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幻】渾沌‧棲溯駔 作者:雲亦 ( 全文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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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22are001 2009-2-23 09:57:19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4 25056
k22are001 發表於 2009-2-23 10:29
第四章 ~失散~
我承認我在那鍊子上畫了個口子,因為我想知道,那,究竟是不是他。
──薩羅斯

馬車吱嘎吱嘎地在空中奔馳飛舞著,半天的時間不長不短,但馮亦卻是沒敢鬆懈下來。

「雲蕭,這個你帶著,要是有危險,就把這玩意給丟去。還有這個這個,插在地上的話半徑五尺內都不會有東西敢接近。喔……還有還有這個,要是好死不死衝散了,就先吃這個充飢好了!千萬別亂拿什麼其他的東西吃。對了!你要不要劍?我把青白劍現形固化給你用要不要?」馮亦邊說邊從自己身上掏出一樣樣的物品來往雲蕭懷裡扔。


「馮亦,有的時候我真懷疑你東西到底是往哪裡塞的?」雲蕭搖頭,有些無奈地看著自己膝上。眼見那些物品已經堆得像個小山高,而且還有不斷往上增加的趨勢,他臉上的黑線是越來越多。天!真的不是他要問,這馮亦平常到底是將這些東西放哪去了?


「厚~~馮亦你很偏心喔!為什麼我都沒有……」抱怨地叫了一聲,白咰的手毫不客氣地就要伸出去瓜分那一堆東西。

「去去去!你這賢者大人還需要我幫你備什麼?這可是救命的玩意,別跟雲蕭拿來著。」馮亦一把搶回了白咰手上的物品就要往雲蕭懷裡放,卻在此時馬車一顛,讓好不容易才堆了小山高的物品在兩個力道的作用下頓時全往地上灑了去。


三個人低呼了一聲,幾乎是在下一刻就全彎下了身去撿那些個物品,話還沒來得及再度開口,馬車又是一個重心不穩,頓時是向下跌了兩三尺,讓沒坐好的三人皆是往身旁的車身撞了一下。


「搞什麼啊!什麼玩意來著?」白咰吃痛地撫著頭皮哀叫。可惡!薩羅斯這傢伙是虐待他不成嗎?怎麼這馬車老顛來顛去的!

「是怎麼回事?不會是撞到東西了吧?」馮亦皺了皺眉回身,到底受過訓練的人,不過就是歪了一下身子而已,倒是很快地抓回了平衡。

「會不會是到了呢?」雲蕭邊揉著手邊準備向窗外頭探去。沒什麼去注意那不大疼的手的他壓根沒有發現到,剛剛那個不大不小的撞擊恰恰讓手上的鍊子撞飛開了手腕,竟是在不知不覺間落到了車座的底下……


已經用不著再去確認是不是到了目的地了,雲蕭連布簾都還沒掀開,一個「轟」聲頓時響起,剎時之間馬車像是受到了劇烈的撞擊一般,竟是整個給炸了開!

突然的變故來得這樣快速,讓人無法反應,只看到四散的碎片呈拋物線紛紛射出下墜,強大的衝力將三人是當場撞散,完全分了開,更甚,幾塊碎石的衝撞直接打到了雲蕭的頭上,讓人就這樣當場暈厥了過去。


「靠!開什麼玩笑!」馮亦大罵了聲,眼看著雲蕭的影子朝另一頭的方向而去,他心裡急,顧不得去思考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凝神提氣,踏著那飛散的碎片就要往雲蕭的方向趕去。

魔界的風很難和體內的風產生共鳴使喚,馮亦光是讓自己撐著不下墜就已經很吃力了,他左閃右躲地踩著碎片向前飛跳,速度雖不慢,但卻也不快,怎樣也無法趕到雲蕭身邊抓住他。


馬車的零件在空中飛舞四散,可用的墊腳也越來越少,馮亦眼珠子猛轉地四處搜尋,冷汗是一滴一滴地冒下,算算那個離雲蕭最近的碎片離自己這裡大約也有百尺的距離,就是他使勁全力跳也搆不著那一點邊,可嘆自己段術不夠無法使出飛翔術,不然這種距離又豈會造成什麼不便,早就趕到雲蕭身邊去了。


不過可嘆歸可嘆,再怎樣遠也得想辦法跳過去,馮亦心裡頭這樣想,眼睛也沒閒著,正四處看著有無可以再前進的踏石沒有。

或許也是他運氣好,只看得不遠處的右前方幾塊板子正搖搖晃晃地從空中跌下,正好是多了幾塊踏石。

馮亦見狀不免大喜,雲蕭是往他左方摔去,但這左方早已無踏石可供他跳躍,這幾處碎片顯然是剛剛炸開上飛後又跌下的,踏上去雖有點繞路,但速度要是快點的話他該是可以抓到雲蕭沒問題,想著想著也不再耽擱,提足氣,一個向右跳躍飛去。


一塊、兩塊、三塊……正當馮亦卯足了勁飛躍在那些碎片間時,他壓根也沒注意到,剛剛那些跌落的零件已經是到了那世界周表附近了。

死物的契約魔力本就不如活物的魔力來得那樣強大,這是因為活物的契約是刻畫在血液裡頭的,以血養約,血液之往契約之守,縱使是四大公爵聯合下約,在無血的情況下也只能發揮個七成左右的魔力。


七成的公爵魔力對於很多魔界結界來說已是有相當足夠的破壞力,可對於要闖入同一等級的公爵世界而言,這力道就顯得略微不足。

不足的力道自然是沒法子可硬闖的,馬車會被炸碎不是沒有理由,炸開的碎片進不去世界也是理所當然。

等到馮亦發現不對已是來不及了,剛剛落下的車輪破木一個個因撞到了世界周表不得其入,竟是給硬生生地反彈回來!

剎時之間,天空成了致命場所。

十幾塊的碎片就像個上了彈簧的砲彈一般,其力道之大、速度之快就算不會爆炸也有足夠的撞擊力。

絲毫沒有料到這廂變故來到,馮亦在這一波的攻擊下閃得甚是狼狽。眼見上方的碎片掉落不斷,下方的反彈猝防不及,再加上他體內的風素一時之間難以調度配合,這行動跟思考完全分家而行的後果就是……


天空中響起了大大的「叩!」響音,一個已斷成兩截的車輪不偏不倚地往馮亦的後腦杓砸去,而很顯然的,馮亦千練百練的身體卻獨獨練缺了少林絕學──鐵頭功──這門武技……

於是乎,就算很不願意,就算很無奈,就算很……窩囊,堂堂的馮大首領也只能在半截的車輪下,兩眼一翻,就這樣直挺挺地暈了過去。

三道人影分散著方向往下墜,當三人墜到周表附近時,手鍊剎時閃出了一道青光,青光順著手腕射出,守護攻擊魔力兩相撞,在魔界的大地裡擦出了兩道不小的火花。

疵疵的火花聲在空中響起,相抗的時間出奇地短暫,不過就是一眨眼的功夫,三人便已隨著青光隱沒在那黯淡的世界裡。

一切的一切彷彿發生的理所當然毫無錯誤,除卻一個小小的不協調外──擦出的火花只有兩道,可消失的人,卻是有三個。
k22are001 發表於 2009-2-23 10:30
第六章 ~嗜蟲~
為什麼我老是碰到些奇怪的事件?該說我運氣太好還是運氣不好?
──雲蕭

「唉~~到底是哪邊才對啊!」坐在一個大大的石頭上,雲蕭雙手托著腮幫子,看著地上的貝螺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貝螺上,下方的殼面正顯示出三人的位置,兩個光點緊挨著在上,一個光點孤單地居下,除此之外,再無其他顯示。

他的前方只有著一左一右的兩條岔路,可偏偏他的方向卻是必須往正中央去,他往左,那兩個光點就偏到他右方,他往右,那光點又偏向他左方……

「走哪一條都不對嘛!」雲蕭咕嚷,有些莫可奈何地看著眼前的兩條岔路,也就是說不論他選哪一條路,都勢必得要繞些彎才行了。

「哪條比較好啊~~」屈著腳兩隻手交握在一起,雲蕭伸出了食指在唇邊互相蹭著。

老實說,雲蕭也不是不願隨便挑一條試試,只是呢……當你眼前那條岔路的正左手邊插了個「想死你就進來」,而正右手邊則掛了個「地獄之門為你而開」之時,他就不相信沒有人會不猶豫到底是要往哪條去才好。


看著那標語,雲蕭頓時有種烏鴉在頭頂上飛過亂叫的感覺,不是他要說,寫這個指示牌的人還真是……品味獨特啊!

「算了算了!數花!我數花決定總行了吧!」實在是不知道該往哪條走好,雲蕭索性從地上抓起了一朵花,拔著花瓣開始數數起來,「去死好、下地獄好、去死好、下地獄好……去死、下地獄、去死、下地獄……啥!不是吧!居然要我去死喔……」


看著那最後一片小花瓣在空中微微地搖曳,雲蕭狀似哀怨地叫了一聲,有些不甘地扁扁嘴,唔……是說下地獄好像也沒有好到哪裡去沒錯啦……

抬起頭,看了看左邊那條小路,幽暗的光線配上奇形怪狀的魔界植物,那要死不活的模樣看得雲蕭是臉頰抽搐,說真的,他還真不想……給他走進去。

不過不想歸不想,再怎麼樣還是得走,總不好叫他枯等在這,就靠馮亦來找他吧?那也太孬了點了。

但話說回來,撇去有點陰暗的光線,這森林到還挺清幽的。走了大半天的也沒見什麼不對勁,說是什麼「想死就進來」是誇張了,了不起就是路難走了一點,但託白咰的福,他們走這種路也可算是得心應手了。


漫步在安靜的森林裡,出乎意料地,竟是讓人覺得神清氣爽。

雲蕭心情愉快地走著,卻是沒有發現到這個森林竟是安靜到連一點蟲鳴聲都沒有的。

魔物在屏息,壓抑著呼吸不動聲色,暴風雨前的時刻總是這樣寧靜萬分。

等到雲蕭察覺不大對時已經來不及了,腳邊的大地剎時傳來一個震動,劇烈地擺動搖晃著,那震動之狂猛簡直像要把整個地皮給掀起來一般。

不!不是簡直像,而是根本就是!天知道那根本不是什麼地震,而是有東西正準備破地而出!

地在顫抖,飛沙遮眼,身旁的大樹轟轟地拼命癱下。

雲蕭只覺腳下大地有股力道猛然一拉,頓時周遭樹塌石翻,所有在地面上的任何東西全都因為這掀地的舉動而位移,就連雲蕭自己都因為這錯地的舉動而向旁倒退了幾步。

雲蕭大駭,下意識地向兩旁踉蹌了兩步,只是他的運氣不好,人都還沒給站穩,兩邊的地層竟是從中間擠壓出了個突出來。

那突出大約五尺寬,往上隆起地相當快速,幾乎可以說是瞬間就把地面拉抬了五六尺高,而雲蕭就好死不死地正站在那塊隆起的高地上。

雲蕭在剛剛閃樹的時候就已經站得很不穩了,這個突來的攀升更是讓他重心頓失,來不及往身旁抓個固定物,人就這樣從上頭滾了兩圈後跌了下來。

「唔……」抓著手臂吃痛地悶哼了一聲,雲蕭不由暗罵倒楣,怎麼這陣子他掛彩的機率好像是越來越大了?

心裡頭不快,只是還沒來得及再多多感嘆自己霉運當道時,一個沉悶的聲音就由前方緩緩傳來,他不由自主地抬起頭往前望去。

「嚇!」沒有經過思考地,雲蕭瞬間倒抽了口氣。

那是一個長相奇特且巨大的生物,幾乎遮蔽了所有正前方的視線。蜥蜴般的大頭正盤據在上空,冗長的身體佈滿了灰色的鱗角片,其軀幹正從地底上不斷地冒出,額頭上的鬚毛垂在兩旁,看起來就像是生了頭髮般的生物一樣。


雲蕭張大著嘴闔不起來,有些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看,他知道這種魔物──嗜蟲,一種少數有登記在宗教學課本上的魔物。這種蟲在魔界並不常見,牠體積龐大,但卻個性溫和,不具攻擊性,以魔界腐土為生,可說是魔界裡一種很另類的魔物。


不過嘛……說是說牠沒有攻擊性且吃素,但看著眼前的嗜蟲正咧著嘴瞪著自己不斷地流著口水,這種情況要讓任何人來判斷的話,絕對說不出個好結論來。

只看得嗜蟲的眼睛瞪得比鐘口還大,拉長著半副身體在空中晃動著,牠正「呼~~斯~~呼~~斯~~」地喘著氣,口水不停地從嘴巴上流下,「啪塌!啪塌!」的聲音打落在泥土上,然後再緩緩地緩緩地轉過了頭往雲蕭這邊看。


卡!蛇盯上青蛙!動彈不得!

突然聽到自己關節好像卡住的聲音,雲蕭整個頭皮瞬間麻了起來。看著嗜蟲那種想吃的模樣,艱難地吞了一口口水,忍不住在內心苦苦地哀嚎起來,呃……是說……他應該不會那麼倒楣吧!應該吧!應該……啦……


可事實證明……

「吼!」的一個大聲呵氣,那嗜蟲嘶吼了聲後張大著嘴就這樣咧牙咬了過來!

雲蕭大驚,以手護頭向前翻了個兩滾後閃開。

「嘶~~!」的拖地聲從背後響起,嗜蟲的大嘴沿著雲蕭剛剛待著的位置往前延伸吞咬,瞬間就在地上咬了個大坑出來。

嗜蟲的嘴蠕動著,牠的口腔內塞滿了泥土和樹木,只不過牠咬了兩下後卻「呸」的一聲將那嘴裡的東西往外吐出,喘著氣嘶叫,眼珠子一轉一看,下一刻又是往雲蕭的方向攻擊而來。


靠!還來!

雲蕭在心裡暗暗地咒罵一聲,向左後一個跳躍避了開,只是這次離嗜蟲近,人才剛跳躍落地還沒站穩,帶動的狂風就又打到了身上,他一個翻身掃腿,以手撐地重心放低抓穩後順風而退,這才總算沒有讓人跌倒在地。


而另一邊的嗜蟲又是張口咬起了大片的土地,嚼了兩下後「啪」的一聲大口吐出,牠的喘氣聲越來越大聲,口水也越流越多,這也不知道是火大了還是抓狂了,竟是一個吼聲後開始瘋狂地連番往地上肆咬起來。


……要死啦!吃人喔!

雲蕭有點欲哭無淚地在心裡頭喊著向前跑去,邊跑還得邊閃地避開嗜蟲的攻擊來,心裡頭雖是哀怨萬分,但閃著閃著卻也意外地察覺到,與其說這嗜蟲是朝著他攻擊,不如說是胡亂攻擊還比較貼切些。


雲蕭發現,有好幾次他都跟嗜蟲的大嘴擦身而過,明明就近在咫尺,不過嗜蟲卻是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是逕自地咬了口大地後吐掉,不斷地重複這個動作。

很顯然,牠的目標並不是自己,而是因為他站的位置正好在牠的攻擊範圍內而已。

一旦觀察到了這一點,雲蕭不免肩膀一鬆,有些暗暗地呼了一口氣,既然嗜蟲的目標不是自己,那倒好辦了。

眼珠子飛快地轉了一下四周的環境,當視線落到了前方不遠處的那棵癱塌的大樹時,他心裡登時有了個計畫成形。

趁著嗜蟲低頭咬地的同時,雲蕭屏足了氣發足,一口氣就跑到了樹木癱地後的根部來候著。

這棵樹很厚,樹幹半徑大約有半尺左右,整棵大樹崩塌在地,竟是足足墊了地面有一尺的高度來。

魔界的樹向來比較高大些,這種樹在現下這個混亂的林子裡可說到處可見,嗜蟲的暴動已經掃落了不少大樹,但雲蕭會看上它的重點不在於它有多厚,重點是在於它是只有樹幹而沒有其他部分的。


可能是剛剛嗜蟲刨地時將它的上部枝葉處一併給咬掉了,只看得大樹的頂處成一撕裂狀,整棵樹木就只留下了個樹幹來,而也許是斷裂處太後面的緣故,留下的樹幹並不長,大約也只有三十來尺左右而已。


三十尺,也不知道夠還是不夠?雲蕭抹著汗皺著眉盤算著。

就在這眨眼間,嗜蟲卻已是將滿嘴的泥巴給吐出,眼看著牠的頭就要再度低下,雲蕭一咬牙,沒時間去思考那些了,不夠也得夠!不然再這樣下去,他沒給嗜蟲咬死也給這些飛沙走石砸死。


心一橫,跳上了樹幹站好,微蹲著身子將重心放低,眼神專注地看著嗜蟲的一舉一動,就待嗜蟲張大著嘴正欲刨起另一片地的同時,雲蕭「倏」的一聲登時衝出,在樹幹上向前飛奔而去。


他衝的極快,可說沒有半點猶豫在,他算得也很準,當嗜蟲的頭咬下地最低的那一刻他剛好跑完。就看得雲蕭在離那嗜蟲三尺處左右俯身前跳,整個人就往嗜蟲的頭上躍去,卻在手心碰觸剎那改撲為壓,頓時力道改變,以手為軸,就這樣在嗜蟲頭上劃了弧度後向前再前翻過去後點地,恰恰是落到了嗜蟲後方的死角線上,正是避了開嗜蟲行徑的路線。


只不過雲蕭雖算得準確,但終究是太久沒鍛鍊過筋骨了,身體一時之間調配不好,落地時一個失重不穩,腰一閃,身子便打滑了出去摔到了地上。

「痛……」悶哼了一聲,眼淚是差點沒給飆出來。雲蕭吃痛地揉著腰椎爬起,暗自告誡自己得找個時間練練柔軟度,不然再多來個幾次,他腰肯定會閃到斷掉。

皺了皺眉彎彎腰省視自己,還好!似乎並沒有什麼大礙,抬頭看了看前方處嗜蟲的暴動,看來,他還是暫時先後退一點好了。

打定了主意,雲蕭起身站穩,轉身正欲退到後方去,但人還走不到幾尺,背後卻突然傳來一道低沉的聲音。

「餓……餓……好餓啊……」

「咦?」餓?怎?他的背後還有人嗎?雲蕭下意識地轉頭觀望了一下,可除了嗜蟲正在往前刨地外,根本就沒有其他人在。

唔……聽錯了嗎?他偏頭,有些懷疑地抿抿唇,然,不待他去思考太多,一道更清晰的聲音直穩穩地傳了過來。

「餓……餓……好餓……好餓……」

他沒聽錯!真的有人在這裡!雲蕭大驚,一個轉身四處張望著找尋。

「好餓……好餓……我好餓……好餓……」

淒涼的聲音還在耳邊持續迴盪著,那種恍若由上方降下來的聽感讓雲蕭頓覺渾身一震,不可能吧!他擰眉,應該是不可能吧!難……難道說……竟然是……

他有些不敢相信地抬頭看去,卻在定眼的那一刻,人,駭然了。

嗜蟲,還在刨地,奮力地刨,努力地刨,牠的樣子依舊醜陋,牠的行為依舊繼續,可嗜蟲,卻哭了。

那個龐然的嗜蟲,在哭。

豆大的淚珠混著哀嚎留下,一滴一滴、一滴一滴地低落,而那聲音,正是由嗜蟲的方向而來。

「好餓……好餓……好餓……我真的好餓……」

「吃……我要吃……我想吃……」

「不對……不是這個……不是……」

「要吃……好餓好餓……離開……找……不……不要……好餓……好餓……我真的好餓……好餓……」

牠哭著、刨著、咬著、嚼著但又吐著。

一聲一聲的哀嚎混著哭泣,一句一句的叫喚都傳到雲蕭心底。

餓得瘋狂、吃了又吐,狂亂的行為混著淚落下,牠是如此的餓,餓到僅存一絲理智,卻是連那一絲理智都在掙扎著。

掙扎些什麼?雲蕭不清楚,但隱隱約約裡卻感受到,那聲聲傳來的呼喚除了淒涼悲苦外,還帶著堅定不可妥協的意思。

突然之間,「轟」的一聲大音響起,像是已經脫力了一般,嗜蟲的身軀就這樣毫無預警地倒了下來。

雲蕭有些被嚇到了,摀著嘴倒抽了口氣,眨著眼向著前方看去,只看得那嗜蟲已倒在那片凌亂裡,站不起的身子正有一陣沒一陣的抽搐著,而那聲音卻未曾因為牠的癱塌而間斷過。

牠哭、牠泣,聲聲悲切緩緩地遞送而來,一聲一句地喊餓,一聲一句地叫,混著喘氣聲也混著哭泣聲,就像個風中殘燭的老人最後的悲鳴一樣,哀,且淒。

下意識地抓緊了手,已經無法再去思考為什麼自己聽得懂嗜蟲的話了,手,不由自主地放到了耳邊傾聽那聲音,腳,順著那個聲音一步一步地回走到了嗜蟲跟前。


不知道為什麼自己還會走回來,但等到雲蕭回過神時,人已經到了離嗜蟲不遠的地方。他止步,就在這不遠處探著頭向嗜蟲的方向看去。

嗜蟲,還在哭。

牠的淚珠很大顆,才不過幾分鐘的光景,四周卻已成一片泥濘,牠的嘴開開闔闔地呼斯呼斯的喘氣,胸膛起伏的斷點很大,每一次的呼吸都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般才擠出來的力量,每一次的喘氣都像是獻出了一段生氣般痛苦,任誰都看的出來,牠的生命正在不斷地流失之中。


嗜蟲的淚水和唾液混合著已在地上成了一圈小水灘,牠癱在地上側頭倒臥在水灘裡艱難地喘氣,噗嚕嚕的呼氣在水灘裡產生了一個個的小水泡,連帶著也激起了一圈圈漣漪,看得讓人不由心生憐憫。


雲蕭心憐地看著牠,下意識地想再走近一些觀看,然,卻也在此時,一個奇妙的變化產生了。

就看得那些個小水泡的中間升起了一個較為大顆的水泡,那水泡不同於周遭附近水泡那樣忽地形成又啪地破滅,相反的,那水泡形成的很慢很慢,慢到你可以看到它正從水裡冒出,緩到你可以看到它的樣子正在逐漸成形。


