處一室。長孫凜和方善婷兩人為了恢復疲勞,心知明日還有路程要趕,也相擁而睡……

    “當當當……邦邦邦……”

    遠處輕輕傳來報時的銅鑼聲以及梆子聲,是三更天了。

    長孫凜迷迷糊糊地醒了過來,他閉了閉眼,咕動了一下喉頭,感到喉中有些干澀,側了一下仰臥的身子,伸出右手朝小幾上的茶壺摸去……

    這時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忽地至他所睡的客房前停了下來,緊接著是數聲輕微的敲門聲。

    長孫凜這時將善婷緊緊貼著自己柔軟的身子往里推了一推,然後披上衣裳去小心開了門。

    藉著微弱的燈光,仍可清楚的看清來人。
Nineider 發表於 2009-2-26 08:14
大唐萬象 139.單家莊

    但見來者戴皂莢巾,穿黑色勁裝的彪形大漢,長孫凜一眼就認出對方是誰,他笑著問道︰“胡兄,你怎麼在這里?”

    “這大南鎮離汝州不到兩時辰的腳程,我听聞三郎自江南歸來,自是要在此等候,邀請你這單家女婿到家中做客一趟。”來人正是之前曾送給長孫凜一壺酒的胡忠,他也是憨厚地笑了笑,態度相當誠懇。

    “胡兄之熱心讓在下甚為感激,只是不知胡兄是如何知道我們的行程?”長孫凜正疑惑自己的行程是如何曝光的,畢竟他們這次只是一家人同行,他之前帶去的士兵們都還留在江南道各地執行任務。

    “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澆愁愁更愁,三郎既能說出這一絕言妙句,怎能想不到為什麼呢?”胡忠笑著說道。

    長孫凜沉吟一番,雖然他們的行蹤也不算什麼秘密,但也只有揚州官署和家里人知道他們的確切行程,揚州那邊離這里太遠了,也就是說是……長孫凜便笑了笑說道︰“如此說來,是外姑曾到長安去探望了她的小外孫?”

    “三郎果然是我們單家女婿,胡某深夜來此,只是想請三郎到家中一聚。我們義莊就在這城郊不遠處的大南山,約莫一個時辰即可來回。”

    長孫凜想到憐卿和自己在一起,連孩子都生下來了,而他還沒有給她一個婚姻儀式。雖說他這個現代人也不在乎這個,但是岳母家也總要去一趟看看,也便點頭同意了。

    “凜郎……凜郎……”,這時屋里傳來了善婷慌亂的聲音,長孫凜知道她可能醒來見不著自己,便拱手道︰“胡兄請在樓下稍後片刻,在下跟內子交代幾句這就下去。”

    胡忠也是露出了一副明白的表情,嘿嘿地笑了兩聲,神色揶揄地說道︰“三郎不愧是風流男兒。這家中放一個,路上帶一個,日子倒是過得逍遙瀟灑。”說完他便拱拱手,轉身先行離開。

    長孫凜關上房門後回到床沿,見善婷已是穿上小衣下床去找他,便趕緊將她一把抱回床上說道︰“這麼冷的天你穿這般單薄,怎能下床亂走呢?”

    方善婷將她柔軟馨香的身子緊緊偎著他,嬌嗔地說道︰“我一起床就不見你在身旁,心中自是焦急。怎能耐得住心守在床上?”說完兩只粉臂緊緊抱著長孫凜,生怕他又像剛才那般找不著了。

    長孫凜恍然的笑了一聲,柔情體貼的替她蓋好被子。刮了刮她的小瓊鼻,柔聲地說道︰“你這小妮子。適才我出去小解之時踫到了一位舊友,與他寒暄了幾句。善婷你再睡一會兒,我去讓大嫂過來陪你……”

    “你要去哪兒?我……也要和你一起……”方善婷聞言知道他有事要出去,更是急急地說道。碧玉破瓜的小娘子是最喜歡黏著丈夫地,方善婷就算情況有所不同,但她也不例外。

    長孫凜感受到她濃濃的深情,心弦不由顫動了一下,他俯下身子吻住了她的小嘴。方善婷也紅著香腮。主動湊上溫潤的紅唇。兩人如膠似漆一番後。長孫凜則還是堅持讓她留在客棧里,原因是他這回是要前去拜訪單憐卿的娘家。方善婷知道詳情後也是撅著紅唇,眼巴巴地讓他離開了。

