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世大陸] 魔煉大陸遊學記 作者:泥巴人 (連載中)

shitman01 2009-2-13 17:36:13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25 63741
向天笑 發表於 2013-7-11 12:27
第八章 光明與黑暗 第三十一節 諸神的聚首


“小五,你在作甚?怎麼像個沒頭蒼蠅似的?”總算恢複過來的魔炎貓慢慢踱了過來,慘白著一張臉向看守門戶的魏小五打招呼。七位門徒之中,只有魏小五是魔炎貓帶來的人,他黏在琉璃島神殿中的時間又最多,魔炎貓和他的關系一向比較親近。這位光明神的第一打手平時表情狠厲,又有一臉猙獰的傷疤,是人見人怕的煞星,也只有對魏小五說話時才正常些、柔和些。

魔炎貓本來是隨口打個招呼,哪知道對方一見了它,全沒有平日笑嘻嘻的賊模樣,反倒是像見了什麼憎惡之敵般,臉色大變,情不自禁往後退縮幾步,只差沒大叫“你別過來”之類的話了。這下鬧得魔炎貓莫名其妙,半晌才反應過來,心想莫非他也著了那魔音使的鬼道道?

“里邊那臭丫頭又干什麼了?”魔炎貓咬牙切齒道,“她倒真是個不消停的!”

這會兒魏小五終于反應過來了,方才的那場夢,除了是皮炎在搗鬼還能是誰!不過一想到她竟能毫無聲息的侵入他的夢境,小五心中說不出什麼滋味——眼見這朵平凡的金魚草一步步化為帶刺的耀眼玫瑰,自己的心願似乎越來越難以實現了。

他還在皺眉想著心思,魔炎貓那邊卻突然變得身體僵直起來。身為超階魔獸,它對周遭環境的變化有著遠超常人的預感。果然,就在內殿上空,一個碗口大的黑洞詭異的閃現,瞬間便是一股濃重的灰霧猛沖出來,直奔殿中而去。

“啊……”魔炎貓的驚呼聲還未出口,那團灰霧已經穿過屋頂,眨眼間化為一把利劍,寒光四射、殺氣十足,兜頭就向皮炎劈去!

這一下來勢凶急突兀,皮炎哪里反應得過來。伴隨著巨劍呼嘯著砍下,眼見她小命不保,一把金光閃閃的大劍打橫里刺了出來,憑空格擋下那灰劍雷霆般的一擊。

一聲巨響!空中彷佛無數個怒雷一齊炸開,山動地搖的威勢鋪天蓋地而來。饒是皮炎精神力強悍之極,也被震得頭暈眼花,一屁股跌坐到地,登時出了一身冷汗。而外間的魏小五當時就被震暈了,魔炎貓也趴倒在地,動彈不得。

兩劍相撞,一觸即分,但那精致如畫的內殿牆壁卻完全毀了。皮炎身處魔法陣內,才沒被砸出個好歹來,但她身上厚厚一層沙灰,全是拜那些斷石木梁所賜,真個是灰頭土臉了。如此威能,除了神明之外無人能發出。因此她顧不得拍掉粉塵,急急仰頭一看,頓時駭然變色。

那兩把光霧凝成的巨劍此刻已經消失無影,只剩下一灰一亮兩個身影飄浮在半空。灰的那個一身黑甲,煞冷之氣令人膽寒,皮炎雖不認得,卻也猜到是冥神哈迪斯;而亮的那個俊美淡漠,金發飄飄,自然是光明神愛洛斯了。

“哼,你堂堂冥界之主,干起偷襲勾當來挺熟練嘛,還知道掩蓋氣息。”愛洛斯滿臉奚落,譏諷道,“只不過你太小瞧我了!想在我殿中殺人,沒那麼容易!”

哈迪斯垂首不語。他依舊帶著面甲,看不清面貌,只是比之往日似乎多了幾分頹傷之感。愛洛斯立馬就察覺到對手的不妥之處,口氣一轉,輕笑道:“奇怪,你的神力比上次較量時差了許多,我讓你受的傷應該不至于此吧?莫非……”他想到帕塞芙此時的下落,不禁笑得更加開心,“莫非你這副模樣是冥後的手筆?”

哈迪斯聞言身子一抖,接著便是一陣沉默。半晌,他抬起頭來,指著皮炎冷聲道:“這人,絕不可活!”

“無趣!”愛洛斯撇嘴道,“怨不得帕塞芙不喜歡,你真是太無趣了!冷心冷面、冷言冷語,我那妹妹生受了你一萬年,怪不得一得機會便離家出走了!臨走時還給你留點難忘的紀念,倒真是她的作風。”

他說得輕浮,對于哈迪斯卻是最惡毒不過的笑語。但哈迪斯彷佛沒有聽見一般,徑直繼續自己方才的話題:“生死循環,平衡之道,世間不需要靈魂女神。這魔音使,必要殺掉!”

“嗤……”愛洛斯笑出聲來,“你說殺就殺?我偏不讓你殺!哎,明明是個陰毒自私的家伙,還充什麼正義使者呢?我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你了,冥王大人!”



“既然如此,多說無益。”哈迪斯一抖手,灰黑色的巨大領域從天而降般籠罩在浮島之上,“來吧!”

“好!”愛洛斯應道,“哼,這次是你自己來找死!”

他也是一抖手,展開了自己的領域。如今他繼承雅典娜的神格,所以使用的是風系領域,一時間只聽得內間呼嘯之聲頗為驚人。哈迪斯靜思凝神,正要上前對戰,沒想到愛洛斯眼中寒光一閃,突然右手急招,一束金線綁著角落的皮炎,朝著魔炎貓那方拋了出去。這一下出其不意,生生在冥王眼皮底下弄走了皮炎。

愛洛斯當然不願讓好不容易等來的靈魂神格就這麼打水漂,所以大敵當前他的第一要務就是皮炎的安全。趁著哈迪斯全神迎戰時,他使了個巧法,本想讓魔炎貓帶著皮炎避開此處。但皮炎反應也快,人剛飛出領域范圍,便是一個空間魔法挪移走人,瞬間消失不見。沒料到她被禁錮數日還有如此充沛的冥想力,愛洛斯也不由得一愣,這才知道自己低估了她的能力。

此時哈迪斯那邊已經回過神來。他在人間只得區區幾個小時的存在,時間一到就要歸回冥界,自然不願在這里和愛洛斯多作糾纏。當下銀光一亮,冥王大人也用空間魔法追人去了。

“不許走!”愛洛斯一聲急喝,青色的風之領域乍然壓縮,直灌入尚未消失的銀光之中。哈迪斯硬接了一擊,悶哼幾聲,但身形還是消失在當場。

愛洛斯氣惱不已,連連跺腳。此時距離萬年期限只有寥寥數日,封印已大為松動。因此,久不出門的光明神大人也運起空間魔法,追隨冥王而去。

他這一走,留在神殿中的基美拉也急了,匆匆給蔫了吧唧的魔炎貓和魏小五施了個光明系魔法,便領著兩位離了琉璃島,出發尋主人去了。

一時間,流光異彩的飛島之上,只剩下空空的神殿和滿地的粉塵。

……

琺琅帝國的派拉夫城主府中,再不複當日客如云來的熱鬧景象,而是變得冷冷清清。不過客人雖然沒了,但自春之女神住進這里,琺琅國就派了好些雜役奴仆來聽候差遣。雖然不知道府中這些人的身份目的,當地的新任領主大人也是恭恭敬敬、小心翼翼的伺候著,不敢怠慢一二。帕塞芙萬年前本就是享受慣神仆服侍的至高神愛女,對于這些人類的周到和卑微,她嘴上不說,心里卻頗為滿意,情緒也舒緩許多。如此一來,作她“手下”的那幫人質們倒也沒吃什麼苦頭。

人質里好些魔法師都是空間魔法的大拿,想要閃人的話並不是不可能。帕塞芙對此心知肚明,便在進駐的第一天就圈了一間大屋,用自己的領域禁絕了那里的魔法力量,再把所有人都塞在里邊。因此,不論是身為光明神門徒的澳薩卡、不知所措的大魔法師們,還是黑武士和劉盈一眾人,全都住在一個屋簷下。這樣一來,內間的氣氛便顯得熱鬧而……詭異。

比如那澳薩卡,雖暫時性命無憂,但連日來遭了毛毛球無數哀怨恨悶的白眼,心里郁郁之極。還有親眼見到神族再現的五個大魔法師,對比之前己方對撒魯的懷疑諷刺,不由得慚愧不已,道歉和詢問就沒停止過。再加上因擔心皮炎而經常哭哭啼啼的小綠、因和徒弟精神連線被切斷而險些暴走的撒魯、整日鼓著腮幫子大罵帕塞芙的豬豬和嗩呐、神神叨叨要找帕塞芙打聽“生命女神”下落的普拉客……屋內天天喧鬧不休,僅有黑武士始終一言不發,只是默默祈禱著皮炎平安。

這天,黑武士一個人靠在牆角,癡癡望著窗外那小小的一方藍色,猜想著皮炎的境況。卻突然瞥見窗外銀光一閃,那個令他牽腸掛肚的熟悉身影竟然出現在半空!

“啊!”他低呼一聲,揉揉眼睛望過去,不是幻覺,真的是皮炎!他不由得結結巴巴喊了出來:“她,她回來了……是皮炎!”




這一聲有如巨石入水,激起千般浪花。大伙全都撲過去,趴在窗上唧唧喳喳嚷起來:“哪里,哪里?皮炎在哪里?”

果然是皮炎!她剛一出現,便倉惶的左顧右看,似乎被什麼東西追擊著,一臉的緊張。眾人還來不及朝她呼喊示意,又是一道銀光,一個渾身漆黑的家伙出現了!這一下其他人還沒什麼太大感覺,黑武士卻是心頭一悸,熟悉卻又危險的死亡氣息令他劇烈抖動起來:“天哪,這是,這是……”

他的話還沒出口,又是一道銀光亮起,澳薩卡率先驚呼出聲:“主人!”眾人都是倒吸一口涼氣——是光明神,光明神竟然到了!

“咯咯……”嬌笑響起,帕塞芙的身影出現在半空。明明是清脆動聽的笑聲,卻叫人聽出慘烈的憤恨來,那似乎挾著無限的怨意的話語在院中響了起來,“愛洛斯,哈迪斯,是你們到了呀……”

“帕塞芙……”哈迪斯沒料到皮炎選擇的空間座標竟是自己妻子的下榻處——皮炎自己也沒想到帕塞芙還在這里——不由得身形一滯,預備好攻向皮炎的魔法能量便停在手里了。

愛洛斯倒是狡猾得緊,一見帕塞芙在此,便笑嘻嘻的叫道:“好妹妹,你的這位冥王夫君大人一心要殺魔音使,我可是阻擋不住他呀!若是你不來幫忙,那可憐的小丫頭今天必定死在這里咯!”

帕塞芙深恨愛洛斯,但比起這樁仇恨,她更在意皮炎的生死和靈魂女神的重現。所以她瞥了眼哈迪斯,鼻子一哼收了笑意,冷然道:“愛洛斯,你的算計我很清楚!現在我們目的相同,都是要護住魔音使,我才不和你算舊帳的!別以為我會放過你,以後總要和你清算一切!”

“是,是!”愛洛斯笑容可掬,哪有半分禍害人間時的暴戾模樣?他眼睛斜斜看住哈迪斯,拖長聲音道:“我只要這小丫頭今日不死,以後……大家再較量……”

哈迪斯有些進退兩難。他不想和帕塞芙動手,又不願放過皮炎,正在躊躇間那兩位已經達成暫時聯手的協議了。這下論實力,被帕塞芙一劍穿心、至今未愈的他很難在光明神和春之女神的合力下殺掉魔音使了!

此時皮炎已落在地面,正萬分緊張的盯著上方的三位神明。卻不防斜刺里沖出一人,一把將她緊緊抱住:“你,你回來了……你沒事吧?……你平安就好……”

那聲音是皮炎熟悉的,清朗中帶著無限的眷戀愛憐。她渾身一震,立刻辨出了那人的身份。雖然不明白他為何到了這里,但此刻容不得她多想,只是情不自禁的掙脫出對方的懷抱:“我沒事!你快走!”

來者正是張渺,他有些錯愕的看向皮炎,臉上陰晴不定。方才身體接觸的那一刹那,他分明感覺到對方的抗拒與掙紮,這樣的認知讓他很難接受,不由得呆住了。

“嗤嗤……”上空的愛洛斯突然笑了起來,帶著一絲惡意輕聲說道,“我的好弟弟,怎麼,你愛上這個人類丫頭,不再愛小珂了麼?”

此言一出,滿場皆驚。
向天笑 發表於 2013-7-11 12:30
第八章 光明與黑暗 第三十二節 萬年的終結


“弟弟,弟弟?光明神的弟弟?……那你是,是……”皮炎呢喃著,迷糊著,彷佛完全弄不清狀況。嘴里反複念叨了十多遍“弟弟”,她才像突然醒悟了一般,瞪大雙眼盯著被愛洛斯的話弄得有些手足無措的張渺,低低問道:“你,是赫墨斯?”

沒等對方回答,她突然搖搖頭,自顧自的說道:“不對!黑暗神明明在藍月河的神殿里!……而且,越加是你的熟識之人,暗影和巨龍也完全不認得你……你是張渺呀,你怎麼會是赫墨斯呢?對不對,你告訴我,你不是神族,你沒有騙我……”

她仰頭,直直對上張渺的眼,眸子里的迷茫和懇求叫人看了心底一軟。不知為何,張渺突然憶起許久以前,羅霖曾經說過的話——“皮炎這個丫頭,別看她平時大大咧咧,在感情上卻是要求很高的。……她討厭說謊,這樣的人一旦發覺被親近的人以謊言欺騙,必定會傷透了心。”刹那間,他讀懂了皮炎眼中的信息,她分明在說——“求求你,告訴我,你沒有欺騙我!”

是的,雖然失望于張渺對她的隱瞞和霸道,又因為哈羅因的遺言而對張渺產生隔閡,但皮炎從未懷疑過他對她的一片真心。不管是他的救助、他的督促,還是他的宣言、他的深情,都讓她確信並沉醉于他對她的愛意。甚至,因為張渺的出色同主動,她的心中常有一絲難以言說的虛榮的滿足感,以及因自卑而對他產生的無言的愧疚與依賴。

她曾經全心全意的喜歡他,很大程度上是源于他說喜歡她。但如果連這個最基本的感情承諾都是謊言,如果連他這個人都是虛假的,那她付出過的眷戀愛慕又算什麼呢?她真的無法想象自己會如何接受這個現實……

看著皮炎眸子里那抹越來越幽暗沉淪的灰色,張渺脫口而出:“我,我不是神族……我沒有騙你!”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開口否定愛洛斯的話,雖然那是事實;他只知道,若是自己不這樣說,他立刻就會失去她。

皮炎聽得這一句,如同絕望中看到明燈般,雙眼驀然一亮,頹喪之意盡去,連嘴角都情不自禁的翹了起來。不等張渺再辯解什麼,她急急應道:“我知道的,你不是假心假意的人……你,你不會……”

話還沒說完,她腦中突然嗡的一響,一股熱流似乎自心底最深處泛了起來。短短的一秒內,她的身體手足如同被電擊般完全麻痹,眼前一陣恍惚。等她揉揉眼鎮定下來時,目之所及,似乎變了個模樣。

在皮炎面前,張渺站立的地方,赫然是一輪亮眼之極的黑色光芒!那麼純淨深沉的黑色,能壓倒一切光明輝光的完全的黑,令她情不自禁的顫抖起來。

彷佛是無意識的,皮炎慢慢仰起頭,望向半空的三位神族。那里,有她曾經見過的屬于愛洛斯的耀眼金光,也有她不曾見過、卻能猜斷出屬于帕塞芙的綠色光影和慘白灰敗猶如噬人黑洞的陰暗光團!它們無一例外的,都是強大而純粹的完全光體,擁有令人頂禮膜拜的威勢和能量。這是靈魂的力量,只屬于神族的靈魂之光!

而那輪無與倫比的璀璨黑光,應該是張渺的靈魂……能和光明神和冥神的靈魂比肩的靈魂,絕對不會屬于普通人類……因為冥想力和精神力能夠憑借後天的努力而增強,但靈魂是不可能修煉提升的!

幾乎在一瞬間,皮炎便記起了靈魂寶典里載寫的那些話。在這一刻,她來不及考慮考慮其他,滿腦子只剩一個念頭——張渺他,竟然真是神族!

“那,那,你是在騙我?……”她被自己的發現一下子打懵了,嘴里喃喃道,“原來你一直在騙我……”

她猛然抬起頭來,出聲吼道:“你分明是神族!為什麼到現在還要騙我!”

