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失蹤~
到底那算是一個怎樣的狀況呢?其實白咰也不是很清楚。
總之等到他置換到馮亦身邊時,出現了很奇怪的一幕。
就見馮亦坐在雪地上,睜大著眼,呆看著平坦的雪地,似乎是受到了什麼驚嚇一般。
其實不止是馮亦,連本來要攻擊馮亦的雪女也全都停了手,團團的把馮亦給包圍住,但卻完全不攻擊,跟馮亦一樣,彷彿給什麼東西嚇著般,個個都是張口結舌的說不出話,甚至,連剛剛哭鬧的霞冰也愣住了。
安靜無聲的一瞬間,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馮亦身旁的那塊雪地,目不轉睛的盯著看,鴉雀無聲。
白咰狐疑,順著所有人的目光看去,除了雪地還是雪地,除了白雪還是白雪,平坦的地面,厚厚的雪層,很正常啊!根本沒有半點異狀嘛!
那請問,現在他們幾個又是在看什麼來著?
有點哭笑不得的看著所有人一語不發,他這麼趕得要死要活,還違背承諾解開罧結界,結果就為了來看他們發呆啊?
真是的,要不是為了雲蕭,他也不用這麼……咦,等等,雲蕭?
白咰手一拍,這才發現了不對勁的事,那就是從剛剛到現在,他完全沒看到雲蕭的影子。
怪哉?雲蕭呢?白咰轉頭四處張望著搜尋,有點擰起了眉頭,這……這是怎麼回事?浩蕩雪地裡竟不見雲蕭蹤影?
「馮亦,雲蕭呢?」白咰心急的蹲到馮亦身邊,他明明才消失不過兩分鐘,明明馮亦就算是死也不可能會讓雲蕭受到半點傷害的,那怎麼現在卻是完全沒看到人影?依照雲蕭現在的身體狀況,他根本就不可能動!他又能走到哪裡去?
「雲蕭他……他……」看到問話的人是白咰,馮亦也不免有點回過神,只是可能驚嚇太大,說話居然打起結來了。
「他……他……他怎麼了啦!」他他他他了老半天,居然沒半句重點,唉~~開始懷念之前的馮亦了。
「雲蕭他給雪地吃了!」總算清醒了,這下,馮亦可全數回神了,想到剛剛的那一幕,他抓著白咰指著面前的平坦雪地急著大叫。
「啥?吃了?」白咰聽不懂的看著馮亦,什麼叫給雪地吃了?雪地會吃人嗎?
看著所有人一副「沒錯,就是給雪地吃了」的表情,白咰不覺深吸一口氣。很好!現在,最好來個口齒清晰的來跟他解釋清楚,究竟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其實,如果要講,也非常簡單。
在白咰消失的那幾分鐘裡,雪女們紛紛的向兩人攻了過來。
馮亦雖然無法驅使元素又中了些毒,但畢竟也是受過訓練的一員,基本的拳腳功夫可是一點也不差。
而雪女們本身就不屬於戰鬥的一門,再加上在白玉山上安居樂業慣了,這一來一往之間,倒也是不相上下。
只是人數眾多,馮亦不方便拖著雲蕭打鬥,於是便打算將雲蕭先放到雪地上,圍在他四周打退敵人,一來保護,二來戰鬥。
誰知當馮亦才剛將雲蕭安置在地,腳才剛離開雲蕭身後那麼一公尺,一個轟隆巨響瞬間響起。
馮亦猛然轉頭一看,卻看到放雲蕭位置的地方登時凹了那麼一個洞,洞不大,就剛剛好一個人的身子,而雪地上哪還有雲蕭的影子來著!想也知道雲蕭跑哪去了。
馮亦是給嚇著了,立刻回身上前營救,誰知道那地面就像有生命一般,竟在他才剛踏出第一步時,整個雪地立刻凸起回平!