    黎明時分,曙光已見,月掛西山,宿鳥出林,野外冷風吹來。寒意更盛。

    長孫凜在胡忠的帶領下。七拐八拐地來到了大南山山坳的一個村莊。月白風清,原野和樹林仿佛都蒙上了一層白色的新衣。黎明時分到此一游感覺也不錯。

    單家莊一看上去倒像是一個普通的村莊,據胡忠介紹,這個村莊是單愛蓮利用單雄信當年遺留下來地遺產購置房屋田地,安置一些因戰亂而無家可歸的

    百姓,一直生活在此處。當然有些東西胡忠是不會說的,比如說這山莊里還有一些諸如竇建德、李密等起義軍地後代,或者是支持李建成的一些遺老們。總之一切有可能反唐地勢力,到單家莊來都將受到歡迎。

    村子已經籠罩在黎明的暗暝中,漂浮著一種說不上是煙火還是泥土的氣息。兩三輛牛車打這里經過,咕嚕咕嚕的空車聲,忽而低下去,忽而又搞起來。

    鐵匠鋪的門前站著兩匹馱馬,在它們的黑影旁邊有兩三個身著灰色布襖的村民,正在悄悄地談著什麼話。鐵砧上放著燒得通紅的馬蹄鐵,火花沖破了黎明地黑暗,幾乎一直飛到泥土路中。正在說話地人們不知怎的突然笑了起來。月亮已經漸漸沉下了這一排家屋後面那些高大的橡樹梢頭,連日的大雪把一排屋頂染得一片雪白。

    耕牛的哞哞聲連在路上也能听得見,遠遠地可以听到更鼓聲當當地打了五下。村里的大部分人家五更就起床了,這個時候處于一種封建小農經濟的朝代,然而單家莊卻是以一種類似文化大革命時地大鍋飯。

    莊里地每個人都能領到自己的一份口糧、衣料甚至喪葬婚嫁費用,而他們也得貢獻出自己地勞動力。因此他們的生活是能得到保障的,需要自己創收的主要是零用錢。如果要提高生活水平,單單是靠莊里給予是遠遠不夠的。然而單家莊村民也不用像其他人那樣為柴米油鹽發愁,生活上算過得去。

    所以在長孫凜看來,這個平靜的山莊給人的感覺是很祥和安寧的,諸如低水平的福利小社會。若是沒有那些所謂的家仇,這里可以堪稱是桃花源。更何況此處還是他最愛的女人小時候成長的地方。

    兩人又約摸向前走了數百步,沒作停歇,拐入一岔道向西走去,天亮時,隱約見得前面有一農舍,零星听得幾聲犬吠,

    “三郎,請往這邊走,前頭就是我家所在。”胡忠做了個“請”的手勢,讓長孫凜先往前走。胡忠的家是一個很普通的小農舍,門前蹲著一只一只眼楮的黃皮狗,屋里面還隱約听見孩童悅耳的脆聲。

    “娘,爹什麼時候回來啊?”走進房舍的時候,只听見一個孩子奶聲奶氣地向母親撒嬌道。

    “你爹說出去接一個客人,待會兒就回來了。”

    “今日家里有客人來嗎?”正在這時,只听見門扉嘎吱一響,長孫凜隨著胡忠後面走入了他家,屋內的火盆里的炭火已經被燒得旺盛,盡管冷氣也隨著開門溜進一些,但依然是相對暖和。

    只見一位身著粗布衣裳的中年婦人匆匆走了出來迎客,而在她身後跟著一個扎著總角的虎頭虎腦的兒童,側著小腦袋睜大著眼楮從門邊往外屋看,甚是可愛。長孫凜看著這小家伙覺得好笑,正所謂“兒童不慣見車馬,走入蘆花深處藏”。平常家庭的孩子們沒見過世面,一般都較為膽小靦腆,然而這卻顯出孩子的天然的心性和淳樸。