如果僅僅是這樣,那也就算了,可更怪的事還在後頭。

這個形成的水泡並沒有像周遭那些水泡一樣,是只形成一半就破裂的,反倒是慢慢地慢慢地吐出了個完整的圓泡來浮出。

甚至,那球泡離開了水灘的表面,就這樣在嗜蟲的周圍緩緩地飄盪著,就像是有個小孩子正從水灘底下往上吹著泡泡球一般。

有了開頭,就一定會有下文,只見得一個一個的水球像是中了邪般不斷地從那水灘裡出現,一顆一顆,一粒一粒地漂浮在空中。

嗜蟲的呼吸越來越大口,空中的水球也越來越多,那些球都是透明的,就像個水晶玻璃珠一樣,飄盪在空中隨風移動,折射著不同角度的光線,讓四周頓時顯得光亮起來,照著這一片的樹林,彷彿間,剛剛那一片的殘敗全都不見了,只覺得那搗毀的泥濘在此景之下看起來卻是再協調不過。


那水球還在那嗜蟲周圍飄啊飄地晃著,蟲喘得越大,那球也就生得越多,有的向上浮了開,有的往外飄了走,而有個小球,就這樣跌跌晃晃地飄到了雲蕭的附近來。

雲蕭好奇地眨眨眼,一手抵著樹緩緩地從樹後走出,他從剛剛就很想要走近看個仔細點了,只是礙於安全考量沒有行動,如今觀察了好一陣子沒有大事發生,不由也壯大了膽向外走去。


眼前的小球輕飄飄地在空中悠悠迴盪,雲蕭一開始還很認真地打量著,可漸漸地,他的眼神恍惚了起來。

不知道為什麼,他突然之間有種很奇妙的預感,直覺告訴他,這球是可以碰的,想知道前因後果,就碰那個球,只要碰了,就可以知道所有的一切,只要碰了,就可以知道嗜蟲為什麼會這樣,只要碰就好,所以,碰吧……
k22are001 發表於 2009-2-23 10:30
第七章 ~有心?無心?~
很難去形容那種感覺,雲蕭不清楚自己是不是真的碰了,但方眨眼,四周景色已變,只是景色朦朧,白霧頻竄,視線也是似清非清的模糊。
踏在腳下的地,很不實,摸在手上的草,很不真,那種感覺就像是到了個夢境一般,有點虛,但又有點實。

這是夢嗎?他不知道,但是,雲蕭看到了。在離他不過兩步路的地方,在他一轉頭就可看及的視線裡,在這片朦朧的林子中,在那株朦朧的大樹下,站了一個,朦朧的人。

第一眼瞧見的,是那頭近乎襲地的紫色長髮,妖豔、異色,讓人完全離不開眼的顏色。

第一句聽見的,是有點低沉且穩當的聲音,清晰、清楚,但卻帶點細綿延長的回音。

「嗜蟲,你說,我是不是很不自量力?」那人道,低著頭看著腳邊的嗜蟲輕輕笑。

那嗜蟲,很小,大約不過就是個小狗般的大,但卻比四周的任何景色都來得清楚萬分。

而那人偏著頭看著那蟲,他的髮沿著肩膀緩緩地撥開,但卻非常奇妙地,依舊是令人看不清他的長相。

嗜蟲抬起頭,看得出來牠並不是很贊同這番話,咧著嘴晃了晃那顆腦袋搖搖,輕輕地蹭了那人腳邊一下。

「呵……你倒真捧我,我這是計畫從公爵手上分世界啊!可不抵跟貴族那般說說玩玩可了事的,連我自己都沒多少成把握了,你倒是比我還自信了,嗯!」

他彎下身,伸出了手指彈了那嗜蟲的額頭一下,嗜蟲也配合地扭了扭身子,幽怨的眼神看著他,感覺上似乎在抱怨著那人沒事亂彈牠的額頭一樣。

「就說你不知好歹還不承認……」那人伸出了手放到地上,勾了勾手指示意著嗜蟲上來。

嗜蟲瞇著眼晃著腦袋,看得出來牠很開心,扭扭歪歪地爬到了那人手上,也不怎樣停歇就順著手臂直直地往肩膀爬去,就這樣靠在那人的肩上趴著,大大的頭抵著那人頸部蹭著撒嬌,那不甚討喜的臉孔有那麼瞬間竟顯得可愛萬分起來。


那人偏過頭,微微地一笑。

不是說看到他的表情而知道他在笑,事實上,他的所有一切除了頭髮和聲音很清楚外,其他在雲蕭視線裡都是一片模糊不清,但是他的動作、他的語氣、他的感覺就是給人一種微笑的感覺,你可以想像得出來他在笑,只不過想像不出來他笑的時候是怎麼的樣子而已。



他彎下身,伸出了手指彈了那嗜蟲的額頭一下,嗜蟲也配合地扭了扭身子,幽怨的眼神看著他,感覺上似乎在抱怨著那人沒事亂彈牠的額頭一樣。

「就說你不知好歹還不承認……」那人伸出了手放到地上,勾了勾手指示意著嗜蟲上來。

嗜蟲瞇著眼晃著腦袋,看得出來牠很開心,扭扭歪歪地爬到了那人手上,也不怎樣停歇就順著手臂直直地往肩膀爬去,就這樣靠在那人的肩上趴著,大大的頭抵著那人頸部蹭著撒嬌,那不甚討喜的臉孔有那麼瞬間竟顯得可愛萬分起來。


那人偏過頭,微微地一笑。

不是說看到他的表情而知道他在笑,事實上,他的所有一切除了頭髮和聲音很清楚外,其他在雲蕭視線裡都是一片模糊不清,但是他的動作、他的語氣、他的感覺就是給人一種微笑的感覺,你可以想像得出來他在笑,只不過想像不出來他笑的時候是怎麼的樣子而已。


「你啊……」他笑著偏頭,「名利、權勢、富貴誰不愛?想要的,就自己伸手去拿!嗜蟲,我會成功的,你看著吧!待我世界成了後,我就許你一片林子,在這片林裡,你,就是主人」

他道,話裡多了點寵溺的意味,就像個主人在寵著自己的寵物一般那樣。

可一旁的雲蕭聽到此只覺驚訝萬分,剛剛沒什麼聽清楚,這次倒是聽出了點端倪來,世界?莫非眼前的這個人竟是這個世界的主人嗎?那豈不就是……

然不待雲蕭思考到那麼多,影像,到此就消失不見了。


猛然一頓後睜眼,四周,還是剛剛的那番景致。

他人還站在樹前,嗜蟲還是倒臥在地的猛喘氣,甚至,他的手還伸出在前方,而那顆小球離他的指尖不過五公分的距離不到。

有那麼片刻,雲蕭愣住了,奇妙的感覺在心底漫開。

嗜蟲的聲音還在空氣中一聲一聲的悠悠傳來,牠的周圍仍然飄揚著無數個透明的泡泡,一顆一粒,隨著牠的喘氣緩緩地飄著。

看著那些泡泡,雲蕭縮回了手抵在唇邊頓了頓思考,好半晌後卻是往前走了一步,竟是隨便找了一顆較近的小球,伸手就要摸去。

是!他在試驗!

偶有聽聞魔物死前會散盡記憶,雖然沒有詳細記載著怎樣散,但如果他估計的沒有錯的話,這些個球應該就是……


這一次,這個景是在林子外。

還是那人與嗜蟲,只不過這次的嗜蟲卻比先前的那個大了好幾圈,而那人,坐在巖石上,依舊那樣,髮清晰,聲清楚,其他,一片朦朧。

「實在是令人討厭。」那人悶著聲音說,順勢地抬起了右手來看,赫見一個斷了半截的手腕在視線中出現。正面的手腕還在,背面的手腕已是血肉模糊少了一大部分,看起來就像是被人給硬生生地刨掉一口般,整個手掌向後足足折了九十度,紫色的血液不斷地從那斷裂處沿著手臂滴下。


他低頭審視著手腕,看起來似乎有點氣惱,也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竟是用力地甩了一下手,就看得半斷的手腕整個斷開來,啪地飛出後「咚」的一聲掉落在地,恰好就掉在雲蕭面前,嚇得雲蕭是連連後退了幾步。


手掌掉到了雲蕭正前方,嗜蟲的頭微微地轉了過來望。牠看了那斷掌後垂下頭,像是在想些什麼,片刻後卻是扭動著身子爬了過來。

雖說知道他們應該是看不到自己,不過看到嗜蟲走了過來,雲蕭還是下意識地又倒退了幾步,就見得那嗜蟲爬到那斷掌前,低下頭,張嘴含起那斷掌後再慢慢地爬回那人身邊。

而那人也沒說些什麼,他坐在巖石上,不管手上的鮮血正不斷地流下,不理嗜蟲將他的斷掌含到跟前,他只是那樣用另一隻手抵著下顎,什麼都不做,就這樣,眺望著遠方。

「嗜蟲,我贏得很狼狽……」半晌後他才不愉快地說著,「雖說是自己設計好的,雖說目的是達成了,但本以為至少能鬥個平手的,誰知,倒是徹底敗了。」說完自嘲地笑了笑。

嗜蟲歪頭,似乎有點不大理解他的意思,將那個斷掌放到那人腳邊,用頭頂了頂。

那人看了嗜蟲一眼,沉吟了片刻,也不知過了多久,他忽地笑了出來,「對!好嗜蟲,說到底我的目的本就只有一個,這樣就不樂,那往後的那幾個可得有苦頭吃了,呵呵,看來我這臉皮磨得不夠厚,是有必要再磨厚點才是……」


他大笑,彎下身將那斷掌拾起後接好。

嗜蟲看著他,牠雖一臉不明所以的模樣,但卻還是擺擺頭,咧咧嘴,跟著那人笑了起來。


這是第二個球的影像。

然後,雲蕭有點上癮了,他開始觸著每一顆球,看著每一段的回憶。

嗜蟲有大有小,回憶有長有短,背景有清有糊,人物有多有少,但永不變的,是一條最清晰的蟲、一頭紫髮和唯一的聲音。

於是乎,雲蕭看到了。

他看到那人的狂也看到那人的毒,發現那人的貪也瞭解了那人的狠,若要雲蕭對那人做個評價,他會說:那人太像惡魔了。

不惜一切血染魔界,陰險狡詐只求目的,那人異常地執著要成為公爵,可以說,那是那人傾盡一生必求的願望。

世界上有百百種的人,有人愛權,有人求錢,而力量,則是惡魔們所崇拜迷戀的。就像人們醉心於權、追求於利是一樣的道理,對惡魔來說,這種追求似乎是再理所當然不過的事。

雲蕭看著、聽著,他並沒有在一旁大放厥詞,凝靜著心向前望去,就像當個最好的觀眾一樣,他只是那樣,靜靜地看。

那惡魔,總是待那嗜蟲很好,寵著、溺著,他給了那嗜蟲很多很多的東西和關愛,連雲蕭這旁觀者都知道,那嗜蟲是非常非常喜歡這個惡魔的。

然,就在雲蕭一顆球一顆球地慢慢審視過去時,終究,他碰到了一顆球,很特別的球。

一開始的場景,是在嗜蟲的林子裡,而那惡魔,正蹲在嗜蟲面前。

暗色的袍子在四周圍成了小圈,紫色的長髮流瀉了一地,嗜蟲趴在他的跟前微微抬頭,他伸出了手靜靜地摸著嗜蟲的頭。

「嗜蟲,我要走了。」他緩緩地道,很輕,很緩,但卻無比清楚。

這聲音幾乎讓雲蕭睜大了眼,不同於之前的那種自信,這聲音聽起來有點悲,又帶點淒,如果不是之前聽了那麼多次的聲音,雲蕭幾乎要以為自己聽錯了。

嗜蟲歪歪頭,看來牠也對來人的聲音起了敏感的反應,牠看著那惡魔,眼底下寫滿了一絲絲的不解。

那惡魔笑,有點淒涼的那種笑法,「我,要去做一件事,不會再回來了。嗜蟲,我的世界已成,這裡已跟魔界大地隔絕自成天地,我既要離去,實在是應該解開世界禁制,讓此回歸魔界先的。只是雖說遲早會散,但終究,我還是得為底下的貴族們先留一絲的保護在。嗜蟲,你以魔界原腐土為生,我走了以後,就沒人會再幫你自魔界大地裡取用腐土回來,我給你下最大許可制約,你有一萬年的時間可以自由進出兩地,找到了想跟的人也好,有了想居的地也好,就是要好好的過活下去,知道嗎?」

他輕輕地交代著而後起身,每一個斷點都像一句遺言,每一句話全都絲毫沒有猶豫,說得乾脆,離得乾脆,彷彿對他而言,捨下這一切,並沒有太大的了不起在。

嗜蟲晃晃頭,眨著眼睛望著惡魔,看起來有些似懂非懂,但待那惡魔轉身準備離去時,那嗜蟲卻是伸頭張張嘴,好似想咬住那人的衣擺,只是嘴到衣角,卻是怎樣也開不了口咬住,牠就只能這樣看著、望著,目送著那惡魔的背影離去。


那惡魔並沒有任何的遲疑,他轉身,頭也不回地就向前走去,只是當他走了幾步路後,不知是有心或是無意,卻是忍不住低低地嘆了一口氣,「生生世世來來回回,究竟……還要輪多少次……才夠呢……」


他喃喃地自語著,那句話不大聲,但卻清楚地傳到了雲蕭的耳裡,頓時間心裡頭好像有種完全化不開的感覺在縈繞著,千愁百轉糾結著,卻是一股說不出的滋味來。

墨衣身邊飄動揮過,三千青紫臉頰劃過,雲蕭看著那惡魔走過身邊後消逝,目光隨之走動,心裡不覺升起了一股悵然。

後方的嗜蟲張大著眼,那惡魔走得瀟灑、果斷,始終都沒有回頭再望過牠一眼,而牠,也不過是在那遠處默默地看著,看著那惡魔離開,看著他消逝。


影像,到此結束了。

周圍的小球依舊是那樣輕輕地漂浮著,那之後的雲蕭依舊故我地碰著那些球審看,但卻再無看到不同的記憶。

每一顆球裡容納的全都是他之前已經看過的片段,每一句對話與動作全都是他之前所看到的無變,若硬要說點不同的,就是他的視野裡平白地還多了一隻嗜蟲出現,而那隻嗜蟲也正在看著那一幕幕的景象上演,那感覺就像個舞台劇裡的舞台劇一樣,他是真正的觀眾,而台上演的是一隻蟲在看一齣戲。


初時的雲蕭對於這景象是有些訝異的,他知道這隻嗜蟲其實與那惡魔身旁的那隻是同一隻,是正塌在森林裡的那一隻,亦是他正在觀看牠記憶的那一隻。

怎會兩隻同樣的嗜蟲同時出現?雲蕭皺眉,有點不理解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只是不解歸不解,倒也沒有打算細心地打量。

而本來以為這只是一時的出錯所以並沒有留心,但一次、兩次、三次,當往後所觸的景象裡全都是這般有著兩隻嗜蟲的存在,當所呈現的影像已不再有所變化時,雲蕭的視線,自然而然地就轉移到了那隻嗜蟲的身上來。


之所以這麼確定這兩隻嗜蟲定是同一隻是因為牠們是整個視線裡最清晰的存在,雖然大小有別,但論起特徵,這兩隻嗜蟲根本就是同一隻無錯。

雲蕭站在那第二隻的嗜蟲身旁打量著。眼前這隻嗜蟲也同那個景裡的一人一蟲一樣,沒一個發現到他的,這也就是說,這隻嗜蟲並非同他一樣是外來者,而是這記憶裡本身的一部份無錯。


這下雲蕭可好奇了,一個記憶裡竟存在著兩個本體紀錄?這實在是一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然,就在雲蕭還思考不出個所以然時,那嗜蟲竟是動了。

隨著那影像的一人一蟲走到一棵樹下,那嗜蟲竟也跟著緩緩地走到了樹下來,而後抬起了頭,依舊是那樣專注地看著那一人一蟲的景象。

那景象走到東,牠就跟著走到東,那景象移到西,牠也就跟著爬到西,龐大的身軀扭著笨重的身體移動,那空盪盪的眼神除了追隨不定的目光外竟是還含了滿眶的……淚。

雲蕭揪著胸口,突然間竟是有種把心擰疼的感覺在。

他亦步亦趨地走到了嗜蟲身邊,可人越近,心越憐,嗜蟲的視線從未遊移開那景象一吋一分,只是那盈滿的眼眶早已潰堤了,斗大的淚珠正沿著牠的獸頰緩緩地滴落在地。

雲蕭,愣住了。只因忽然地,他想起了一件事來。

傳說裡,魔界生物是不流淚的,因為無心,所以不懂,也不會。

可嗜蟲卻哭了,在現實裡牠嚎啕大哭,在記憶裡牠依舊默默低泣。

順著嗜蟲的目光望去,看著那抹殘像,殘像裡顯現的是那惡魔正欲離去的那一場景。

那景象裡的蟲正在看,牠看著那惡魔離開,沒有動作,沒有阻止,只是那樣靜靜地看,靜靜地看。

這一幕,雲蕭已看過三四遍,但卻是第一次將目光放到那景裡的嗜蟲身上。

景象中,嗜蟲的眼眸隨著那惡魔的離去轉動,那眼神,如悲似淒,苦至無言,牠張嘴,似要嘶吼卻是無聲無淚。

牠痛苦、牠哀傷、牠難過,可空空的眼神擠不出一滴淚來哀悼。

悲。

無心的魔物想哭卻哭不出淚,悲,而無淚。

泣。

有了心的魔物哭出淚來,泣,卻無聲。

兩番景,兩番貌,牠在景裡欲哭無淚,牠在景外卻是淚悲斷腸。

如果剛剛的雲蕭是沒有特別留意,那麼現在的他就是悲憐萬分。

這……要有多大的感觸,才會讓一個不會流淚的魔物流淚?

那眼淚像把銳利的匕首,刀刀割在人的心口上,讓人痛的好想這樣抓緊胸口不動。

他身邊的嗜蟲,還在看,淌著淚水不移目光地看,牠的嘴巴開開闔闔似要說些什麼,只是嗜蟲本無聲,千言萬語到嘴邊,換來的,也只剩滿臉的淚痕而已。

雲蕭看著嗜蟲默然無語,手,在不自覺裡緩緩伸出,髮,已下意識裡全染上了一抹深褐。

「你在……想些什麼呢?」他哀憐地低語著。

他想知道,想知道這隻嗜蟲究竟在想些什麼?想明白這一切的一切究竟是怎麼一回事,而如果接觸可以瞭解到一切的話,那麼,他會伸手……
k22are001 發表於 2009-2-23 10:35
第八章 ~願為相思苦~
其實,他跟公爵,真的很像。
──嗜蟲

一閃而過的所有景象,千言萬語的低聲呼喚,碰觸的瞬間,豁然明瞭了。

點跟點之間,剎時連成了一條線。

「嗜蟲,待我世界成了後,我就許你一片林子,在這片林裡,你,就是主人……」

「說到底我的目的本就只有一個……」

「嗜蟲,我要走了……」

「你以魔界原腐土為生,我走了以後,就沒人會再幫你自魔界大地裡取用腐土回來……」

「好餓……好餓……好餓……我真的好餓……」

「不對……不是這個……不是……」

「要吃……好餓好餓……離開……找……不……不要……好餓……好餓……我真的好餓……好餓……」

暴動的嗜蟲、流淚的嗜蟲、記憶的嗜蟲、兩個本體的嗜蟲……

牠是蟲,一隻以魔界原腐土為生的嗜蟲,一隻一直跟在第五公爵身邊的嗜蟲,亦是……一隻魔物。

魔物的思考是什麼?

魔物的思考說穿了其實很簡單,思念,所以不走。

牠知道,知道公爵不會再出現。

牠知道,知道沒有魔界原腐土牠將挨餓至死。

但是牠亦知道,離開了這裡,就再也回不來。

回不來的世界就無法再回到這片林子,回不到的林子,牠拿什麼去思?拿什麼去念?所以牠,不走。

守在這裡,就用每一天去思念每一天,就用每一處去回想每一景,五十萬年,日日終此。

牠清楚地記得公爵說的每一句話,清晰地記得每一刻相處的時間地點,於是牠反反覆覆,挪動到每一處,去思。

牠的記憶裡之所以有著兩個本體的嗜蟲,不是意外,而是因為牠的所做所為,是思念。

記憶,太深了。

忘不了、放不下、捨不得亦拋不開。

人家說相思、相思、腐骨吋吋吋相思。

五十萬年未染塵土又如何?餓到幾欲瘋狂又如何?這世上,有什麼東西能抵得上那一句相思的腐骨之痛?即便今日牠已餓到盡頭,即便牠已散盡生命,牠卻未曾有過想離開的念頭。

「何苦如此執著?」雲蕭搖頭,所有的頭緒不過就是一瞬間的事情,所有的回答不過是一剎那的事,但,卻是清清楚楚沒有疑惑。

他轉眸望去,眼前的影像早已散去,如今在他眼前,依舊是那個倒地不起、生命到頭的嗜蟲。

「餓……餓……公爵……公爵……餓……」

牠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哭著,渙散的眼神早已升起了白霧,部分的肌肉開始顫抖著。晶白的小球已不再自那水灘中產生,就連周圍漂浮的小球都開始嗶啪嗶啪碎開消失,很明顯,這個嗜蟲的大限已到,看來今日注定了是牠的命喪之日吧!


「公爵……公爵……公爵……公爵……」

小球,劈裡啪啦地一一破裂開。牠的神智,已漸漸地遠離牠而去,牠的思緒已漸漸地飄遠而去,雖明知不可能,雖明知不會有這樣的事發生,但最後的最後,牠真的好希望好希望能夠再見上公爵一面。


幻影也好,殘像也罷,牠想見,真的……好想見、好想、好想見……

「你是嗜蟲?天?好小,你營養不良嗎?」

「嗜蟲,你要多久才會轉成成蟲啊?」

「嗜蟲,要不要跟我去闖蕩魔界?」

「嗜蟲,我成了!我終於把世界瓜分出來了!」

「嗜蟲,開心吧!我的世界完成了。」

「嗜蟲,要不要看我舞劍?」

「嗜蟲,要不要看我舞劍?」

柔柔地,低沉地聲音在牠耳邊傳來,魂牽夢縈的聲音悠悠在耳,牠震了一下,有些恍惚,張大著眼定著焦距努力想看,但模糊的視線裡什麼也看不清,除了……那一頭紫色的長髮,什麼也看不清。


紫髮?公爵?呵……夢乎?抑或現實啊?