張渺也懵了。他不清楚為何皮炎突然變了一副模樣,也不知該怎麼解釋才好,一時間張口結舌,呆在當地。若是適才他沒有矢口否認,而是徐徐講清情狀,皮炎也許還能聽得進去。但他方才的脫口之言,已經把自己徹底打入無法轉圜的境地!



他欲言又止的表情看在對方眼里等若是承認了方才的謊言。以前對于他的種種猜疑一齊湧上心頭,皮炎已說不出半個字,只覺得眼前這張英俊無匹的面容,前所未有的遙遠和陌生。

“赫墨斯,帶她走!萬年期限將至,你不要再浪費時間!”上空遙遙互制的三神中,帕塞芙突然出聲了。然而這樣一句冰冷無情的話語,卻成為泯滅皮炎最後一絲希望的致命一擊。

“真的是赫墨斯嗎,你……”皮炎再開口時,語氣已經不那麼激動。但話中飽含的傷痛,卻是任誰都聽得出來。張渺臉色唰的全白了,他不明白帕塞芙為什麼不幫他圓謊,反而要在此時揭穿他的身份。

但他來不及質問自己的妹妹,因為空中的哈迪斯動了。碩大的領域從天而降,噬人的死亡氣息只沖向皮炎,彷佛馬上就要將她消弭無形。但他剛一動作,一直盯著他的愛洛斯同時出手,青色的領域架住了灰白的冥王領域。帕塞芙很快也加入戰團,三團顏色各異的能量在空中絞動著,翻騰著,互相抗衡。雖然帕塞芙只是上位神,神力上遠不如哈迪斯和愛洛斯兩位主神。但哈迪斯有傷在身、愛洛斯封印未除,三人相抗倒也恰成平衡之勢。

“我們先離開這里再說!”張渺拉扯著皮炎的胳膊,想要從這塊領域大戰的戰場帶走她。但皮炎動也不動,依舊固執的問道:“你,是赫墨斯?真的是赫墨斯嗎?”她對身遭抗衡著的能量波動熟視無睹,眼睛直勾勾盯著張渺,似乎一定要從他的口中聽到回答才肯罷休。

一朵朵燦爛的能量之花爆開在身側,皮炎卻是執拗的不肯走。張渺神色變幻數次,終于長籲了一口氣,頹然道:“是……”

“承認了……”皮炎刹那間面若死灰,“你是赫墨斯……”

啊,他真的是黑暗神赫墨斯!那個深愛著前任靈魂女神的神族瑰寶赫墨斯!那個為了至愛小珂而放棄最高神座、放棄萬年生命的赫墨斯!皮炎的心一陣劇痛——你不是愛著小珂的麼?赫墨斯,那我算什麼!算什麼?!在你眼里,我是作為小珂的替身?還是你施計的對象?抑或只是顆被利用的棋子?

“赫墨斯,快帶她走!”帕塞芙尖聲叫道,“一定要在期限到來前使用那個東西!”

哈迪斯和愛洛斯同時眼中寒光一閃。一個手下加力,源自冥界的魔法能量如潮水般湧出,震得四周的空氣紋路都開始絞動紊亂,暴漲暴縮;另一個卻是猛然抽手,收回了自己的領域力量,讓哈迪斯那股蘊涵極大威勢的力量直接撞擊到帕塞芙的綠色領域之上。

“蓬!”的一聲悶響,冥王和冥後這對同床異夢了近萬年的夫妻終于用他們各自最本源的力量對撞到了一起。周邊幾公里以內,房屋、路面、山石、泥土,連同躲在家中瑟瑟發抖的城民們,全都像豆腐一般被打碎,直到碎成粉碎,緩緩飄蕩在空氣之中。放眼望去,一片瓦礫、滿地碎土。只有魔法陣內的那些人質和被赫墨斯護持住的皮炎沒有送命,其他人類俱是瞬間被那股可怕的能量對撞吞噬得一干二淨。

“噗……”帕塞芙吐了一口血,飛出老遠。而哈迪斯重傷未愈,雖然面上毫無表示,但身體的損傷更是不好受。

愛洛斯陰陰一笑,突然揮手,青色的領域再次出現,籠罩在其余兩神的身上。只看他撤力的時機和重樹領域的手法,便知道這位光明神于戰斗中陰人之途實在是爐火純青、信手拈來。方才那一下,哈迪斯加力的刹那同愛洛斯撤力的瞬間幾乎同時發生,又恰好是帕塞芙說完最後一個字的當口,時間分毫不差,把握時機的能力和領域控制的技巧實在令人歎為觀止。

人質們被囚禁的房屋完全粉碎了,諸神對抗的戰場便一覽無遺的呈現在他們面前。眼見皮炎還愣愣站在那處不動,人人都是心急如焚,大叫著:“皮炎,快離開那里!”

皮炎對凶險的狀況和朋友們的疾呼置若罔聞,仍然死盯著因幫她抗下神力相撞沖擊而狼狽不堪的張渺——應該說赫墨斯——低低問道:“為什麼?你,你是真的,還是假的……喜歡我?”



“先離開這里……”赫墨斯以人類身體應擊,大感吃力,身上很快就傷痕累累。他只得用哀求的口氣說:“我會給你解釋,現在先離開這里,好麼?”

皮炎突然皺起眉,似乎從帕塞芙方才的話里領悟到了些東西。見對方避而不答,她慘然笑道:“你說喜歡我,只是因為我得到了靈魂女神的神格碎片吧?什麼靈魂的力量,對你們神明來說真那麼重要麼?值得你這樣來騙我?你還不如像那個光明神一樣,直接來搶奪好了!何苦……勉強自己做不樂意的事情……”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沉,赫墨斯急急道:“不是,我不需要你的力量,也不想騙你!我……到你成神之時,你就能明白我所作的一切都是為了什麼!”

“成神?成靈魂女神?你是想說,若是我成了靈魂女神,那你就會喜歡我?還是說,你喜歡我,是因為我會是靈魂女神?”皮炎凝視著那張俊美無雙的臉,想起了在黑暗神殿里看到的記憶畫面。雖然他們的面貌完全不一樣,但那雙眸子里的狂熱火焰就和萬年前想要複活小珂的赫墨斯一模一樣!

“你會成為靈魂女神,你會成為小珂!”赫墨斯索性把心中壓抑多年的秘語都說了出來,“我等了一萬年,就是為了小珂重生的這一刻!所以,我是喜歡你的,我是愛著你的啊!”

“你深愛的是小珂啊!”皮炎幽幽歎息道,“我想你錯了,我不是小珂,也不會成為小珂……”

“不,不,萬年前的預言不會錯!我付出萬年生命力的獻祭魔法不會白費!小珂必將重生,像萬年前一樣回到我身邊。你就是她……”

“我不是她!”這一瞬間,皮炎突然很想大笑出聲!原來我只是被用來令小珂重生的工具!原來你說喜歡我只是因為我可能是小珂!如果我只是我,你根本都不會看我一眼!我在你眼中,除了寄主以外,什麼都不是……還有什麼,比知道戀人的款款深情其實是因另一個女子而產生還要殘酷?她終于笑出聲來,原來丑八怪終究是個丑八怪,總也變不了漂亮的白天鵝。那用謊言和欺騙編織的一場美夢,到今日終于醒了。

似乎有聲音在心底不停的說——他喜歡的是那個純美無雙的小珂!那個風姿卓絕的小珂!那個聰明靈慧的小珂!那個強大到能憑一幾之力挽救大陸的小珂!而不是丑陋、粗俗、無能、傻乎乎的你!你那麼丑,那麼笨,那麼弱小,怎麼能贏得如張渺那般出色男子的愛意?他喜歡的,是小珂,是靈魂女神,偏偏不是你!曾經的竊喜、虛榮,曾經的害羞、怯意,曾經的依賴、眷戀,如今看來都是最大的笑話而已!就像從最矚目的高峰直接跌下最深的淵谷,皮炎只覺連自己最後的尊嚴都被踐踏了!耳邊的笑聲彷佛變得越來越大,很多人在說——你有什麼地方會吸引人喜歡,有什麼東西是值得人付出的?你這種一無是處的人,只配被人欺騙和玩弄!

皮炎用手捧住了頭。被利用的痛苦與被無視的屈辱取代了她曾經對他的愛意,赫墨斯還在說著什麼,但皮炎根本聽不到任何聲音。在某種外人看不到的力量作用下,她漸漸變得彷徨無計,神智不明,頭腦中完全拒絕任何現實的消息,漸漸陷入自己一個人的精神世界無法自拔。她已徹底放任自己,沉浸到最灰暗最自卑的情緒里去,全然忘記了心中那些更重要之人的存在。

“皮炎!醒醒!”一個低啞的,卻決不容忽視的尖銳嗓音突然響徹云霄。黑武士竟然猛力沖破了魔法陣的屏障,重重砸到三神戰場的下方。他因為本身的屬性而最懼春之女神的魔法,這一下沖出魔法陣時間雖短,卻險些性命不保。只看他當下渾身冒著白煙的慘狀便知強行出陣的代價不輕。但他不管不顧,徑直用有如夜梟般淒厲的語聲大叫道,“皮炎,快來這邊!你有我們呀!”

“不許!”更尖銳的聲音在空中響了起來,“你若是不跟赫墨斯走,我就殺了越加,殺了魔法陣里的那些人!”

皮炎終于有些反應,怔怔道:“越,越加……”

一座石頭雕像突兀的出現在赫墨斯身邊,那眉目、那容貌、那體形、那笑意,無一不在向皮炎講述著——它就是越加!

“石,石頭……”

“這種石化的效果只有我才能解除!若是你不想這小子一輩子成石像,那你就要乖乖聽……”

帕塞芙的話還沒說完,一股打偏的魔法能量掠過幾人身邊,酷似越加的那尊石像受此激蕩,重重倒在地上。石像的左前臂砸得最重,頓時碎成幾塊,其中竟然流出鮮血來!

鮮豔的血流淌著,一股強烈的痛感同時傳遞到皮炎的腦中。那座石像,竟然還有越加的精神波動!這一下皮炎確信無疑,看著破碎的石塊和豔麗的鮮血,她覺得自己快要瘋了!

“啊!”皮炎真真是目眦盡裂,心中劇痛不已,猛吐了一口鮮血,驀然大吼道,“我殺了你!”
向天笑 發表於 2013-7-11 13:21
第九章 靈魂女神 第一節 狂亂之靈


在比上古諸神時代更遠古的創神時代,靈魂女神僅僅是冥界之主的屬神。該神的職責是看守人間與冥界的交彙處,為逝去的生靈唱響引魂之曲,安魂之心,指引那些迷失的死者靈魂順利歸入幽冥,重蹈輪回。

至創世神陷入徹底沉眠之前,其賜靈魂法則予靈魂女神,神族稱之謂“靈魂寶典”。後數代女神均習寶典,施靈魂魔法,對靈魂擁有補愈破毀之力,不僅能操控生死,亦能裁決神魂,遂晉位主神。

諸神羨慕,以為此舉昭示著創世神的無上恩寵。雖對創世神沒來由的偏愛心有不滿,但無神敢質一詞。然而,修習寶典的代價之大,諸神難知,靈魂女神也不自知。萬萬年的傳承至今,伴隨著靈魂女神強大力量的,始終是不祥的命運與無盡的苦難,以及“永生不死”的最後歸宿之謎。

——引自普旭珂的寶典修習筆記

“我殺了你!”

派拉夫城主府的廢墟之上,遙遙對峙的三位神明和周圍的諸人都被皮炎刹那間爆發出的強烈殺氣震撼了心神。若干束含義各異的目光瞬間集中在她的身上,有憂慮、有驚訝、有擔心、有不滿、有同仇敵愾、有幸災樂禍……

“當心……”沉默許久的哈迪斯突然出言提醒,接著便舉手一揚,給帕塞芙加持了一個禁絕精神傳導的防禦結界。但對方毫不領情,只冷冷瞥了他一眼,一個瞬移便出了他的結界范圍。

這時的赫墨斯只隔著皮炎一步的距離,被她的情緒變化影響最大。眼見她霍然抬起頭,露出一雙幾近血紅的雙眼,赫墨斯心中“咯噔”一下,竟然情不自禁後退幾步,身體都微微顫抖起來。皮炎的目光漸漸上移,最終彙聚到帕塞芙的身上,唇角緩緩綻開一縷詭異的冷笑。

皮炎就這麼遠遠望著帕塞芙,無聲的笑了起來。極冰冷無情的笑,蘊涵著說不出的陰森慘烈,讓在場的神、人都不寒而栗。尤其是哈迪斯,他死死盯著皮炎的臉,似乎看到了什麼最可怕的東西——這樣的場景,與十萬年前的那場神族巨變何其相似!一想起當年那抹詭豔肆意的冷笑,他的心頭不由自主的湧起無限懼怖之感。

“哼,等你成神後就該感謝我了!”帕塞芙有些不安,卻依然嘴硬無比,“再說一遍,你若是不聽話,那姓越的小子就永遠是石頭了!你趕緊跟赫墨斯走,不要損傷了小珂的寄體!”

“又是小珂……真遺憾呀,我可不是她……”皮炎看著帕塞芙嬌美勝花的容顏,倏然斂了笑意,冷冷喝道,“生命封印是麼?哼哼,不知道比起我的靈魂魔法,哪個更厲害呢?”

她的話里帶著一股比刀鋒還要犀利的氣勢,隱有幾分金石之音,和她平日里柔美動聽的嗓音大不相同。但此時無人注意這種細節,除了宋槐皺了皺眉,大家全都被場中劍拔弩張的氣氛吸引了全副心神。

皮炎此言一出,哈迪斯便知不妙。但他還來不及有所動作,皮炎身周藍光大作,無數晦澀的字符像舞蹈精靈般在藍光中跳躍,漾起一道道光霧的波紋,這是施法的起始。眼見藍光之中,皮炎已經閉上雙眼,微微抖動著身子,頌念起魔法咒語。低低的聲音帶著直刺靈魂的強大壓力鋪天蓋地而來,迫得空中的三個神族不得不降到地面來。

“是心石?”赫墨斯喜憂參半,上前伸手直探,右臂陡然沒入藍色的光罩,企圖和心石進行溝通。但和他預期的狀況不同,素來溫柔友好的心石對他的呼喚極為抗拒。一股麻痹之力由右臂傳至心髒,他猛的彈開老遠,撞到一堆瓦礫之上,瞬間斷了幾根骨頭,連口鼻唇角都溢出血來。

藍光更盛,一股令人心悸的冰冷氣息在場中流動,在場幾神極不安的給自己加持著精神類的防禦手段。此刻,沒有人能聽到,在一片無盡虛空之中,一個女聲正快意道:“果然,憎恨與憤怒的力量才是施行靈魂魔法最佳的源泉!”清脆的聲音漸漸陷入陶醉的自語,“真懷念啊,這種感覺!”

“女神殿下!求求你……施放高等級的靈魂魔法,主人的心神是無法承受!”另一個女聲苦苦哀求著,“她現在根本不是靈魂女神,還無法掌控靈魂之力!若真的施法成功,她會死的!”




“哼,你給我閉嘴!誰說我要用高等級的靈魂魔法啦?我嚇嚇他們不行啊?哼,我這不是沒做什麼嘛!”頭一個聲音惡狠狠道,“哈迪斯,哈迪斯,你竟然還活著!這實在太好了!嘿,我要讓你曆盡千痛萬苦,受盡心靈煎熬!所以……我不會讓你這麼輕易就死的!”

這兩股精神的交流發生在隔絕外界的空間,沒有人能感受到她們的存在,就連此刻的皮炎也完全意識不到。她只覺心中恨意綿綿,還伴隨著極度的憤怒與羞辱,除此之外便是渾噩一片。心底最深處,除了殺意以外,還有一股妖異詭譎的冥黑在驅動著她的心神,令她身不由己的頌念著習自靈魂寶典的魔法咒語,彷佛身在夢中。

“快阻止她!”遠處的宋槐突然沖著呆呆的黑武士大叫起來,“皮炎她很不對勁!”

黑武士一個轉身,徑直沖入藍色光罩之中。但他的下場和赫墨斯一樣,被猛的彈了出來,在地上砸了個深坑。

“皮炎,皮炎!”黑武士身上還在冒著嫋嫋白煙,卻不管不顧的大喊著,“皮炎,快醒醒!皮炎,皮炎!”