    “這位……這位是單家的姑爺吧?您請坐,趕緊坐……”胡忠媳婦也是一個普通農婦,這是慌里慌張地給長孫凜擦拭了一張矮凳,放在火盆邊上,連忙邀請他坐下。“這屋里的環境不太好,只好請您將就將就……”

    長孫凜見胡大嫂又轉身去為自己倒茶,笑著說道︰“嫂子,沒關系的,大家都是自己人,你不用太客氣。“

    胡忠則是一把將長孫凜摁到板凳上,豪爽地說道︰“今日既然三郎來到家中,咱們都是好酒之人,就讓你嫂子做兩個小菜,你我二人今日喝個痛快!你等等,我去去就來。”說完他便往里屋走去。

    長孫凜則是坐在火爐旁,無聊之余打量了這屋內的環境。窒內擺置得非常

    簡單,一個矮櫃,一張桌子,一只木幾。幾上放著一個瓷制的茶壺,簡單得不能再簡單。就此之外,就是一些已經曬干的農產品,屋子里有一股濃濃的腌肉的味道。

    這樣的光景倒是出乎長孫凜的意料之外。雖說憐卿不像世家閨女那般嬌生慣養,但與她生活一段時間之後,以她的談吐的氣質,在長孫凜的想象當中,單家莊應該是一個大宅院,而並非像這樣的簡單樸素,甚至說得不好听就是簡陋。其實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憐卿自小就被送去培養,目的是使其成為“能使君王不早朝”的紅顏禍水。小家碧玉的女子自是無法入皇帝的眼光,為此單愛蓮可以說是費盡了苦心,可千算萬算她就是沒想到長孫凜的出現。
Nineider 發表於 2009-2-26 08:15
大唐萬象 140.胡家姐弟

    “你去……”

    “你去……”

    長孫凜正發著呆呢,卻听見里屋兩個孩子在交頭接耳的童稚聲。他扭過頭一看,卻是見一大一小兩個孩子正在望著自己。除了剛才見到的小男孩以外,還有一個五六歲的小女童,長得嬌小可愛。他听兩姐弟推三推四地,似乎想找自己有什麼事情,便笑著揮了揮手,讓他們都過來。

    兩個小家伙先是見自己推搡被客人見了,頓時呀地叫了一聲,靦腆地躲了起來。小女娃還用粉嫩的雙手捂住了紅撲撲的小臉蛋,從指縫中偷偷觀望外屋的動靜。見那個好看的大哥哥笑著對自己招手,想到阿娘教過自己的待客之道,便低垂著臉走了過去。

    “哥哥……”小女孩走了出來,怯生生地叫了一聲。她大約和坐著的長孫凜這般高,閃著黑白分明的眸子,在她身後還跟著她的小弟弟。

    長孫凜見這個女娃娃的頭發高高束起,用紅色的彩帶在頂上打一個發髻,那模樣像是一個活的布娃娃,惹人愛極了。長孫凜想起家中的小晴兒,心中父愛泛濫,便一把將兩個孩子抱在膝上,在小妹妹紅得像隻果的臉蛋親了一下。

    “哥哥……”小妞兒被他這般親熱地抱住,心中的怯懦也就消散了許多嬌甜可人至極的叫了一聲。而那小虎頭則還是硬邦邦地坐在他的膝蓋上,一雙警惕的大眼楮直溜溜地望著他,似乎還沒放下孩子天生的防線。

    長孫凜不禁莞爾一笑地問道︰“你們兩姐弟適才有什麼事情要跟哥哥說的?”

    “哥哥,娘說你是憐卿姐姐的姑爺,那憐卿姐姐是不是現在住在你家里呢?”小姑娘眨巴著一雙大眼楮望著長孫凜,期待著他的回答。小男孩也忙不迭地點著小腦袋,呆呆地看著,似乎也急切地想知道答案。