地面會凹下去,這可能還有理由可以解釋,但地面會瞬間凹下又凸起,這就有點詭異了。
這實在是發生得太快,饒是馮亦也會對眼前的這種突發狀況不知所措,只能呆呆的愣在那發呆,而下一刻,白咰就出現在他眼前。
「所以你的意思是說雲蕭掉到這地下裡頭就是?」白咰張大著眼直盯著地面看,平平坦坦毫無凹陷的地面,這要說剛剛雲蕭給掉了下去,恐怕還令人有點難以置信。
「或者說是她們搞的鬼!妳個該死的妖怪!說!妳們到底把雲蕭給怎樣了?」馮亦一把揪過一旁的雪女,惡狠狠的怒瞪,他現在腦子一團亂,不過有一點倒是很肯定,若有可能,他會先剁了這群雪女。
「我……」被他一把揪過的雪女有點不知所措,老實說,她比馮亦更不清楚現在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是我們搞的又如何?反正橫豎你們也都會死,不過是他先走或你先走罷了!」霞冰冷冷的冒出這一句話,她會送他們兩個去陪弦月,一定會,不過是誰先誰後而已。
「很好!」馮亦氣得牙癢癢的,一個衝上前就打算先給霞冰一點顏色看看,誰知白咰卻更快了一步,先把馮亦給擋了下來。
「霞冰!我問妳,真是妳們做的嗎?」白咰半拉半阻止著馮亦,雪女的行事作風會是什麼他向來清楚,她們是最不會拐彎抹角的一群,要嘛就殺,要嘛就不殺,一旦要殺就是親自下手,況且現在這種形勢對她們是有利,她們根本就沒有必要費心費力去多此一舉。
「……白咰,你倒好,居然敢毀約!」霞冰恨恨的瞪著白咰,他就這樣解開了罧結界,就這樣把她的苦心全都付諸流水,早知如此,她根本就沒有必要殺弦月,根本就不必要!
「妳以為我很高興?」白咰忍不住的回罵,解開罧結界他比她還要恐慌,但是她們逼他在先,怨不得他,「我警告妳,霞冰,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妳最好快點告訴我,是,或不是。」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不過就是一個人類,我若真要殺,你能阻止得了我嗎?」霞冰撂下了狠話,她連自己的女兒都殺了,不過是多了兩個陪葬的而已,有何困難?
白咰深吸了一口氣,平撫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如果,妳真要殺,那……我就必須阻止妳……」他輕描淡寫道了聲,雲蕭是「那個人」託付給他的,雖然她說過不需要給予雲蕭任何的援助,但他沒那個膽。
不想惹火她,所謂的「指引」要做到怎樣才算妥當他也不知道,但只有一點他非常肯定,他必須救活雲蕭,而不是搞死雲蕭。
有一種戰慄感突然讓人打了個噤,白咰的這句話明明講得毫無氣勢可言,但不知為什麼,竟能讓所有人當場噤聲,包括霞冰、雪女,甚至是馮亦在內。
馮亦睜大眼,那是什麼感覺他再清楚不過。
直覺,絕對強者發出的警告直覺,對弱者的示威,對弱者言明實力差別的戰慄,就像是一個強悍的狩獵者對他的獵物發出「不要多做反抗」的挑釁,那是任何獵物都能感受到的恐懼。
雪女們全部下意識的倒退兩步,她們也算在弱肉強食的一環裡,這種動物般的感受她們非常清楚。
「我們無意跟你為敵,智之賢者,這事並不是我們所為,我們什麼也沒做,老實說,我們也是頭一次遇上這種情況,至於那人到了何處,去了哪,為什麼會被雪地給吸納,我們完全不知道……」自知大事不妙,剛剛幫著霞冰伴奏的那名雪女立刻上前解說。
「少唬人了!妳們不是在這山上住了幾千年?自己的山上有些什麼東西還會不知道?」馮亦不信的回罵,幾乎已經要一口咬定就是她們所為。
「我們真的不知道。」那雪女堅定的回道,其餘的雪女也紛紛嚷著真與她們無關,她們是的的確確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樣的狀況發生。
「妳們真的不知道?」拍了拍馮亦的肩膀要他冷靜一下,白咰冷靜的再度詢問。
「智之賢者,這山,打從我們進來,前前後後長達三千兩百年的時間,在這段期間內,舉凡這山的一草一木一窟一洞,能走的地方我們也全都走遍了,對地形也算是瞭若指掌了,什麼密道、地窟、捷徑、山谷,我們全都知道的清清楚楚,所以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訴你,關於今日的狀況,我們的的確確從來沒有遇上過,也從來沒發現過有任何地方可能會通往這一處……」
「……我想她們說的應該是真的……」白咰回頭,面有難色的看著馮亦,其實他也覺得很奇怪,三千兩百年前,他在布置白玉山時,就曾經把白玉山的地理位置和詳細情況給調查過一遍,若有什麼機關密道的,恐怕也不能逃離他的眼睛。
白咰蹲下身子仔仔細細的看了看那塊雪地,如果這下頭有著什麼機關密道,照理說他的能見應該也是可以看到才對,可是從他的視線來看,這處卻是平常到再不能平常,用腳跺了跺地,傳出的聲音跟其他地方完全沒什麼兩樣,再用點力,也沒有任何崩塌的跡象產生,絲毫看不出有任何異狀。
「可是雲蕭真的是掉了下去啊!」馮亦急的跟著蹲到白咰身邊,不知該如何是好的他索性開始刨地,試圖從這裡頭找出一點點的線索。
白咰低著頭不住的思考,他開始想,想想他是否曾經遺漏過什麼,有什麼東西是他忘記的了。
滿滿的雪花隨著馮亦的動作飄散開來,雪女個個面面相覷,不知道現在究竟該怎麼做。
望著那雪花,望著雪女,想起了白玉山,想起了這座白玉山的特徵,突然之間,白咰像是想到了什麼,睜大了眼,整個人駭到了般跳了起來。
「不會吧!」白咰兩手一拍,臉色瞬間慘白下來,不會吧!事情……總不會這麼巧吧!