他的聲音低啞猙獰,卻是帶著無比的擔憂焦灼,直直送到皮炎的耳中。雖是幾句淡淡的呼喚,但轉瞬間,皮炎心中那股冥黑倏忽變淡,她恍然驚醒一般,眸中冷光盡去,腦子頓時變得無比清醒。

“帕塞芙,趕緊到我這里來!”哈迪斯急呼。雖說不太可能,但若是眼前這位魔音使真的領悟到靈魂寶典的最高重,就能如當年的海卡絲一般,無論那種生靈的靈魂,她都能瞬間撕裂!即便她只能施放第二、三重靈魂魔法,那操控靈魂之力也是在場所有神族無法抵擋的!在場的神族里,只有冥王對于靈魂之力稍有研究,或許能勉力抵住對方攻擊。但他的好意,對方再次無視。

帕塞芙看著那團藍光,恨恨的一跺腳,自懷中取出一顆透明的玻璃珠來。那里儲存的正是被她收取的越加的生命力,只要她一松手,越加的生命便會徹底消逝。憑著她對魔音使的了解,她不信這丫頭真的會對自己下狠手,除非她真不想管朋友的性命了。

如她所願,皮炎霍然睜開眼睛,停了咒語,藍光中字符的跳躍舞動也突然靜止了。帕塞芙得意的晃動著手里的透明珠,嬌笑道:“我知道越加是你最重要的朋友。為了朋友,你也該慎重一些,對吧?”

誰知她話音剛落,一道無聲無息的精神攻擊波裹挾著藍光猛的打中了她的心口。帕塞芙渾身一麻,頭腦一涼,瞬間便被奪去了意識。

“把那顆珠子交給我!”皮炎高聲叫道,“再解除你的石化魔法!”

“是!”帕塞芙盯著皮炎,呆呆的移不開眼,只定定道,“交給你……解除……”她慢慢移到藍光外圍,將玻璃珠遞了進來,又走開幾步,對著地上的石頭雕像念起咒語來。

“糟糕,是精神魔法!帕塞芙被她控制了!”哈迪斯大呼不妙,心中懊惱不已——這魔音使果然是虛張聲勢!她口口聲聲說著靈魂魔法,還使用了增幅神器心石。結果她趁大家不備,使用的卻是最適于偷襲的精神魔法!而且她的精神力也太過可怕,竟能毫無阻礙的穿透神之領域,連帕塞芙這樣的上位神一時不察也立時中招。自己方才懾于靈魂魔法的凶名心神大亂,竟然也入了她的套!只是……那股令人膽寒的藍光威勢,的確是靈魂魔法出現的先兆呀!

哈迪斯正百思不得其解,愛洛斯卻是捂著嘴笑出聲來。和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的哈迪斯不同,愛洛斯沒經曆過海卡絲之亂,對靈魂魔法沒有那麼強烈的懼怕之心。而且,他自以為掌握著關于靈魂魔法的“秘密”,篤定皮炎現在還無法擁有撕裂靈魂的力量,正看戲看得開心。見帕塞芙中了精神魔法,他偷笑著,心中盤算開了——要不要趁這個機會毀掉那石頭人,激怒魔音使來殺掉帕塞芙呢?只是……若那丫頭暴走,自己會不會受到牽連?




他正想著陰晦的心思,哈迪斯突然向他發起了攻擊。愛洛斯猝不及防,領域頓時被冥界的死氣融了一半,登時鬧了個手忙腳亂。他心里暗恨:該死的哈迪斯,果然夠謹慎!我還沒動手呢,你就這麼不放心我?

兩位知根知底的神明又打到一處,皮炎根本不管他們,只是命帕塞芙用自己的領域護住朋友們,再繼續進行解封。但越加身上的石化魔法是帕塞芙借助冥界力量才施放出來的,現在只靠春之女神的力量很難成功解封。此刻她中了精神魔法里的攝神之術,整副心神只聽從皮炎的命令。因而,她渾渾噩噩的念起召喚冥界力量的咒語來。

“不要!”哈迪斯一聽那咒語,失聲叫道,“快讓她停止!貿然將冥界力量引到現世,會讓大陸生機盡絕的!”

“你可是冥王大人,收束一下冥界力量對你來說不值一提吧?”皮炎眼皮都不抬的答道,“既然你這麼關心大陸安危,那等會兒的善後工作就麻煩你了,冥王大人!”

哈迪斯沒想到這魔音使膽子大極了,控制帕塞芙不說,還敢要挾他!他是堂堂的一界之主,竟然被一個人類所制!他咽不下這口氣,卻又不敢違背她的意願——帕塞芙還在她的掌握之中!

愛洛斯情不自禁的大笑出聲,這下他可出了口惡氣!他心知肚明——哈迪斯絕不是為了什麼大陸的生靈安危才喝止皮炎的,而是帕塞芙的本命屬性所限,一旦借助冥界力量必會損傷她的神格,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最好不要使用。那冥界力量用的次數一多,春之女神又會陷入幾千年來神格融蝕、纏綿病榻的境況了——這才是哈迪斯不願看到的局面。

濃重的黑暗降臨大地,籠罩了一切,鋪天蓋地的死亡氣息使綠色領域中的眾人都極不舒服。只有黑武士反而在黑暗之中更加愜意,渾身的白煙也消失了。趁著自己力量逐漸恢複,他趕快來到皮炎身邊,暗暗盯牢了受傷倒地的赫墨斯。

帕塞芙的魔法接近完成,哈迪斯一邊攻擊著愛洛斯,一邊還得分神控制那些冥界的氣息。好在這力量對他的傷勢大有裨益,他才能一心兩用,勉力和愛洛斯打個平手。

時間在流逝,皮炎緊緊注視著地上的石像。許久,死寂的黑暗最終融于無形,露出清朗的天地來。地上,帕塞芙因脫力而歪倒在地,石像上的灰色慢慢消褪了去。先是腿腳、腹胸,慢慢的,俊美的臉龐也恢複了應有的顏色,最後是比太陽還耀眼的燦爛金發。除了已經破碎掉的一臂外,彩色的活生生的越加終于出現在眾人眼前!

“唔……”越加低低呻吟一聲,長長的睫毛抖了抖,睜開眼來,“張渺……”

聽到這個稱呼,皮炎心頭一疼,不由得抬頭望了望倚在瓦礫堆邊喘息療傷的赫墨斯。這個人欺騙她、利用她,把她的感情徹底踐踏,可是為何自己此刻卻生不出憎恨之心來?明明剛才還那般氣憤怨恨,現在卻可憐起他來。

越加坐起來,順著她的眼光看過去,正好望見狀況淒慘的赫墨斯,還有怏怏倒地的帕塞芙。一瞬間,他被石化前的一幕幕閃現而過,亮晶晶的眼睛里頓時多出了一層陰霾。他心中的恨怨酸楚,夾著怒意,一股腦發泄了出來:“帕塞芙,赫墨斯,你們還張渺的命來!”

越加一躍而起,鋒利的風刃凝聚在他身邊。但還未發出風刃,他眼前一黑、身子幾晃,慢慢軟了下來。

“別亂動!”皮炎一把按住他,“你失血太多,不要再施法了。”

就在皮炎的注意力轉移到越加身上的一瞬間,哈迪斯突然丟開愛洛斯閃移而至,抱過呆愣愣的帕塞芙就跑。這下時機極好,恰是皮炎分神的刹那,一下子就讓他得手了。

“殺了他!”皮炎冷冷道,沒有絲毫遲疑。

帕塞芙此時神力耗盡,但一聽此言,她奮起精神,摸出腰間的短刀就往哈迪斯身上刺去。哈迪斯一把扭住她的手臂,沖著皮炎怒道:“好,好!這筆帳我記下了,總有一天叫你百倍償還!”

“轟!”金色的光團升騰而上,狠狠擊打在哈迪斯的身周。兩方受敵的冥王眸子里閃過掩之不去的怒氣恨意,鼻子里重重哼了一聲,銀光一閃,終是消失在現世的半空。

“這就回去了?”愛洛斯擺擺手,旋即把頭轉向皮炎,笑道,“小丫頭,告訴你一個常識——現世和冥界是兩個不同的位面,你施放在帕塞芙身上的精神魔法到了冥界就會自然失效。所以我給你個忠告,下次要殺什麼神,可以考慮動作快些……”

“若是要殺你呢?”皮炎抬頭望向半空的光明神,“這個忠告還管用麼?”

“真是沒意思!”愛洛斯一聳肩,“你就這麼報答我的提醒之恩?”

“我會報答你的囚禁之恩!”皮炎毫不示弱的盯著愛洛斯,看得對方心里一陣發毛。但他很快恢複了常態,淡淡笑道:“小丫頭口氣這麼大了?別嚇唬我,我可不是哈迪斯那個笨蛋,不會被你一騙就信的!”

“喔,這麼說你想試試靈魂魔法?”皮炎也淡淡應道,“正好,我想找個實力夠強的試驗品,就你吧!”

“臭丫頭,一會兒不見,裝腔作勢的本事大漲啊!”高空中,一團火云逼近了,還伴隨著魔炎貓越來越強的“桀桀”笑聲。冥王離去後,被壓迫得無法近前的兩頭超階魔獸終于趕到了。等它們圍繞到愛洛斯身邊,魏小五那張可惡的臉也出現了。這下子,去了兩個強敵,又來兩個凶惡強悍的魔獸,眾人的心再度提到嗓子眼。

“該死的!”毛毛球等人忿忿擊打著尚未解除的魔法陣,想要強行破陣。方才帕塞芙還來不及放他們出來便被冥王帶回了冥界,眾人只能傻傻看著無法幫忙,這種心情真是難受。但魔法陣不同于魔法,不會自然失效。一幫人又急又憂,卻總是突破不了那圈桎梏。只有黑武士擋到皮炎身前,就連臉色蒼白的越加和遠處幾乎動彈不得的赫墨斯也焦急的挪動身體,想要來幫手。

“喏,基美拉、魔炎貓,陪她玩玩。不過,注意別傷了小丫頭。”愛洛斯云淡風情的笑著,心里頭卻在盤算——她到底是在嚇唬人,還是真的有恃無恐呢?不如讓它們試試吧!

溢滿火紅氣息的金毛怪獸大吼著上前,魔炎貓則是“桀桀”怪笑著,飄移到另一側。兩頭超階魔獸一前一後圍住了皮炎。

“先和我打!”黑武士甕聲甕氣的說完,隨手一招,一股淡淡的甜香彌散開來。

“呀!”皮炎一聲低低的驚呼,不可思議般看住了黑武士。
向天笑 發表於 2013-7-11 13:21
第九章 靈魂女神 第二節 憂傷之戀


許久沒有聞到過的那股香味,令皮炎情不自禁的想起了那個人。那個曾經嘻哈放肆的陪伴在她身邊,如今卻已化為煙塵、永遠離她而去的哈羅因。

心中一苦,旋即,悲哀的感覺被驚訝完全壓過,為何黑武士能使用和小哈一樣的毒氣?這一刻,她幾乎要叫出聲來,要喚出那個她曾不願再記起的名字。但記憶里黑武士的話隨即湧上心頭——他說過,小哈是他的師弟,亡靈毒氣由他所授。既然如此,他也能釋放出那熟悉的味道吧!

皮炎釋然了,情緒也漸漸歸于平靜,但心中激起的漣漪卻怎麼都平複不了。在心靈深處,驚喜、遺憾的起落過後,是隱痛不止的憂傷。

“皮炎主人!”天真突兀的插話道,“你到底喜歡哪個?”

“啊?”皮炎一邊關注著黑武士同兩頭魔獸的對峙,一邊回應著魂寵,“什麼意思?”

“你好像一直很在乎哈羅因那個白癡呢!你是喜歡他的吧?”天真大咧咧道,“皮炎主人,你好像總是沒搞清楚自己到底是喜歡張渺還是哈羅因呢!依我看,你終究是喜歡哈羅因多一些呢!瞧你那副模樣,只有死了心上人才會像你那般痛不欲生的!”

“嗯?”皮炎有些訝異,又有些迷惘——哈羅因?我對他的牽掛思念,是因為喜歡他麼?

情不自禁的,她將目光移到赫墨斯的身上,對比哈羅因遇害時的情景,再聯想到天真的問題,她突然心有所悟。

小哈閉上雙眼的那一刻,那種錐心刻骨的疼痛,讓她以為自己就要那樣死掉。那樣極端的心痛和迷茫,恨不能立即追隨他而去的絕望和哀傷,是她這輩子從未經曆過、也不想再經曆一次的最痛苦無助的時刻。那一刻,她心中空空蕩蕩,就像被抽空了靈魂的木偶,不會再有任何歡喜的奢望。直到今日,她所努力爭取的一切,都是為了那個人,為了讓他能再回到自己身邊,向自己展露笑顏。

可對張渺呢?相比于小哈死後的頹喪難過、心如死灰,她好像並沒有對張渺給予過同樣的待遇。當他遠離時,當他負傷時,當他音信全無時,當他迷失在空間風洞中時,她想念過、擔憂過、焦慮過、心急如焚過,卻沒有如對小哈那般牽腸掛肚、感同身受、恨不得立刻見到他的極盡思念!

她總是被張渺強勢的愛推動著,被動的接受他的情義。從他表白時起,她是帶著一絲感動、一絲憧憬、一絲竊喜、還有一絲受寵若驚,追尋著那張俊逸無雙的臉龐;憐惜的待他,企圖為他冰冷孤寂的眼神中增添一縷溫暖和笑意。但平心而論,她真正習慣並享受的,是同哈羅因打打鬧鬧、嘻嘻笑笑的生活。即使在他失憶後,成為她的敵人後,她依舊回味著那個白癡敗家子的一切,希冀著能和他再度重逢。

在小哈死去以後,她回憶起過往的點點滴滴,突然發現自己竟然記得那麼多關于他的事情!所有和他相處的細節都能在腦中清清楚楚的呈現,就連他開玩笑時的口氣也不曾忘記。

她總是忘記和張渺說過的甜言蜜語,卻忘不了哈羅因笑話她時的肆意表情和翹起的嘴角!

她總是沉浸在自己的脾性中,做出種種令張渺不滿的事情來;卻能清楚的知道哈羅因喜歡些什麼,討厭些什麼,又害怕些什麼!

她總是放任張渺的遠離,也不曾追問對方獨處時的事端;卻把失憶後的哈羅因牢牢抓在身邊,哪兒都不許他去,甯可讓他百般胡鬧都不肯放手!

這難道還不能說明問題麼?自己到底是對誰抱有著無法言說的特殊感情?

她陡然醒悟,想起自己方才對張渺的憤恨怨艾,已是明白過來。她從未如此清晰的剖析過自己的心思,現在只得苦笑著,在心中自嘲道:我真是個虛榮的人啊!不過因為被小珂比了下去,失了他的喜愛,便惱羞成怒起來。他是欺騙我、利用我不假,但說心里話,我最無法面對不是這個,而是他竟然沒有喜歡過我!他喜歡的只是小珂!我痛恨這點——比起小珂我什麼都不是的事實!就是這種偏愛讓我心理落差太大,生出無盡的恨怨來。其實我最在乎的,不是他的感情,而是自己在別人心目中的地位,是我的虛榮和臉面啊!我根本沒有想過,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那麼愛他!愛到足以生恨的地步!說到底,不過是些旁雜心思在作怪吧,我這個可憐的糊塗蛋……




極度的沖擊過後,兩相對比之後,她終于弄清了自己的心意,喃喃道:“原來,我喜歡的……是他啊!”

淡淡的歎息溢出唇角,如今知曉又有何用?已經晚了!怪只怪自己軟弱虛榮、感情遲鈍,完全鬧不清自個兒的心之所屬。她只能寄希望于那靈魂寶典真的和傳說中一樣厲害,能有起死回生般的神奇力量。

想到這里,她心中一動:這樣的自己,和那個心心念念要複活小珂的黑暗神,又有什麼分別呢?仔細想想他所作的一切,那不過是個痛失至愛的可憐家伙!雖然無法原諒他的欺騙,更痛恨他利用自己感情的行為,但皮炎再望向赫墨斯時的眼光里,無謂的憤怒和敵意已經少了些許,反而多出一絲同病相憐的意味來。

可惜,這種眼光落在旁人眼里,又是另一種意味,至少,那個瞬也不瞬盯著場中看的宋槐就誤讀了。他大皺著眉,很不解——為何皮炎這麼快就對那可惡的“張渺”消了氣,還頗有不舍的望了他好幾次。

場邊的人各有所思,場中的兩頭魔獸可實在沒閑暇功夫去考慮旁的事情。原本是耀武揚威般的來教訓小丫頭,沒想到還沒和正主對上面就先在一個混蛋小子手上吃了虧,基美拉和魔炎貓都郁悶極了。這兩位的魔抗能力在超階魔獸中也算數一數二的,但呼吸間中了幾息亡靈毒氣,它們便感到自己的動作完全慢了下來。這還不算,亡靈毒氣好歹是魔法能抵抗的,隨後幾縷甜香則是摻雜了藥物性質的毒氣。正要噴火攻擊的基美拉只覺眼前發黑、腦中一暈,狠狠一個趔趄就地摔了個狗啃屎,半晌爬不起來。黑暗系的魔炎貓稍好些,意識依然清醒,但它的身體也有些軟遝遝的不聽使喚,偏偏四肢卻像是針紮一般,麻疼不止。這樣的身體狀況,完全沒辦法正常施法。因此,雙方還未正式交手,光明神那邊就先失了兩戰力。

“不錯,能將亡靈魔法和毒藥混合使用到這種地步,你也算厲害了。”愛洛斯輕輕拊掌贊歎道,“讓我數數,虛弱、疲勞、遲緩、麻痹、混亂、幻音、目盲、暈眩……唔,負面效應還挺多,效力也不錯。”

不錯,僅僅是不錯!黑武士心中猛的一抽。他從小鑽研亡靈毒氣,現在繼承了賽奇的巫妖魔力,又全盤吸收了千機毒醫紅蠍的毒人本事,是大陸上絕無僅有的魔醫雙修的毒學大拿。這次對敵他並沒留手,但在神族眼里僅僅只是“不錯”,看起來根本無法對神族造成致命傷害!