「做什麼那種眼神,我總是會有開心得想瘋一下的時候啊?」

「做什麼那種眼神,我總是會有開心得想瘋一下的時候啊?」

他低笑著撫著牠的頭,觸感實質,一模一樣的動作,一模一樣的說詞,一模一樣的……記憶。

「啐!都說魔物太無心,你也幫幫忙,給點掌聲會死啊?」

「啐!都說魔物太無心,你也幫幫忙,給點掌聲會死啊?」他笑,順手捻起了一片青葉,一抖一震間便化做了三尺青劍,卻是沒再多說話,便是舞劍起來。

公爵的舞劍是非常好看的,陰陰慘慘如鬼魅,卻是劍劍鋒利奪人魂。

那青光配著紫影在面前穿梭,周圍的落葉花瓣全都被他掃了起來,劍在景中飛,花在林中碎,近身時如小雨紛飛,離身時如大雨狂舞,飛身時卻如暴雨滌塵。

一招是一景,一景一驟變,記憶裡的舞劍,十景黃昏,幕幕催魂。

看著這幕,嗜蟲,笑了。

牠不知道這裡是過去還是現在,牠不清楚眼前是幻影抑或殘像,但牠無謂了,就這樣吧!就算是夢……也夠了,最後能這樣而去,牠,滿足了。

帶著笑,看著那人舞,連呼吸,都放輕了。

感受到後方呼吸的略漸微弱與心聲,前方的人影有些心傷地一顫,這樣你就滿意了嗎?這樣你就能含笑而終了嗎?可知道,其實我……並非是你心心念念的那位公爵呢?其實我……不過是一介人類而已呢?


雲蕭嘆氣,手中的青劍與身形卻是依舊按著嗜蟲的記憶裡那樣飛舞個不停。

想起適才因為大受嗜蟲撼動,聽到了嗜蟲的聲聲呼喚,心裡頭難過,實在是不忍看著牠就這樣持悲而逝。

他知道,不知怎地就是突然地知道,土以掌管聲音為主,亦兼具有「仿」的功能在。

所以他就著嗜蟲之前的記憶,仿聲、仿形、仿衣著,若不是嗜蟲的記憶太過模糊讓他見不到,他也許連容貌都仿了吧!

然後他就著先前看過的記憶,仿著那人的說話,仿著那人的舉動,仿著那人的一切,仿著那一段嗜蟲的記憶。

初時雲蕭還有點擔心,畢竟葉化青劍、十景黃昏這種東西可不是他做做樣子就能弄得出的。

可他還是做出來了,一劍一景,一幕一變,然後才知道,他的「仿」竟是連力量也可以仿得來的!

望著自己紫髮墨衣的樣子、催舞劍招的熟悉樣,那還是雲蕭第一次覺得,這種力量實在是太過可怕了些。他不知道自己的身體究竟起了多大的變化,但如果這只是部分的話,他確實有點心懼了。


嗜蟲的聲音在背後悠悠地喘著,牠的呼吸似乎是越來越小,越來越小。雲蕭瞇眼,有些無奈地搖搖頭,罷!罷!罷!既然你滿意,那我就舞,就且讓你走的安心,就且讓這回憶送你一程,就希望這一切能讓你走得……了無遺憾。


收斂起分散的心神,雲蕭按著嗜蟲回憶裡的記憶,將那一招一式繼續舞完。

紫髮飄,墨衣動,十景黃昏,飄雨飛花。

他在空間裡渾然忘我的舞著,卻是沒有察覺到那參天的古城正在消散,沒有發現到上方的天空已由薄霧漸漸轉晴,沒有感受到這個自成的世界正在悄然地瓦解當中。

他舞,就這樣忘然一切的舞,忘了嗜蟲,忘了目的,忘了傷悲,忘了一切,甚至,誰是誰,都忘了。

汗暢淋漓,如醉生夢死。

世界解禁,那是何等異象。

感受到魔界的顫抖,就連四公爵裡號稱最冷酷的薩羅斯都忍不住走到外頭處凝天而望。

十景黃昏是以薩謎爾自創的十道世界枷鎖,那是必須以靈魂、以力量兩種必要條件下去才能催舞的十層禁制。

非本魂,即便有力卻是無用,力無足,即便是本魂也舞不出來。

他不意外那人可以在沒有鍊子的庇佑下進入世界裡,姑且不論他有沒有那份足夠的力量來使,這十景黃昏可要有相當的「純魔力」才能舞動的。

他是一介人類肉身,即便是混血者,也不可能使得出來啊!

除非他是……

有這可能嗎?

薩羅斯忍不住輕皺眉頭思考,他雖也同銀一般不怎麼相信這種推論,但倒也並非覺得完全不可能。

銀是關心則亂,可他是旁觀者明,比起銀,薩羅斯的分析倒還比較冷靜也不偏頗。

遠方的天空閃起陣陣的白光,薩羅斯的心神有些被拉了回來。

「你,似乎每次都給我出難題啊!」眺望著彼端,薩羅斯喃喃地說著。

沉默地又思考了半晌,終於,他對著在他旁邊站著服侍的貴族道:「克兒奇雅,幫我備車,我要到風道去一趟。」

好吧!雖然有點麻煩,可是他決定了,他要去妖界一趟跟銀問明白所有事情的經過,如果事實真的如他所想的那樣,那麼……也許這一切改變的時間是該到了。
k22are001 發表於 2009-2-23 10:35
第九章 ~童謠~
十景舞畢,嗜蟲卻已斷氣多時。
雲蕭站在牠跟前,默默地看著牠,許久後,他反手將劍朝下,雙手握柄,深深地向嗜蟲行個禮。

不論牠是不是魔物,不論牠有沒有智慧,他敬佩牠。

五十萬年飢餓的日子,至死方休,這種忠心只怕就是人界也少有,更何況是以背叛出了名的魔界?

都說魔物是無心至極的,可在雲蕭看來,與其說牠們無心,不如說牠們太過單純也太過死心眼了。

他惋惜地搖搖頭,手中的青劍一揚後又再變回那只青葉。

雲蕭將那葉子放到嗜蟲的身邊,閉眼再睜便又回復了自己的模樣,深吸了一口氣,拿出了貝螺,這才繼續地往前開始走去。


昏昏暗暗的森林,雲蕭慢慢地走著。

雖說魔界魔物多半吃葷,但他走了這麼久倒也沒看到半隻魔物出來,倒是難得地讓人圖了個清靜。

雲蕭哪裡曉得這座森林本是以薩謎爾專給嗜蟲生存來著的。嗜蟲雖塊頭大且皮厚,但向來性子溫和不與世爭,魔物只要兇一點的,多半就可以把牠吃的死死的。

以薩謎爾當初在規劃這塊地的時候就把那些兇殘的傢伙給挑了出來放到別處去,只留下些跟嗜蟲同樣溫文的魔物共存在此,而這種魔物多半都是隱性較重,以蟄伏為主,是以不論雲蕭左看還是右看都找不著半隻魔物來,心裡頭也不知道是該失望還是該慶幸。


是夜,雲蕭找了個山洞凹口進去休息,開始打點起傍晚的需食。

白咰在出發前就已經跟薩羅斯要了足夠的水源讓他們各自帶著,憑著之前上宗教歷史課時所學到的魔界百態,雲蕭弄了點小火,簡單地烤了幾株可食性的野草野菜當餐,倒也還勉強應付了兩三天。



這天天快黑,雲蕭照著往常一樣,到四處尋個休息的地方。

今天他的運氣不好,只找到個大樹底下的一片空地,好在跟著白咰晃久了,謀生的計謀倒也學了不少,看這天色也快黑了,當下是將東西趕緊放好到周圍附近撿些枯枝。

升好了火,雲蕭從包袱裡拿出了連日路上收集的小菇小草,開始忙碌地準備東西起來。

他忙得如此專心,卻是絲毫也沒有發現到,在他旁邊的小樹叢裡正傳出嘶嘶沙沙的摩擦聲,那摩擦聲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等到雲蕭察覺到有聲音而抬頭轉望時已經太遲了,一個黑色的影子登時從樹林裡跳出,「刷」的一聲就往雲蕭的身上撲了過來,過重的力道是直接將他撲倒在地。

雲蕭大驚,絲毫沒有料到會有個東西就往他身上撲過來,腦子裡瞬間走馬燈閃過三個大字:死、定、了!

好了!這下可好!都怪自己警覺性不夠,忘了他可是身處在魔界這種兇狠地帶還這樣輕鬆地烤著香菇,死了吧!果然踢到鐵板了!

半閉眼自嘲地在心裡譏諷地罵了自己幾句,不過罵歸罵,眼看著那個黑影的頭靠了下來,一副準備開動的模樣,雲蕭還真是嚇得有些失了魂,當下伸出手擋在自己眼前,準備先用手臂擋下這一擊先。


然,意料中的疼痛並沒有到訪。

黑色的影子低下頭,只在自己的手臂前蹭了蹭聞了兩下,剎時間竟是扯開喉嚨開心地大叫,「找到了!找到了!媽媽快來,西西找到了!」

牠叫得很興奮,就像是發現了什麼寶物一般。

雲蕭睜開眼往手臂前看去,那是一隻大約小狗般大小的小型魔物,似犬的外表加上一對小小的黑色翅翼,全身上下鋪滿著灰色的短毛,正在自己的胸前又叫又跳的。

雲蕭還有些沒有反應過來眼前是怎樣的狀況,然就在此時,又一個黑影瞬間從樹林旁邊出現,倏地就來到了他身邊。

雲蕭眨眼,正想看清究竟是什麼之時,忽覺得身子一輕,剛剛還在自己身上又跳又叫的魔物頓時被那黑影給拎了起來!

「西西!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不准飛撲撞人、不准把人家壓倒、不准在人家身上亂跳、不准在別人耳邊大叫,還有,不、准、叫、我、媽、媽!你們是都聽不懂是嗎?」

來人有些生氣將小魔物往旁邊一扔,只看得小魔物小小地滾了兩圈後正好又落到了另一個灰影身旁,若再仔細一看,竟是另一隻跟牠長相大小皆一樣的魔物來著。

小魔物半撐起身子,甩甩頭,有些不甘不願地開始跟著身旁的同伴一搭一唱地抱怨起來,「什麼嘛!西西、東東可是很辛苦很辛苦才找到的。」

「就是就是!媽媽囉囉嗦嗦地好會抱怨。」

「什麼都不准,就只會要西西、東東做事……」

「沒錯沒錯!小氣個半死又不給東東吃東西……」

「老愛指揮東指揮西地叫個沒完……」

「沒辦法沒辦法!都說人老了就是……」

「不准抱怨!」氣炸地大吼一聲。

「馮亦……我說你又怎麼了?幹嘛對西西、東東這麼兇?」白咰笑嘻嘻地從樹叢後現身,伸出了手就把地上的兩個小傢伙往自己身上拎著抱。

「爸爸!爸爸!抱、抱……」

「爸爸!是西西找到的喔,西西厲害吧,厲害吧……」

小傢伙左一句右一句地摟著蹭著白咰邀功,而在一旁的馮亦顯然已經不想理了,逕自地走到了雲蕭面前蹲下。

「雲蕭,你沒事吧?有沒有哪裡受傷?」馮亦擔憂地打量著雲蕭問,原來這黑影竟分別是馮亦、白咰跟那兩隻小魔物!

雲蕭抬起頭,顯然還有點反應不過來,他看看馮亦,看看白咰,又看看白咰手上的兩個小魔物……想到剛剛的所有對話,不知怎地,他突然間,有點想……

「想不到啊……我真的想不到啊……」雲蕭痛心疾首地抱著胸口開始哭訴,「馮亦,想不到兄弟我才不過離開你兩三天而已,你就跟白大哥……那個了……做了媽媽也就算,居然……居然連孩子都有了,還這麼大了……你、你、你……實在是太太太太令我難過了……」


雲蕭比手畫腳作勢地哀嚎著,那表情入木三分,說真的,不頒個演技獎給他實在是蠻可惜的,他低頭有些心傷地抹抹淚,只可惜這滴淚倒不是哭出來的,而是笑出來的……

馮亦起先還有點不懂雲蕭有什麼好想不到的?不過話才剛聽完,他就明白了。

就看到馮亦的臉由白轉青,然後再慢慢變黑,順便背景音樂再來點閃電轟隆打下。

「好!很好!還有心情調侃我,看來你應該是死不了是吧!」咬牙切齒地低罵,兩三句話就把馮亦氣得是牙癢癢的,虧自己這幾天是擔心得覺也沒睡好,飯也沒吃飽,天殺的這死人頭居然還有心情在這戲謔他!


啊!生氣了耶!生氣了耶!雲蕭暗暗地吐著舌頭,忍不住在心裡悶笑,看著馮亦的臉色由青轉黑,雲蕭的眼睛笑到都快彎了,本來打算就此打住就好,偏偏這時候兩個小傢伙還很不識相地加話進來……


「爸爸!爸爸!快看!媽媽的臉變色了耶!灰灰的,好像豬肝喔……」

不要命的小傢伙補了一句。

「錯、錯!東東,那叫青菜色,綠油油的,像前天吃過的那種,記不記得?」

火上添油。

「喔!喔!有像!有像!尤其是現在,好像媽媽前天把菜烤焦的顏色喔……」

踩到痛腳了。

「烤焦耶!那等一下媽媽的臉會不會像前天的菜菜那樣燒起來啊……」

認真地思考。

「啊!啊!不是吧!烤成那樣,那很難吃耶!」

嘟起嘴抱怨。

「西西!東東!」馮亦火大地向後吼了一聲,一個衝上前就要拎起兩隻小傢伙好好教訓一下,也顧不得笑到抽搐的雲蕭或是乾脆在地上打滾的白咰了,媽的!他是招誰惹誰了啊真是。


小傢伙看著馮亦衝過來一臉準備打人的模樣,當下是尖叫著分做兩邊散開來,誰知道馮亦倒像是經驗老道一般,先左跨一步抓到西西,然後回身,擺姿勢,投球……

碰!正中目標。

「痛痛痛痛!」

「嗚……痛……」

兩個小傢伙抱著頭腳在地上哀嚎,馮亦倒是毫不客氣地走上前瞪著罵,「告訴你們多少次了,跑路的時候不要站在同一條線上跑,這樣別人很容易抓到你們。還有,東東,你是不是又偷吃前天的烤菜了?不然你怎麼會知道好不好吃?還有你啊,西西,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不准亂教東東那些有的沒有的話,你是都沒有聽進去是嗎……」


馮亦臉色不好地直罵著,而聽著馮亦在那頭訓話,雲蕭是看得差點沒捧腹大笑,哈哈……遷怒!他絕對是在遷怒啦!

「所以我有沒有說過?有沒有說過不准這樣做,你們是把我的話都當耳邊風嗎?都給我坐好!坐好不准動,我告訴過你們多少次了,那個……」比手畫腳地教訓著,這也不知道是罵上癮了還是怎樣,馮亦竟是一屁股地坐了下來指著兩個小傢伙就開始嘮嘮叨叨地訓話。


而西西跟東東一看到馮亦這模樣,本來還頗有生氣的兩張小臉立刻垮了一半,大有快要暈厥的感覺。

原先雲蕭還能笑笑地在一旁看,可是當馮亦一唸唸上兩個小時後,就是馮亦現在當場跳脫衣舞他鐵定也笑不出來了。

老天!他終於知道為什麼西西、東東會那種臉了,別說這兩個小傢伙了,連雲蕭自己都快受不了,真想衝上前,拿個抹布去把馮亦的嘴塞住叫他閉上嘴先。

「我說白大哥,這馮亦碎碎唸的本領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高了?」

「本來就很囉唆,西西跟東東加入以後更是越來越像歐巴桑。」

「呃……聽起來你們這幾天過得很辛苦啊?」

「別提了!那是地獄!你都不知道那有多恐怖、有多慘烈、有多悲壯!」

「有沒有這麼誇張啊?」

「你要是不反對,試著去坐在西西、東東旁邊看看。」

「唔,我看還是不要好了……奇怪,他到底還有多少東西可以說啊?」

「多著勒!依照我『豐富』的經驗顯示,馮大首領至少還有一半沒說……」

「啥!一半喔!呃……白大哥,說真的,你覺不覺得西西已經快昏了?」

「有嗎?我怎麼感覺是東東快要口吐白沫了?」

「我看我還是先弄點吃的好了,祈禱我弄完後他已經結束了吧!」重重地嘆了一口氣,雲蕭開始把剛剛未完成的工作繼續做完。

唉~~就希望他把香菇烤好時,馮亦已經閉上了嘴了。


日已深沉的黑夜裡,雲蕭等三人正圍著營火團團坐著。

簡單地吃了一頓晚餐,放任兩個小傢伙在附近自由地玩耍,幾個人就這樣坐在營火邊,開始互相描述起這幾天分開的歷程。

雲蕭倒也沒有去多描述些什麼,就是把鳴土的話交代了一遍,和遇到嗜蟲這事說了一下。

他說的極為簡略,不僅省去了鳴土的教導,也沒有說那十景黃昏的舞劍。倒也不是不肯說,實在是這種事情要他來說明他也弄不出個形容來,與其說了結結巴巴,不如就先省著別說了。等自己明白了些,改個日子再確實地說上一遍就是。


雲蕭對這幾天的事描述的極淺,他說的不多,倒是催著馮亦和白咰說說他們的事,這無緣無故地,兩人身邊多了兩隻魔物,要不令他好奇倒也很難。

馮亦聽了雲蕭的簡述,先是高興雲蕭找到了土,雖然很顯然這後頭還有幾個大關要進行,但總算這一趟魔界確實沒有白來,心情放鬆之餘,便開始講著這幾天的經歷。

原來那日馮亦摔下來時正好壓到了一個巢,巢裡有兩顆蛋,他這麼一壓,就剛好把兩顆蛋都給壓破,兩個小魔物就這樣給被迫蹦了出來。

這魔物有個習性,第一眼看到的就認作母親,第二眼看到的就認作父親,想當然爾馮亦就成了兩隻魔物口中的「媽媽」。

而好死不死地,白咰偏偏跟馮亦跌得近,就在馮亦還百口莫辯之時白咰就找到了他,不用說,這爸爸之位自然非白咰莫屬了。

本來這樣倒也就算了,基本上魔物是種獨立性很強的生物,即便是剛出生,牠們承舊的血液、血統和記憶卻也足夠牠們應付一切,很多魔物都是打一出生開始就是離開了父母獨自討生活的,白咰也說了就放牠們自己生存倒也無謂,可壞就壞在,偏偏兩人的貝螺都給壞了。


「壞了?」雲蕭狐疑地叫了一聲,有些不懂地拿出自己的貝螺。

「啥?你的沒壞喔?」馮亦拿出自己的貝螺打了開,果見得兩片螢幕破裂開來,顯示相對位置的螢幕呈現昏暗狀態,而顯示地理位置的那片卻僅有些微的亮光在,只是那光芒微弱,根本就看不清楚整個圖形。


雲蕭看了看自己手上的貝螺,就見顯示相對位置的那三個小點依然是兩方相距遙遠的距離,很顯然馮亦跟白咰的貝螺大概是卡定在那一點了。

「奇怪!我還以為我們的都壞了勒!」馮亦拿過雲蕭手上的貝螺打量,他會這樣以為很自然,誰叫白咰的貝螺也跟他的狀況一模一樣,下碎上暗,他當然會認為雲蕭的貝螺也壞掉了才是。


馮亦哪裡知道他們的貝螺之所以會壞掉乃是因為把魔力借給了手鍊的緣故。那條手鍊除了加了禁制的魔力以外還多了個保護的作用在,主要是在幾人硬闖入魔界後下降其緩衝力,讓人不置於摔死來著。


可偏偏手鍊在闖入之時已把魔力給消耗光了,不得已,它只得掠奪起周邊的力量來輔助,這貝螺自然成了最好的補充物,而喪失了魔力的輔佐,這貝螺會壞倒也不奇怪了,只是這種種因由卻不是他們幾個能明白的就是。


「大概是我運氣比較好吧!不過這又關你們帶上西西、東東何事呢?」雲蕭不以為意的聳肩,他倒是覺得這沒什麼好探討來著。

「喔……這個啊!因為西西和東東是蝠犬的幼獸嘛!」白咰笑了笑補接話,「雲蕭你不知道吧!蝠犬這魔物可是高等魔獸之一喔!牠們對於氣味的分辨是相當敏銳的,只要讓牠們聞了你的氣味,哪怕只是在別人身上沾身而過,就算是你到了魔界盡頭牠們都可以把你揪出來。」


「這麼行?」雲蕭有點訝異地看著在旁邊玩耍的兩隻小魔物,看不出來兩個小傢伙本領這樣大。

「是很行!你不知道,這兩三天都是這兩個小傢伙帶著我們飛天跑步的。」

馮亦讚賞地看著兩個小傢伙,牠們不過是在自己跟白咰的身上聞了聞而已,便像是裝了個追蹤器一樣,毫不猶豫地帶著他們兩個就走,三天的時間他們一共翻了兩座山、四片林,有一半的時間還是兩個小傢伙抓著他們在天空四處飛的,實在讓人難以相信那小小的身體裡有這般的力氣。


兩個小傢伙正在不遠的地方翻滾打鬧,明明就是忙了一整天,牠們卻一點都沒有疲累的樣子,反倒是玩得有點不亦樂乎,牠們玩得如此無憂無慮,讓幾個看牠們的人都染上了一層喜悅。


「那……之後該怎麼辦?要一直帶著牠們倆嗎?」雲蕭指著兩個小傢伙問。

「這你倒不用擔心,魔物有所謂的七天離巢日,再過個幾天啊,就是我們想留,也留不住的……」白咰努努嘴,他們跟著西西、東東也有三天了,了不起再跟個兩三天,西西、東東就會離開了,這是一種天性的使然,就是想擋都擋不住的。


「喔……」雲蕭瞭然,有些失望地叫了聲。

這也沒辦法,兩個小傢伙實在是可愛至極,自己確實也蠻想要留住牠們在身邊作伴的。不過轉念一想這樣倒也好,畢竟再怎樣喜歡總是會有分開的時候,趁早分才不會太過不捨。

雲蕭忍不住轉過頭望著,兩個小傢伙還在那邊嘻嘻鬧鬧的叫著跳著,小傢伙們玩得很開心,嘴裡還不斷地哼著歌鬧著。

圍繞著的營火烤出一絲的暖意,小傢伙們的玩笑聲朗朗地在空中飄揚,這樣的夜,這樣的景,即便是身處魔界異地,倒也不免讓人會心一笑。

打了個哈欠,雲蕭有些犯睏地揉揉眼。這幾天以來,因為獨自一人行走的關係,他的體力早已到了某種限度。獨身的時候因為知道沒有後援,所以不斷地告誡自己必須要咬緊牙根忍住。精神跟體力的緊繃讓人沒有時間去思考多餘的事情。但待馮亦一來,知道有了分擔的人以後,頓時整個心情是鬆了下來,心情一鬆,幾天下來的疲憊感瞬間蜂擁而出,讓雲蕭是睏意連連。


已經記不得說到最後自己是怎樣的情況了,雲蕭只記得,在他閉眼前,他還看到西西跟東東兩人正在翻著圈子玩耍。小傢伙們嘴裡哼著小調,身體不斷地翻滾著。

牠們邊叫邊玩地鬧著、笑著,唱著曲亦說著話,而隱隱約約裡,他似乎聽到了一首童謠在耳邊繞:

紅色的草獻吻,黑色的鐵鍊唱

匡啷啷,匡啷啷,鐵鍊在唱搖籃曲

快快睡,快快睡,和著歌聲安心睡

匡啷啷,匡啷啷,鐵鍊在唱搖籃曲

快快睡,快快睡,安安心心早點睡

短短少少的五句詞,四拍四拍的簡單調,意識飄遠前最後一刻,雲蕭只有一種感覺在──還真是首……奇怪的……童謠……
k22are001 發表於 2009-2-23 10:36
第十章 ~熱唇草~
我喜歡年輕的男子,尤其是越接近那日子的吻,越是吸引我。
──熱唇草

雲蕭他們所處的位置跟雅其拉雅峽谷其實相距不遠,或許,更正確一點來說是「很近」。

其實雲蕭他們幾個所處的位置就已經是在雅其拉雅峽谷裡了,只不過說到底是在個大森林裡找一株草,範圍過大,目標物過小,說來說去倒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白大哥,我說……這熱唇草究竟是生在什麼樣的地形?長的又是怎麼樣啊?」雲蕭一手抱著西西,一手逗著東東邊玩邊走,突然間像是想到什麼般歪頭一問。

這光顧著逗小傢伙們玩,人都走了大半天才想起他連這草長在什麼地方、生得怎樣都不知道,這要怎樣找起啊?