    “那是自然,你憐卿姐姐不但住在我家里。而且她現在還做了娘親,你們也有了一個小妹妹。”長孫凜想到在家中的妻兒,心中更是洋溢著一股融融的溫情。

    孰知他這話一出,小男孩頓時便是扁著紅潤地小嘴,兩眼一紅,泫然欲淚地叫道︰“姐姐有小妹妹了,姐姐不回來看我們了……”小女孩也是垂下小臉,一副失落的表情。

    長孫凜看著這對可愛的姐弟倆,想到憐卿平日里別說自家女兒。就連妹妹小瀅兒,她每次見到也要抱上親幾回。想必這兩個孩子也被她當做心肝寶貝,想到此他眼中射出一股慈兄般的眼光。笑著說道︰“姐姐現在要帶小妹妹,自是不會回來。可是哥哥現在替姐姐回來看你們啊。”

    說完他從懷里掏了掏,掏出兩個在旅途中無聊給削成的小木偶,本來是答應給善婷做的,現在看來給兩個孩子似乎更合適一些。小孩子們向來都是有奶便是娘,加上長孫凜刻的是現代動漫的唐老鴨和米老鼠,表情模樣栩栩如生,較之這個朝代的千篇一律地阿狗阿貓倒有幾分新鮮,兩個孩子拿著手中的木偶是愛不釋手。

    男娃兒年紀尚小。玩著玩著就不記得憐卿姐姐這回事兒。而小女孩則是一邊玩一邊側著腦袋,嬌憨地問道︰“哥哥。憐卿姐姐是不是和你一起住在長安?長安是什麼樣的?跟許州一樣熱鬧嗎?”

    這山里人家地孩子自是沒去過多遠的地方,最遠也不過是跟著爹娘到許州地集市上,在她看來許州已是一個相當熱鬧的地方了。長孫凜听著那天真無邪的話音,不禁感到好笑,他刮著她的小鼻頭,笑著道︰“長安比許州可是熱鬧多了,那里有各種各樣的小玩意。好吃的小食。還有許許多多從番邦過來的胡人。這些人長得可跟咱漢人不太一樣,有的眼楮是綠色或藍色。有地鼻子長得跟老鷹鼻子似地,還有的會吹著笛子讓大蛇舞動……”

    兩個小家伙都仰起小臉,眼楮一眨不眨地直盯著長孫凜,似乎已經被他所說的長安稀奇古怪的事物給吸引住了。這時胡大嫂捧著一碗茶水和一籃桔子走了進來,見兩個孩子這般不認生地坐在客人的腿上,趕忙訓斥地說道︰“大妞,水娃,你們兩個怎能坐在哥哥腿上,趕緊下來!”

    “不嘛,娘,我要留在這里和哥哥一起玩兒。”女娃娃不依的扭著腰,撅著紅嘟嘟的小嘴,可愛至極地撒著嬌。

    胡大嫂俯下螓首,笑著哄道︰“乖,听話,不然娘不喜歡你了。”

    小姑娘萬分不願地點了——下頭,朝長孫凜笑著說道︰“哥哥,等我長大了,你帶我去長安看憐卿姐姐,好不好?”

    長孫凜輕笑著回道︰“小妹妹,一定。”小姑娘這才帶著天真的笑容,牽著小弟弟地手,蹦跳出門外。

    胡大嫂這才走過來,抱歉地笑著對長孫凜說道︰“長孫公子可別見怪,我們這鄉下人家,娃娃們都不太懂事……”說著她手里一邊攪動著茶葉,為他沏上茶水。

    長孫凜趕緊起身接過了遞過來的茶杯,笑著說道︰“大嫂,憐卿是我的媳婦,我們夫妻同為一人。這單家莊既是她的家,那也就是我的家,你就不要那麼客氣,就跟胡大哥一樣稱我為三郎好了。”

    說完兩人還客套了幾句,然後長孫凜的名份就算是定下來了。說來也奇怪,大凡人在去了別人家後,本身個性相投的兩人便會感覺更親密些。這不,長孫凜之前還“胡兄”“胡兄”那般客氣,這會兒就改口稱之為胡大哥了。

    這會兒胡忠也捧著兩個大海碗的菜走了進來,頓時整個屋子里的咸魚味被沖淡了,而飄逸著一股飯菜的香味。胡大嫂趕緊將屋內唯一的桌子挪到了火爐旁,長孫凜正要過去幫忙,胡忠卻是連忙阻止說道︰“三郎你就坐在那兒,這些事就得她們娘們家給做的,你是咱家的客人,這些事情哪能勞你幫忙,這不是讓人看笑話嗎?”