他心頭微悸,愛洛斯那方立刻感覺到了,不禁笑諷道:“你能得到我這一語,足以說明用毒一途上你已是世間難有敵手。怎麼,你還指望靠這個打倒我麼?那真是不自量力了。”他帶著一絲傲慢說道:“你的不死之軀已是神族的恩賜,卻還滿腦子想著打倒神族。人類,果然是最薄情寡意、忘恩負義的族群啊!”他說著說著又吃吃笑起來,“不過你忘的是哈迪斯的恩,和我沒關系。嘿嘿,那家伙總是這般笨……我真替他不值。”

黑武士大恐,心知對方看穿了自己掩蓋在厚實衣甲下的本質。他是不屬于這世間的不死生物,這個身份他絕不想讓皮炎知曉!見愛洛斯嘮叨著還要說話,他一著急,便主動攻了過去!

“呀!”皮炎低呼一聲,擔憂溢于言表,“別沖動啊!”

由不得她不擔心。方才黑武士面對著火焰系的基美拉和黑暗系的魔炎貓,能完全不落下風,也有屬性不相克的因素在其中。但愛洛斯可是光明系的主神!以亡靈系對光明系,這本身就是找死,何況對方是曾經的主神!

愛洛斯的臉上還帶著笑意,眸子里卻是殺氣十足的寒光。居然真的向他動手,那小蟲子太不知天高地厚了!愛洛斯不會放過這種膽大之極的冒犯,他抿了抿嘴,漸漸變得面若寒霜。隨著一股似有若無的風在他的身側開始規則流動,他的雙眼中兩點銀芒陡然亮起!




刹那間,洶湧的金色光輝吞沒了天地。場中所有的一切都失去了顏色,只有亮眼之極的金光!它是那麼強烈和耀眼,照得人完全無法睜眼。

“啊!”長長的慘叫聲中,黑武士滾倒在地,猛然抱住了自己的頭臉。極度的、難以忍受的疼痛加上對天生克星的懼怕,他淒厲的叫著,在地上翻滾不已!眼見他的黑色衣甲下又開始冒出縷縷白煙,竟還有烤焦燒糊般的氣味傳了出來!

“轟!”一聲暴響!滿天的金光似被飛快的切了成千上萬刀,瞬間化為支離破碎的金色光條,再不複遮天蓋地、居高臨下的那份威能。金光一減,如在火上煎烤般的黑武士便好受許多,只喉頭還在“荷荷”的低啞呻吟著。

此刻睜眼的眾人突然發現,天空中多出了三道色彩:一道是藍色,一道是青色,還有一道黑色。那藍光是皮炎身周的顏色,屬于心石的力量;那青色是越加強自支撐著發出的風系魔法;但那股蓬勃的黑色能量,屬于誰呢?

愛洛斯斜著眼,停止了攻擊,淡淡道:“赫墨斯,我可不想現在和你打。”

原來那道黑色能量是赫墨斯發出的,皮炎心神稍松。以三對一,己方雖然個個有傷,但未必就保不下黑武士來。更何況……愛洛斯是不敢馬上殺了自己的,她篤定著,決定賭了。

球狀的藍色光罩處,盈盈的藍色光芒突然急劇震動起來。亮麗的、清冷的一道藍光自光罩內而出,瞬間化為細長的離弦之箭,以肉眼幾乎看不清的疾速狠狠紮進了愛洛斯的青色領域!

“嗡……”一聲輕響,在場者無人聽到,愛洛斯卻清清楚楚的感受到了這聲振蕩空氣波紋的低鳴。他眉頭一蹙,似乎有些疑惑——在他的印象里,靈魂女神的神器心石除了振幅靈魂魔法,並沒有直接攻擊的能力啊!這道藍光是怎麼回事?魔音使要做什麼?

很快,他的疑問得到了回答。一股僵直的感覺從靈魂深處湧起,竟讓他瞬間動彈不得!真是不可思議!他,堂堂光明主神,竟然被一道極不起眼的藍光束縛了動作!愛洛斯心中大恐,這是闖破了他的神之領域,直接作用于靈魂的封束!莫非,魔音使已經會第二重以上的靈魂魔法了?

一時間,愛洛斯的臉上露出一種純粹的震驚到難以置信的表情。他是那麼驚訝,以至一貫心機深沉的他竟然脫口而出:“不可能!你怎麼會使用靈魂魔法?你還未成神,怎麼能使用高重的靈魂魔法?不可能啊!哪怕神力再強,沒有靈魂神格基礎仍是無法使用靈魂魔法的呀!”

“咦,你為什麼這麼肯定?”皮炎也很疑惑,“似乎你知道很多關于靈魂魔法的東西?”

愛洛斯頓時啞口無言。他怎麼能告訴這個小丫頭,他知道一些……在至高神的親身試驗下收集到的關于靈魂之力的秘密!情況已經變了,再待在這里,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愛洛斯這樣想著,突然嘻嘻一笑:“這可是我的秘密!等你成神後,我再告訴你。所以,你記得喔,一定要來找我……”

他輕佻的笑著,于銀光中消失了身形,順手還撈走了魏小五、澳薩卡,以及兩頭軟綿綿的魔獸。

見他走了,皮炎也是長出一口氣。不同于先前對哈迪斯、帕塞芙時的滿腔怒火和充盈能量,她此刻似乎沒太多驅使靈魂魔法的力量了。剛才的束縛一擊已是她目前所能達到的最厲害水平,愛洛斯純粹是被她嚇走的。皮炎眨眨眼,有些苦惱于自己的靈魂魔法時靈時差,不由得喪氣的嘀咕道:“哎,我果然是暴走型的!”

給越加補充魔力、令黑武士趴地休息、讓天真幫忙“破譯”帕塞芙留下的那個禁錮眾人的魔法陣。忙活完這些,皮炎才有空去關心一下身在瓦礫堆的赫墨斯。在派拉夫城聚首的四位神明,走了三位,如今只剩下這一個了。可惜,這個是最麻煩的一個。皮炎瞅了瞅赫墨斯,他在傷重的情況下幫了黑武士一把,這會兒快要脫力昏迷了。看著那張俊逸之極的俏臉上血跡斑斑,猶自帶著執拗的深情和歉意望著她,皮炎心下一軟,轉而歎起氣來——赫墨斯啊赫墨斯,我該拿你怎麼辦呢?
向天笑 發表於 2013-7-11 13:22
第九章 靈魂女神 第三節 坦然之心


有“萬能翻譯器”之稱的天真出馬,禁錮眾人的魔法陣很快就被解除了作用。花花急匆匆躍出,全力給越加施放療傷魔法。但石化的魔法不同于一般的肉體損傷,他那變得粉碎的左胳膊終究無法複原。在眾人難過眼神的注視下,花花無奈的搖搖頭,輕聲告訴其他人——越加他,從此便失了一臂!

“該死的!”豬豬鐵青著臉,惡狠狠瞪向赫墨斯,“原本我以為你是受了帕塞芙的脅迫,不得不跟在她身邊。沒想到你根本就是同她一伙的!都是神族的壞蛋!看看越加被你們害得這麼慘,你就沒有一點兒歉疚的感覺?他以前對你多好啊……哼,真是混蛋!”

赫墨斯呆著臉,張了張嘴,喉頭似有言辭湧出,卻說不出話來。面對這樣的指責,他能說些什麼呢?明明當初答應過張渺,要好好對待越加的。但他卻眼睜睜看著帕塞芙將之石化,如今更是令他少了一條胳膊!

為了小珂,他能什麼都不顧的投身黑暗。他可以負盡天下人,可以殺光所有生靈,但惟獨對越加,他始終有強烈的愧疚和淡淡的悔意。

“幫他治療一下吧。”皮炎抬手示意花花,“等他能走了,我們就離開這里。”

“不是吧,還給他治療?”豬豬氣憤的揮舞著雙臂,雙頰氣得通紅,“皮炎你腦子壞掉了?你不是現在還對他心存幻想吧?這家伙到底有什麼好?除了長得好看點……哼,他一直在騙你!根本不是喜歡你!你睜大眼看清楚,別被他的俊臉迷傻了!”

皮炎有些不悅的瞪了豬豬一眼,心道你這家伙對我這麼沒信心麼?隨即她又有些心虛的想——當初我會喜歡張渺,難不成真的只是因為他長得實在太帥了?這樣一想,她便渾身不自在起來,期期艾艾回答:“那個……他剛才救了黑武士……我們,我們總不能就這麼扔下他不管吧?而且,我還有事情要問他的!”

這倒是真話。對赫墨斯口中的女神複活,皮炎是最相關的那個人。不弄清到底怎麼回事,她如何能心安。不過其他人可不那麼想,豬豬氣乎乎的一扭臉,硬梆梆丟下一句:“你自己看著辦吧!”其他人看著皮炎心虛的模樣,誤以為她果真仍是心系黑暗神,紛紛大翻白眼,實在是無語。

皮炎聳聳肩,並不打算解釋什麼,心境上的改變,自己明白就好。倒是劉盈冷冷看了她一眼,輕推了花花一把:“給他治療。”

在花花開始治療赫墨斯時,黑武士被眾人抬到一邊,宋槐開始為他搗鼓擔架。由于他是害怕光明系魔法的體質,花花無法治療他的傷勢,只得將他連人帶甲一起抬了走。另外那些大魔法師和精靈的面色都很古怪,勉強來道了聲謝便各走各路了。只有那位冰系女魔法師艾琳娜表現得真誠些,但她走到撒魯身邊幾次欲言又止,躊躇半晌後終于還是跟著其他大魔法師一起離去了。

“師父啊……”皮炎手搭涼蓬向艾琳娜冰氣朦朧的背影做眺望狀,“你怎麼不挽留一下准師娘?”

“胡說什麼呢!”撒魯死板的老臉被徒弟調侃得猶如醬茄子一般。訓斥幾句後,他突然意識到徒弟的言語間帶了些難得的輕松坦然,不禁詫異的望過去:“怎麼,你現在似乎心情不錯?”

“嗯!”皮炎大點其頭,“我忽然想明白了一些事情,感覺整個人都解脫不少。”

“喔?”撒魯意味深長的目光在徒弟身上溜了一圈,複又瞥了擔架上的黑武士一眼,唇角微微一翹,不再發問了。

等到花花的治療全部結束,一行人即刻轉移了。因為人數太多,眾人又不願用赫墨斯的那枚載人空間戒指,兩頭苦命的巨龍便成了運輸工具。飛行一天後,眾人終于離了西方大陸,趕到位于中部的奧斯帝國。

尋了處不知名的村落住下以後,皮炎終于單獨見了赫墨斯一次。他的傷勢已經全好,見皮炎進屋來,他臉上露出情不自禁的欣喜。

“別這麼看著我。”皮炎此刻再見那份能融化冰山的炙熱目光時,只覺渾身上下不舒服,“我不是小珂……”

“你是。”赫墨斯執拗的回答。




皮炎歎了口氣,指著自己的臉說:“你見過這麼難看這麼笨蛋的小珂嗎?”

“別這麼說。”赫墨斯眼中一暗,“都怪我,沒有保護好你……”

這個男人,不,是男神,怎麼就想不明白呢?我和小珂明明是完全不同的兩個體啊!皮炎又歎了一口氣:“你聽我說,小珂的靈魂並沒有全部消散,我曾在她的魂珠里見過她……所以我和她完全是兩個人!不要把我當作她,這樣對你、對我、對她都不公平……”

“小珂沒死?”赫墨斯這一驚非同小可,霍然起身,猛抓住皮炎的胳膊,急切的問,“那魂珠在哪里?”

“疼……”皮炎別掐得倒吸一口涼氣,呲牙咧嘴道,“疼死我了,快放手!”

“對不起……”赫墨斯愣了愣,垂下頭來,“是我太激動了。”

“小珂死了,但她的意識似乎沒有消逝。她的魂珠在我身上,不過我給你也沒用。”皮炎抬眼,直直注視著對方,“自從封印冰月曇時魂珠發揮過一次作用以後,它就變得和普通石頭一模一樣。即使我注入大量精神力,里面也再無反應。”

“那你說在魂珠里見過小珂,她,她……”

“她說魂核沒有碎,但只能待在魂珠里頭。她還叫我告訴你,她以前最喜歡的那句詩是錯的。”

“詩?錯的?”赫墨斯皺眉輕喃,“什麼意思?”

“我也不明白,你自己好好想想吧。”皮炎同情的望望他,隨即話語一轉,“所以啦,你現在知道了,我不是小珂,我也不會成為小珂。”

“不,不會的。”赫墨斯雙手抱頭,咬牙道,“只要你是新的靈魂女神,小珂就將在你身上重生。你就是小珂!”

“我都告訴你了,你怎麼還……”對于這位固執己見的黑暗神,皮炎徹底無語。

“等你成神之後,你和小珂定會合二為一。”赫墨斯的目光堅定得可怕,“這是最合理的解釋。若不是這樣,你怎麼會拿到小珂的神格碎片?你怎麼會得到靈魂女神的力量?你又怎麼會進入魂珠見到小珂?這一切都是命運的安排!萬年前的預言不會錯,我付出的代價也不會白費!”

“我……”皮炎不打算和一根筋的家伙辯論,搖搖頭,她換了話題,“那……最後一塊靈魂神格的碎片在哪里?”

“你願意成為靈魂女神?”赫墨斯眼中一亮,“我還以為……你不會原諒我……謝,謝謝你!”

“我並沒有原諒你,也不是為了你才要成神的,更不是為了成為小珂……”皮炎咬咬牙,極直白的說,“若我能幫到你和小珂,我一定會盡自己所有的努力。但……前提是……我要首先完成自己的心願……我要成神,不是為了其他什麼人,只是為了我自己……對不起,我,我是個自私的人。”

赫墨斯有些驚訝的望著她。似乎,在自己的身份暴露以後,她整個人都顯得有些不同了。以前,在他的面前,她只會盡量表現自己最好最乖的那一面,決不會說出“我是個自私的人”這種話。可現在,她那副坦率的模樣令他覺得陌生……盡管那才是她真正的脾性,但赫墨斯心中沒有驚喜,反而生出絲絲恐慌來。

“不要這麼盯著我看。”皮炎長出一口氣,緩緩的把自己內心想要表達的東西說了出來,“我知道,你愛的是小珂,而我並不是小珂……所以,我們的關系應該……應該不是那個,那個……反正,以後,我們兩個只是相識,不再有更親密的關系……你的愛應該給予小珂,不該錯用在我身上,對吧?”

“我相信,你就是小珂……”

“好了好了,我們目前不要糾纏這個問題。”皮炎好不容易擠出“分手”的話,趕緊把話題再次轉移到靈魂神格碎片上去,“現在我們的目標是一致的,找到最後一塊碎片,然後,順其自然……”

“是,你需要那塊碎片。”赫墨斯也不再專注于皮炎和小珂的關系問題。在他看來,皮炎成神以後一切自然水到渠成,“最後的碎片在黑暗神殿。”




“不對,我去過藍月河……”

“碎片在……在我留在神殿的那具身體里面……”赫墨斯想起張渺,神情一黯,“只有我才能取出它。若是你單獨一人去到那里,碎片是不會出現的。”

“說到這個,你需要給我們一個解釋……這具身體是你從真正的張渺那里搶奪來的麼?”

“不……”赫墨斯急切道,“我只是借用!張渺他,真的只有十六歲的生命……在借給我這具軀體後,他延長了十年的壽命,我並沒有強迫他……張渺靈魂已經歸于冥界,這具軀體其實已死去三年了……”

“是麼……”皮炎幽幽歎息,“越加是無法接受這個事實的。”

赫墨斯想起越加對戰帕塞芙時瘋狂絕望的神情,心中一寒,喃喃道:“我沒想到他知道真相後的反應那麼大!他似乎……一心想結束自己的生命……”

“我想我們都沒料到這一點。”想到越加自療傷醒來後像是變了個人,路上一直沒有開過口,皮炎心中泛出苦意。能理解啊,就像她失去小哈時的痛苦心碎,越加在得聞張渺死訊時,也是同樣的心情吧!無法言說的感同身受,皮炎鼻子一酸,幾乎要墜下淚來。

“嗯,嗯,那個……我還有問題……”她趕緊側了臉,尋個話題來避免自己失態,“你所謂的獻祭魔法是怎麼回事?教給你獻祭魔法的那個女神到底是什麼身份?