「嗯……這個很難形容耶……」白咰歪頭,「熱唇草嗎……我記得它是鮮紅色的,大部分都長在大樹的正下方,熱唇草是獨花領域性魔物,印象中在它周圍附近不會有任何一朵花的存在,喔……對啦對啦!就跟前面那個地方那個樣子很像……」


白咰邊指著前方邊點頭,只不過話才說到一半,就有些卡住了。

手指在前方還沒收回來,張著嘴好像還想說些什麼,而不止白咰,當雲蕭跟馮亦隨著目光看過去時,也全都愣住了。老實說,那個模樣用「看到鬼」三個字來形容還真的頗貼切不過。


無言,呆愣,外加完全反應不過來。

好半晌,雲蕭才有些艱難地問出口,「呃……白大哥,我說我們要找的東西叫熱唇草對吧?」他看著前面,抓抓臉。

「……對……」

「那……有沒有人跟你說過,這熱唇草其實長的很……嘴唇樣?」

還是很大很厚的那種嘴唇。

「……我好像有印象……」

「那……有沒有人說過鮮紅色其實是抹在那兩片嘴巴上的?」

紅通通的垂涎欲滴喔!

「……有吧……」

「那……有沒有人說這兩片嘴唇會在那邊開開闔闔地說著話?」

嘴角抽搐。

「呃……」

「還有……有沒有人說過,這兩片嘴唇會『唇』上戴帽,『草』拿豎琴,一副很『吟遊詩人』樣的唱歌?」

頭冒黑線。

「……」

「喔~~親愛的……我是一株草喔~~一株小小小小草喔……」

「……」、「……」、「……」

「喔喔~~親愛的,不要懷疑,我真的是一株草喔~~一株小小小小草喔……」

「……」、「……」、「……」

沉默,沉默,還是沉默,然後是無止境的爆笑。

「哇哈哈哈哈哈,我的媽呀!這到底是什麼東西啊!」白咰指著前方不遠處的景象大笑。

老天!瞧瞧他看到了什麼吶!兩片又厚又性感的紅豔嘴唇構成,半個頭大的「植物」耶!今天如果這片嘴唇長在一個美女身上,他會說它豐腴,說它性感,說它誘惑人心。但如果這片嘴唇是「獨立」出來在那邊迎風挺立的話,他就只有兩個字形容──噁心,而且是非常噁心的那種。更別提這兩片紅唇還唇戴布帽,枝葉撥琴,正效法著吟遊詩人那般悲傷弄月了。


傷感的草耶!哇哈哈哈,不行了,他真的快笑死了!白咰蹲下身,以極度誇張的笑法大拍著地外加抱著肚子打滾。

而一旁的雲蕭跟馮亦雖沒有白咰笑得那樣誇張,但也差不多了。

就見得馮亦垂下頭,一手搭在雲蕭的肩上,一手插著腰彎身,身體是有一陣沒一陣的抖著,還時時不停地從耳旁傳來細碎的笑聲。而雲蕭則是正咬緊牙根地忍耐著不讓笑聲溢出口,想低頭不看但又好想看著笑,偶一抬眼觸目所及就想大笑,偏偏他不好意思當著「草」的面這樣做,只能極力地忍著、再忍著,整張臉都憋得發紅了,實在是辛苦萬分。


這裡頭唯一沒有笑出聲的大概就是西西跟東東了,張大著眼看著幾個人笑成這樣,歪著頭有些不解到底是哪裡好笑了?

而那株草似乎沒發現在它附近有人正在那開心大笑,只是自顧自地在那繼續地唱著它的歌。

「啊~~~~~~~~~~~~~~,人人都說我性感啊~~~~~~~~~~~~~~」

這是在吊嗓子。

「喔啊~~啊~~~~~~,一眼看到就迷上我啊~~~~~~~~~~」

這是唱小調。

「如果美麗是種罪過,我就是罪惡的化身啊……」

這是準備飆高音的暖身。

「喔啊~~~~~~~~~~~~~~~~~~~~~~咳咳咳咳……」

破音了……


很好!這下別說白咰笑到快斷氣了,連馮亦跟雲蕭都受不了了,索性是直接跌在地上大笑起來。

沒辦法,誰能想像一株紅唇在那頭唱歌,唱著唱著還會唱到破音呢!這不笑到倒地也很難啊!

「誰?有誰在那裡?」總算是察覺到了有人在這附近,熱唇草放下了豎琴發問,只不過它發問的樣子又是惹來了一陣爆笑。

就見得它一片枝葉抵著下唇,一片枝葉微微翹上,「唇面」轉動成O型的說著話,那種感覺就像個濃妝豔抹的女子正故做姿態地手擺蓮花指抵下顎,然後嘴唇微嘟正左右張望地問著「誰在那裡」的感覺是一樣的。


實在是太做作!太好笑了!白咰忘形到連眼淚都迸出來了,抱著肚子哀嚎,天!好痛苦,好像腸子都糾在一塊了。

「到底是誰在那裡?不要躲躲藏藏地,快出來!」那草嬌嗔地叫了一聲,它的視線和聽覺範圍有限,若不是如此,就算看不到也該聽得清了,而不是像現在只能聽到風裡隱約的騷動聲。


雲蕭他們很想過去,但礙於笑聲未停,說什麼也不好現在就走過去,一時之間三個人猛吸著氣拼命地想把笑聲給壓抑下來,瞧他們憋得這樣難受,實在是很想走過去拍拍肩告訴他們,「就笑出來吧!省得到時憋到內傷就不好了。」


幾個人在一頭忍著笑意調適心情,然而一旁的西西跟東東倒是不怕死地先跑了過去。

「姨姨?剛剛是妳在說話嗎?」

「哇!哇!姨~~妳好漂亮啊!」小傢伙們大搖大擺地走到熱唇草前讚嘆地說著。

本來這熱唇草還有些不快有人闖入了它的地盤,但西西一出現,開口就是誇她漂亮,咧嘴一笑,登時是什麼氣也沒了,嘴唇微微地向上揚了揚,一臉「小傢伙挺識貨」的表情讚賞著,卻是絲毫沒有發現到另外一邊的三人又開始笑了起來。


漂亮?好吧!他們只能說魔物的審美觀可能跟人類有點與眾不同吧!

「小東西們是蝠犬?」沒有去注意到另一邊的動靜,熱唇草打量著眼前的西西、東東,歪著頭問但卻幾乎肯定地說出口。

西西跟東東一愣後對看,用力地點點頭。

「還是幼獸來著哩!小東西們怎麼會來這?是出來找『奉者』的嗎?」熱唇草低下頭發問。

所謂的奉者,就是指以魔力來做為食物供應的魔物或者是惡魔。

一般來說,魔物的種類分為三種:一種是像是嗜蟲那樣,性子溫和,不是吃素就是吃土的;另一種是像肉食性動物一樣,以獵食其他魔物為主的;再還有一種比較特別的,就是以專吃魔力為主的魔物。


這種以專吃魔力為主的魔物多半有特點,也就是牠們都具有一些頗為奇特的能力在或者是能將某種能力發揮到極致的那種。

應用這些特點作為跟他人交換的條件,以藉此換回高檔的魔力做為食物,而提供魔力給這類魔物的就是所謂的「奉者」。

奉者跟魔物的關係是要打契約的,奉者供應魔力給魔物,魔物們則以能力回饋給奉者,奉者不得惡意不提供魔力,魔物不得不盡力回饋,而除非奉者死亡,否則魔物們不得更換奉者。可以說,牠們之間的關係有點像是飼主與寵物一樣,但又比那種關係還要貼近一點。


這種魔物不多,而因為其力量特殊的關係,所以多半被圈起來飼養繁殖,像西西、東東這樣野生的很少見,出生以後還沒有奉者的更是稀有。

「西西跟東東沒有奉者,西西跟東東是跟媽媽、爸爸來的啊!」小傢伙們抬起頭,天真地說著。

「爸爸?媽媽?」熱唇草疑惑地歪過頭,有些下意識地往剛剛那吵雜的方向望去,正好看到正往這走來的三人。

「魔界的熱唇草,妳好啊!」好不容易收斂了點,走到了西西跟東東的附近,白咰含笑地點著頭致意,只是不知是錯覺與否,他的聲音似乎有點……顫抖?

熱唇草沒有想到這周圍附近還有其他人在,它微微一愣後微張嘴(是說妳也只有一張嘴吧!汗),感覺上好像受了什麼刺激一般。

它抖著紅唇看著三個人,而不知是錯覺與否,雲蕭總覺得那兩片紅唇好像有漸成愛心狀的感覺在……

「好帥……」

……好吧!應該不是錯覺。

「天!好帥好帥,幾位小哥過來一點嘛!過來一點嘛!」熱唇草揮舞著兩片枝葉大叫,如果不是草有根性不能動的話,估計她早就該撲上來了。

現、現在是什麼情形?沒見過這種場面的雲蕭跟馮亦一下子給嚇呆了,本來還站的挺直的身體瞬間向後挪移了一步,直覺告訴他們兩個,危險!而且是非常的危險!

「討厭啦!小哥們後退幹什麼呢?過來一點嘛!過來一點嘛!」伸長著身體搆著,只差沒把身體貼在地上,兩片枝葉往前撈而已,此時的熱唇草實在有點怨恨自己為什麼不長高一點,不然就可以把帥哥撈到懷裡面來了。


所有人,唯一還算得上有反應的是白咰,他半蹲下身跟熱唇草笑問:「要我們過來一點可以,可熱唇草,妳得告訴我們幾個現在我們該往哪裡走?」

「小哥們是來問路的?」

「是!」

「什麼嘛!早說嘛!」那熱唇草聽了後先是開心地叫了一聲,再突然轉過身去,枝葉拍拍打打地不知道在幹嘛,然後再度回身,卻看得那紅色的嘴唇變得更加紅豔,甚至還多了點亮亮油油的感覺在……


「嗯哈!來!帥哥!親我一下我就告訴你該往哪走,嗯哈、嗯啊!」熱唇草邊嘟著嘴邊說話,枝葉抵著唇不斷地做出性感的親吻狀,這種說詞、這種姿態,看得馮亦和雲蕭雞皮疙瘩是掉了滿地。


「好!」白咰乾脆地應了聲。他本就知道熱唇草是以親吻作為問路的代價的,算一算他「那個」的日子也快到了,由他來親吻應該是最適合不過了。

想到就做,白咰倒也乾脆,正準備再靠近一步給熱唇草一個親吻時,誰知道那草卻扭了個身閃了開,晃晃枝葉,扭了扭枝條。

「嘖嘖!不不不!小哥,人家不要你來,人家要他……」它伸出了那綠油油的枝葉,一手指向白咰身後左邊的人,「來親吻我!」

「他?」、「我?」兩個聲音同時在空中發了出來。

白咰愣住了,轉過頭看了看馮亦,那眼裡寫滿了不少的訝異,只是這抹訝異閃得極快,卻是沒有任何人發現到。

而馮亦則是有點不敢相信地指了指自己叫了聲,不、會、吧?他今年是不是流年不利啊?怎麼這等事都可以算到他頭上?

「對啦對啦!就是你啦!小哥,不用懷疑,來嘛!嗯啊,親人家一下嘛!放心放心,人家既沒有毒也不會奪你什麼的,來,親我一下就好,來嘛!嗯啊!」

熱唇草搧搧枝葉,然後熱情地將兩片枝葉擺在唇邊捧著,嘟起那油亮亮的厚唇,大有準備好獻吻的姿態,看得馮亦是麻感四起,冷氣團一下子從腳底升到了頭端,臉當場是黑了一半下來。


「為什麼?老頭不是願意了就好嗎?」馮亦懊惱地沉下臉,眼睛瞟了一眼熱唇草那油油亮亮的厚唇,噁~~不是他要抱怨,要他親這個嘴唇?有誰在的,桶子給他先,他想吐。

「可是人家比較喜歡你嘛!不管,人家就是想親你,不親不給路!」熱唇草嬌聲嬌氣地叫了一聲,撇過頭,大有一副「你可以不要,老娘無所謂」的意味在。

「噗……馮亦……不錯啊!美人投懷送抱,還不快去!」看著馮亦的臉青青黑黑地轉變著顏色,雲蕭忍不住調侃起他來,雖然這樣好像有點不夠義氣,不過總是要有人出來擔著嘛!

惡狠狠地瞪了雲蕭一眼,馮亦臉色黑青地看著熱唇草,躊躇了片刻後蹲到了白咰身邊來。

「你確定這玩意沒毒?」

「……有毒、有事,你覺得我會願意做?」白咰挑挑眉,好笑地反問他。

「是不可能!」馮亦喃喃地低語著,眼睛不免又往熱唇草的方向飄去,看著熱唇草那副非他不可的模樣,他一顫,心一橫,反正不過就是個吻而已,死不了人。

「好吧!我來。」馮亦咬著牙,艱難地從牙關裡迸出這四個字,那副慷慨就義的模樣差點沒讓雲蕭跟白咰噴笑出來。

「真的嗎!好耶~~嗯啊~~來~~」那熱唇草一聽,高興地又轉回身子,枝葉托著萼,嘟起了那兩瓣性感紅唇,嗯啊嗯啊地就等著馮亦來吻它。

馮亦本來打定了主意要親的,不過一看到那兩片油亮亮的唇他就後悔了,嘴角抽搐了幾下,三條黑線下來,有些困窘地轉頭又問:「老頭,你確定這玩意真的沒毒?」

垂死掙扎。

「我確定。」

「確定確定親了它真的不會有事?」

繼續掙扎。

「絕對不會。」

「肯定肯定我不會在親了它後要付出什麼代價?」

努力掙扎。

「不需要。」

「保證保證我不會在親了它後有任何障礙產生?」

拼命掙扎。

「我發誓。」

「完全完全不會在我親……」

「……馮亦,你真的很囉唆,去啦!」白咰受不了地大腳一踹,一把將馮亦踢到熱唇草嘴邊,剛好讓一人一草的四唇相碰。

馮亦本來在點到即可後就想立即倒退,誰知那熱唇草一碰到他便死死地將他纏住,兩片枝葉扣住馮亦的頭不讓他跑走,硬是給他來個濃濃的法式深吻。

「嗚……」馮亦拍著地哀嚎,想跑,無奈那草扣的死緊,只能任由那草繼續胡來,雙手亂揮,雙腳亂踢,突然感到一個滑滑的東西伸到嘴巴裡,臉色一僵,天啊!舌……舌頭,要命!誰來告訴他!為什麼一株植物會有舌頭啊!


看到熱唇草如此之熱情的親吻,看到馮亦那掙扎萬分的樣子,雲蕭跟白咰同時後退了一步噓了口氣,心裡不禁泛起了兩個字:好險!好險吻那株草的不是自己。

馮亦還在那邊拍著地死命地掙扎,熱唇草還在那非常熱情地擁吻著,就在馮亦覺得自己差不多快要斷氣時,那草總算枝葉一鬆,讓兩人分了開。

「啊~~真好,果然還是這種味道最棒了。」熱唇草心滿意足的嘆息,意猶未盡地抹抹唇,可憐的馮亦就這樣癱死在地上,被蹂躪到僅剩一縷幽魂在口中飄啊飄地快飛出去。

「雲蕭,我……我想我不行了,你……你自己保重吧!」被雲蕭扶起來的馮亦兩眼發白的說著這句話,頭一翻,作勢向旁栽了過去。

「沒那麼誇張啦!」雲蕭笑著大推了馮亦一下,還可以開玩笑,就證明死不了人。

「好了!熱唇草,親你也親爽了,現在,告訴我,我們該往哪裡走才對?」白咰笑嘻嘻地走到了熱唇草跟前問。

「可以,小哥們要以誰為依歸?」

「他。」白咰指了指雲蕭。

熱唇草偏了偏頭,枝葉輕輕抵著下顎思考,將雲蕭從頭看到尾,又從尾看到了頭,沉吟了半晌後指著前方那條幽幽小徑,「小哥們要去的地方要往南邊走,從這條路走下去,遇路不彎,遇樹不轉,正南直去,方可找到。」


它輕輕地說著,幾片枝葉抖了抖,看起來非常神氣。

「多謝。」白咰抱手道了聲,轉身走到馮亦、雲蕭身邊去。

西西跟東東兩個小傢伙眼見爸爸、媽媽就要走了,便從一旁蹦蹦跳跳地跳了出來跟上,只是兩個小傢伙才剛閃過熱唇草身邊,那草卻不免喚了一聲出口。

「小傢伙們……」它張著嘴喚,西西跟東東狐疑地回過頭看,就見它打量了兩個小傢伙一下,思考了半晌後問:「小傢伙們既然沒奉者,那願不願意留著做我的守護獸呢……」

它笑,熱唇草本是屬於高階魔物的一環,層級來說比蝠犬高了兩三階有,作為蝠犬的奉者可說綽綽有餘。

「姨姨要當我們的奉者?」西西跟東東一愣,對於這突來的變故顯得有點不知所措。

「是!小傢伙們要不要?」它低下身子點點頭,雖然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但它有感覺到這個世界正在瓦解當中。它雖屬高階魔物,但卻是不具太大戰鬥力的一環,一旦這裡回歸魔界,難保一些魔界生物不會將它給瓜分。而蝠犬本就以搜尋和守護為奉者所簽訂,小傢伙們雖小,但若是能成為自己的守護獸倒也為自己添了一分保障。


「可以嗎?可以嗎?西西要!西西要!」

「東東也要!東東也要!」

小傢伙們興奮地叫了兩聲,牠們兩個本來就為要上哪去找奉主而煩惱,如今眼前這個姨姨說要收留牠們,這豈能讓牠們不開心。

熱唇草笑,青煙一竄,剎時卻是化為一絕色女子,綠髮薄紗,耳化三葉,胸前的衣領紅豔圍繞。都說魔物的美貌跟階層是成正比的,如果不是那腳正扎根不能移,手為籐蔓不能握的話,實在是堪稱傾國傾城。


「過來。」她蹲下身,伸出了籐蔓的手,輕輕地將西西跟東東捲了起來到自己的懷裡抱著。

小傢伙們蹭在熱唇草的懷抱裡,柔軟的身體混著青草的芳香味,舒適的讓兩個小傢伙是笑得眼都睜不開,拼命往溫柔鄉裡鑽,一副享受到極點的模樣。

「見色忘親的臭小鬼!」馮亦見狀,不由好笑地低罵,瞧著兩個小傢伙爽的,八成連自己是誰都忘了。

馮亦走到西西、東東面前,伸出手摸了摸兩人的頭道:「別給人家添麻煩,要好好做事,知道嗎?」

他笑,心裡頭雖是萬般不捨但卻也真心為這兩個小傢伙高興,畢竟魔界的生物能在魔界居住是最好不過的事了。

「媽媽放心,西西跟東東一定會好好做事的。」

「會好好做事!會好好做事!媽媽、爸爸、哥哥有空記得回來找東東玩啊!」

手足舞蹈地揮舞著,看來兩個小傢伙實在是非常興奮。

馮亦笑,抬起頭對著熱唇草說著,「牠們兩個就麻煩您了,就還請您多多照顧了。」

他其實還是很疼兩個小傢伙的,雖然相處的日子不多,但終究還是有了那份情感在,只希望兩個小傢伙能過得好好的,那倒也讓他放下心中的一顆大石來。

熱唇草笑笑地點點頭答應,幾個人又互相寒暄了幾句便就此告辭了。

望著雲蕭三人踏上幽蘭小徑後漸漸消失的背影,熱唇草瞇起眼,有些幽幽地嘆了一口氣,「……不長啊……」

她搖頭輕道了聲,那聲音低低地,像是包含了許多無奈一般。

她低下頭,看著已在懷裡打著瞌睡的兩個小傢伙,她微笑,蹲下身,身子正跪在地上。

將兩個小傢伙放在自己的大腿上枕著,用著籐蔓的手輕輕地撫摸了兩下,然後隨手拿起了放在一旁的豎琴,一撥一彈間,一挑一捻下,聲音,柔柔地迴盪在山谷裡:

紅色的草獻吻,黑色的鐵鍊唱

匡啷啷,匡啷啷,鐵鍊在唱搖籃曲

快快睡,快快睡,和著歌聲安心睡

匡啷啷,匡啷啷,鐵鍊在唱搖籃曲

快快睡,快快睡,安安心心早點睡

屬於她的一首歌,形容她的五句詞啊~~

匡啷啷,匡啷啷,鐵鍊在唱搖籃曲喔~~

快快睡,快快睡,安安心心……你……早點……睡……
k22are001 發表於 2009-2-23 10:36
第一章 ~笛火~  
毀天、滅地,很難嗎?對她們來說,其實不怎麼難。

重生、重建,能掌握嗎?對她們來說,沒什麼不能掌握的。

笛火是爍樂裡面很特別的一位。

火以善惡分界為線,主「殺戮」,輔「破壞」,戰爭與戰鬥,毀滅與排除。

所以說,這是她特別的地方?