    長孫凜卻還是伸手過去將那桌子給移了過來,笑著說道︰“胡大哥,我之前已經跟嫂子說過了,既然我是單家的姑爺,到這里大家都不用這般客氣,不然我可就嫌你們生疏了。”

    “好!你這兄弟就是爽快,沒有那些京城來人那般臭脾氣。”

    胡忠將那兩碗菜放到了桌子上,只見一個碗盛著的是飄著清談香味的炖菜,仔細看里邊蘑菇白菜煙筍咸魚,一看就知道就典型的農家菜。而另一碗則是香噴噴的爆炒羊肉,可口的香氣繞屋脊,讓人不禁胃口大開。

    胡大嫂再上來幾個小菜後,主客兩人便是面對面坐在了餐桌上。雖說是大清早的,長孫凜走了一段長路,加上天寒身冷,這會兒也是餓了。胡忠從矮櫃里捧出一壇酒來,往長孫凜身前的空碗倒滿,然後又往自己的碗里倒上,雙手捧著碗對長孫凜敬酒道︰“三郎,在下有禮了,請滿飲這碗。”說著,將酒一飲而盡。

    長孫凜見對方這般豪爽,這下也不推辭,仰起脖子來也將這酒給干完。然後笑著贊道︰“大哥所釀之酒果然酒如其人,醇香厲咧,酒勁十足。”

    胡忠則是哈哈大笑著說道︰“三郎有所不知,憐卿這丫頭別看她長得縴縴細弱的,可酒量卻是甚好。我這酒年年都得給她喝掉好幾壇。”

    長孫凜則是訝然,憐卿自從和自己在一起卻從未喝過酒,看來自己對這位夫人的了解還是不夠的。不過他想想也就釋然,要知道憐卿跟他沒多久後就珠胎暗結。而後長孫凜還給她教過一些孕婦保健知識,她這個做娘的即便是平日里有什麼愛好,只要是對寶寶產生不良影響的,自然也都會一一收斂。

    胡忠也是動作快捷地往兩個碗里倒滿,然後又是捧碗再敬酒道︰“三郎,這碗是我胡忠敬你的,雖說咱們兵賊兩家,但若不是多得你關照,憐卿或是單家莊都有滅頂之災。”

    長孫凜听了他的話後,自是知道對方的意思,不動聲色地將碗捧起來小嘬一口,然後放下碗來說道︰“單家莊上回所做之事,之所以未曾被抖露出來,那是因為有突厥替你們給擋下來。幸得我唐軍兵強馬壯,顛覆了突厥國土。只是叛國事賊之事,乃是本末倒置,即便是有多大的仇恨,若是釀成大禍,想必你們的先人九泉之下也不得心安。”
Nineider 發表於 2009-2-26 08:15
大唐萬象 141.單母請求

  胡忠似乎被長孫凜一句話給說堵了嘴,一下子有些惱了,一張黑臉漲得像豬肝一般,一臉忿忿地說道︰“兄弟你有所不知,按理來說我們乃是大隋的子民,只是那隋煬帝弒父稱帝,橫征暴斂,苦及百姓,蒲山郡王李公這才起義造反。當年李淵晉陽起兵,也還曾寫信給我李公稱臣。只是他李唐得天下後,先是毀棄前言,而後連連殺害我瓦崗軍的李公單公,李世民更是弒兄逼父,這李唐就沒一個好人。我單家莊不過是想借助外力為先父先祖報仇,這國乃是他李唐的國,並非我單家莊的國”

    長孫凜看對方這般激烈的反應,也知道這段歷史積怨已深,是無法從中調解的。他皺著眉頭看著胡忠說道︰“為人子女,為父報仇雪恨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只是胡大哥我想問你,我朔西坡三百名士兵是何時與單家有殺父之仇?!我漢人百姓又何曾與你單家有殺父之仇?!若是你單家莊抱了這一仇恨,而突厥卻因此而叩關進入,這無縛雞之力的百姓將如何抵擋?難道單家莊有退敵之力?”