“什麼女神?”赫墨斯滿臉不解。

“就是你神戒里的那個!號稱是你姑姑的那個!”皮炎心有不滿,心想在黑暗神殿里我可是看得一清二楚,你又想瞞我?

“神戒?姑姑?”赫墨斯明顯一呆,“神戒里有什麼麼?我從不知道自己有什麼姑……啊,對了,哈迪斯說過,小珂之前的那位靈魂女神是父神的姐姐,那該是我的姑姑吧……”

“你還在裝傻!”皮炎氣道,“為什麼又要欺騙我?”

“我,我沒有……”赫墨斯委屈極了,“獻祭魔法在創神時代便已有了,怎麼會多出個什麼姑姑女神來教我?至于你說的那枚神戒,仍在屬于赫墨斯的軀體之上,等我們去了藍月河,你可以去察看!”

“那你是怎麼把靈魂弄到張渺的身體里的?”皮炎緊追著問道,“若是沒有其他神明的幫助,對靈魂魔法一竅不通的你怎麼會完成靈魂的轉移?”

“帕塞芙在十多年前找到了我,並喚醒了沉睡中的我。是她幫我找到靈魂契合度極高的張渺,也是她幫我轉移了靈魂……”

“春之女神怎麼會轉移靈魂的方法?不是只有靈魂女神才能使用……”

“她說她借助人類最新發展出的生物煉金術的力量,再加上得自冥王的上古秘法……”

“哼,和普拉客合作的果然是她!不過,你確定……真的沒有其他女神幫忙?”

“的確沒有!我這次沒有騙你!”

“咦……”皮炎緊盯著他,精神波動顯示他沒說謊!那他是真的忘記了麼?還是自己看到的是幻景?不管怎麼想,他都沒理由在這事上騙自己吧?那是怎麼一回事呢?皮炎糊塗了。

“在半年前我才從哈迪斯的口中得知姑姑的事情……”赫墨斯一五一十的把海卡絲之亂的大概說了一遍,“哈迪斯一心要致你于死地,就是因為他害怕你成為又一個海卡絲……”

“喔!”皮炎臉色一白,“是冥王要我死啊!小哈……原來他才是害死你的真正凶手。”心中對冥王的恨意又多了幾分,轉眼看到赫墨斯依舊眼巴巴看著她,皮炎撓撓頭,一個大膽的推測突然在腦中一閃——既然小珂的魂核能存活在魂珠里,那海卡絲的魂核也能存在于屬于她的魂珠里!若是那枚神戒就是她的魂珠,一切就解釋得通了!

只是為何赫墨斯對她的存在茫然不知?是被抹除了記憶麼?那為何自己又能在黑暗神殿看到兩神對話的那一幕?因為自己是靈魂女神的繼承人麼?真亂啊!平白無故多出的這位前前任靈魂女神,到底是個什麼角色?

“啊!”皮炎拍著頭,大叫了幾聲。真是的,為什麼自己的腦瓜子這麼不靈光?怎麼想都弄不明白!算了,不想了,等去了黑暗神殿,好好檢查那枚神戒,也許能發現點兒什麼……

“等我把大家送回炎雍,就和你去黑暗神殿!”皮炎信手撫了撫已經留長的黑發,拔腿就走。到了門口,她突然停了腳步,回首一笑,最後甩下一句話,“赫墨斯,若你又騙我,或是利用我的朋友,或是阻礙我的行事,那你就是我的敵人!我發誓,我絕不會放過你!”

這一刻,她的身上迸發出驚人的自信與無比的決心,讓赫墨斯覺得萬分震撼。看著她離去的背影,想著她方才坦然堅定的言辭,赫墨斯心中百感交集。那個在他面前總是怯生生的女孩,似乎一昔間完全變了個人。那個讓他下意識覺得只能生活在他保護引導之下的女孩,竟也表現出如斯主動強勢的一面。他從來沒有見識過,如此刻般展露的令人目眩的絕麗。猶如浴火的鳳凰,耀眼奪目,令他變得渺小,也令他覺得陌生。

然而,鳳凰涅槃,雖是一種解脫,一種重生,卻需經過浴火的痛苦和抉擇的兩難。就如皮炎現在心中盤算的事情一般——既已決定成神,就要有必死的覺悟。她快步走到另一間房外,敲響撒魯的房門:“師父,有件事情,我想拜托你……”

這是她對自身力量的憂慮,也是她該做的未雨綢繆。她想對這個世間最懂得殺人技巧的親近之人說:若我失控,或是被制,請——殺我。

小哈,若我不能成功,那麼我會去冥界找你——未成神的准靈魂女神這般想道。
向天笑 發表於 2013-7-11 13:23
第九章 靈魂女神 第四節 憑吊之情

夜已深,外間寒風呼嘯,房里的眾人都安寢了。

皮炎在床上輾轉難眠,天真的呱噪實在令她難以入睡。耐不得,她翻身而起,開始于腦中大罵魂寵。過不多久,她突然愣了愣,感到一道熟悉的精神波動自頂方傳來,令她有些不安。索性,她起了身,披衣走到外面去。

此時年末時節,屋外極冷,皮炎情不自禁打了個哆嗦。抬眼望去,果見一個挺拔修直的身影斜斜靠在房頂,呆呆的凝望著星空。皮炎心下一歎,躍上房頂。

“越加,這里太冷,你的傷沒全好,還是進屋吧!”皮炎擔憂的望著他,“尤其房頂上還有碎雪冰棱,你這般躺著,非凍成冰棍不可!”

“我不冷。”越加用僅有的右臂一指自己身下,“有風托著我,沒沾地,你不要擔心。”

越加的風系魔法更加出神入化了,皮炎感歎著。只見一層薄薄的風膜緊貼在他身下,將他整個人輕托著。人看似躺在房頂,實是躺在清風之上,這種妙手,也只有越加使得出來。只是,聽著他那依然溫柔如水的嗓音,皮炎心里很難受。越加,你如今這般情狀,還叫我不要擔心?

“進屋吧!你在這里待著也沒事干,不如回房里陪我聊天!”皮炎干巴巴的建議道。

越加不理,自顧自說道:“你看,今天的星星不多,月亮倒是又大又亮。”

“月明星稀,你沒聽過這種說法麼?”見他不願進屋,又不像白天那般一言不發,皮炎索性也在屋頂上躺了下來。只是她的風系魔法全不入流,一個飄浮術半天才使出來,結果整個人還是直愣愣橫不下來。越加看得直搖頭,隨手一撫,皮炎便也多了個風制的睡椅。她順勢躺到越加身邊,望望漆黑的天幕,果然月色盈亮,星星卻是黯淡朦朧。

“月明星稀……果然,月和星注定無法一起燦爛。”越加幽幽一歎,“人間完滿之事總是不存在的。”

“也有月亮又大又圓、星星又多又亮的夜晚啊!”皮炎不怎麼擅長安慰人,只能絞盡腦汁沒話找話說,“而且,那個……月亮和星星總在同一個天空出現,對吧?那個……”

“那種夜晚,實在太少了。”越加淒然一笑,“就像我和張渺,自相識之日起,統共不過處了三個月,他就離開炎雍了。那時想著以後總有時間去尋他,誰知那年一別,我們竟再沒有相見的機會了。”

“那個……俗話說,人生難得一知己。只要心意相通,時間的長短並不會妨礙相知的程度……”皮炎很辛苦的找話來勸他,“那個……既然張渺已經魂歸冥界,你還是……接受這個現實吧。那個……他一定不想你像現在這般不開心,他是希望你快快樂樂生活的……”

“是啊,我在冥界遇上他時,他還哄著我發了誓。”越加微嘲道,“我真的是個那麼令人不放心的家伙麼?”

“嗯,某種程度上來說,是的。”皮炎眨眨眼,信手拈起越加的一縷金發,纏在指頭上瞎玩起來,“越加你平時太和氣啦,反倒讓人擔心。你要知道,但凡溫柔平靜的家伙,發起飆來才是最最可怕的!花花是這樣,你也是!”

越加側過頭,熟悉的動作喚醒了他昔日的記憶,他盯著皮炎纏滿金發的手,感傷道:“張渺……他對自己的發色總是耿耿于懷,老愛黏著我,揪著我的頭發大叫不服氣……唉,能如此親近的朋友,他是第一個,黛思是第二個,你是第三個。我常常想,若是沒有遇上張渺,也許我現在就和普通世家子弟沒什麼分別,整日堆著虛假的笑容擠在熱鬧的人群里,卻沒有一個真心的朋友。張渺他,是我的第一個朋友。他教了我什麼才是真正的開心,我很感激他。只是如今,他又教會了我什麼是真正的傷心,我有些恨他……”

很少聽到越加談及自己心事,皮炎小心翼翼的趴在他身邊聽著,不敢多嘴。越加似乎很想找人傾訴一場,于是從和張渺認識說起,一直講到心石幫他重溫那些被他刻意遺忘的記憶,然後是冥界的重逢,以及得聞他死訊的那一刻。林林總總說了大半宿,越加才淡了聲音。在說出許多心里話以後,他整個人都放松下來,彷佛把日間的濃重憂傷發散掉一些,情緒漸平。




“赫墨斯說,他絕沒有縮短張渺的壽命。那個……”皮炎撓撓頭,“你信麼?”

越加默然,好久,才艱難的擠出一句:“我最恨的是那位春之女神。”

這話皮炎聽懂了。既然他不想再同赫墨斯糾纏,皮炎也不再談及黑暗神,只是點點頭道:“以前我覺得帕塞芙可憐,現在只覺她著實可恨。她吃了苦,便也要叫別人吃苦,一切定按自己的意思來辦,真沒見過這般自私任性的女神。”

“春之女神的力量雖然強悍,但最可怕的還是她能引來冥界能量,吞噬生靈。”越加眸中恨意一閃,細細描述完和帕塞芙一戰的經過,歎道,“便看她為了一己之私而無視大陸所有生命,實在想不到她竟是代表生命綠意的春之女神。以後我們若再遇上她,一定不能讓她有機會使出這招數。”

“唔,我記下了。”皮炎很高興,聽起來越加似乎放棄了尋死念頭,總算能放心些了。她晃晃腦袋,把自己經曆的事情和從赫墨斯口中得知的一切也詳細講了一遍,末了,她貼近越加的耳邊,悄聲道:“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其實,我,我想複活……哈羅因。”

“複活?”越加一愣,接著便苦笑道:“你是期待成神後能完全發揮靈魂魔法的作用?但是,起死回生,逆天而行,希望太渺茫。況且,即使你能成功也必定要付出難以想象的代價,還是莫要抱太大希望。”

皮炎呆了呆,沒料到越加對複活之事一點兒不動心。她原本是想給心傷甚深的越加一個希望,但瞧他那副模樣,反倒不贊同自己的做法。

“也許代價很大,但總要試試吧。”皮炎抬眼望四周,低聲道,“你知道麼,這里是奧斯國,哈羅因就死在這里。只要一想起他滿身鮮血的死在這里,我就恨不能拿自己的一切去換他回來……既然那些神族都說靈魂魔法有複活的力量,我,我一定要試試!”

“你征求過他的意見麼?你知道他願意複活麼,特別是當你要付出極度慘重的代價時?你為他做的一切,他會同意嗎?又會開心嗎?”越加定定看向她的眼中,“你方才還在勸我,我看你倒是需要被勸。”

“越加你……你難道不希望張渺活過來,回到你身邊麼?”皮炎不服氣的搓著他的頭發,“如果有一絲希望,你連試都不試就放棄嗎?”

“張渺已經向我表明了態度,我知道的。”越加聲音淡得幾乎聽不出情緒,只是叫人心里莫名發緊,“他不願我死,也不願我難過,更不願我為了他做出什麼過分的事情來。所以,我會順著他的心意,盡量幫他完成活著時沒實現的夢想,也要盡量開心的活在這個世上。這樣,身在冥界的他就不會內疚和傷痛,也會過得開心一些。”

他轉過頭,輕輕一笑。那笑容中飽含悲涼,卻帶著幾分極盡淒美的感覺。皮炎心中一震,聽他緩緩說道:“當我知道張渺已逝,一心求死時,在最後的時刻,有個聲音一直在我腦中響著,是張渺的聲音。他好像在罵我,罵我是懦夫,還罵我放棄了自我。”他停了停,嘴角微揚,“那家伙最愛標榜的就是什麼保持自我和個性……他說我是個不守信用的膽小鬼,明明答應他要幫他實現夢想,卻說話不算數。他還說什麼……一個人孤獨的踏上旅途,這是最勇敢的人才能做到的。很臭屁的說法,實在很像他說出的話。”

“他不需要,也不希望我就此死去,那我自然要好好活著。在我被石化前,我似乎聽到他說——越加,以後無論發生什麼都要堅強的活下去,你要代替我仰望明日的星辰,看遍世間的美景。這是我們的約定,也是他的最後請求,我會做到。”越加坐起身來,背影挺拔而堅定,“我會把思念和悲傷都藏到心里,只是為了,讓他感到快樂和幸福。”




皮炎張著嘴,說不出話來。這還是她第一次考慮這個問題——哈羅因他,樂意被自己複活嗎?如果他已經開始另一段生命曆程,自己還要剝奪他新的人生麼?若是成神真的需要極大代價,自己一意孤行,哈羅因又會開心嗎?他八成也會罵自己的吧!但……眼看成神希望就在眼前,放棄讓哈羅因回到她身邊的機會,她說什麼也不甘心。

越想越亂,皮炎氣乎乎的坐起來,“啊啊啊”大叫了一陣,這才覺得心情恢複了。越加太會為人著想,一般人卻是做不到的!她撅著嘴,托著腦袋想了許久,還是決定先試試再說。

“皮炎,原來你喜歡的是哈羅因。”越加突然冒了一句,“我早就覺得你對他太好,果然直覺沒錯……唔,我現在倒是開始同情那位黑暗神了。”

皮炎一吐舌頭,正想囑咐他保密,卻見對方臉色一沉,低聲喝道:“是誰?!”

來者能突破自己的精神探察覆蓋!皮炎即刻反應過來,猛然站起嬌叱一聲:“來的是哪個臭巫妖?別躲躲藏藏了,快點滾出來吧!”

是的,只有亡靈類魔法師才能在她面前隱藏起精神波動。而敢潛到她跟前的,不是巫妖又能是誰?

遠方的草叢里站起一個人影。一看那有些眼熟的戰裙,皮炎馬上認出來者:“逆天唯我?你不是被帕塞芙碾成碎末了麼?這麼快就重塑形體了?巫妖果然是人間最強的不死生物,恢複得還真快!”

巫妖怒氣沖沖的掃了她一眼,徑直向越加問道:“你怎麼會發現我的行藏?”

“當然是風告訴我的。”越加被風托著,站于半空。雖然少了一只胳膊,但整個人長身玉立,衣襟隨風輕揚,更顯卓然英氣。皮炎看著他不再頹唐自傷的臉龐,心中暗喜。少了擔心後,她全副心思便放到來敵身上。見對方不太理會她,她便也施放個風系魔法,歪歪扭扭飄到近前,沖著巫妖冷笑道:“哼,你來得正好!幽靈兩位長老那筆帳,我們該算算了!”
向天笑 發表於 2013-7-11 13:24
第九章 靈魂女神 第五節 巫妖之殤


濃霧頓起,遮蔽了巫妖的身影,連同那身燦燦的戰裙一起消失在皮炎和越加的眼前。

越加僅剩的右臂微抬,一縷清風無有而生,瞬間擴為強勁的颶卷,張牙舞爪向著濃霧猛吹過去。幾息間,驟起的霧氣便淡了許多,只是那巫妖依舊不見蹤跡。

越加眉頭好看的皺了起來,隨即拉過歪歪扭扭飄在空中的皮炎。兩人背靠背落于地面,靜靜待在防禦結界中,等待對手的後續手段。對手有心掩蓋行蹤,說不定有什麼極厲害的殺招埋伏著,由不得兩人不小心。

皮炎剛要閉目施法,就聽越加輕咦一聲,訝然道:“看那邊……”皮炎抬頭望去,在霧氣周邊,淡得有如輕煙的淺灰中虛化出一只巨大的凶獸來。

應該是巫妖召喚來的助力,皮炎冷哼了一聲。一慣囂張、喜用武力硬碰硬蠻干的逆天唯我也使起花招。看來他被帕塞芙虐過一次後心理陰影猶在,戰斗方式完全不同了。以前從未見他用召喚術,這次他倒是夠小心,自己不露面,先讓魔獸上。

越加喚出的颶卷還在呼嘯著,霧氣漸消,那只不知名凶獸總算露出真容來。它個頭略小于巨龍,鱷魚腦袋河馬身子,怪模怪樣不說,渾身還冒著肉色的膿包般的惡心事物,看起來令人作嘔。再加上凶光四射的雙眼和嘶吼著的血盆大口,這看起來不似大陸生物的魔獸顯得格外猙獰血腥。

“是鱷頭怪!”天真害怕的叫嚷道,“皮炎主人當心,那家伙活著的時候就專吃腐肉,還噴毒液,很討厭的!”