是,也不是。

事實上,論能力,笛火的能力很不值得一曬。毀盡一切萬物,殺盡所有阻礙,強悍!絕對的強悍,這就是笛火的能力。

對於很多生物來說,擁有這種無可比擬的力量是種畢生的追求,是可能窮盡一生要努力追求的境界,但對於極端的爍樂來說,當力量達到某種他人無法界定的境界以後,強悍這個詞反倒是成為最容易表現的一件事。

水漪是所有爍樂裡最不具戰鬥力量的一員,掌管治癒,兼輔預測,她雖打不過笛火,但要她在瞬間以水的力量淹沒半個世界卻是完全沒有問題。

霜雪是所有爍樂裡最不愛戰鬥的一員,管理延續,輔助隔絕,她是贏不了笛火,但要她在彈指裡以冰的能力殺盡天下萬物卻也不是挺難。

鳴土是所有爍樂裡最慈悲的一位,溝通為主,仿為特能,她敗給了笛火沒錯,但音殺的威力想讓一切歸塵飄揚卻是再簡單不過的一件事。

就是這樣優勢,毀盡一切萬物,殺盡所有阻礙,一人之下,萬萬生物之上!

如果以絕對的力量來顯示強悍,如果單純以弱肉強食這碼子事來表示誰尊誰下,那麼,對所有的生物而言,任何一個爍樂都可以是強悍的代名詞,任何一位爍樂都可以是任何界門的最高頂點,以致於笛火這項毀天滅地的能力,真的,對於所有的爍樂來說,變得很不值得一曬。但是,笛火還是負責大部分的殺戮與破壞。

爍樂本來就是各司其所的,雖然展現的能力偶有重疊,但每個人還是都有每個人該負責掌管的一切,就像是人人都會打字,但總是得挑個打字的出來是一樣的道理。

說了那麼多,那麼,這笛火究竟特別在哪裡呢?

笛火,火之爍樂,毀滅管理者,她的特別不在於擁有有別於他人的特能,她的特別在於她所擁有力量的「含量」。

如果把爍樂們放在一個天平上秤,純粹就以「數值」的方式來比較力量含量大小的話,就是一比六,都不見得能讓天平有所傾斜。

笛火的力量含量是所有爍樂裡面最深的,以致於在那場亙古久遠的自毀自滅裡,她也是傷的最重的一個。

創世紀元,那是一個僅有少數人才知道瘋狂行動後果的產物。

一千一百萬年前,竄改世界,扭轉記憶,顛倒倫理,違背常倫,爍樂們有始以來最大、最具毀滅性的一次行動,賭上所有爍樂的性命企圖把世界扭轉過來。

她們以死相逼,自毀自滅,就像「雙疫馬」選了「隱山海嘯」作為引子一樣。為的,是把自己逼到最大的能力極限,為的,是顛覆「絕不可能」為「一絲奇蹟」。

可雙疫還有大海相激,但對萬能的爍樂來說,這世上又有什麼力量能把自己逼到盡頭的?答案是:沒有。

除了爍樂她們自己以外,任何力量、任何人物都不可能做到。於是她們只能選擇自我攻擊,於是乎她們只能自傷自殘。

而力量越大者,回饋越龐大,能力越深者,攻擊自然也越渾厚……喔~~似乎有些扯遠了,讓我們再把話說回來吧!

說到笛火的力量,這笛火的力量究竟有多少?

老實說,就連她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爍樂的基本力量有一部份來自現世生物變動的衡量,火本表示「力量」管理,自古追求力量乃天下萬物之本性。

所謂江山代代高人出,每一個時代總是不乏有超越前代者修為生物的出現。有所需便有所變,自然地,笛火的力量也成了爍樂裡面波動幅度最寬的一位。

爍樂們不知道笛火的力量究竟有多少,笛火自己也不知道她的力量到底有多深,於是乎這項特別便使得她成了眾人裡唯一一個必須以「束縛」型態出現的爍樂,也是唯一一個要「多」透過「收、取」才能「表現力量」的爍樂。

可以這樣說,爍樂裡除了笛火以外沒有人是以這樣的方式來表現能力的。

於是,當雲蕭進到笛火的世界裡,當笛火看到雲蕭的那一刻時,她很訝異,非常非常地訝異。

只因為她知道,這種「收、取」力量的方法有個非常致命的地方︱︱一個對她來說完全可忽略,對雲蕭來說卻是不可忽略的致命處。

所謂天下萬物溯出本源,元素一體權分七類,爍樂們在很大的某一方面便可以說算是個別元素的管理者。

你一定會覺得很奇怪,縱使如此,但又有何問題之來?

我不得不說,這問題大了,尤其是當它還跟雲蕭掌控力量時所用的方法這碼子事結合時,那問題可還真真嚴重得不得了。

難以想像?不,其實它很容易想像。

還記得嗎?力量收取第一步驟為假設冥想。

「想像有一個可以收納強大力量的空間存在,想像在這個空間之下『所、有、的、力、量、都、不、能、外、洩』。」

也就是說在這個容納空間裡任何元素都是無法取用的,白話一點說就是只要元素處在這個空間裡頭,任何力量將都完全無法使用!!

要知道爍樂們以元素為體,其本身所擁有的基本條件便是她們有著最無雜質、最純粹融合力的強勢力量在。

她們或許不能改變個人體內元素的含量多寡,但藉著「無排斥性」的融合與「強勢」的力量將想掌控的元素控制在「某一個特定的位置點」上卻不是很困難。

這是一個不算大但也不算小的問題,至少對笛火來說是這樣的。

以融合來說,笛火為火之爍樂,其身擁有著百分百淨度的火元素,這世上沒有人比她更貼近於這種極致的存在,想藉著「淨度」的相融性藉而進入她的火掌控範圍裡可說是不大可能的一件事。(元素相融性,唯有淨度大於或等於才能相融,詳情請翻照第七集。)

而就算真的好死不死地融合進入了,以力量的相拼抗衡加減計算之下,其自主權也依舊還是在笛火自己手上。(元素相抗性,即當本身意識元素跟外在融合元素相佐違背時,主導權取決於雙方的元素力量大小和兩對應含量的總力。)

這種元素的相融性與相抗性本來就是一個潛在的控制危機,可基本上它對人體的影響倒也不是很大。

因為相抗性的發揮頂多只能將元素「定點化」,而人們也不會無聊到沒事在自己體內去弄個限制自己的力量控制出來,要知道若是事事都得花個步驟才能驅動元素,那也實在是太費力了些。

沒錯!這就是整個問題的癥結所在。

笛火願意以「收、取」的方式來控制自己的力量是因為她知道,不論以相融性還是相抗性來看,這種方式都無法對她造成任何影響,就算是最有可能造成笛火「相抗性」困擾的「她」也得要經過笛火的意願後,多透過個力量的傳輸與歸溯才有可能對笛火造成威脅。

可對雲蕭來說卻完全不是這樣一回事,以相融性而言,雲蕭身上至少各元素的含量有九成是來自於各大爍樂的傳輸,就「自我意識」和「外在意識」來說便已輸了一截。

而以相抗性而言,雖然就單元素的比較下,雲蕭還調和過「她」的力量,反而會比各大爍樂強,但爍樂們本是單元素體構成,雲蕭則是屬於多元素體構成(而且其中還有幾個不正常),再加上相融性的含量多寡原則下,就演變成了除非有相當恢復的程度可能狀況後,雲蕭才有可能不受限於這項潛在危機控制,否則只要她們高興,隨時都可以將雲蕭的力量強制控制在「收」的範圍境界內。

打個簡單一點的比喻來解釋的話,就是雲蕭自己在體內弄了個變相的力量抑制裝置出來,而這開啟的鑰匙還好死不死地在別人身上,讓爍樂們在必要時還可以控制力量大小。客氣一點,就是讓雲蕭的力量用的少點,嚴重一點,就是讓雲蕭完全使不出力量來。

很容易讓人忽略的原理,但卻隱藏著很廣大的潛在危機。

這一點霜雪知道、鳴土知道,而笛火自己更是清楚不過。所以當笛火看到雲蕭的那一刻,她有些冷漠地、不屑地外加有點訝異與疑惑地皺起了眉頭。

水漪這傢伙……到底又在搞些什麼鬼?笛火瞇了瞇眼,有些淡淡地看了正昏睡在她跟前的人一眼。

她的眼神很冷,很冷,彷彿不帶任何感情波動一般,看得人心頓時涼了一半,但這冷卻又跟霜雪給人的冰凍感完全不一樣,不是那種如入冰窟的發抖,卻是另一種從腳底麻到頭頂的戰慄感,就像一股赤色的冷焰在跟前緩緩燃燒著,看久了,反而是讓人不寒而慄。

她看著雲蕭,一語不發地看著,紅色的冷眸裡似乎還摻和了一種讓人完全讀不出的情緒,然後在那不長的寂靜之中,她,緩緩地伸出了手。

細長的手指在空氣中慢慢遞出,順著雲蕭的髮端似碰似摸地滑落,劃過了額前,劃過了眉心,劃過了眼角,劃過了臉頰,就這樣沿著雲蕭的臉龐慢慢地向下、向下……最終,那蔥白手腕停在了那透著無血色的頸子前。

手,停;眼,看;心,更冷。

有那麼一瞬間,整個空間裡都瀰漫著說不出的詭異感,彷彿身處在滿是高溫的赤焰裡,想躲,想閃,但卻是無處可逃動彈不得,只能任由漫天火焰撲身襲捲而來,若不是清鈴的聲音從空氣中突兀地冒出打斷這氣氛,當真有種在劫難逃的感受在。

「呵呵……笛火、阿火、小火火、好妹子、乖妹妹,我說妳不會真那樣狠,就這樣想掐~~死~~他~~吧?」一聲輕笑從前方左手處傳來,斷了這無言的寂靜,也斷了那帶點煞氣的動作。

聽著那聲音,笛火笑了,緩緩地抬頭向前望去,只看得原本完全空白的前方卻在剎時之間影像丕變,竟是硬生生地在那空無之地裡出現了三個殘影來。

除了水漪、霜雪、鳴土以外,倒也實在想不出還有誰有這本領膽敢這樣跟笛火說話了。

「捨得出來了?我還當非得到我真下手了,妳們才肯出來呢!」諷諷地低哼了一句,笛火收回了纖纖玉手後直身,就這樣漫不經心地朝著她們三人的方向走來。

聞言,水漪用手指搧了一下前方,有些大驚小怪地低叫了聲,「怎麼這樣說呢,人家是怕他醒來嘛!妳該知道了吧!他跟咱們,那個時間可是得算的穩穩當當才行,多一秒加一分都會是個劫。要不是妳都真動了殺意了,我才不會這樣冒險勒!是說妳幹嘛呢?有必要不高興成這樣嗎?」眨了眨眼,水漪笑呵呵地指了指雲蕭的方向說著。

這才發現到不知何時雲蕭的頸子上竟是滲了一層薄薄的汗珠,人是依舊沒意識沒錯,但身體倒是很誠實地對周遭的壓力做出了該有的反應來,顯然剛剛的笛火是真動了殺意,若不是水漪出現的早,就怕她真會動手掐下去也不一定。

眼角的餘光輕輕地掃了雲蕭一眼,笛火毫不在意地撥弄了一下秀髮道:「不過是覺得妳在拐著彎做事很無聊,想幫妳省點捷徑罷了。我說妳們倒是好閒情、好逸致啊?竟是想那樣做來。怎?真的認為他能通過那一關的劫嗎?」

紅色的眼眸直視著眾人,疑問的話從那優美的唇間溢出,竟是夾了點諷刺的味道在。

知道笛火意指為何,幾人倒也不在意。鳴土聳聳肩,有些淡淡地接下了話,「試試又何妨?成,是命;不成,也是命。至少這成與不成總是由他定就是了。」

她看了眼一旁的雲蕭,只是心裡頭倒也不免捫心自問,自己究竟是希望他成多些?抑或希望他不成多些?

「是嗎?」笛火的唇角微微地上揚,「隨妳們吧!妳知我向來不太愛拐彎抹角,成也可,不成也罷,但該做的,我絕不讓它少,這點我可是醜話說在前了……」

她冷冷一笑,笑容裡藏著一股睥睨的韻味。是!她可以忍,可以等,可以欣然接受任何結果該有的一切,只是二選一的答案裡,她卻總是較為偏向另外一邊的。

「甚麼話啊!我可沒說要妳少做些什麼,不是嗎?」雙手環胸,水漪瞭然地一笑,她從未說過要笛火為雲蕭少做些什麼,或多幫他些什麼。

同情的劫、權力的劫、慾望的劫、絕望的劫、親情的劫、友情的劫、愛憎的劫、悲憤的劫……這十丈紅塵裡,誰人不是劫劫相應?誰又不是劫劫相生?注定的,便是想躲都不行,如果雲蕭過不了這一層層的劫,那麼這最後的結果,縱使是「她」再不願,卻也勢必無話可說。

「喔?」笛火頷首,突然之間倒是有點訝異了。瞧著水漪那帶些玩味的笑容,她好奇,依照她對水漪的瞭解,她可不相信她會這樣好說話,莫非她想……

心思一轉,笛火狐疑,正想開口再問清楚些,三道人影倒是「啪」的一聲,有默契地瞬間消了散。

笛火先是有些反應不過來的一愣,下一秒卻是想到了什麼般回頭望去,果見得前方不遠處,雲蕭正撐著頭有些吃力地從地上坐起。

瞥了眼雲蕭,笛火冷哼了聲,心裡頭頓時因為被打斷而起了些不快,甩了甩頭不悅地轉身,就近找了個石子坐下,望著前方,倒也沒什麼打算去理會些什麼來。

這一頭來人不想理,另一頭雲蕭正掙扎著要起身。

撫著頭,昏昏沉沉的腦袋還有些弄不清楚狀況,雲蕭只知道全身的筋骨好像給人拆過一樣,又酸又麻又痛的,惹得他是眉頭頻皺,禁不住瞇著眼開始思考起到底又是怎麼回事?

他記得……自己跟著馮亦和白大哥順著熱唇草的指示往南方走去,也不知是運氣好還是魔界真這麼安靜來,這一路上是既沒大事也沒小事發生,平平穩穩,比當初他們前往白玉山時還要平靜不少。

就這樣走了幾天,緊接著,他們來到了一大片的草原前。

望著這一望無際的草原,他們站在草原的路口看,那草很高,幾乎可以高至他們的腰上,馮亦說怕草裡會有危險,便決定了先在前頭為自己兩人開路來。

這一開始倒也還頗順利,馮亦拿著鞭子邊掃邊在前頭開路,而他們倆就這樣緊緊地跟在後頭走著。

而異變,似乎就是那時候產生的。

原本草高至腰的草原竟在下一腳出去的那一剎那瞬間消失!軟厚的泥土在一眨眼後竟是變得空空如也!

完全讓人來不及反應的狀況,就像是整個空間突然消失一般,當場所有人全都往下「掉」了下去。腳下踩的土地頓時沒了蹤影,一顆心登時是給哽到了喉嚨裡,叫都來不及叫。

印象,就到此為止了。

雲蕭只記得自己當時是嚇得閉上了眼,向下墜落的那一刻裡似乎有道豔紅色的光芒從自己的頸前射出,然後再醒來就是現在此時了。

等等……紅色!紅光!

憶及此,雲蕭倏地有些睜大了眼,突然像是意識到了什麼一般猛地抬頭一看,只因他想到了一個很大的共通點!

幾乎都是這樣的,不管他有意識也好,沒意識也好,在他進入到那些個奇妙的地方前,總是有一道特別的光芒先行閃過他眼底,然後待他回過神後便會發現自己已然來到了另一番的天地處,而身邊附近總會有位……

四周景色是那樣的如虛如幻,紅焰赤火所搭建的奇妙景色雖是吸引人,但卻是半點也沒減少過她的存在感。

坐在不遠處的前方眺望著遠方,白細的手指撥弄著冗長的秀髮把玩,血紅色的長髮比若四周的赤焰更加豔紅,沿著身軀流洩至地畫了個弧後散落,感覺上,似乎也在她的周圍圍上了一圈火焰一般。

看到來人,雲蕭微微地一怔,心情不免有點雀躍,看來……他的運氣倒還不錯,這麼快就找到了想找的人了。

雲蕭頓了半晌,腦子裡卻像是想到了什麼一般,有些慌忙地起了身。也許是遇到多了,所以有點習慣了,他站穩了身子,不急著去審視自己的狀況,不急著去細細品嚐這周遭的一切美景,反倒是張口就要問話。

是!他想說話,他想問問題。

雲蕭不是傻也不是呆,一次又一次奇妙的相遇早讓他累積的問題堆成了小山高。而他雖不曾跟白咰或馮亦討論過這些的種種,但在魔界的行走日子裡倒也曾自我整理過。

總歸來說,他有一籮筐的問題想問,早在心裡頭暗自提醒過自己,若待下次機會再來時,他絕對絕對非要問個清楚明白不行。而今機會就在眼前,再加上有了前面的幾次經驗,總是覺得他與她們之間相處的時間短促的很。也不知道是否算是自己的第六感使然的結果,但雲蕭現在只急著想將腦子裡的問題理清先,省得又莫名地失了這個機會,那心裡又得繼續把問題給擱著等待下一次,雖然有些唐突,但一心懸著這些個問題的雲蕭倒也沒去思考的太多。

他張口,正想開始問第一個問題時,卻沒想到,笛火倒是比他先快了一步。

「直走,右轉,不送。」手指圈著髮絲劃過一圈又一圈,笛火頭抬也不抬地輕聲說了句。

六個字淡淡地從笛火口中吐出,細綿婉轉的聲音飄在空間中悠悠遞送,不大,但卻清晰萬分,冷淡的語調讓即使身處在滿是火焰周圍裡的雲蕭所感受到的卻是比冰還要窒冷的感覺。

雲蕭打了個寒顫,伸在前方的手指頓時有種僵住的感覺,他甩甩頭,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沒辦法,是人,都有一種類歸的習性在,總是愛把類似的東西就給劃做同一類上。

若是平時,雲蕭倒也不會這樣的懷疑。到底這空間裡就他和笛火兩個人,既然他沒有說話,這六個字又傳送的清清楚楚,自然是笛火說的不做其他人想。

只可惜雲蕭遇到爍樂一族的人向來不是對他和顏悅色,就是對他多所體貼的。有問題可以問,不知道怎樣問還會幫你自動發問誘導解決,就是冰冷如霜雪也在末了時還會來幾句叮嚀囑咐,好心得讓雲蕭認為她們就好比自己的親人一般,願意提供任何他想要的資訊給他。

這層的歸類讓雲蕭很自動自發的將笛火算在了一塊,以致於在笛火這麼明顯的逐客令下,雲蕭還會懷疑自己是不是有些「聽錯了」?

或許是之前的爍樂給雲蕭的感覺太良好,也或許是雲蕭真的打從心底認為她們不會去拒絕他的問答,所以當雲蕭的腦子還在思考自己「是否真的聽錯了?」之時,他的潛意識已經很自動的幫他歸類成「肯定是聽錯了!」

雲蕭都還沒讓思緒再跑一遍,嘴巴倒是自動先張了開,就這樣讓問題的開頭給滑出口中,「對不起,我想請問……」

雲蕭揮著手有些慌亂地想繼續發問,只是這次更慘,一句話還說不到七個字,雲蕭就看到笛火揚起了手,輕輕地往下一揮。

手腕上的紅布隨著動作抽了一個完美的弧度,紅布下揮,就看到一道紅光瞬間從笛火的方向飆出,竟是直直地向前打了來!

還來不及低頭看清紅光是要往哪去,雲蕭頓時胸口感到一陣重擊,五臟六腑像是給人硬生生地狠砸了一下,疼得他差點沒彎下腰來,整個人就這樣往後彈飛了出去。

這一擊足足把雲蕭打飛了至少百來尺有,沿著地拖了幾公尺遠,雖然沒叫雲蕭當場嘔幾口血來表示不滿,但氣血翻騰的不順感卻是讓他在摔落地後嗆得幾欲咳出血來。

「咳……咳……」沒有料到笛火會出手攻擊他,雲蕭只能撫著胸口有些狼狽地咳著。

「右轉,不送。」頭不回,纖纖的玉指穩穩當當地指向了雲蕭的右方,又是四個字從笛火口中說出,只是這次的語調卻比前次還要來得更冷、更淡,也更令人發寒。

雲蕭順了幾口氣,抓著胸口的衣領有些難受的半扶起身子,他不明白笛火為什麼會這樣對他,也不清楚笛火為什麼會攻擊他,只是無端挨了人一掌,任誰都不會什麼都不問就走人的。

雲蕭下意識地望過去後想再問些什麼,只是話才剛到嘴邊,笛火卻回頭了。

她並沒有回身,只是將頭那樣微微地側了邊,轉向雲蕭那邊看來。

絕世容顏,回眸一瞥,卻是殺氣萬千。

雲蕭一顫,剎時間整張臉全白了下來。

只一眼,只一眼就好,竟有漫天的恐懼撲捲而來的震撼感,似乎只要自己一個小喘氣,對方就隨時會將自己給做了一般,嚇得雲蕭連叫都不敢叫出口,當下後退了兩步後轉身,頭也不回地就向著笛火所指的右方跑去。

「十個字,二十二秒,我說小火火,親親小妹子,妳可還真是創下個好記錄了。」眼看著雲蕭的身影就這樣消失在彼方的盡頭,水漪是笑咪咪地又從笛火身旁現身。

只在她現身後的下一刻,鳴土跟霜雪也跟著現了形。

沒去理會水漪話裡頭明顯的嘲弄,笛火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雲蕭離去的方向,好半刻後才悠悠開口。

「水漪,妳說過,妳不會要我少做些什麼是吧!」她輕聲地說了句,深沉的目光看向水漪。

這話可有意思了,明著說是不會要她少做些什麼,暗著裡卻是指明了說水漪不能「管」她會做些什麼,一句話裡竟是暗示明喻兩相夾雜。

水漪一愣,半晌後笑了聲,身為爍樂一族總體的發號施令者,身為笛火的親親好姊姊,她又怎會不明瞭她這妹子想說些什麼?