    雖說文人學士相對來說思想行為有些迂腐,然而他們卻是能比武夫多一些大局觀或者民族氣節。而單家莊的大多數瓦崗後人大多都是繼承了先人的綠林性格,只是想到要利用突厥顛覆李唐皇權,而他們則像在隋朝末年那樣起義造反。只是在這種刻舟求劍的思想下指導的行動,最終的結果只可能是以失敗而告終。

    “你……我……”胡忠被他這般連續發問給問得氣勢也就下來了,他嘆了一口氣坐了下來,然後默默地為自己倒上一碗酒,猛地喝完後,然後請長孫凜吃菜,完全沒有氣勢地說道︰“此事由于間中有奸人從中作梗,我們也考慮有失。咱們先不說這個了,三郎請吃菜。待會兒我帶你去見一個人。”

    長孫凜疑惑地看了胡忠一眼,見他沒有繼續說下去,似乎要保持那人的神秘性,他也就不便多問。冷場些許後,在雙方的刻意營造下,餐桌上的氣氛又恢復了原先的和氣。本來兩人就沒有什麼私人恩怨,更談不上深仇大恨,只是大家立場不同,可以說是各自為主吧。只是長孫凜的“主”怕是定義相當模糊。

    吃飽喝足後,長孫凜便隨著胡忠走出了他家,沿著一條坡度緩和地深谷。一直往上走著。晴日照耀,積雪消融。一路上所看到的,都是一排排的農舍。周圍是整堆整堆裹著銀裝的干草。

    時或有老人家牽著流著鼻涕的小孫子的手到這里徜徉,時或是垂發扎成兩小髻的小腦袋們從冰冷的干草里鑽出來,手里抱著晃著雞冠的母雞,在干草里尋著種種小蟲。圓臉地少婦則是從籬笆里探出頭來,看到孩子們在干草上嬉鬧,露出了笑臉。而一個老婦則是伸出粗壯的胳膊,從井里提上一只濕淋淋的大桶。水桶在繩子上抖動著、搖晃著。滴下一滴滴閃光地水珠。

    沿著山谷繼續前行,幾番周折後,但見一處顯然是一口深邃的山洞,望著臨時搭造地木門,猜想這口山洞一定還有很多岔道。果然走進去後便也是走了不少彎道,一陣陣濃深的濕氣襲上長孫凜的鼻尖。這洞內頂壁約一丈來高,兩旁寬約九尺不到。兩壁並沒有長上苔草。顯然部分是人工開拓加寬的。此外,壁下插著兩支燃燒松子油的火把。給予這黝黑的山洞增添一點光亮。

    走到山洞盡頭,長孫凜卻是看到一個熟悉的人——他的岳母單愛蓮。只是這時地她卻沒有上回見到地那般神采奕奕,而是臉色蒼白地躺在了竹床之上。氣色虛弱,兩眼無神。而在她身旁有一個婦人正把一葉奇形怪狀而且隱隱傳來一陣嘔人之氣的藥草,撕成片片,然後揉成糜爛,為她手上的傷處敷上草藥。

    單愛蓮皺著眉頭,猛地一陣割心之痛由傷口處陡然傳來。她痛苦的張口,幾乎要忍不住的嘶出聲音來。卻見到長孫凜二人,便是忍著身上的傷痛,微微喘了一下息,沉聲接著說道︰“胡忠,你怎把他給帶過來了?”

    胡忠則是慌忙地上前解釋道︰“嫂子,此事需要三郎照應,夫人向來知道我胡忠口拙愚笨,怕是很難說清楚,只得請三郎到此與嫂子細談。”

    長孫凜則是暗自奇怪,據憐卿所說這個外母的武功高深,一般人怕是難以近她身,究竟何人這般厲害?能將她傷得如此之重?既然她是晴兒地外婆,他也不可能對此不聞不問,便上前附身關切地問候道︰“前……外母為何這般光景,究竟是出了什麼事情?”