應該不可能!白咰張大眼,但除了這個解釋外,他又想不出其他解釋,不成!不成!他得確認才行!
只見白咰慌慌張張的往自己懷袖裡掏了掏,拿出了一塊圓圓巴掌大的東西,定眼一看,那竟然是精化獸牌!
看到白咰拿出了那塊牌子,雪女們不由得全都倒抽了口氣,低叫了一聲紛做鳥獸散,連霞冰和其他長老都不免倒退了兩步。
他怎麼會有精化獸牌?馮亦納悶,望著雪女們的舉動,眼睛不由得瞄向那獸牌,只見牌上刻著的是一隻鳥,展翅飛揚,抬頭傲視的模樣,有一種無法言喻的霸氣在,整塊獸牌呈現暗金色,給人相當重的王者氣息,真是……好熟悉的一個圖騰啊!他在哪裡見過那個圖騰呢?明明有印象,但一時之間卻想不起來。
「馮亦,你後退。」就當馮亦正百思不得其解之時,白咰說話了,用手示意叫馮亦後退了幾步,見馮亦一後退,白咰將那獸牌往上一拋再接,接穩之時牌型朝外,同時大喝了聲,「金鷲!」
剎時一道金光順著命令從牌內射出,刺眼的讓所有人睜不開眼,狂風大吹,讓地上雪花四處飛散。
耳邊突然閃過一道道咻咻的聲響,眼前有一陣沒一陣的暗亮暗亮,啪吃啪吃的拍打聲停在那片空地上,一片金羽遮蔽天地,另一片金羽覆蓋大地,一個昂首對天長鳴,雷聲般的大響響徹整個山谷,金碧輝煌的羽毛讓整個黑暗明亮了起來,拖曳的長尾長達數十尺。
是金鷲!沒錯!就是金鷲!馮亦想起來在哪裡看過那圖騰了,在宗教學的歷史課本上,那是太古神獸──金鷲!