挑挑眉,水漪有些無謂地聳聳肩,「是啊!我是說過,我不會要妳少做些什麼的。」說完促狹地一笑。

都說美人一笑該是千嬌百媚,春風洋溢暖暖和煦的,可偏偏水漪這一笑卻讓人從頭冷到腳,惹得鳴土差點沒回房去拿個棉被來裹著,就連屬雪的霜雪都忍不住將手放在了臂膀上。

「這可是妳說的……」笛火冷笑了聲,揚起了右手向周圍的空地裡由下而上抓捏了個弧度。

不似水漪她們利用各種方式來觀察雲蕭,笛火對於觀察這種事情根本沒有興趣。這一次,在眾人眼前出現的卻是一個透明的紅璃沙漏來著。

沙漏約莫有半個人高,裡頭正裝滿了細碎粉亮的紅沙,而更顯詭異的是這沙漏早已經給人倒放了過來,只看得底下的沙瓶已盛住了九成的細沙,上方的紅沙僅剩不到一成,卻也正一粒一粒地往底下拼命掉,感覺上就像是有什麼東西正不斷地流失中,讓人升起一種恐慌感。

看著沙漏一粒沙一粒沙地往下慢慢滑落,笛火竟是瞇起眼笑了,「人哪……總是要學會對自己的行為負點責任,妳說是嗎?水漪……」

她笑,揚起的手指卻在下一瞬間梳過了髮梢,待手方離髮之時,一條鮮紅的髮絲早已垂落在細長的手指上。

笛火攤開手,任由那線髮絲在掌中攤平。

奇妙的事情卻也在此時發生了,只看得那頭髮像是有生命一般,竟是開始在笛火手上打起層層的小圈子來,每圈一圈,一段紅玉的實體就憑空出現在空氣中,每往後一圈,那頭髮便又少了個幾吋,一直到最後整個頭髮全都圈完為止,竟是在笛火的手上出現了一根紅玉白髓雕鍥而成的笛子來!

笛火右手輕拿著那根玉笛轉,左手卻也在同一時刻收掌又開,就看一顆像小指般大小,血紅色的紅寶頓時出現在她的手心裡。頂級的紅寶透明水漾,毫無雜質,閃著星光,是那樣的幽幽發亮。

看著這兩樣物品,笛火露出了個淡淡的微笑,也沒有多做遲疑,便將紅寶石往笛身側邊鏤空雕鍥處放去。

剎時之間寶石融入,紅光萬丈,不過就是彈指間的功夫,那紅寶卻已然不見蹤影,取而代之的是一段更為紅豔的紅玉白髓笛,鮮紅得像是用血下去染過色,亮眼得好比用火去烤的通紅了一般。

和雲蕭的方式不同,這便是笛火「收、取」力量的特別方式。以玉笛為媒,紅寶為源,需要的力量由紅寶來提供,展現的術法將透過笛聲來一一現化,力量所需的多寡由紅寶大小來掌控,不會少一分,但也不會多一點,一切都控制得穩穩當當,亦是所有爍樂裡唯一一個必須多透過這項程序才能展現力量的一位。

撫著那玉笛雕花,笛火有些忍不住想自嘲一下,想不到啊想不到,想不到千萬年的沉睡到頭,醒來的第一次力量使用卻是用在這種地方,該說是太過可笑或是太過無奈呢?

她搖搖頭,無言地拿起了玉笛。

明眸皓齒,朱唇紅玉,水漪等三人就這樣靜靜地看著笛火將那玉笛放在唇邊吹奏起。

沒有驚心動魄,沒有細綿婉約,稱不上清雅迷人,也說不上華麗醉人,只知道那一段曲在山谷裡繞啊~~繞啊~~的繞行著,就這樣繞出了山外,繞出了結界,繞出了魔界,繞入了人界,繞進了人心,糾纏了心智,然後,勾引出了無窮無盡的慾望。

那一首曲,笛火喜歡稱它做「誘惑」。擴大慾望,無窮誘引,而其中,勾的最深也最多的,是「殺」的慾望。

笛聲悠揚,醉人心肺,如飲甘露,甜美芬芳。

聽著笛聲的傳遞,看著沙漏裡漸快的沙粒,水漪瞥了眼右手纏繞在指間的絲線,突然間,有些微微地揚起了唇角。

「看來,我是得再加點絲,再拉緊點了……」她道,稍稍地收放了一下指間的力道,瞧著那線忽緊忽鬆地蕩漾著,心裡頭實在有種說不出的滋味在。

笛聲,還在那悠遠的傳遞著。

靜靜地側耳傾聽那份誘惑,細細沉醉在那曲優美的音符裡,許久,像是忽然想到什麼一般,水漪笑了。攏起了雙手又在自己的跟前劃了開,剎時一面古箏便從空間中緩緩地現了形,放在跟前,凝心觀望。

側身,是撫弦,起手,是挑線,古箏琴弦一十六,絲絲線線盪人心肺。

彈著、奏著、和著、響著,那琴聲和著笛聲在空間裡飄揚,輕輕柔柔,若有若無,彷彿之間還多了一股深深的思念,敲進靈魂,刻到了深處,無窮懷念。

聽著那曲,看著那人,鳴土和霜雪無言相看了一眼,有默契地彎起了眉。輕啟朱唇,讓聲音溢出口中和;起身行走,靜坐一旁側耳傾聽。

很久很久以前她們都是這樣的,在自家的空間裡,在所有人都聚在一起的回憶裡,有人歌,有人奏,有人舞,有人彈,有人聽也有人看。

物過境已遷,人事早已非。

回首今朝,千萬光陰逝過,放眼未來,多少未知交織其中。

是啊!很久以前她們這樣過,卻是不知很久的以後,她們是否還有機會,能這樣過……
k22are001 發表於 2009-2-23 10:36
第二章 ~思鄉情切~
古城天都,一個在人間的世界裡算得上是頗有名氣的城鎮。

它有名,不是因為它商業繁華,也不是因為它佔了什麼軍政重要地位或者交通要塞,相反的,天都城的位置可說是有點偏僻,甚至是有些遠遠不及其他繁貿大都的城鎮。

但它確實有名,有名在哪?有名在啊,這天都城是現存世上唯一一處幾乎任何術法都無法在此使出的城鎮。

這真的是一個非常奇妙的現象,就元素的淨度生氣含量而言,天都城並不算一個荒涼無生氣的地方。相反的,天都城雖然落後,但其間的每一吋土地卻全都擁有高淨度的術法元素含量。但很神奇的,偏偏它就是不能拿來「用」。別說是要取用外在的能量來施展一個術法,只要這人是在天都城裡的,就是自身元素的術法也很難在此施展開來。

曾經就有人試驗過,一個AAA的炎系術師,在天都城裡就僅僅能弄個小火點煙出來。

究竟是怎樣的原因造成天都城這種奇妙的現象?真不好意思,到現在呢,都還沒有人有個半點頭緒來。而這奇妙的現象,就使得天都城裡成了個全由不會術法的人搭建出來的居住環境。

在雲蕭那個世界裡,會術法跟不會術法的其實各佔了人口比例一半左右。一個家庭裡也總是會有的人能學術法,有的人不能學術法,這使得絕大部分地區的人口比例也都是由這兩類人相互交織組成,像天都城那樣只純由不會術法的人所構成的地區可說是翻遍整個世界也就只有這麼一城存在。

人文地理總是互相配合的,天都城的特殊狀況使得天都城長期皆處在一種完全無術法沾染的狀態,少了術法所帶來的便利性,相對的,很多技藝或技術便只能改由依靠人力來完成。

於是乎在很多地區裡因為術法的關係而漸趨沒落的技術,便藉此而得以在天都城裡被保留了下來,連帶的也間接保護了一些早該失承的技術、特產或是絕技,讓天都城在這重重影響下多了一層古意盎然的神秘面紗,是以天都城自古便被稱為「古城」,亦有「神秘之都」的美稱在。

白咰很喜歡天都城,因為很多東西總是要越是古老才越有味道,術法雖然方便,但許多物品卻都是需要那種自古的傳承才能有那分展現的。

譬如說,「食物」,那就是一項很實在也很吸引人的例子。

廟口老店的牛肉麵、周家老舖的魷魚羹、天都特產的古豆花,還有那福記滿樓的十八番,天都城裡什麼都有,什麼都賣,又以這百年老店特產特別多,隨便報出個名來都能叫白咰口水流滿地。

是以當雲蕭他們一行人知道自己竟好死不死的從界門裂縫又「跌」回了人界,又好死不死的正好跌到了天都城附近之時,這可想而知,向來就被馮亦稱作米蟲的白咰是怎樣也不可能會放過這種機會的了。

不過若是這樣,那馮亦倒也沒什麼意見,正好他接到了一份消息,趁著這個機會去一趟,就順便讓雲蕭開心一下也不錯。

想著想著,馮亦對於白咰提議要到天都城去晃上一晃的提議也就默許了。

只不過呢,當一行人才剛踏進天都城沒多久,馮亦就已經深深地開始暗罵自己,後悔了起來,只因為某個人打從進門的那一刻開始,那嘴巴可就永遠都沒闔上過……

「馮亦,我還要吃牛肉麵……」

我忍。

「啊啊啊!!堯家豆花,是堯家豆花!馮亦,快啊!」

我再忍。

「花生糖!喔耶!我的最愛啊!馮亦,錢!」

忍下去!

「豆子湯!豆子湯!快!快!錢!錢!錢!」

忍!忍!忍!

「喔~~小籠包!人人都愛吃、的~~小、籠、包!馮亦呦,來付帳呦!」

……忍無可忍!

「媽的!你是餓死鬼投胎啊!」心疼地掏出了錢付帳,馮亦火大地對著白咰吼著。

真是夠了!打從進城開始老頭就一直吃吃吃吃吃個沒完,雖然白咰從以前就很會吃,但也沒這樣會吃過,本來就剩的不多的銀兩竟是被白咰吃得僅剩下個個位數!再這樣讓白咰吃下去,難保他們接下來就得一路乞討到錢莊門口去提錢了!

開玩笑!他堂堂一個禦部總領要靠乞討過生活?這要是傳出去能聽嗎?

低頭看了看自己手上的錢,突然發覺這是很有可能實現的一件事,馮亦臉色登時已經黑了一半,並很確定那個在自己頭上正微微突起跳到快爆掉的東西叫做青筋,偏偏此時的白咰還不知死活地又跑到了個小攤子前面蹲著向馮亦招手,氣得馮亦是差點沒嘔出一口血來。

「馮亦,錢!」伸手。

「……不、給!」

「嗯~~這個好像也不錯,我正缺著用,這個也……嘎!馮亦,你剛說啥來著……呃……」白咰有些疑惑地抬起頭,還想問個清楚馮亦說啥時,卻在接觸到來人那殺人的目光時,頓時收了口。

只見得馮亦一臉晦暗地盯著他手上的玩意猛瞧,雙手關節正有一陣沒一陣的捏得吱嘎響,瞇著眼,翹起了食指,「用、力」地指了指白咰手上的那一堆東西。

喀!

白咰有些僵住,下意識地嚥了嚥口水,順著馮亦殺人的目光看看自己手上的一堆東西,又抬頭看看馮亦,再看看手上的東西,又看看馮亦。

突地,馮亦冒出了個怪聲怪調的「哼~~!」聲,剎時頓有風雪狂飆配上修羅地獄哀嚎聲的「奇妙」背景出現,惹得白咰臉上是降下三條黑線,嘴角也忍不住地抽搐起來。

「呃……我放、放回去就是……現在就放……現在就放……」尷尬地抹了抹汗,開始將東西一一放回小攤上,白咰邊放,心邊痛個兩下,卻在放到最後一個時停了下來。

白咰嘟著嘴,猶疑的目光死死地看著手上的小玩意,想放下去,但又忍不住縮了回來看看,又想放下,卻又再縮回來不捨地摸摸捏捏,一隻手就這樣伸出去縮回來、伸出去又縮回來了個好幾次,差點惹得小攤老闆直接搶回來不賣。

終究,白咰還是捨不得那個小玩意,抬起頭,抿著唇,淚眼汪汪地轉向馮亦,一臉委屈地看著,那眼神擺明了就是在說,「好啦!就這一樣嘛!讓我買啦!」

馮亦挑眉,半瞇著眼,甩了甩自己手上的錢袋子,嘲諷地朝著白咰看了一眼,雖沒說話,但那眼神就是在回罵,「你媽的錢都給你花光了,你還好意思討?」

白咰雙手合十,瞇著眼拜託,一臉不死心地繼續哀求,而馮亦則是鐵了心的打死都不肯給,這不給也就算,還不斷地甩著錢袋外加用眼神嘲諷著白咰,偏偏白咰這人厚臉皮慣了,秉持著「精誠所至,金石為開」的美德,白咰當然是十分有骨氣地給他……繼續求下去。

兩人就這樣隔著一條小路在大街上眉來眼去地比起默劇,如果不是旁邊人太多,雲蕭還真想趴在地上大笑一番。

不錯嘛!看來白大哥跟馮亦的感情是越來越好了,居然已經達到「心意相通」︱︱那種完全不用言語只憑眼神就可以互相溝通的神奇境界了!

三個大男生站在大街上定格,一個是轉過身去笑到快要直不起腰,一個是青著臉掐著錢袋看著來人是巴不得衝過去狠狠剁個三五刀先,一個則是比著手劃著腳可憐兮兮地不斷哀求,這樣一個好笑的組合想不吸引人的目光都很難。

周圍的人潮順著目光漸漸地聚集了過來,眼看著人有越往自己這聚攏的感覺,馮亦的臉色說有多不好看就有多不好看。

沒辦法,身為殺手的原則之一就是能不引人注目就盡量不引人注目,雖然馮亦很早就轉換到禦部去,但有些習慣卻是早已根深蒂固,怎樣也改不了的。

「雲蕭,我們走,別理那世紀大米蟲。」拉起雲蕭的手臂,馮亦決定不再去理會白咰纏人的要求,拖著雲蕭轉身就往後頭走去。

「啊!馮亦!你別走啦!拜託,給我一點錢讓我買就好啦!就一點,一點就好,好啦好啦……等……老闆,幫我把這個東西留著,我等會就來拿……」眼看馮亦是絲毫不理他的往前走,白咰也只能轉頭跟老闆交代了聲,便急著跟上去繼續完成他的「盧」人大業是也。

被馮亦這樣拖拉著走,雲蕭是覺得有些好笑又有些無奈。

其實馮亦是很喜歡跟白咰鬧著玩的,因為白咰的臉皮還真他媽的夠厚,什麼阿哩不達的事情他都敢做敢說,還做得一副理直氣壯理所當然樣。相較於馮亦自己來說,他則是屬於拘謹派的,凡事總是喜歡講求計畫詳策,可以說兩個人是近乎完全不同的個性。

人哪,總是會被跟自己不同特性的人吸引,因為那個人身上會有著自己完全沒有的特質,所以會有點羨慕,有點想學、想親近。

當然,馮亦是不會真想學白咰那種厚臉皮的方式的,但多少帶點羨慕倒是真,因為白咰總是笑嘻嘻地做著很多他不願去做的事情,所以羨慕之餘馮亦也會想小小地跟白咰唱反調,好藉此告誡自己千萬不要墮落成白咰那副德行才是。

而白咰雖沒說,但捉弄像馮亦這種正經八百的人卻是他很喜歡玩的一件事,否則凱凱拉跟奇因斯相比,他也不會顯得比較愛捉弄奇因斯了。

該說是人類的劣根性呢,還是自我的挑戰欲好呢!總之這兩個人實在算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吧!

雲蕭在心裡悶笑著,對於這兩人的互動模式他實在不知道該下些怎樣的評語好,只能說添增了他不少生活樂趣是真,但就不知道馮亦這陣子血壓是不是升高了點了。

「呃……是說馮亦,你現在是要帶我往哪啊?」

不過一個走神,馮亦就已經連拐了七八個彎去。眼看著馮亦熟稔地在大街小巷穿梭著,雲蕭不免有些好奇,他本以為馮亦是要拖著他找個休息的地方,可看他熟悉地跑來跑去的模樣,想來他竟是有目的的了。

「等會給你一個驚喜。」馮亦笑著,拉著雲蕭繼續往前走。

兩人大約走了十來分鐘,最後在一個偌大的宅子門口停了下來。

馮亦看了看宅子,便叫雲蕭在一旁先等著白咰過來,自己就先走過去敲門去。不過與其說是用敲的,不如說是用按的,就看得馮亦在門上的雕花上頭不知道按了些什麼,那棟木扇大門便吱嘎吱嘎地打了開,一個少年人從裡頭跑了出來,滿臉戒備地開始對著馮亦說話。

「闇的分部?」好不容易跟上來的白咰正喘著氣,彎著腰休息,看著馮亦與那少年的樣子,頗有興趣地說了句。

白咰會這樣說不是沒有道理的,因為天都城的另一項不成文的特性就是它有著很多組織的分部在。

所謂隔牆有耳,一個組織,最怕的一件事不外乎就是所謂的機密外洩。

在這術法盛行的年代裡,要想知道一個人心裡所想的並不是件很困難的事情,窺心術的建立,更是將組織的這種危機拉到最高點,再加上術法所帶來的不可思議性,似乎即使是保密機密防護得再嚴謹,都掩不住有一絲洩密的可能在。不得不說,對於很多組織來說,術法這玩意實在是讓他們又愛又痛到極點。

而如果就這一點而言,那天都城就真真提供了一個不錯的環境在。畢竟減少了術法這一個威脅在,就只要防範人為方面的可能就好,這對很多組織來說,確實是可以少掉很多麻煩。

「應該。」雲蕭饒有興趣地說著,心裡頭不免也疑惑著,不知道馮亦是要來這裡幹嘛用的?

出外旅遊也快兩年了,除了上一次到分部那發個訊息要奇因斯幫忙調些隱黯的資料外,馮亦幾乎沒到過各地的分部去,而今來到這,卻是不知道有什麼重要的事情。

少年還在那頭跟馮亦說著話,也不知道馮亦說了些什麼,就見得那少年急急忙忙地跑了進去。過不了一會,一個中年男子跑了出來,恭恭敬敬地就對馮亦鞠了個躬。

「雲蕭,老頭,過來吧!」馮亦笑吟吟地對著兩人喊道,招著手就要兩人跟著過來。

雲蕭跟白咰相視看了一眼,聳聳肩,便快步地跟了上去。

那中年男子領著三人進入廳堂,便要幾人先在那邊候著,等他進去拿東西。

偌大的廳堂裡,馮亦笑呵呵地等著來人拿東西過來,他邊笑邊走,顯得非常開心,看得雲蕭有些好奇連連,卻不知道馮亦在高興些什麼。

「馮亦,你到底是要來這幹嘛的?」終於忍不住發問,雲蕭偏過頭,豎著耳朵聽著。

「呵呵,猜啊!我說了要給你一個好消息,這不,我就帶著你來領這個好消息囉!」馮亦一屁股地坐在椅子上,用手拍著臉,擺明了一副吊人胃口樣。

「消息?我說什麼消息竟是可以惹得我們馮大首領這樣開心來著啊?」雲蕭眨眼,忍不住調侃馮亦,從馮亦開心的表情來看,應該算是個不錯的消息吧!

「嘖!別說我,這消息聽了,難保你不會也跟著跳起來!」

「喔~~所以說……是跟我有關的消息囉?」

馮亦點頭,攤手。

「跟本家有關的?」

馮亦再點頭,含笑。

「跟大伯一家有關?」

「嗯。」

「跟誰有關?」

「安雅小姐。」

「安雅姐……又是喜事……呵呵……不是吧!總不會是安雅姐要結婚了吧?」雲蕭側頭想了會,人生喜事不外乎升遷、升等、發大財與辦喜事。

論發財,雷克雅夠富裕,似乎有發沒發都無所謂;升等,他出門前安雅姐才剛升等過沒多久,短短兩年,應該不足以再升一次;升遷,自己本身就是最高的財務總理了,要升上去是不可能了。

想來想去,目前可以稱之為安雅姐的喜事除了結婚,要不就是生子了。

「聰明,雖不中亦不遠矣。」馮亦點點頭,笑吟吟地說著。

沒想到真給自己猜中,雲蕭著實愣了一下,「真的?安雅姐要結婚了?哇哇!誰啊!對象是誰啊!」

他興奮地在空中比手劃腳,令人興奮的消息果然會讓人跳起來。

「還能有誰?就凱凱拉祭司囉!」馮亦撫掌而笑,從旁邊的人手裡接過了那封信遞出,「自己看吧!」

是信耶!雲蕭眨眨眼,有些迫不及待地接過信封抽出信來。

信裡頭有兩張紙和一束小壓花,一張是制式化的喜帖,一張則是一封書信,娟娟的細體印落著好看的字,那是雲蕭所熟悉的,亦是安雅姐寫給他的一封信。

安雅姐的信耶!雲蕭興奮,有些顫顫地攤開了信,細細地讀了起來。

雲蕭:

你過得好嗎?寫這封信時正值春天雪融,外頭的天氣又冰又冷,就不知道你現在在哪?有沒有凍著?餓著?累著?有沒有好好地顧好自己不要逞強呢?

我們都很想你,最近聽到馮亦傳來的消息,知道你們已經找到了解決的方案,身體正逐漸的好轉當中,我們全家都覺得很開心興奮。雖然說馮亦說了尚有旅程要走,可能還要一段時間,但沒關係,我們願意等你回來,也希望你能繼續努力不要放棄,或許會苦,或許會累,但請你堅持下去,就為了我們好好地堅持下去,你的家,我們幫你保留著,你的位子,我們始終為你空著,就等著你回來跟我們團聚相會……

看及此,雲蕭鼻酸地吸了口氣,安雅姐向來就對他百般疼愛,這一字一句透露的都是點點的關心與期盼,讓人心頭熱,心上暖,忍不住紅了眼眶來。

另外,跟你說一件事,我跟凱凱拉在去年九月結婚了。本來我是打算等你回來後才舉行的,但凱凱拉很煩,吵得我頭都暈了,被他吵得受不了了,只得跟他先完成形式上的結婚。婚禮很簡單,就我們一家人和奇因斯而已,既沒有大肆宴客也沒有散出消息,因為我本想著等你回來再正式補辦一次的,但計畫總是趕不上變化,有件事逼得我不得不提前正式舉辦……

雲蕭忍俊不住,耳邊似乎還能聽到安雅姐邊寫邊罵的抱怨聲與最後的苦笑聲,揚起了嘴角,眨眨眼,繼續往下看下去。

我懷孕了,就在兩個月前。考慮到孩子的將來與流言的可畏性,父親決定在近期內把我們的婚禮正式辦完以讓眾人皆知。雲蕭,我不知道這封信到你手上會是何時?我們的婚禮敲定在六月下旬舉行,如果你們的路程可以的話,不如回來聚一聚,讓我看看你可好?或者至少,回來看一眼你的姪子如何?