    單愛蓮似乎傷得不輕,斗大地汗珠已在他額角上滴淌著,汗落如雨。她看了長孫凜一眼,蹙著眉頭哼了一聲,嘆了一口氣後緩慢地說道︰“這些事情是你處理不了的,既然你已經到此,老身也就厚顏想求你一件事情……”

    “外母請說,客套話就省卻好了。”長孫凜听她地語氣沒有了以往的犀利,便是知道單家莊也許發生了大事情。

    “我女憐卿,既已為你長孫家育有一女,望你日後能好好對她,不得讓她流離失所,無依無靠……”單愛蓮依然皺著眉頭,忍著痛苦顫聲說道。

    “那是自然,憐卿……”長孫凜甚是好奇,雖說單愛蓮看來傷勢嚴重,但也不至于到說出如此托付的話語。

    單愛蓮則是沒有給他說下去的機會,提高嗓門說道︰“此事你身為她夫君,自是應該做的,老身只是想提醒你一句。”她頓了頓後繼續說道︰“這單家莊約莫兩百多戶人家,自隋末戰亂後就一直在此居住多年,一直均是安分守己,勤勞墾作。大多數人皆不曾參與我單家義士的行動,老身希望若是將來單家莊出了禍事,望你能對這些平民百姓有個照應。”

    長孫凜低頭沉吟一番,他倒也漸漸地理出了頭緒,單愛蓮這回而恐怕不是劫大炮那麼簡單。單愛蓮看他眼眸閃亮,神色變幻無常,也知道他大概能猜出些什麼,便是強顏歡笑地說道︰“憐卿雖然沒有按照我的意思走下去,但是她為單家找來一個好女婿,你在江南的所作所為,已是傳遍了大江南北。老身相信我單家祖祖輩輩也感欣慰,希望你能以慈悲為懷,這也是老身這輩子唯一厚顏求人之事。”

    長孫凜看了她那或許是因為傷勢而顯得有幾分蒼老的臉,心頭像是被一塊石頭壓得沉甸甸的,他茫然地點點頭,然後又抬頭問道︰“憐卿知道你的傷勢嗎?”

    “此事萬萬不可告知她,這孩子雖然在你面前顯得柔弱順從,實則她的性子也是倔強執拗。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老身只希望她下半輩子也和現在這樣︰安安樂樂、無憂無慮。上一代的怨恨,就到老身此處止住吧……”

    單愛蓮說完後整個臉似乎都黯淡下來,她一個女人這後半輩子忙忙碌碌,咬牙堅持,就是為了心中的深仇大恨。然而隨著歲月流逝,眼看著報仇雪恨的可能性越發渺茫,怎能不讓她愈發痛苦、愈發焦慮……

    離開單家莊後,長孫凜騎上租用的馬匹,一直是信馬由韁地往客棧走著。山嶺上白雲飄飛,江邊處白雪皚皚,滿目都是北方冬日里冷落蕭條的景象。今日這單家莊一行,倒消散了他回家的興奮,心中增添了無限的悵惘。對于人類而言,太多太多理不清的糾結,太多太多人生的矛盾,讓人感到自己的渺小。這種感覺是絕對讓人感到消極的,盡管人們會從其他地方找到積極的情緒,比如說——愛情。

    當長孫凜回到客棧時,他遠遠就望見了方善婷正頂著嚴寒站在大門口四處翹首盼望,白嫩晶瑩的小臉此時也被寒風吹得通紅,她的小手袖在兩邊袖子里,蓮足使勁跺著意圖用行動驅趕冰冷。然而她身後相對來說較為暖和的客棧大堂,卻沒有吸引她進去取暖。

    “夫……凜弟,你回來了!”方善婷一眼就看到了那期盼已久的身影,她驚喜地叫了一聲,卻又將那脫口而出的稱呼給收住改了口。畢竟兩人尚未成親,她在床第之間的稱呼卻還是羞于在大庭廣眾說出

    長孫凜滑鞍下馬後,將馬交由客棧小二打理。見到善婷這般模樣,他剛才郁悶的情緒暫時被置于腦後,而是走過來牽著她的小手,走進客棧說道︰“這麼冷的天,你怎麼不在里面暖和,非要跑出來等呢?”

    善婷淺淺笑了笑,卻是沒有說話。相對于長孫凜的其他女人而言,她是受過傳統的女德教育最多的女子,自是把夫君當成內心中的天地。

    在與老大老二會合後,長孫凜一行人又坐上馬車,啟程前往長安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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