“是夠討厭的。”越加偏偏頭,低聲道,“在冥河邊時,我險些叫這家伙一口吃了!幸虧風系魔法逃跑快,不然我就永遠留在冥界,連靈魂都叫它吞了去。”

“喔……它是吞吃靈魂的冥獸?”皮炎的右手不知不覺拽緊了懸掛在胸口的心石,腦子里飛快回憶著靈魂寶典里有沒有對付這家伙的方法。

“它應是亡靈系的上古魔獸!”越加沉聲道,“我在冥界時聽說它曾是人神之戰中凶名赫赫的超階魔獸,被某個主神殺死後得到冥王的垂青,成為冥河邊吞噬惡靈的清道夫,是最貪婪的捕食者!一般亡靈魔法是無法召喚它來到現世的,定然又是冥王的許可!”

“那它,它能吃活人的靈魂嗎?”皮炎看著那黏乎乎血乎乎的膿包皮,好一陣惡心。

“這個……”

越加遲疑的推斷還未出口,那鱷頭怪突然仰頭大吼,遍體驟然發出血紅的光芒。它的皮膚似乎在瞬間腐爛,翻露出體表的肉團來。原先的那些肉色膿包下,觸目驚心的肉團聳動著,一滴滴鮮紅粘稠的液涎滲出血肉,不住的滴落在地。很快,地面便滿是血紅的皮肉怪涎,腥臭之氣叫人欲嘔。

“它要攻擊了!”越加右臂疾點,金光和淡藍的光團在夜空中繽紛亮起,絢爛奪目。光明系和水系的聖潔氣息頃刻包裹住鱷頭怪身周的大片空間,連那些皮肉血跡統統罩了進去。緊接著,越加的風刃有如劃破長空的利劍,密密麻麻迎向被光團層層籠罩的怪獸。

“砰砰砰砰……”風刃無一例外都避開那巨大的怪獸,落在空地上,冰雹般的回響著實出人意料。越加眉頭皺得更緊,皮炎則是驚訝的大張著嘴:“為什麼它不怕風系魔法?”

越加來不及回答,鱷頭怪已經憤怒的一擺頭,身上那些不知道是血水還是膿液的東西四散而出,直接擊穿它身周的光明系和水系光團,飛向越加和皮炎所在之處。

“快躲開!”越加一把攬過皮炎,腳下疾風吹送,身形一飛沖天。他飛得如此之快,皮炎就像在坐最刺激的過山車一般,心都差點震飛了。但回頭看看,皮炎更覺大受刺激——那些血紅色的液涎沾到之處,無論草木蟲蟻、岩石泥土俱化為烏有,只剩嫋嫋的焦黑輕煙和壓抑的死亡氣息。

“好可怕的腐蝕力!”皮炎不禁乍舌,“沾上一點兒就完了!”

“更可怕的是,防禦光團擋不住那玩意!”越加苦笑一聲,“只能靠自己的停挪躲閃……”

“只能靠攻擊施放者了!”皮炎反身扣緊風系卷軸,“估計它對風系魔法免疫,越加你換個試試!我來負責防禦!”




越加騰開右臂,立時出手如風。除了方才的三系魔法外,火、土、電、黑暗、植物等各系魔法都試了一遭,但兩人心焦的發現,鱷頭怪真的無視這各系的魔法攻擊!

“越加你來防禦,讓我來試試攻擊!”皮炎隨手一道心靈沖擊術發了出去。但在那道連魔抗最強的巨龍都難以抵擋的精神沖擊面前,鱷頭怪竟然紋絲不動、毫發無傷!這下不僅是皮炎,連越加也露出驚駭欲絕的表情。這意味著什麼?——這個丑陋惡心的怪獸竟然能免疫所有魔法!

兩人躲閃著試施魔法期間,鱷頭怪的血色液涎已經噴灑得下方空地一片焦土,可怕的氣味十里內都能聞見。到得這時,皮炎反而擔憂起屋子里的同伴來。先前戰斗還未開始,為了不驚動屋內的眾人,越加設置了一個隔離的風系屏障。但那玩意隔不了太久,此間氣味這般難聞,怕是不一會兒就要驚動其他人。到時候那些人可不像越加這般能飛,隨便被碰上一點兒,立刻就得灰飛煙滅!而且,還有個不知行蹤的巫妖躲在一邊虎視眈眈!這樣想著,皮炎越發心急火燎。見越加眸中憂色更重,顯然也是想到此點了。

但經曆過同兩神的戰斗、在生死邊緣徘徊多日、又剛剛拋棄死志的越加在心境上的提升是其他人難以想象的。到了生死攸關的時刻,他反而鎮定下來,心神從未如此斂集而平和。一邊安撫皮炎,他一邊冷靜道:“理論上不可能存在免疫所有魔法還能使用魔法的生物!那鱷頭怪不會真的全系免疫,其中定然有什麼蹊蹺!”

“就是,就是!”天真也高聲叫道,“上古時代的鱷頭怪可不會魔法免疫!它除了皮厚抗打外,還是挺懼怕魔法攻擊的!雖說上古時代魔獸種類眾多,但我聽過的能免疫魔法的魔獸,只有不會魔法的蝠鼠一族,沒有其他了!”

越加的眼波沉靜無痕,叫皮炎沒來由的一陣心安。聽了天真的話,再想想這怪獸的來曆,她腦中靈光一閃:“我明白了!這是巫妖的本事,那個惡心家伙身上肯定有……”

越加與她同時脫口而出:“亡靈蝠鼠!”

“吼!”鱷頭怪已經跑到兩人下方。就在兩人得出結論的時刻,它大吼一聲,吼聲振散了越加的風系魔法,也振兩人耳膜發痛。

“是禁風術!”越加咬牙切齒。這飄浮在半空的風系魔法一破,兩人立刻全身僵直,呼呼的直往下栽倒。眼見兩人就要和被血色腐蝕殆盡的劇毒之地來個親密接觸,皮炎和越加同時放出了魔寵。

銀光閃過,只聽得一聲長吟。巨龍雙翼急拍,拎娃娃般拎著兩人離了那片焦土,停在了半空。黑黝黝的冥妖緊跟在後,順便還用影系魔法騷擾了鱷頭怪幾下,延阻下它的下一波攻擊。鱷頭怪緊盯著半空的巨龍,呼哧呼哧直冒粗氣,似乎對巨龍很是火大,但又有幾分忌憚,一時倒是停了動作。

皮炎爬上巨龍的後背,歎了口氣。從內心來講,皮炎並不想讓曾經的神之座駕知曉諸神聚首的事情,因此她在這幾日一直沒有放出冰系巨龍。但此刻生死懸于一線,她不得不使用瑞佛吉若特,這會給它知道各神事端的機會。她不知道,巨龍在得知自己和帕塞芙鬧翻以後會做出什麼樣的選擇。若是從此分道揚鑣……皮炎無奈的翻翻眼,這檔子事還是以後再想吧!

巨龍似乎很驚訝對手是鱷頭怪,但它很快就平靜下來,一口攜著極度冰寒的龍息自嘴中噴湧而出,直朝對方撲去!

鱷頭怪的行動速度顯然不那麼快捷。它剛挪動了一下腦袋,龍息已經撲到面前。如風刃一樣,龍息並未擊打到怪獸身上,而是擦過它的身子悉數傾于地間。但龍息呼嘯而過後,鱷頭怪身周血紅怪液的湧出竟然越來越慢!

“啊,原來它怕冷!”皮炎大叫起來,“太好了,瑞佛吉若特,再給它幾下!”




是啊,雖然冰系魔法對鱷頭怪本身造成不了傷害,但卻能帶來低溫,妨礙它的施法!只要能讓那些腐蝕性極強的液涎停止噴灑,皮炎和越加聯手,拖也能把它拖垮!

“呼!”數十米高的火焰騰空而起。亮眼的紅蓮之光映得半邊天都鮮豔起來。鱷頭怪剛一受挫,巫妖便現身了。有他的火系魔法幫忙,鱷頭怪身周的怪液又開始滴滴噠噠流淌起來,腥臭依舊。

“不公平啊!”皮炎在巨龍背上狠狠一跺腳,“巫妖可不怕被腐蝕殆盡,反正他命匣不毀,就能再塑一副骨頭架子……”

這般說著,她突然心中一動。命匣……為什麼我不能找出他的命匣連線呢?西德尼曾經說過,只要毀掉命匣,巫妖就無法保持永生不死的特權。而命匣和巫妖本體之間是有靈魂連線的!只要自己能找出那被西德尼稱為“命運之絲”的靈魂連線,進而毀掉命匣,就能真正殺死巫妖!

皮炎忍不住激動起來。是的,靈魂魔法能發現一切和靈魂相關的事物,包括巫妖最寶貴的——靈魂連線!好,就拿面前這位逆天唯我做祭品吧!皮炎默念著,幽暗和靈明兩位長老啊,即使你們在冥界,也請睜眼看著,看著我為你們所做的這場祭奠吧!

藍光陡然大盛,夜空頓時流光異彩。逆天唯我仰起頭來,硬壓下心中的強烈不安和不祥的預感。

在不驚動黑武士的情況下干掉魔音使!這是薇薇安的命令……她的命令,我要做到!趁著這難得的時機,干掉她!逆天唯我默念著,舉手施法。頓時,場間卷起驚濤駭浪般澎湃的魔法元素!

巨龍的冰寒之息仍在源源不斷的襲向鱷頭怪,巫妖的火蓮之紅卻在持續為怪獸升溫。兩方僵持著,巫妖竟還能騰手向巨龍下方的越加發起攻擊。越加一邊替頂方的皮炎加持防禦,一邊施法同巫妖周旋。而皮炎卻是閉眼不語,似入定一般。

幾息過後,“在那里!”皮炎霍然睜眼,嘴角閃過一絲冷笑,“看到了!那根銀藍色的命運之絲,給我指引出你的命匣所在!那縷漂亮的銀絲,正在為你吹響死亡的號角!”

銀光大作,巨龍背上的皮炎突然消失了蹤影!

“她去了哪里?”逆天唯我忽然有些慌亂起來,“為什麼她會扔下同伴逃跑?她不是最在意同伴安危的麼?”

又是一道銀光,皮炎回到了巨龍背上。臉色雖泛白,但她情緒很高!連續兩次使用空間魔法導致冥想力被抽取一干,但她渾不在意,因為她的手上擎著一只古樸的黑色匣子!

巫妖一眼瞥見那只匣子,只覺心底一涼,極濃重的悲涼之氣頓時泛了起來。原來,她竟是為了那東西離去的!只是,她為什麼能找到……自己藏在隱秘處的命匣呢?那萬年前被他掩埋在黃土堆中的不起眼小盒,此時就是一道催命的咒苻!

逆天唯我心中突的平靜下來。他已經意識到,萬年的生命終于到了盡頭!這一刻,很難說清他心中的百般滋味。只是為什麼,心底似乎有著一絲難以覺察的盼望與喜悅?難道這永生不死的日子不是自己萬分追求向往的結果嗎?在選擇了萬年的長生以後,自己竟後悔了?

他被腦中的想法攪得發脹,整個人都愣住了。眼看著那位本該令他憎恨的魔音使右手一展,一把冒著寒光的大刀朝著黑色匣子狠狠劈了下去,他竟然無一絲怨意,身子動也未動。依稀間,他記起,那把刀似乎叫作“幽靈的怒火”。

“咔嚓!”輕輕一聲響,幽靈部落的寶刀如切豆腐般切開了那只匣子。幾乎在匣子破碎的同一秒,存于命匣中的灰色靈魂倏忽飛起,在皮炎的目光注視下以極快的速度直奔冥界而去。

“薇薇安……”逆天唯我留下最後一聲歎息。在一瞬間,他就化為了不知是砂子還是骨屑之類的東西,死去了。

四周一片安靜。大家都知道,這一次,這位脾氣超臭卻喜歡穿金色戰裙的巫妖,他再也不會複活了。
向天笑 發表於 2013-7-11 13:25
第九章 靈魂女神 第六節 終之間奏


作為召喚者的巫妖一死,鱷頭怪連同它體內的那只亡靈蝠鼠一起,不情不願的歸回冥界。

我們再也不用懼怕巫妖了!皮炎側過頭,對著越加略帶得意的微微一笑。眼睛的余光瞥見風系屏障的那邊已經多出數人,她不禁感歎巫妖死得正是時候。再拖得片刻,同伴中那些足夠警醒的家伙就要沖出來了,會不會有損傷便很難說。

黑武士靜靜站在窗邊,親眼目睹逆天唯我的命匣被毀,心中萬感交雜。他對鱷頭怪的降臨察覺得晚了些,只趕上巫妖的謝幕表演。但短短幾息內皮炎萬里瞬移,竟是頃刻間取了巫妖的性命。這讓他很清楚,當命匣的弱點被人掌握之後,在湛藍大陸強橫了一萬年的巫妖終于遇上了命中注定的克星。他想著賽奇靈魂消散前對他說的話,又想著薇薇安對他的嚴厲教育,心中迷茫不已——到了皮炎要殺母親的那一刻,我該怎麼辦呢?

“換作以往你早沖出去了,這次怎麼一直賴在屋里不動窩?”同房的宋槐走到他身邊,低聲問道,“是顧忌巫妖那方的情誼麼?到了今天,你還奢望兩邊能小打小鬧、和和樂樂?”

“對于巫妖的這種結局,我早有心理准備。”黑武士啞著嗓子說,“可……我雖然很恨薇薇安大人,但她畢竟是我的母親啊!”

宋槐呆了一呆,很快回過味來:“巫妖王是你媽?天哪!你,你……”

傾心的對象和親生的母親互相敵對,還是不死不休的那種,這個大難題要怎麼解決……宋槐不曉得自己遇上這情況會怎麼做,他只覺得黑武士很可憐。

“沒法子,只能到時候……”黑武士垂下頭。既然他能在巫妖王的手中救下皮炎,也應該能從皮炎的手下救出母親吧!他知道,真到了生死攸關的時候,他做不到袖手旁觀。

宋槐同情的拍拍對方的肩頭,卻被堅實的黑色肩甲磕得好生手疼,不禁埋怨道:“這會兒只有我們兩個在房里,你不需要睡覺還穿著這麼硬梆梆的衣服吧!”

黑武士發出一聲隱隱的淒笑,嘶啞著嗓子回答:“我這樣做是為了你好!若是你想夜夜做噩夢的話,我不介意讓你看到我現在的模樣。”

“不就是骨頭架子麼?我早看習慣了,你不用這麼介意吧?不過……”宋槐突然想到一個重要問題:“喂,你就不怕皮炎用靈魂魔法發現你的身份?”