院子裡的黃枝花開了,黃枝花語是幸福,我把最美的幸福送給你,祝福你,一路平安,早日歸來。

                            ︱︱安雅

拾起了那束小碎花,乾燥的花朵揉著枯萎的味道,清的、淡的、香的,散在空中飄揚,雖僅淡薄,但卻是那樣的令人懷念,那樣的熟悉。那是屬於家裡的黃枝花香,不論多淡,混的,永遠是家鄉的味道。

轉著手裡的那朵碎花,嗅著那股懷念的芬芳,心裡頭說不出是什麼滋味,有欣喜,有感動,有思念,有懷傷,而最多的,是一種想哭的衝動。

良久,雲蕭像是下了什麼決定一般,他才輕聲問:「馮亦,從這回到家要多久的時間呢?」

「……至少三個月,你要回去?」馮亦偏著頭,不禁擰眉地問。他可以體會雲蕭的感動,但不是他不認同,而是他擔心時間會不夠。

從魔界的界門裂縫「跌」回人間界的瞬間,雲蕭雖然很好運地遇上了「火」替他將體內的元素暴動平穩下來,但嚴格來說,身體的狀況還不算完全痊癒。

白咰說了,七大元素本以相生相剋互相平衡存在,若是一般人,少了誰、多了誰,本來是可以用自身主元素的生剋來互相補補就足,只是偏偏雲蕭的體質特殊到了極點,元素間相容範圍的狹隘性與動態性根本無法讓他像常人一樣用「自生」的方式來讓元素達至平衡。

不用笛火指引,白咰大概也能知道下一步該往哪走,估計雲蕭還得見上三個,那才算是真正的痊癒。

白咰邊分析邊說給兩人聽,只是在說的時候心裡頭不免也升起了個小小的疑惑,不敢說自己對爍樂有一定的瞭解,可依他和笛火接觸的經驗來說,他還真不相信笛火會幫雲蕭幫得這麼乾脆來著。

疑惑歸疑惑,對於爍樂的思考與行事,白咰向來不會去詳問為何,是不想,也不該。

關於白咰這樣的解說,雲蕭和馮亦倒也不是很訝異。

走了快兩年,遇到了那麼多事情,很多東西雖然沒有太過明確的指示,但相關的關連要讓人歸納出一定的取向倒也不是很難,就跟偵探在推理兇殺案的道理是一樣的,早知道了事情不會那樣簡單,這種歸納的推斷倒還挺能讓馮亦接受的。

而畢竟是自己的身體,雲蕭對於白咰這種說法卻也沒太大意見,只是直覺裡卻還是對白咰的說法有一點感到不對勁,尤其是當白咰把自己跟那群女孩間的關係形容成醫患時,雲蕭更是覺得這種說法不對,可哪裡不對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但總括來說,對於雲蕭還必須見上剩下的三個人這事是他們所一致認同的倒是沒有錯。

而既然有了目標,那麼接下來的目的地就成了主要的關鍵,那就是「該到哪裡去找剩下的三人」才對?

魅彤不在,所以他們沒有辦法往狐谷的方向去,不能去狐谷,那就相當於不能問銀,也不能重回魔界裡,於是乎霜雪、銀、水漪、桃花、鳴土、熱唇草這幾個曾經給予雲蕭他們指引的就去了大半,就剩下霜雪和桃花。

霜雪在白玉山裡,白玉山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大大小小也有十來個山峰峽谷什麼,偏生白玉山是單素偏向,人是沒法在上頭用個飛翔術或漂浮術啥的,想要在那麼個大山裡找到冰雪幽谷的存在,也只有金鷲這種上古翔獸才可以在半天的時間飛盡白玉山裡找到正確位置。

可是召喚金鷲的代價太大,饒是白咰,也從來沒在五年內連續召喚金鷲兩次,除非金鷲自動現形,不然天知道白咰這次召喚完後會不會癱死在床上不動。

好吧!沒有金鷲,那雙疫總是可行了吧!到底雙疫也是上古翔獸一員,雖沒金鷲快速,但一天內騁馳白玉山也不是很難。只可惜他們始終不知道召喚雙疫的代價是什麼,在沒弄清楚代價以前,只怕任誰都不敢輕易妄動。

這討論了半天弄來弄去,去霜雪那問,好像也成了不可行之事,那麼就只剩下桃花了。

可如果桃花也像上次那樣說,要雲蕭問自己本心就知道的話,那就乾脆由雲蕭自己決定就好,壓根也不需要再去找些什麼來了。

行!問自己就問自己,反正他們這趟旅程老是出玄事,解釋不了的事情多的數不清,很多事情都是歪打正著,索性只要能達到結果,過程怎樣就不用太在乎好了。

但偏生問題就出在,雲蕭自己也沒什麼頭緒在。

雖然效法著上次問自己那樣的問法問了自己不下好幾遍了,但這次卻是完全沒有半點頭緒可言,腦袋裡一片空空白白,什麼感覺都沒有,惹得雲蕭這下是尷尬連連,連該怎麼辦都沒有主意了。

一直到今天,幾個人還是沒想出下一個目的該往哪去。

「反正……反正也不知道該往哪去嘛!」雲蕭吐舌,心虛地擦擦汗,小聲地咕嚷一句,知道馮亦心裡其實急,這話他倒也不好意思大聲說。

不是他自己不緊張,而是他心裡頭總是有種「不必擔心」的感受在。為什麼可以這麼有恃無恐雲蕭自己不知道,但反正他就是這樣感覺,是以他覺得就這樣回家去看看倒也無所謂。

不過這話要說出來,第一個不贊同的恐怕就是馮亦,到底馮亦的個性一板一眼慣了,若是這目的沒給馮亦一個足以行動的理由,估計他是沒那個膽冒這份險的。

果不其然,眼看著馮亦沉默不語地低頭思考,臉色有越來越黑的趨向,雲蕭也只能乾笑,眼珠子轉啊轉,腦袋瓜裡刮啊刮,拼命地開始找起「合理」理由來遊說。

「沒有啊!馮亦,這個我想說老待在這想,不動也不是辦法啊!線索也不可能憑空掉下,總是得決定個方向走嘛!正好安雅姐來信,不如……不如我們就邊走邊想嘛!也許……也許這樣走走晃晃也會有什麼意外的線索也不一定,了不起……了不起一有線索我們掉頭走就是嘛,對!大不了就是這樣而已嘛……」頭頭是道地解說著,只是這義正詞嚴的說法到了嘴裡連雲蕭自己都認為那只是藉口了,更何況是馮亦?

看著雲蕭支支吾吾地說著,用手攪著衣角,磨著牙,在那想著更好的理由,馮亦忍不住是莞爾一笑,「行了!你別解釋了,越描越黑,我並沒說不行不是嗎……」

這話一出,別說雲蕭瞪大眼了,連白咰的下巴都差點沒掉下來。沒辦法,實在是沒法想像馮亦會答應的這樣乾脆嘛!事關雲蕭的生死、生死耶!通常不都會磨個兩三天,又是勸又是說的說破了嘴才行嗎?難得他這次倒是答應的這麼乾脆。

瞧著兩人瞪大著眼,有些愣愣地看著自己,不敢相信的樣子,馮亦是越覺好笑,揮揮手,鬆了鬆氣,靠著椅背說道:「其實也像你說的,一直待在這,線索也不會掉下來,不如就邊走邊想,想著了,大不了就是立刻改道掉頭走,想不著,到時就真只好殺上白玉山吧!嗯……我想,也許先捎個信給奇因斯讓他幫我找個百人來,若是想不著後回去,正好把這百人給帶了走,就不信把白玉山逛上一遍,我還會沒線索來……」

馮亦撐著下巴,突然像是走到了一條明路一般,豁然開朗,「嗯,對啊!我怎麼沒想到,其實也可以叫奇因斯幫我做做嘛!這個主意好,我得再想想,還有什麼能叫奇因斯先做的,對了,也許還可以叫他幫我查查……」

越講到最後,越像在說給自己聽,弄到末了馮亦還是有辦法不浪費掉一絲一毫的時間在半路上,惹得雲蕭跟白咰是瞠目結舌,差點沒被他最後這一句話給嗆到,對於馮亦的盡忠職守還真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

馮亦還在那掰著手指頭在一旁算著要奇因斯先幫他做些什麼做些什麼來,眼看著這件數一件一件地增多,已經接近了二位數的邊緣,白咰的臉色漸漸地佈滿了同情,而雲蕭腦子裡頓時勾起了奇因斯接到馮亦消息後那張酷臉吃鱉的模樣。

想到奇因斯的樣子,雲蕭就有點好笑,呵一聲,忍俊不住就要笑出聲來,只是聲音才剛卡到喉嚨,他的腦海便頓時一片空白,「九十五」的數字在一片白茫的意識裡出現,一閃而過的數字讓雲蕭所有的動作戛然止住。

那只是一種小小的瞬間恍神,過後一切無痕,雲蕭眨眨眼,有些頓了頓,是他……太過神經質了嗎?

甩甩頭,雲蕭並沒有繼續將這件事情放在心上,反倒是把所有的心力全放到了回家的心思上,繼續地說著話。

三個人在宅院的廳堂裡熱絡地討論,想著要從哪裡走,經過哪些地方,該買些什麼東西回去……馮亦請來了人要他們幫忙準備些東西好讓大夥能上路,雲蕭則是一邊高興地說著,一邊和白咰討論該往哪邊走好,思鄉情切,在在表露無遺。

幾個人開心地在那堂上討論的興奮連連,也許是因為在自家的環境裡,所以很放心,又也許討論的聲音已經佔據了他們全部的心力無暇分神,所以他們並沒有注意到,在離他們所在廳堂不遠處,一個相貌不起眼的打雜小廝,正緩緩地、緩緩地往後方的大門移動著。

他的動作很自然,非常地自然,偶而會停下來跟屋裡的人打打招呼說聲吃飽了沒,偶而則彎彎腰,撿撿路上的小垃圾拿去丟掉,出了後門,也依舊是那樣不疾不徐地步行著,有的時候會路過小攤前,停個半秒晃晃看看,有的時候遇到熟人,又留下來跟人打屁哈拉一下。

就這樣一路走一路晃,一路走一路晃……終於,他來到了個人煙較少的小巷裡,然後,他頓了頓,左右的眼神瞄了瞄附近,再下一刻,發足,向前奔去,緊接著,身形一閃,完全消失!

電光石火一剎那,人,卻早已不知去向!

沒有人知道這人是怎樣不見的,也沒有看見他究竟是往哪個方向離開。

風聲,呼呼地在兩旁吹起,恍惚裡,正夾雜著悠揚的笛聲緩緩飄蕩、飄蕩……
k22are001 發表於 2009-2-23 10:37
第三章 ~陰謀~
天空的白雲在那悠悠飄著,樹梢的微風在那輕輕吹、輕輕吹,吹過了大樹,掃過了枝葉,悉悉嗖嗖的葉片拍打在林中有一陣沒一陣地響起,和著鳥鳴送入了耳裡,實在是令人舒服得不得了。

如此的好天氣,真真是適合夥同三五好友出外踏青郊遊好好地放鬆心情一番。

只可惜了,這裡有一群人顯然並不怎樣懂得要利用這大好天氣,不肯出遊也就算了,還一臉陰霾地正互相對看著,大眼瞪小眼的,氣氛之沉重,差點要人喘不過氣來。

四方潔淨的長桌邊,七八個人神色沉重地圍坐著。很顯然,這一群應該全都有明顯的臉部障礙,否則也不會一個個都用面具遮著臉了,幹嘛勒!擺明了一副見不得人樣嗎我說……咳咳,抱歉,以上純為作者之碎碎念,還請各位看官切勿當真。(笑)

好了,回頭看看這一群人,七八個人圍坐在那裡,一語不發地看著對方,雖然隔著面具,但也知道這種氣氛並不是很好。

良久後,沉默了許久的空間被一個頭戴黑色面具的人打破。

「青堂主,你確定你的情報是正確無誤的?」手臂靠著椅柱,雙手交握在嘴前,那人緩緩地說。沉穩的聲音,低聲的語調,這人不過短短的一句話出口,卻是有種讓人難以忽視的存在趕在。

「黑臉的,我從來沒懷疑過你手下的能力,希望你也不要質疑我手下的能力,從那人出現在城的那一刻起我們便以派人盯緊著他,一路尾隨回報,這消息正確與否,我想你大可不必擔心……」

「哼!就是因為這樣我才擔心,你可知道你帶回消息的重要性?若是真如你所說的,那後果可是非常嚴重你知道哪?」來人冷哼了一聲,對於這人的話很明顯的用兩個字來形容──不屑。

「廢話,不然你以為我們這群人坐在這好玩的嗎?」吃飽沒事過來這裡看茶杯?敢情他把他們當作很閒了是吧!

「青面的,講話客氣點!」拍桌,微微地動怒,他的話語讓他聽起來非常刺耳,很刺很刺。

「靠!我去你媽的客氣,你媽的每次就這樣瞧不起我們情報部的?」拍桌回吼,他奶奶的已經看這黑臉的很不爽了,每次都一副狗眼看人低的樣子,活像他們欠他的一樣。

「瞧不起?客氣了,老子我是不屑不是瞧不起。」諷諷地譏笑,早就看不起這一群專門搞偷聽的人馬,賣命的都是他的手下、他的人,送死的也是他的手下、他的人,這群傢伙有事沒事就在那喝茶聊天,結果每年預算這群傢伙總是可以拿到跟自己部門等量的價錢,X低!早就看他們不爽很久了。

「你想打架是吧!黑臉的……」雙手抱胸,陰冷冷地看著。

「怕你嗎?想死我就……」

「夠了沒?通通閉嘴……」輕輕地語調從桌子的一頭竄了出來。那語調很輕,就像風掃過落葉一般,跟那人說出口的意思幾乎完全不成正比,你很難想像怎會有人用那樣軟軟的語調說出這種話來,可偏偏,當他說話的時候這氣氛卻是登下凝重起來,就像一股無形的壓力瞬間籠罩在周圍一般,逼得兩人不得不立刻噤聲。

「吵啊吵啊吵啊吵……,到底有什麼好吵的呢……」幽幽的聲音從那白色的面具裡竄出,冷冷地掃過眾人頭皮,一種鬼魂在哀嚎的恐懼感油然而生,剎時整個廳堂安靜無聲,所有人全都不約而同的低下頭,冷汗狂冒,雞皮狂起,就連剛剛一直在吵嘴的那兩位,也全都縮著頭不敢再吭半句話。

扭動著脖子,陰蟄的目光一一看過眾人,最終視線落在那青色面具人的身上。

那目光無驚無瀾,深沉的看不出一丁點感情波動,黑遂的眼瞳正透著一絲絲的冰冷,讓人不敢動,也動不了。

「青堂主,你確定你這次的情報絕不會錯是吧?」盯了半晌後,他終於開口,依舊是那樣輕輕地,淡淡地,彷若無聞的話語,悠悠地從他嘴裡吐出,沉穩,也沉重。

點點頭,這青面男子瞄了下男人,好不容易才鼓起了勇氣道,「我確定,聽說他們已經開始收拾行李準備用品了,快則明天,應該就會出發了。」

「嗯……」細長的手指在桌上敲著,喀拉喀拉的發出清脆的響聲,拿起了桌上的一份報告,邊看邊敲、邊看邊敲,沉思了許久後才緩緩道,「是真的啊……那還真有點麻煩了……」

「上頭的命令已經下來,近期內應該就要行動了。原本的對象群就已經不是很好對付,很顯然地,若讓那人回了去,無疑只會增加我們的負擔……」翻動著報告書,那人一個字一個字分析地說著。

在場的眾人皆微微地點頭表示贊同,想來這也是他們全都聚在這裡的原因,否則這種時刻,誰都不會在這裡泡茶聊天來。

「B段術師……還是風系……還是禦部首領……,呵呵,我說這人要是真回去了,對我們的威脅性可真是不小哪……」冷哼哼地笑著,看著手裡的報告書上那清楚的畫像,一反常態地,他諷刺地笑了出口,聽得出來,他不高興,而且是非常不爽的那種不高興。

「那閣下的意思是……」

「殺了他,任何有可能的威脅我們都應該要盡早剷除,尤其是這人的危險性很高時,更要提早殲滅……」冰涼的語調從那白色的面具裡竄出,每一個字都斷的有力道,每一句話全都是不能質疑的肯定句。

「殺?咯咯咯咯!說的到比唱的容易了,怎麼殺?不要忘了,對方可是B段的風系術師,人界排行百大高手,論實力,只怕我們在場的人都不及他的一半不是嗎?」嬌笑著推門走進,一面的紅紗遮臉,一襲的錦綢絨絲,遮掩著若隱若現的姣好身材,不同於在場的所有人,進來的人卻是個不折不扣的女子。

「並沒有人規定我們要一對一的跟他對決啊!光明正大,那並不符合我們的原則不是嗎?」來人回道,見著她,竟是有些詭異地笑了,只在那笑容過後,下一刻,便開始緩緩地下令,「青,給你的屬下發個令,設法讓那群人的回家路徑經過十裡林;黑,我要你調動兩組的人馬過來,一組裡面實力至少要有達至C術師者,採用風系或火系的戰鬥為主優先;黃和藍,帶上你們的人到十裡林去,我給你們四個時辰的時間,去佈好『方殺大陣』,三殺為主,等會娉婷會把最兇的『九斷』你們,記住了,務必要成功不可……」

那人一邊說,女子便一邊的移動。

她的坐位在最裡頭,所以很自然地,她順著走道走了進來。

她一邊走一邊散發著一股淡淡的香味,讓人有點暈眩昏沉,聞著那股香味,聽著那人說話,彷彿裡,似乎耳朵有點嗡嗡作響,那聲音好像很遙遠,又好像很近,好像聽得很清楚,又好像有點不清楚。

眼神,有點迷離散煥起來,頭部,不自覺地順著那人說話開始打起了小圈圈。

看著眾人開始不自覺地散煥,目光裡再也沒有的半點自我可言,那人竟是住了嘴,兩邊的嘴唇不自覺地揚了揚。

「你很重視這次的任務啊!」娉婷咯咯地笑了兩聲,雙手從那人頸後繞出說,連方殺大陣都擺出來了,倒是少見的難得了。

「不重視不行,若讓這人活著回去,那才是一種真正的麻煩不是嗎……」笑著抬頭,「娉婷,記住了,等下把『九斷』換成『斷香』交給他們用去……」

「你要用『斷香』?」娉婷皺眉,還在想著他今日要自己來要幹嘛,沒想到竟然是要跟她拿斷香來,「需要嗎?我以為『九斷』就很夠了……」

「呵呵,不,不夠的,妳可知道這人是誰嗎?」將報告書翻到下一頁,一張小小的畫像剎時呈現在眼前,生動的筆觸,細膩的勾勒,看得出來,這畫工的技術不錯。

湊近了臉看了看畫像,娉婷搖搖頭,「不知道。可這跟你要跟我討斷香有什麼關連嗎?」

「怎會沒關係!白咰,智之賢者,人界聖山癒療師之首,呵~不知道這個理由足不足夠讓我跟妳要那絕世奇毒來用?」他笑,彈了下那份報告書。

絕世奇毒──斷香,一種被所有大賢者們一致公認是世上最毒的毒藥。

說它毒,它其實並不會真的很毒。因為中了斷香的人不如中了其他的毒藥一般,不會有七孔流血、嘴唇發紙或者筋脈劇痛甚至全身潰爛等等一些難捱的症狀出現,說起折磨人,斷香確實比不上很多的毒藥,是以它並不能算毒。

可說它不毒,又有些不大對。

斷香者,顧名思義,即斷所有感官靈覺,即觸、嗅、視、聽、味等等……,不止外在肉體,而是連同臟器血脈在內,任何一個人身上所該有的靈覺全都會被硬生生的截斷。

而斷香的毒就是毒在這裡!

所謂心理影響生理,要知道當人體認為自己已經呈現死亡狀態時,便會開始呈現認知上的死亡表現,像是呼吸變慢、昏睡不醒、極度缺氧等等,也可以這麼說,斷香的中毒者通通不是死於「毒殺」,而是死於「自殺」。

很奇特的原理,很詭異的毒藥,但偏偏就是有人弄出來了這玩意。

究竟是誰製造出這種毒藥目前沒有人知道,怎麼製造出來的也都無人明瞭,只知道這是種連治癒術裡被喻為「神之奇蹟」也沒有辦法挽救其中毒者的毒物,也是白咰唯一一個無法救治的毒藥。

不得不說,這人真是觀察入微,若是尋常人,也許還不會注意到白咰,可他注意到了,而且還硬生生地掐斷了那唯一的救路,足以顯示出,這人想要目標物死亡的決心。

「是很足夠的理由……,不過嗎……」娉婷點頭,手沿著臉頰劃下,「不過你似乎忘了一點,斷香不同於九斷,斷香是具有強烈擴散性的毒藥,在陣裡頭放斷香,死的,只怕不會是目標物而已吧!」笑吟吟地摟著他,轉而續問,「或是說……你根本就是是故意的?」狹猝地說了聲,唉~也許不用他說,她自己心裡都已經有了答案。

斷香跟九斷除了藥效力不同外,另一個最大的不同點就是所謂的散播方式。

九斷揮發性慢,所以散播的方式以近距離為主,而斷香的揮發性高,所以宜採用遠距離的方式為佳。

而也因為不同的方式,所以有了不同的優缺點。

九斷的優點在於「成效高」,因為它必須在近距離的狀況之下才能發揮,所以一旦成功的接近了目標,成效自然不是什麼問題,但同樣地,那也是缺點,畢竟「越近目標物越好」這一說詞隱藏著太大的危機,包括實力問題還有親疏之別。

這一點,斷香便是沒有太大的缺點在。

斷香屬於高揮發性毒藥,散播的速度不僅廣而且快,只要十秒鐘,就可以散播到百來尺遠的地方,所以它完全不需要接近目標物才能實踐,因為即便是離很遠,它也可以在很短的時間內致命。

但所謂優點及缺點,斷香的缺點也是在它的高度揮發。

因為它的揮發性太高且沒有任何解藥,幾乎只要一使用,死的就會先是使用者。這種缺點使得斷香的使用變成必須採用機關設計,也就是使用者無法在身邊的狀況,相對來說,它的成效就會大大的打上折扣,畢竟目標會動,誰也不會傻傻地做在那任人打。

但不可否認,斷香的毒性總是比九斷強,倒底斷香是無法治療的,可九斷卻還有得救。

「妳說呢?」果然,那人報以她一個瞭然的微笑,而後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變,變得異常嚴肅凝重,「我說了,這人危險性太高,無論如何,絕不能讓他回去。」

「所以你就打算讓這的人全部陪葬?不覺得這犧牲也太大了點嗎?」嘆了一口氣,斷香的使用必須在遠距離,九斷的使用必須在近距離,那麼如果今天把九斷掉包成斷香,試想看看,在無告知的狀況下,那會有怎樣的結果呢?