他居然可以召喚金鷲!馮亦愕然的張大嘴,白咰有精化獸牌也就算了,他的獸牌居然還是太古神獸!他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
只看得那金鷲慧眼一開,星辰般的光輝剎時照的大地更是一片明亮,只是配上那一身的華貴,金鷲開口就是一句不滿,「我說白咰,你召喚我的地方好似越來越沒有格調了。」難得千百年來才捨得召喚自己這麼一次,卻是在這種跟牠完全不搭尬的雪地裡,講句老實話,真是太……令牠不爽了。
「要抱怨我等會聽你抱怨個夠,金鷲,我問你,千百萬年前,在第五族的守護下,這裡曾經是哪裡?」急急忙忙的打斷牠的抱怨,白咰劈頭就是一問,那著急的模樣連金鷲都感覺不大對勁。
牠跟白咰相處這麼久了,可以說是相當瞭解白咰的個性,講好聽一點叫做豁達,講難聽一點叫做「不見棺材不掉淚」。
白咰處事向來溫吞慣了,他不會去思考太多,也不會去強求太多,通常,能讓白咰有「著急」自覺的,大概已經到了非常嚴重的地步了。
金鷲雖然有點不滿,但還是忍下了,不再鬧他,閉上眼,抬頭朝天空嗅了嗅,山爆地移,千百萬年地形不斷的遷移改變,但唯有一點是不會變的,那就是──氣味。
不管過了多久,不管被多少東西所隱埋,那種曾經有過的氣味是永遠存在的,或許只是被層層覆蓋,但卻不是消失,金鷲隸屬於太古生物的一員,對於那種古老的氣味更是特別敏感。
「嗯嗯,我看看啊!這氣味……喔~~如此純淨,如此甘甜,純化萃取非常單一完全,就算在千百萬年前也鮮少能有如此之氣味,唔……我想想,在千百萬年前,還能夠有這種氣味的地方,應該只有……」金鷲猛然睜開眼一顫,揮動著大翅嘎嘎的慘叫,「我的媽呀!白咰!你怎會跑到這地方來啊!這裡是第五族的居所禁地之一啊!」要死了!他居然在這裡把自己給召喚出來,有沒有搞錯,他想死,牠可不想陪葬。
慘了!還真是如此!白咰聽到此,整個臉都垮了下來,沒想到……這裡居然真的是她們的居地之一!他早該想到的,在當初瞭解到白玉山的特徵時就應該有所察覺才對。
「我要回去,回去!」金鷲開始嚷嚷的叫了起來,開玩笑,牠沒那個種敢惹她們好嗎?雖然她們早在千百萬年前就已沉睡,但難保她們醒來時不會來個秋後算帳,如果想死,牠會自己去撞壁,寧可自殺也好過死在她們手上。
大聲的拍動翅膀以示牠的抗議,自古金鷲遨翔天地,身軀龐大,為了能把整個身體撐起來,兩片羽翼巨大有力,甫一拍動便能擾動大量的上升氣流,甚有傳聞龍捲風的源起便是金鷲盤旋上空的證據,而今看來傳聞並非完全毫無正確可言。
只見狂風隨著羽翼拍動大肆吹起,地上的巖石、積雪全都被吹滿了天,雪女們用冰下去籌備的桌、椅、杯、盤,全都一一捲了上天,她們拼命的運用妖氣把重心全擺在腳下,但那股風勢卻是她們怎麼也擋不住的,眼看就要一個個也跟著吹上了天,卻在此時,風停了。
金鷲不再拍動翅膀,也不再嘎嘎大叫,取而代之的是一陣沉寂,垂下的頭好似無力一般,正當大伙還有點莫名其妙之時,下一刻,金鷲卻又突然的抬頭,只是那種神情,那種說話的語調,竟完全跟先前不同。
「不好意思,白咰,牠看來是太激動了些……」那金鷲溫溫婉婉的說著,半閉著眼看了看所有人,若說剛剛的金鷲是隻易怒的雄獅,那麼眼前的金鷲就是隻狡獪的獵豹,深沉、冷靜,更不好惹,但卻是完完全全與之前差別開來的兩種感覺。
對於金鷲的轉變,馮亦和雪女相當疑惑,但白咰顯然並不意外,「無所謂!金鷲!我再問你,這附近可有什麼地方能通往禁地之處?」他現在已經幾乎可以肯定雲蕭一定是掉到了那禁地附近,因為只有第五族的禁地附近,他的能見才會宛若無用,雖然不知道雲蕭是誤觸了什麼機關而掉下,但若只是掉到禁地附近那還好辦。
因為據說第五族的居所禁地外層有著非常強大的結界隔絕,一般人是絕對不可能進得去的,所以若雲蕭真掉到禁地範圍內,想來最多也只能掉到那周邊地帶,若能找到個通道通往,十之八九可以在入口附近就找著他。
「這個嘛……恐怕我得四處搜搜才能知道。」金鷲輕輕的揮動著翅膀,緩緩的彎下了脖子,對著白咰和馮亦道:「雖然我不怎麼喜歡當人家的坐騎,不過看你這麼急,為省時間,你們還是上來吧!」
「欠你個人情了!」白咰笑道,翻身一躍,馮亦也只能無言的跟上。
一身金碧展翅輝煌,騰雲駕霧高飛而起,望著地下越漸而小的人影,馮亦沉默,他知道,這輩子,他有一份情感注定要被遺落在那裡,那份情感,或許還稱不上是兒女私情,但至少,它將會是一種讓他心痛的眷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