“放心,我的一切都不同了,包括靈魂。”

“不是,我的意思是……若是被她發現你的命匣……”

黑武士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低笑,沉沉搖頭道:“我不是巫妖,便沒有命匣。原來你一直以為我成為巫妖了啊!不是的,我不是……”他的語氣中隱著怨意,隱著悲傷,隱著惆悵和其他說不出來的情緒,倒叫宋槐不敢再問了。

黑武士將視線投向遠處。天邊,一絲魚肚白已經泛了起來,天快亮了。

……

眾人起身後迅速出發趕回炎雍,一路無話。

皮炎安全送回朋友,心中大石落地。距離新年到來只有兩天,她匆匆見了父母一面,便告別眾人,要同赫墨斯一起往西而去。這次除了越加和黑武士將隨行外,其他人都各有任務。劉盈是必須留守國內的,加上戰事仍在持續、神族現身後大陸各國必有反應,嗩呐手下的情報部門也大動起來。其他各女補充完裝備後,也要北上南下的分頭行事。

臨行前,出身雍都的眾人在學校外邊的美食軒大餐一頓。依然是那個大家最常聚餐的包間,來到這個熟悉的聚會之地,眾人就情不自禁的回憶起許多前塵往事,心下不免唏噓萬分:那曾經談笑風生的金篤已成冥界幽魂,而冷若冰霜的劉盈近乎一國之主,當年只知埋頭吃飯的皮炎如今快要成神,當年天真無邪的諸女如今都已雙手沾滿鮮血……只要想起自游學開始後這一年多來的經曆種種,各人臉上都是好一陣恍惚,精豆和宋槐更是一臉的黯然。

誰能想到最有領導氣質的金篤竟會是個前來臥底的叛逆小人!他身份暴露後,連帶的金氏家族也被打壓得幾乎沒有立身之地,如今已從世家中除名。對于金家來說,這真是場無妄之災。但無風不起浪,若非金家對不起金篤母子,他也不會拜在光明神門下了。這般想著,其他人便對金家生不出太多同情來。



“只是可惜了金粵老師的技術!”宋槐歎道,“帝國出名的煉金術士所剩不多了……”

“這個……公主自有分寸。”精豆悄悄和他咬耳朵,“按照其他世家的意思,金家本來是要全族發配南疆的。是公主攔了下來,理由就是看重他們的煉金術水平。”

劉盈武技高超,六識敏銳,近衛的泄密動作怎麼能瞞得了她的眼睛。只是她很罕見的微歎一口氣,竟然沒有責怪精豆,就連個白眼都沒給。

可精豆居然渾身不舒服起來,只覺不挨上劉盈一頓罵就皮癢得難受。這種念頭一起,精豆便揪著皇宮里的人事信口胡說起來,連劉盈的皇帝老子也拿來開玩笑。他一邊說一邊還拿眼瞥劉盈,似乎就等著她來罵自己幾句。對于他這份自虐的愛好,其他人看得有趣,紛紛抿嘴直樂。笑聲一起,席間的那縷陰郁之氣就被驅散了大部。

劉盈不負人望,終于忍不住狠狠責罵了精豆幾句,順便幾個大號白眼一同奉送。精豆頓時樂不可支,越發說得手舞足蹈。嗩呐見大家高興,難得一現的黃色笑話也開了腔,加上豬豬興致勃勃的插科打諢,場間更加熱鬧,大伙都笑作一團。連沉郁默然的越加也被感染得情緒上揚,唇角劃出一道好看的弧線。

一片笑聲里,大家心中都很明白,對手換作神族後,大伙兒面臨更大的危險。今後眾人的種種行事,可以說都是九死一生的險局。今昔酒席散後,也許就是永別。然而到了今天,大家更加清楚,再說什麼保全自己、躲避退出之類全是空話。就連皮炎也一邊眉飛色舞的拎著豬蹄大啃,一邊笑吟吟的嘲弄精豆的低級冷笑話,再不提那些勸朋友們別參與神族之斗的話了。

因為在經曆了那麼多在旁人看來不可思議的事情以後,大家已是心意相通——“我們是一體的”,這個念頭早就深入骨髓。或許從進入雍都帝國大學的第一天起,就注定了她們的命運是糾結在一起的。

“大家珍重啦!”吃飽喝足後,皮炎抹了抹油光光的爪子,目光掃過桌邊那一張張熟悉的笑臉,“你們可要好好保住小命喔,我走了!”

“等等!”大講黃色笑話卻一直面不改色的嗩呐突然站起來,舉起一只酒杯,神情忸怩道,“你喝完這杯酒再走!”

“咦,這杯酒有什麼奧妙啊?”皮炎戲謔道,“瞧你那副小媳婦樣兒!真是難得看你害羞……莫非,你有喜了?哈!”

眾人哄堂大笑,卻驚異的發現嗩呐羞答答的點了點頭。這下包間里可炸鍋了,就聽得其他五個女生七嘴八舌問個不停。

“幾個月了?”

“男的女的?”

“我當干媽好不好?”

“哇,未婚先有子!你家的家法利害不?要不要咱們的公主大人幫幫你?”

“孩子他爹是誰?是謝楨不?還是其他人啊?”

……

嗩呐哭笑不得,心里暗自把這幫損友罵了個狗血淋頭。見這幾人越說越來勁,越講越不堪,她不得不雙手一撐,大喊道:“停!誰說我懷孕了!我是要結婚了!”

她的聲音突然低得幾不可聞,臉頰也多出了兩團可疑的紅云:“就是今天下午……剛剛……那個,謝楨向我求婚……我,我答應他了。所以,我想讓皮炎喝了手里的這杯喜酒再走!”

“切!你早說嘛!我還以為自己要升級做長輩了呢!”豬豬很不滿的回道,“白歡喜一場!哼……”

“就是,搞得我興奮過頭,連你要結婚這麼重大的消息都提不起興趣咯!”毛毛球隨後趕上,譏笑道,“你結婚就結婚唄,干嗎羞答答的?你都成年幾年了,連黃色笑話都講得這麼溜,還不好意思結婚?”




“唉,就是!真沒意思,又不是添寶寶,那才叫有喜呢!白叫人高興了,不管不管。至于什麼喜酒,皮炎你喝了吧,我們可沒興趣!”

“……”嗩呐氣乎乎的盯著面前一臉不以為然的損友們,突然雙手一攤,惡狠狠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心里什麼打算!哼,你們休想就這麼逃脫掉!給我的喜禮,你們一樣都不許少!”

看著她收起嬌羞的神情,認認真真的掰開手指數起禮物來,皮炎笑了。在生死未卜的結局之前,謝楨能向她求婚,她也應允了婚事,這真是難得的大喜事。宿舍六人中,嗩呐最為脫佻頑皮,結果反倒是她第一個結婚嫁作人婦。大戰將起,大亂將至,或許自己再也回不到炎雍,但看到這一幕,她依舊心情高興激蕩之極。即使最糟糕的局面發生,即使神族最終滅亡了人類和大陸,嗩呐她也能有傾心的愛人最後守在身邊,真叫人羨慕啊!

顯然,其他人也是這般想的。除去嗩呐以外,218的其他幾女感情生活上都很不如意。所以,大家嘴上取笑,臉上裝作不以為然,但歡欣開懷的話語和深深羨慕的目光還是出賣了她們的真實想法。

“好可惜啊!現在沒功夫給你舉行個盛大的婚禮……”花花雙手托腮,眼中異彩一閃而過,“不過兩人許下一生相伴的誓言,這是最重要的。尤其是現在這個時刻……他真的很愛你,你好幸福啊,嗩呐,我祝福你和謝楨!”

聽她這麼說,其他人倒是擔心起來。不過瞧她的神情,似乎已經走出了金篤給她造成的心理陰影。發自真心的感慨和祝福倒叫嗩呐的雙眼都蒙上一層水霧,豬豬和毛毛球也收起玩鬧的模樣,誠摯的送上各自的祝福。

就在劉盈也干巴巴擠出一句“祝你和謝楨百年好合”時,豬豬猛然扭過頭,眼睛瞬也不瞬的盯牢了就坐在她旁位的宋槐。這一下看得他毛骨悚然,頭冒冷汗,其他人心中大叫不妙——這家伙不會是眼熱嗩呐要結婚,她也來湊熱鬧吧?若是豬豬這會兒向宋槐“表白”,那可就有意思了……

幸好豬豬極認真的看了宋槐許久,只是噘了噘嘴,什麼都沒說。宋槐總算放下心來,卻聽豬豬低下頭小聲嘀咕道:“我總不能只要人不要心吧?等他的心也成了我的,到時候再求婚吧!”原來她真的臉皮厚到要強行向男方求婚的地步!聽清了她那低得幾不可聞的自語,宋槐頓時驚得坐在椅上猛一陣晃蕩,險些一頭栽到桌子下面去了。

“噗哧……”隔得近的幾人都聽清了她的低語,紛紛擠眉弄眼,毛毛球更是笑得跟小狐狸似的。

這一晚的包間里,笑聲始終未斷。就在這樣一片歡迎溫馨的氣氛里,眾人各道“珍重”,分別而去。

“不知道大家下次再見時是什麼樣的境況。”夜空下,皮炎拉緊外衣的襟口,縮了縮脖子,虔誠的合掌祈禱:“希望她們都平平安安。”

回過頭來,皮炎向前來送行的羅霖、黛思和撒魯三位老師鄭重告辭,又托黛思好好照顧小綠。等他們離去後,皮炎向著越加和黑武士嫣然一笑道:“喏,這次你們兩位算是我的護花使者,路上可得多費些氣力咯!”

明知她在開玩笑,為了驅散臨行前的緊張壓抑,但黑武士依舊十分開心。前途未知,但他絲毫不在意。因為有她在身邊,一切便都喜樂如意。

“快點走吧!”赫墨斯不安的說,“時間不多了,我們要馬上趕到藍月河。路上恐怕會遇上哈迪斯的攔截,我們越早動身越好。”

“嗯!”皮炎點點頭,突然返身貼近黑武士,將一樣東西掛到他的脖子上,“這個,給你……”

黑武士手足無措的低頭看著胸口的黑底藍邊的掛墜,喃喃道:“這是你的護身寶物,為什麼要給我……”

皮炎一歪頭:“不是給你的,只是借你用幾天!你不是亡靈法師麼?對于借助冥王力量的你來說,哈迪斯對你威脅更大。萬一你被他控制了,我可沒轍。心石能保護你不受冥王的影響,就暫時放你那里吧!你放心,心石只要在我身邊三米內便能發揮振幅作用,你不必擔心它掛在你脖子上就失效。”

她又笑笑:“不過,你可得隔我近些。特別是打起來的時候,你千萬別離開我呀!”

聽得這話,黑武士竟然呆了。恍惚間,那個暴跳如雷的女子聲音直直沖出他的腦海——“不許你離開我半步!”曾經的記憶和現時的話語融和到一處,他心頭陡然升起一股甜美異常的暖流。

“我不會離開你的。”他的聲音如同夢囈,“永遠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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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天笑 發表於 2013-7-11 13:26
第九章 靈魂女神 第七節 神戒之秘


向著藍月河一路西行的四個人可以算是當今人類中魔法最強悍的,且每人都會空間魔法。但顧忌到空間魔法的抗干擾性太差,若是神族插手,一個不好就會被誘入空間亂流,所以,四人依然選擇巨龍充當交通工具。

此時的瑞佛吉若特已然知曉了前些日子發生的一切。得知臨時主人決意成神,眼見萬年前的預言就要實現,老巨龍激動得語無倫次。雖然一路上四人之間的氣氛並不太好,尤其是越加面對赫墨斯時的滿臉寒霜同難掩悲郁更令眾人默然無言,但巨龍卻是時刻笑得燦如春花,就像在寶庫清點珠寶的守財奴一般。

幸好它雖傻笑個不停,但飛行並不受影響。如臨大敵般的在龍背上度過兩夜一天,四人沒有遇上任何阻礙,直接橫穿大陸抵達藍月河。這次沒有小狐狸來搗亂,眾人也沒心思欣賞風景,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黑暗神殿。

美到極致的藍色水晶宮仍然靜靜的矗立在河面上,等待著它的主人歸來。顧不得唏噓感歎,赫墨斯和皮炎直接進入存放黑暗神水晶棺的純黑房間,留下越加和黑武士在房外守護。

這里的一切還是和皮炎上次離開時一模一樣,俊美得近乎妖邪的黑暗神真身依舊孤獨的躺在銀色水晶棺中,房中還是那般清冷寂寞,沒有一絲生機,寥落得猶如鬼屋。

“這里是我的臥居,沒想到我會在這里一睡達萬年。”赫墨斯輕撫過灰蒙蒙的水晶棺,低低歎道,“十多年前帕塞芙帶我離開這里時,我就希望能和靈魂女神的繼承者一同回來這里。今天是萬年期限的最後一天,你也來到了這里,但……不知為何,我突然有如在夢中的不真實感。”

皮炎根本沒聽對方的說話,只顧呆呆盯著赫墨斯的真容。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強迫自己挪開眼睛,定神道:“我有個問題,你頭上那個十二芒星的圖案是干什麼用的?”

“那是獻祭魔法的銘文……”

“那麼,水晶棺上的夜明珠也是你用來施法的麼?”皮炎摸挲著那幾顆已經黯淡無光的夜明珠,不停嘴的問道,“應該是你的東西吧?”

“嗯,那個沒有效力,只是水晶棺的附屬物而已。”

“水晶棺是你的臥室里本來就有的麼?”

“這個……”赫墨斯苦思好久,搖搖頭,“太久了,這種細節我不記得了。”

“喔……”皮炎籲了口氣,“我知道了。”

“知道什麼?”

“知道了你本該知道卻莫名其妙忘記的事情。”

赫墨斯被她說得才真是莫名其妙,卻見她又狠命看了幾眼水晶棺里的那具完美軀體,才戀戀不舍的說:“最後的靈魂神格碎片在哪里?”

赫墨斯猶豫片刻,低聲說道:“就在我的身體里,但需要我的靈魂回歸本體才能取出來。”

“那你還等什麼啊?不是說今天是最後期限麼?你快些回自己的身體里取出碎片呀!”

“我……我不知道怎麼回歸本體。”赫墨斯有些不好意思,“我本以為只要靈魂到此,就會自然轉移到本體。但現在看來,應該是我弄錯了……”

“你,你……”皮炎險些被他氣死,“你不會就早說啊!前頭說得把握十足,事到臨頭才告訴我你不會啊?!”

“只要有你在,這個不是問題。”赫墨斯溫情脈脈的注視著她,“既然你已經能使用第二重以上的靈魂魔法,那就請你幫我轉移靈魂吧。”

皮炎沒好氣的回答:“我從沒用過,還不知道行不行呢!”

“我相信你。”赫墨斯卻是極有信心的模樣,徑自繞到水晶棺的一側,盤膝而坐,抬頭含笑道,“你來試試吧。”

皮炎懶得和這一根筋的家伙較勁,拉過黑武士便開始閉目施法。但這次她念完咒語後身周的藍光並沒明顯變化,她能看見存在于張渺體內的那團奪目亮眼的黑暗神魂,卻無法將它從軀體中導出。在連續試了幾次依然無效後,她開始焦躁起來:“不行,還是不行啊!奇怪,難道真的要我暴走以後才能發揮靈魂魔法的真正威力嗎?”她上次施法成功是因痛心越加而極度憤怒,這次心情平和好像就不行了。原來自己的靈魂魔法是時靈時不靈的,這個認知讓她十分失望。




又嘗試幾次後,她終于放棄了努力。瞥了一眼水晶棺里的絕世俊神,她開口道:“你的那枚神戒能借我用一下麼?”

赫墨斯哪里會說半個不字,低低念了幾句咒語,那口已經塵封萬年的水晶棺瞬間化為灰亮的流砂,水銀瀉地般淌了滿屋,只剩下躺在黑石上的那具本體。

皮炎湊了近前,看著近在咫尺的那張俊臉和比月光還皎潔的白金長發,一時間竟然入迷到失神。黑武士在一旁看得郁悶,又是重重跺腳又是連聲咳嗽。沒想到她彷佛沒有聽見提醒般,兀自緊盯帥哥不放。直到赫墨斯輕輕走近,親自取下佩戴在真身手上的神戒交給皮炎,她才猛然驚醒過來。

“對不起,對不起,我老毛病犯了。”皮炎不好意思的摸摸頭,嘿嘿傻笑幾聲,倒叫黑武士又好氣又好笑——這都什麼時候了,怎麼她還有那種心思!

皮炎吐了吐舌頭,伸手接過神戒。赫墨斯剛想說些什麼,卻見皮炎突然右手一轉,手持神戒閃電般刺向那具本體的額頭。眨眼間血花乍現,黑暗神本體額心立時滲出鮮豔的血珠來。而幾乎在她刺中那具軀體的同時,赫墨斯晃了晃,軟倒在地。一股灰霧彌漫在屋中,皮炎敏感的覺察到,屬于黑暗神的強大靈魂在瞬間轉移到本體之中。

“咦,怎麼會這樣?”皮炎呆呆望著手中沾有黑暗神血液的神戒,喃喃道,“難道我猜錯了?為什麼海卡絲沒有出現?”

從赫墨斯對她說起前前任靈魂女神海卡絲的故事時,皮炎聯系起自己在黑暗神殿中見到的那一幕,漸漸猜到黑暗神靈魂轉移的奧秘。不管是令他沉睡萬年的獻祭魔法,還是突兀的轉移靈魂到張渺體內,都不是赫墨斯和帕塞芙兩位神明能做到的事情。海卡絲一定在其中扮演著某種不清不楚的角色,她甚至瞞著赫墨斯消除了他的部分記憶,讓他忘記她的“殷切”幫助。皮炎篤定那位在神族中掀起血雨腥風的叛逆女神和目前的種種情態脫不開關系,但她連對方現在在哪里都不知道,也就無從證實自己的推斷。本來以為用黑暗神的血開啟神戒會使海卡絲顯現,沒料到卻是誤打誤撞的讓黑暗神回歸了本體!

“難道這個也是她計算好的?為了讓黑暗神得回自己的身軀故意弄出這種安排?”皮炎突然覺得遍體生寒,“要不然她為何留下那段記憶,讓我知曉她的存在和神戒的作用?!”