使用者把斷香當成九斷用,於是近距離的使用斷香,提高了成效,但也因為斷香的揮發性,所以使用者將不可能在此狀況下存活,再加上為了在開放空間發揮藥量則必須讓人數的配置增加,只怕這一用下去,方圓百尺內很難再有存活物在,這一點這人也清楚,否則也不會要自己過來催眠眾人了。

「如果這樣能降低風險率,我會。」瞇著眼,堅定的口氣不容置疑,他的任務就是要將風險性降低到最小,關鍵時刻,他絕不希望任何風險增加。

她同情他們。

睨了一眼看看在場尚還無知的眾人,娉婷聳聳肩,該怎麼說呢……論狠毒,只怕自己永遠也不及這人的一半也不一定。

「我會把你要的東西備好,等會差個人來跟我拿吧!」鬆開手,就要直身離開那人身上。

「急什麼,我還沒說完。娉婷,等會給他們的斷香妳得設上連開裝置,只要有一人用了斷香,其餘人手上的斷香也會跟著全部打開,懂嗎?」拉住她,正色地說著。既然要做了,那就要做的徹底乾脆,這是為了預防有人發現不對時而採取的政策。要知道不管是九斷還是斷香,它們都必須面對一個基本濃度的問題,為了確保在一定的空間內有足夠的劑量來發揮才行,他有必要做出這樣的一個決定來。

娉婷一愣,她是個如此細膩的人,這等之事,心思一轉隨即想了明白。

「你太狠了!」搖搖頭,這簡直擺明是斷了所有人的後路,半點餘地也不留。

「隨妳說。」他毫不在意地聳聳肩,也不是第一次被人說是心狠手辣了,早就習慣了。

遙遠的目光看向窗外,他說了,只要成功,那麼一切的犧牲都將會是值得,只要成功的話……
k22are001 發表於 2009-2-23 10:37
第四章 ~方殺大陣~
夢裡有人,嘻嘻笑笑。

夢裡有聲,匡啷匡啷。

像那一晚,像那一夜,像那日日後後難以成眠的日子,像那自己發過的誓,說好了,要一生一世誓死守護的諾言……

「馮亦,等我,等我,等我啦……」哭喪著一張臉,白咰哀嚎的是那樣驚天動地,驚的整座林子的野鳥是四處亂飛,到處亂叫,氣得馮亦是七竅生煙,額冒青筋,差點沒衝上去一口咬死他。


「叫叫叫,叫魂啊你!早叫你把那些東西寄了你不聽,吃飽撐著你就愛背著那些東西到處跑,白癡才有那空閒等你好嗎!」回吼著,馮亦積怨已久的情緒終於一次爆發開來,忍不住氣呼呼地大罵,看著白咰身後在地上拖的那個大麻袋,他簡直是不敢相信,才一個晚上!短短的一個晚上!這死米蟲居然有辦法可以弄到這一大袋東西!他真不知道該佩服他還是該衝上去狠狠地揍他一頓,不過估計後者的衝動應該比前者大,起碼他可以感受到額頭那個跳到快爆開的應該叫做青筋沒錯。


「我也想啊!可這裡頭有一半是吃的,寄回去我還用吃嗎我?」白咰幽怨地嘟著嘴,咕噥著說道。他其實也不是故意的啊!誰叫天都城裡什麼都不多,就是名產小吃小玩意最多,難得來到天都城一趟,這說什麼白咰是一定會給他好好地大肆購物的。而雖然這些個東西都可以保存沒錯,但也沒得保存太久啊!兩三個月內就得吃完的玩意不隨時帶在身邊還能寄去哪?


「好!好!好!算你行,那那些不用吃的玩意呢?」咬著牙,馮亦扭著手關節低罵,扣除掉半袋吃的總還有半袋,那半袋總是可以輕不少吧!

「這些?不行!才剛買耶!我連碰都沒碰,還沒玩夠哪能寄回去!」白咰理直氣壯地回嘴,也不想想他們接下來就是要走海路!海路!一個月的搭船時間,不拿點東西在船上玩他會悶死好不好。


「這也算理由嗎?媽的!我一把燒了你那大麻袋我!」真真被白咰的話氣得幾乎要嘔出血來,馮亦攥緊了手,衝上前去,大有要找那麻袋洩憤的架勢在。

眼看著馮亦衝上來就是自己的戰利品不利,白咰動作到也很快,一個箭步搶在前,雙手拉扯著麻袋,說什麼也不讓馮亦搶走他。

「放手!」馮亦吼。

「不放!」白咰回。

「我要燒了那些玩意!」馮亦再吼。

「就是知道你要燒所以更不能放!」理直氣壯!

「那些都是我的錢!」

「東西都是我買的!」

「我@#$!……」

你一言我一句,兩個人就這樣拿著個麻袋開始扯來扯去吵了起來。

真像是小孩子吵架,沒完沒了。

雲蕭頭疼地揉著太陽穴,差點沒跟著翻白眼,眼看著兩人還在那吵的沒完沒了,他有些無奈,伸了伸懶腰,打定了主意正想著到那涼蔭底下休息一下等兩人吵足了再過來勸架,誰知腳才剛準備踏出去,身後一個力道便微微地握住了自己的手。


「咦?馮亦?」

「別轉頭,就這樣慢慢地移到我跟老頭中間來,手別鬆開。」輕聲地說著,慢慢地將人往自己身邊帶。

他說的極是緩慢,但卻又非常清晰,嚴肅的語調,握緊的雙手,打從雲蕭他們一路出門起馮亦就已經很少用過這麼嚴肅的感覺對話了,惹得雲蕭不免也有些懷疑。

「有人在這裡佈了個陣法,我們似乎踩了……過來!」知曉雲蕭心中的疑惑,馮亦冷靜地解釋,只是話還沒說完,一個巧勁一拉,一個橫跨一掃,都還沒看清怎麼回事,清脆的聲響當場應聲而起。


過猛的力道讓雲蕭有點踉蹌,一個回頭看著馮亦,卻見他手拿長劍,一臉戒備地守在自己跟前,地下竟已散落著幾枚黑羽短箭,亮晃晃的青劍配上地上的黑箭,一時之間,竟有種難以言語的詭異氣氛在。


誤踩?還是預謀?陌生人?亦或是敵人?談判?抑或不談?

馮亦的腦子快速運轉著,然不等他思考完畢,更多的箭失瞬間從林子的一方射出,比若前一次更多更急的暗器,除了短箭以外竟是還有不少的細針來。

不談!敵人!預謀!

這是三個同時閃過馮亦腦子裡的判斷。

而幾乎是同時,當判斷完畢的那一刻馮亦立刻動作,劍身反手下插入土,匡當一聲響起,透著青光的長劍聳立在高土上,握著劍炳一個反轉低喝,十來道的強風瞬間從劍裡發出,刮得一旁是樹幹批哩啪啦響,在那幾步路之隔的距離裡,順利地掃落了那些攻擊而來的飛箭細針。


「馮亦!」雲蕭大驚,沒想到會有這種變化,一個衝上前,「你沒事吧?」有點緊張地審視著問道,只是人都還沒來得及看看馮亦有沒有受傷,卻在同時,身後傳來一陣哀嚎的聲音。


「是『方殺』,我的媽呀!有沒有搞錯,竟然是方殺……」捂著額頭,看著那滿地消失的暗器,看著那漸層式的啟動方式,看著那周圍的地形地勢所搭建的空間陣法,白咰難得地叫了出口。


所謂的方殺,是指一種合成式的殺人陣法。

殺人的方法有很多種,暗器、火燒、冰凍、水溺、土掩、蠱殺、絞殺、刺殺……等等,可以說順應魔法的興起,除了單打獨鬥的方式以外,還有很多種致人於死地的方法在。

可正是有攻就有守,有了那樣多種的殺人方法,自然的,也就有了不少的防禦方法在。

於是乎兩相影響下,就衍生出了一個很基本的問題,那就是到底要怎樣的殺人法,才可以最有效的達到效率?

如果這個人擅長毒殺,但他的目標擅長解毒,那不用說,這種殺人法對於他的目標物顯然就不怎麼有效。

又如果這個人擅長操縱火元素,但偏偏目標物擅長的防禦卻是解毒的話,那很顯然的,他的成效一定會比較大。

這是一個很基本也很重要的重點,就是要找別人的弱點來發揮自己的長項。

道理的很簡單,但若真要行動起來,就會知道困難的所在,畢竟沒有人會告訴敵人,自己的擅長的防禦是什麼,較弱的防禦又是什麼。

而擅長的防禦也絕不可能只有一項,就像殺人的方法,也絕不可能只有一種是一樣的道理,再加上能力、力道、多寡也有可能導致成功率的差別,於是乎三種權衡之下,方殺便產生了。


方殺,說白一點,就是將好幾種殺人的方式以方格的排列方式下去執行闖關的一項殺人陣法。

舉個例子來說,以二殺為主,採用暗器、蠱殺兩種殺法,暗器為一,蠱殺為二的話,那麼使用方陣的配合下就可能產生四種殺法,也就是「暗器──暗器」、「暗器──蠱殺」、「蠱殺──暗器」、「蠱殺──蠱殺」,而每一種的殺法都有所謂的低度與高度之分,分幾等是個人意願,可以依力量、數量、種類等等來區分,為了解說方便,在這裡姑且舉例兩種殺法依據程度都可分為三等,及低中高。


相同的方法所呈現的是能力與力道和加倍的差別,二個殺法不同的配法則會先沿用前一殺法的最高能力,然後呈現除了順序外還有後殺法高低之別的不同殺陣,而由一格殺法啟動另外一格殺法的方式是當前一格殺法完全失效之時。


簡單來說,當今天有人踩了一個方陣,而且是以上述兩種殺法為主時,他首先會經歷到的第一個方格陣就是所謂的「暗器──暗器」,依照前面所舉例的話,這一個地方就要闖三關,也就是低、中、高三種等級,全都是由暗器所組成。


如果過了這一格,那就表示暗器的殺法對於目標物的成效並不高,所以會啟動下一個格陣,也就是「暗器──蠱殺」,這裡的陣法是先暗器後蠱殺,暗器維持在高等級,蠱殺則由低、中、高三等變化依序漸成,於是這裡又成三關。


而當「暗器──蠱殺」這一格到了兩者皆高等但卻依舊失敗時,則會啟動下一格,也就是「蠱殺──暗器」。

方殺是個考慮很精良的殺人陣法,除了一般陣法該有的架勢外,它最大的特點就是它的排列方式。

殺人,並不是太過容易的事情,導致失敗的原因很多,有的時候其實只要改變一個小小的順序,其結果就有可能會有所改變。為了不喪失任何的可能性,所以這一格陣會以蠱殺為先,暗器為後的陣法啟動,暗器的攻擊等級依舊為高效,而蠱殺一樣則從低變換到高,至此又是三關。


若前面的攻擊都無法奪取目標物的性命,那麼則表示此人對於暗器非常精通,所以暗器的方式無效,此外,其失敗的目的不以順序為目的,那麼就只剩下一種蠱殺殺法,於是「蠱殺──蠱殺」便會啟動,這邊則是以加倍為範例,前維持高效,後的加倍則由低到高,依舊是三關。


也就是說如果以二殺的這例子來說,至少就有著十二種難度不同的殺法來等著目標物,這還是在當難度各都權分為三類時的最低階用法。

又如果再加上一種殺法則更是誇張,它的算法是把前面兩種殺法綁成一類下去跟第三類的搭配,也就是說當由三種殺法不同殺法組成的項目時,依照順序的組合就會有六種可能性,每一種若成三種等級就有十八種級分順序,加上前後同相者共三種,一共就是二十四種。


以此類推,殺法越多,類級越多,排列方式也越多,等級越複雜,整個方格也越多樣,變化量的調整與統合下,總是會有那麼一種多重的組合會足以擊垮那目標物的,更遑論那越到最後,一個格關裡出現的殺法會不斷累積了,就算最後沒給真中招而死,也給這車輪戰活活累死。


方殺這種陣法一般都是用於對付大量的敵人,一來它需要大量的機關,二來它需要大量的術師來回收、使喚或者製造,可以說是種非常耗時耗力但卻又擁有高度成效的殺人方法。

聽到方殺的大名,馮亦果然皺眉,「有辦法可以解嗎?」

才開口正想問個明白,刷刷刷的聲音突然傳來,定眼一看,又是漫天的飛箭細針從陣中而來,只是這一次不同於前一次的單一方向,竟是從前後左右大量飛來!數量之多力道之猛比前一次還要恐怖。


「蹲下。」馮亦大喝,轉身一個單手施壓壓在雲蕭頸背上,左手披風一扯,身形一轉,繞過兩人上方甩出一個大圈,只聽得匡匡噹噹聲音響起,當場是把所有的飛箭短針給掃落了下來!


「上面!」千鈞一髮地躲過了一劫,卻在同時白咰跟著大吼,隨即一掌拍過將前方的兩人給推了開,自己則順著力道也向後滾了兩圈後避開,幾百的羽鏢就這樣狠狠地往地上插入。

馮亦到也不愧是訓練有素的人,藉著白咰這一掌抓著雲蕭向旁就是飛躍閃躲。哪知人才剛定腳,心裡頓時有種毛然感升起,想也不想地抱著雲蕭立刻飛躍上樹,果然腳才剛離地,整個地上便遍佈十來尺長的細釘,再慢個半拍,估計腳就會給穿爛


「老頭,到底有沒有辦法解這玩意?」對著一旁也跟著跳上樹的白咰大吼,直到這一刻馮亦才發現到,這白咰果然是深藏不露,竟然有法子閃過那一波波的攻擊,這到好,想來他應該是不用顧及到他的安危了。


馮亦確實不用顧及到白咰的安危,因為也不知道白咰今天發什麼神經,很難得的,他竟是拿了點真本事下來應付。

拉著樹幹一個迴旋盪了上去,白咰邊穩著身子邊道,「兩個方法,一是等它完全作用完……」然後人沒給打死也跟著累死,「另外一個,是找出每殺每級術師,一一殺了他們,讓他們無法回收發揮……」也就是所謂的降低層級。


要知道所謂優點即缺點,以陣法而言,方殺這個陣法有個很致命的缺陷在,那就是它的重複性與規律性非常高,一定是反覆地由低往高這種攻擊方式來依序排列。

而為了應合整個殺法順序,所以它的術師就一定必須以規律性的方式來移動。

也就是說只要他們能在高層級的機關或殺法發揮以前解決術師,那麼就可以加快方殺的移轉率,讓他們提早破陣闖出這塊地。

不過說是這樣說,目前他們連共有幾殺每殺分幾級都還不知道,更別提共有幾位術師這些人又是藏在哪來著了,想找到這些術師,只怕根本不是見簡單的事。

「馮亦,後方五十尺,地上,打過去。」就在馮亦邊拉著雲蕭邊閃躲思考著該怎麼辦之時,突來的聲音卻突然飄進了他的耳朵裡命令著。

下意識地青劍向後一揮,一道狂風頓時從馮亦劍裡飆出,風從上而下直降狂飆,很準確地在那五十尺的地方從地面上刮過去,就聽得一個悶哼倒地聲傳來,滿地的釘子也在那聲悶哼後完全消失不見!


「雲蕭?」有些驚訝地看著身旁的人,沒有想到對自己發佈命令的人居然是他!雖然他的確有想過可以用窺心術或雲蕭的能聽來定位敵人的位置,但他知道這了不起只能弄個大概的方向出來,並沒有辦法在這迷陣裡確切地指出敵人的位置來,是以他並沒有打算要用這種方法。


而今雲蕭居然這樣清楚明白地報出敵人的方位來,不免也讓讓馮亦有點驚訝,還真想問問他究竟是怎樣做到的?

似乎是知曉馮亦心中的疑惑,雲蕭也只能笑笑地朝馮亦吐了吐舌,「等下跟你說……,白大哥,左後第十顆大樹,樹上,打過去!」向著一旁的白咰大聲呼喚。

白咰正拉著樹幹想盪到令一邊去躲過一波攻擊,一聽到雲蕭這樣說,力道一改往上盪,登時手下腳上在樹上畫了一個弧度上擺垂直,然後在要下劃的同時腳邊使力一踢,身體側邊上方的一截枝條就這樣給他硬生生踢斷後狂飛了出去。


樹在林中飛,掃過好幾個不等枝條後從中劈斷不停,力道之猛居然完全不因為這樣而改變速度,旋轉地在林中繼續狂舞,不偏不倚,正好把那左後藏在樹上的人給打飛了出去!

「漂亮!」馮亦忍不住讚嘆,想不到老頭的功夫竟是這樣好,看來平常那點不正經樣卻是他刻意裝出來的了。

兩個人就這樣聽著雲蕭的指示邊在樹上飛躍閃躲邊適時地做出反擊。

如果說白咰與馮亦的武技是致命的一擊,那麼雲蕭的話,便是一帖帖的閻王帖。

他的聲音在林中響起,每點到一個人,身邊總是又多著一個人倒下,準確無誤的命中率,讓所有人莫不心驚,似乎不論在心裡築了多道「牆」,都完全躲不了這份殺機。

要命哪!真是要命的沉重。

一句話就是一條人命,在這種充滿殺機的地方,再也沒有比這更覺令人醒目的事。

張狂、顯眼、也很囂張。

而囂張,是必須付出代價的。

飛箭如雨,氣勢如虹。

也許是激怒了人,也許是闖到了關,上百隻的弩箭同時齊發進攻掃來,逼得人是無處可逃,無處可躲。

「跳過去。」馮亦左手持劍,凝神聚風,護著雲蕭,向後退了半步,用眼神示意著雲蕭快往後邊不遠處的樹幹上跳過去。

雲蕭會意,知曉馮亦必是準備喚風擋箭,看著那上百的飛箭,心裡頭雖有點擔心,但此時此刻卻也不容他多想,一個箭步就是衝向一旁的樹幹跳過,哪知這身子才剛懸空彈跳,腳都還沒接觸到另外一邊,頓時身子一跌,重重摔下,卻是一張網子由下而上將他死死網住硬後下拖!


「雲蕭!」沒有料到這突來的一擊,回手一拉想拉回來人,已是完全來不及,眼看著那網子拖著雲蕭向下跳,馮亦驚恐的大吼一聲後便縱身跟跳,但更叫他神膽俱喪的卻是跟跳後的下一刻!只看得憑空出現的十多條銀索勾從四面八方竄來,前端帶了鐵抓的銀索直直地向墜落的雲蕭撲來,處處直指要害,不取性命絕不罷休!


他趕不上!因為猝防不及,所以他怎樣趕不上!他彈不開!縱使全力使風,他也沒有把握能將那每一條每一勾鐵鍊一一彈開不去傷到雲蕭!所以他也只有……

「馮亦!住……」

「狂風,發!」

察覺到馮亦的意圖,白咰張口亟欲阻止,然卻是慢了一步,就見馮亦的手掌向後,竟是朝他自己背面處打了個狂風來。

狂風吹,力道起,反作用力的帶動使馮亦以更猛的力量下墜,速度之快立刻趕上了正往下掉的雲蕭!

一個伸手一撈,一把抱過雲蕭,手中的長劍不知何時已然變換成青鞭,力道一轉,身形一變,抱著人,空中翻轉一圈兩圈三圈,連帶著讓鞭子在周圍形成幾個漩渦,只聽聞啪啪幾聲,十來條的鐵勾應聲彈開,然早已注定他絕無法面面俱到,腿上、背上、肩上,三道鐵勾狠狠地插入馮亦的體內,鐵勾帶熱,高溫火紅,釘入到體內時滋滋作響地燒燙著每一吋肌膚,疼痛萬分,旋轉之間更是劃開擴大、越陷深入。


皮開肉綻,焦肉模糊,剎時之間血花飛濺,眼前全是一片紅,嘴裡盡是滿口腥。

「馮亦!」雲蕭驚惶地叫了一聲,呼吸猛然一窒,心臟縮得幾乎叫人生疼,落地的那一刻他急得向前想察看他的傷勢,誰知兩人都還沒有站穩,馮亦卻伸出了手向他用力一推,原本極近的兩人卻被馮亦硬生生地往後推開三尺遠,網子勾著腳步順著力道讓人趔趄,不穩地當場跌落在地。


推開他?推開他?為什麼馮亦竟是推開他?雲蕭慌,他欲起身,他方回頭,然後,他也知道了馮亦為什麼要推開他。

漫天的弩箭、飛鏢、細針、鐵釘、雷炮……從天空打下,剛剛本該由馮亦解決的暗器全都繞了個彎後直墜打來,一根一根,全都準確無誤地釘到了馮亦的身上,發出的聲音是那樣的沉,那樣的重,但每一下每一次卻又都清晰無比,讓人頭皮發麻。


雲蕭看著那漫天暗器一一打進馮亦體內,他想動,卻怎樣也動不了,腦子裡一片空空白白。

他忘了掙扎,忘了脫困,忘了大吼,忘了大叫,明明心裡頭想衝上前,可是卻只能睜大著眼,呆楞在原地。

好像人可以做些什麼動作,他全都不記得了,只剩下耳朵能聽,只剩下眼睛能看,只剩下鼻子能聞,其他的,什麼也做不了,也什麼都不會做。

眼前有血液在飛,耳邊有暗器開散的聲音,鼻裡有肉塊的焦味。

彷彿裡,明明是一片模糊,但卻偏又清晰萬分。

他動彈不得,只能睜著眼看,看著那些個暗器在馮亦的身體裡一一發揮作用。

咬住肌肉後會細小開散的蓮花針、過了火紅溫度奇高的火鐵釘、嵌入身體後會自我爆炸的魔法炮……,一件一件,全部都在馮亦身上發揮它完美的效應,一聲一聲,清清楚楚,穿透肌膚,斷骨肉裂,一樣一樣,終於讓那永遠是擋在他身前挺直背脊的人緩緩下滑,再下滑……


世界,一片的靜默無聲。

血液,從頭冰涼到腳。

當那人緩緩地倒下時,他也聽到了,沙漏的破裂聲,和那一聲嘆息著「一百」的數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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