一想到隱身幕後的海卡絲在許多年前就預見到自己的舉動,皮炎頓時心如亂麻,下意識的捏緊了手中的帶血神戒。這一下又讓她覺得些不對勁來,連忙分出幾縷精神力往神戒里探去。

那是一種空空蕩蕩的奇妙的熟悉感覺,皮炎皺起眉頭,果然是這樣!這種感覺和小珂的魂珠帶給她的第一印象一模一樣!自己最初的設想沒錯,這枚神戒便是海卡絲的魂珠!那麼,她的魂核跑到哪里去了?為何這次以血澆灌卻沒有效果?

就當她還在冥思苦想的時候,黑石上傳來一聲低低的呻吟,修長的身形緩緩坐起,俊逸絕代的“神族瑰寶”赫墨斯終于真正醒來了!

在赫墨斯得回自己的本體以後,他不再被屬于人類的張渺身體所限,而是能完全支配那股屬于黑暗主神的強大無匹的力量。就在這一瞬間,藍月河上水光萬丈、山間銀鈴無風自響、屋舍中純淨充沛的黑暗元素彷佛活了過來,就連美輪美奐的水晶宮都微微抖動,似乎在慶祝自己的主人自萬年的沉睡中返回,黑暗神重臨大地!

黑武士瞳孔微縮,身子顫抖了起來!作為近系魔法元素的使用者,他能最深切的感受到,面前那位醒來的黑暗神擁有多麼可怕的能量和威勢!就連他的命中克星春之女神也無法帶給他這種異樣的壓抑,彷佛要跪伏在地頂禮膜拜般的天生畏懼!原來這才是神族主神的真正實力啊!他感歎著,先前見識過身為上位神的帕塞芙,已經難以對付。但她和這位得回真實力量的黑暗神一比,簡直是小巫見大巫!他又想到同為主神的光明神和冥神,心中憂懼更甚。前次諸神互斗,光明神身有封印、冥神早早受傷,實力大打折扣,但大家已是幫不上忙。若是他們也展現完全狀況,自己這些人該怎麼對付才好呢!




他憂心忡忡,皮炎則完全沒有這樣的覺悟。因為黑暗神帶給她的感覺,只是一股淡淡的輕柔威勢,就像是輕撫情人臉頰的微風。雖吃驚于對方力量的磅礴,但她體會不到黑暗神帶給黑武士的那種泰山壓頂般的無力感。

瞥了一眼黑石上還在閉目適應靈魂轉移的赫墨斯,皮炎蹲下身子,扶起那具屬于張渺的身軀。在失去原本主人又失去寄居的黑暗神以後,這具身軀只能稱作尸體了。她細細打量著那頭銀灰的短發,憂郁的臉龐,對著這位熟悉的陌生人暗歎道:別了,張渺!別了,我的初戀!願那個真正的你在冥界過得好……

“讓我來。”一只手臂繞過皮炎的面前,牢牢攬住張渺的尸身。是越加,不知他是何時進來的。見他清俊柔美的臉上露出難以抑止的悲苦,皮炎心中一痛,放開了手。

知道張渺早就是個死人,越加以為自己已經接受了這個事實。但此刻真正面對他的“尸體”,越加頓覺茫然無措。他只是下意識的走近,下意識的接過他的身軀,接下來竟不知如何是好,腦子里一片空白。

親眼看到“尸體”帶給他的心靈沖擊,遠比他想象中大得多。其實,他根本不知道該如何去面對張渺的死亡,甚至頭腦中都沒意識到自己的逃避。直到看到那張灰敗的臉,失去神采、再也不能開口說話的熟悉的臉,他才真正的感到——這一刻的張渺已經不再是以前他所認識的那個,會狂笑,會吹噓,會惹麻煩,會見著他就張牙舞爪攀比個不停的張渺了!

這一刻,他終于真正意識到——這世間,從此就少了張渺這麼一個人了!

死亡,原來真的是那麼可怕的字眼。張渺他的的確確死了!再也不會回來!越加幾番壓制,卻總是無法將目光從“尸體”上挪開。想到前日自己勸解皮炎時的言語,越加頭一次後悔起來——若是能有同張渺重逢的機會,哪怕只是渺茫的一絲,他也情願付出任何代價!但為什麼,他要承諾對方,他會代替對方在世間好好活著呢?

想到這里,他不禁悲從中來,兩行清淚竟然就這般靜悄悄的滾落面頰,落于塵埃。
向天笑 發表於 2013-7-11 13:26
第九章 靈魂女神 第八節 女神之願


皮炎看著越加微微顫動的肩頭,努力張了張嘴,卻什麼都說不出來。房中一時無比安靜,只有一股冰冷入骨髓的悲涼彌漫在場中。

彷佛過了很久,又似乎只有一瞬,越加慢慢放下張渺的身軀站了起來。轉過身,他雙目直直的望向皮炎,臉上淚痕已干,神情似悲似喜。須臾,他用獨臂在皮炎肩頭輕輕一搭,隨即緊緊抓牢了她的肩頭,不發一言。

皮炎不安的迎向他的幽幽目光,越加卻忽然展顏一笑。那笑容有些慘烈,又給人無限淒美之感。

“逝去的,我已無法挽回,未來的希望惟有寄托在你身上。我願不惜任何代價,助你滿足心願。我會幫你清除一切障礙,凡是阻礙你的,無論是誰——神擋殺神,魔擋滅魔!”

越加清冷決絕的聲音回響在房中。這一瞬,他的眼眸明亮堅定,淒絕動人,美得讓人炫目,精致得讓人窒息。他是如此從容,如此專注,簡直有如神之再生。

皮炎聞言喉頭一滯,安慰勸解的話語統統咽了回去。此刻,她並不想多說什麼,只能深深看入越加的雙眸。對著那雙眼,她讀懂了其中蘊含的東西,那般虛無的悵然與近乎淡漠的執著啊!她也笑了,順手塞給他那枚神戒,又回投給他一個無限感激與理解的目光。

“皮炎……”泉水般清澈朗潤的聲音在呼喚她,黑暗神睜開了眼睛。但他那猶如天籟的動聽嗓音並未吸引到皮炎,她穩穩的倚站在越加身邊,沉聲道:“最後的那塊碎片呢?”

赫墨斯有些嫉妒的盯了越加一眼,卻驚異的發現對方的目光幽如潭水、深不見底,波瀾不驚得令他生出些許異樣感覺。這是第一個在身為主神的他面前還能如此保持清明沉靜的人類,他敏感的發覺對方就像脫胎換骨般,心神堅毅強大得可怕。

“碎片呢?”皮炎催促著,“你不是說在你體內麼?”

赫墨斯垂下星眸,點了點頭,便抬起手來,在胸前的空氣中畫了幾個咒語符號。刹那間,他的胸口處指頭大的一處光點耀然閃現,金光大作。

皮炎定睛看去,一小塊金色的靈魂碎片正慢慢擠出赫墨斯的胸口,原來最後的那塊碎片竟是被小珂放置于愛侶的心中。想來她是希冀那塊儲存著自己記憶與愛意的碎片能長伴戀人左右,只可惜赫墨斯對靈魂力量一竅不通,完全無法從中獲取任何信息。

碎片緩緩飄浮著,最後落于皮炎的掌心。赫墨斯熱切的目光追隨著它,但什麼都沒發生。

“為什麼我沒暈倒?”皮炎同樣大惑不解,“以前我都是在夢中直接吸收神格碎片,怎麼這次不大相同?那……這塊碎片到底該怎麼用?”

最後一句話是沖著赫墨斯說的,但黑暗神的微微搖頭,讓皮炎的心立馬涼了半截。

這是萬年期限的最後一天,也是靈魂神格的最後一塊碎片了!眼見就能取得完整的靈魂神格,偏偏在這里出了問題!皮炎又急又恨,氣得直跺腳。心石沉寂已久、小珂音訊全絕、赫墨斯一問三不知、精靈大長老和幽靈兩位長老都已逝去、唯一幸存下來的那位烏龜門徒又遠在桃源三角洲……到了這個節骨眼上,她卻是連個能商討的人都沒有了!

“沉住氣,別過于著急。”越加按了按她的肩頭,示意她放松點,“好好研究一下碎片,也許會有所發現。”

皮炎雙目一亮,是啊,自己應該先探察一下的!她說干就干,目不轉睛盯著掌心的金色碎片,一縷精神力直滲了進去。

腦中“嗡”的一聲響,皮炎眼前一花,再看周圍,越加等人不見蹤影,景色已然變幻一新,恍如夢中。原來最後的碎片是要這麼用的,皮炎暗想,注入精神力以後碎片就有反應,這次一定能成功!

她抬頭四顧,面前是一片霧蒙蒙的土地,空氣中隱隱帶著嗆鼻的血腥氣,令人感覺極不舒服。

“你終于來了。”一個充滿惡意的女聲在說話。皮炎趕緊往聲源處跑去,不久便看到前方有兩個娉婷的身影正在對峙。

風漸漸大了起來,霧氣變薄,皮炎仔細打量著那兩個女子,很快就認出了她們的身份。一個容顏傾國、清麗絕倫,正是靈魂女神普旭珂。她穿著一身樸素的白衣,恰如一朵嬌柔的雪蓮,漾著淡淡的氤灩水霧。一個美貌非凡、金發翩然,整齊的戰甲和長袍更添幾分英氣。但她眸子里帶著股倨傲,還有一絲瘋狂,怎麼看怎麼討厭,正是智慧女神雅典娜。




“雅典娜,你勸愛洛斯停手吧!”小珂微啟櫻唇,聲如黃鶯,“趁現在還來得及……”

“你不要假惺惺的裝好心!”雅典娜陰惻惻的說,“你們害死阿波羅的時候,怎麼沒有停手?怎麼,現在害怕愛洛斯的最後手段,所以來向我求饒?告訴你,我決不會放過你,還有赫卡和赫墨斯,我統統都會殺掉!”

“你這是何苦……”小珂神色有些黯然,“阿波羅並非死在陰謀暗算之下,而是堂堂正正的戰死于決斗場上。他是神族的戰士,這般死法也算死得其所……”

“你不要多費唇舌!”雅典娜不耐煩的揮手道,“既然你說死于戰場是死得其所,那明日的決戰,你我分個高下便是!”

小珂垂下眼眸,幽幽歎道:“雅典娜,你我之戰既不可避免,我也無話可說。但愛洛斯的打算你知我知,他想以神族本源之力發動禁咒魔法,這般威勢的魔法不是我等能夠控制的。一個不好,便是神滅人亡、同歸于盡,到時大陸生機泯滅,乃是末日浩劫之局。你不顧惜自己的生命也罷,但你身為主神、至高神的愛女,怎能拋棄同根同源的神族成員?而大陸各族視你為傳承之神,對你萬分膜拜崇仰,你又忍心坐視滅族而不理?”

雅典娜聽完她這番話,不由得嗤笑道:“不愧是所謂的救世聖女!說教得叫我惡心!既然你這麼說,我不怕坦白告訴你——愛洛斯的魔法陣是我幫他完成的,要我令他收手,決不可能!”她突然詭異一笑,低聲道:“再告訴你一句,我就是想要滅亡大陸!看著那些螻蟻即將死去,你一定感到很痛苦無助吧?哈哈,說實話,你的痛苦就是我的快樂!一旦末日現世,那害死他們的就是你!”

“你為何這般恨我?竟不惜拿大陸生靈的性命來令我傷心?”

“恨你……我當然恨你!”雅典娜咬牙切齒,“明明有值得炫耀的資本,卻裝出最謙卑的模樣,矯揉造作給誰看?我最討厭這點,你是個徹頭徹尾的偽君子!虛偽已經滲透到你的骨頭里!我真不明白,為什麼那些男神,都會喜歡你這樣極其虛偽的女神!阿波羅……他就是為了你這雜種女神而拒絕了我,可他最後還是死在你的手里!”

小珂默然,半晌才說:“對不起,是我無心傷害了你……”

“哈,又來了!我說過我最討厭你這樣!不要裝好心了!真可笑,傷害我?你不配,你不配!”雅典娜放聲大笑起來,笑聲里的癲狂直叫人頭皮發麻,“明天,我會親手毀掉你那漂亮的小臉蛋,殺掉你最關切喜歡的赫卡,讓你最心愛的赫墨斯流盡最後一滴血!明天以後,世間不會再有普旭珂!我還會永遠的詛咒你,即使到了冥界,即使到了萬萬年後,你依舊孤獨一人,被赫墨斯徹底遺忘,永遠無法同他長相厮守!”

笑聲里的怨毒和陰森叫一邊的皮炎連打幾個寒顫。原來在神族的最後一戰前還有這麼一出,看起來其他神明都不知道小珂曾私會雅典娜,企圖提前封住愛洛斯的禁咒魔法。可惜她完全失敗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有雅典娜這樣恨意十足的詛咒,小珂才會封印掉赫墨斯,獨自踏上犧牲與拯救的行途。她其實是很害怕的,害怕雅典娜的詛咒成真,赫墨斯會死在她的面前,而且永遠忘記她。所以,她做了個最傻的決定,卻是令赫墨斯行尸走肉般痛苦了一萬年。

皮炎胡亂猜測著小珂的心思,卻見眼前畫面陡轉,小珂于大陸四處留下神格碎片的一幕幕在她面前閃現。從綠森林到靈魂神殿,從春之行宮到迷霧森林,直到——最後的黑暗神殿。赫墨斯已被封印,小珂面帶戚容,依依不舍的將一小塊碎片放入他的心中,轉身離去。在她最終燃燒靈魂抵抗禁咒時,風聲里隱約傳來她的低泣:“掌握世間軌跡的命運啊,請你聆聽我最後的願望!我希望,那位被預言著必將出現的靈魂繼承者——她不再有美貌,不再有神力,不再有屬于靈魂女神的悲哀命運……我希望,她明朗、堅強、坦然、熱情,做一個普通卻快樂的生命……如果命運賦予她無法擺脫的使命,如果成為靈魂女神的未來無法避免,請讓我替代她!我只希望,在她平凡短暫的一生里,得到最多的、最多的幸福……在那以後,讓我承擔屬于她的苦難吧……”




啊!皮炎突然遍體生寒,這段話是什麼意思?她滿腦子只有“平凡短暫的一生”這句話,難道說,碎片湊齊的成神之時就是自己的死期?她猛然想起在魂珠里小珂告誡過她——“答應我,一定不要去那兩處。”那時她以為小珂是擔心那兩處太過危險,但現在看來,也許她不想讓自己湊齊七塊碎片,是因為她害怕那萬年前的最後願望真的會實現——那樣皮炎會死的!

皮炎暈暈乎乎的又想起赫墨斯篤定而狂熱的表情,還有帕塞芙異乎尋常的關愛目光。為什麼他那麼確定小珂會重生?為什麼她那麼在意她的生死?為什麼他們總是當她是小珂?難不成他們都知道這最後的願望,或者是預言曾經有過相關的闡述,所以他們全把她看作小珂?!

皮炎不由自主的呻吟一聲——我的確是個極平凡的人,沒有美貌、沒有力量,一切就和小珂許下的願望一模一樣。那麼,她後邊說的那些,也會真的出現麼?——我會死掉?然後她會在我的身體里複活?替代掉我的位置?

皮炎突然很想大笑出聲!她為了成神而拼命著,但到了臨門一腳的時刻,有人告訴她——要成神,你可能會失去自我,也可能會就此死去。彷佛一瞬間,她始終為之努力的一切都失去了意義。

但是,若是這樣的情景只是女神的願望,並不會真正發生呢?只為了自己可能死去、可能被替代的猜測,她就要放棄複活小哈的念頭嗎?因為害怕而停止前進的腳步,因為害怕就要做出遺憾終生的決定嗎?前任靈魂女神已經犯過這樣的錯誤,一個雅典娜的隨口詛咒就讓她患得患失的封印了自己的心上人。她應該知道,被她強行留下、連同生共死都辦不到的赫墨斯會多麼痛苦!她也應該明白,活著的人遠比死去的人更加痛苦!但她還是選擇了獨自離去,還不是因為她其實很在意、很害怕那所謂的詛咒!她害怕天人永隔以後,就連相愛多年的記憶也無法留存!所以,她畏縮了,甯可相信雅典娜的詛咒,甯可獨自面對死亡,也不願嘗試著和赫墨斯攜手共進退!

那麼,留給新一任靈魂女神的難題,皮炎應該如何選擇呢?放棄成神,單單依靠靈魂魔法去抵抗愛洛斯,這是小珂在碎片里給自己指出的道路吧!但是,一旦放棄成神,按照她時靈時不靈的靈魂魔法進度,她要到什麼時候才能使出複活靈魂這最高重的力量,令哈羅因回到她身邊呢?或者,她永遠也不能複活小哈?

一邊是可能降臨的死亡,一邊是複活愛人的心願,皮炎在這一刻終于明白了面對兩難抉擇的痛苦。

“小哈……”她低低歎道,“你告訴我,我該相信這最後的女神心願嗎?我不想放棄,但我又很害怕……你告訴我,我到底該怎麼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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