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事]武林帝國 作者:驍騎校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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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少 2009-3-4 10:59:4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92 451121
鄭少 發表於 2009-6-19 08:37
2-57 歷史將銘記今天

  「好兄弟!我忘不了你。」三王子米蘭沙感動的崗崗的,父親重病,四弟帶兵綏靖後方,自己暫時執掌大權,不知道有多少人眼紅,突厥大軍派系眾多,關係錯綜複雜,表面上阿諛奉承自己的人不少,可是到了關鍵時刻,居然沒有一個人站出來幫自己,除了這個平時默默無聞的黑的兒火者。

  突厥帝國發展的極為迅猛,幾十年的時間內吞併了無數小國家,帝國長年處在征戰狀態中,沒有時間梳理這些複雜的關係,像黑的兒火者這樣的小領主有很多,帖木兒年邁,時日無多,大汗的兩個兒子和兩個侄子都有爭奪汗位的企圖,其中三王子米蘭沙生性粗魯不擅權謀,平時得罪的人不少,所以在這生死存亡的關頭,竟然無人相幫,黑的兒火者是東察合台汗國的繼任者,其父不久前被帖木兒處死,只是鑒於黑的兒火者一腔忠誠才留他一條性命,但也屬於無權無勢的那一類。

  黑的兒火者扔下彎刀,解開鎧甲,原地轉了一圈這才走上前來,葉天行父子對視一眼,終於放開了米蘭沙,將黑的兒火者抓了過來。

  三王子安全了,眾軍哪還顧得黑的兒火者的安危,紛紛逼近此刻,卻被米蘭沙一聲大喝制止:「都不要動,讓開一條路放他們走!」

  三王子是個講義氣的人,黑的兒火者以身替他,他不能恩將仇報,再說了,現在正是顯示自己仁慈一面的時候,哪能為了區區兩個下書人壞了大事。

  突厥大營內嚴陣以待,無數士兵湧出營帳,擠得滿滿當當,放眼望去,全是白色的包頭布和黑黝黝的面孔,冷森森的刀槍拿在他們手裡,臉上的表情卻並非傳說中那樣冷血妖邪。

  突厥兵們來自中亞西亞乃至南亞的各個民族,有突厥人、蒙古人、波斯人、印度人,信仰才是維繫他們的唯一紐帶,這些年輕的士兵並不是生來就是殺人惡魔,打仗不過是他們謀生的手段罷了,如今接近的目睹這些普通士兵淳樸的面龐,葉天行父子才明白戰爭真正的內涵---不過是強人獨夫一個人的慾望罷了。

  突厥兵們驚訝的看著這兩個膽大包天的漢人,居然就這樣挾持著人質從王帳內走出,面不改色從容有度,那個年長的傢伙,手中居然還拿著裝馬奶酒的皮囊,邊走邊喝,這是何等的英雄氣概啊,戰士們最敬佩的就是英雄,所以當葉天行父子一步步走來的時候,這片刀槍組成的叢林不自覺的就讓出一條路來。

  葉天行父子挾持著黑的兒火者走到營門口,有人牽過三匹馬來,三人過馬絕塵而去,有人提出派兵追趕,被米蘭沙阻止:「不能害了黑的兒火者!」

  一刻鐘後,黑的兒火者安然無恙的返回了,在營門口翻身下馬,米蘭沙就迎了過去,給他一個惡狠狠地熊抱:「好兄弟!你才是我的好兄弟!」

  ……

  涼州,府衙簽押房,門口警衛森嚴,嚴禁任何人入內,葉天行父子正在向元封匯報敵情:「突厥大軍號稱百萬,實際動員人數只有九十萬,其中六十萬是民夫,負責轉運糧草輜重,前線三十萬軍隊,又有十萬是臨時徵募的輔助兵,真正上得了陣的不過二十萬人,東征半年以來,戰死、病死、戰傷的有四萬人,四王子率領精銳騎兵五萬回師去對付羌藏聯軍,現在滿打滿算,和涼州對陣的不過是十萬左右的突厥軍。

  突厥軍派系眾多,老可汗病重之後,三王子米蘭沙攝政,下面人多有不服,若是將戰爭的主動權拱手相讓的話還暴露不出他們內部的矛盾,倘若在野外對戰的話,涼州軍面對的必然是一盤散沙。

  「最強大的帝國,往往是從內部開始崩潰的。」元封感慨道。

  「大哥,你是怎麼把楚鍵安插在突厥人內部的?有了這枚棋子,咱們必勝無疑了。」葉開興奮地說。

  「楚鍵不是我安插的,以後他也不會再是楚鍵,而是黑的兒火者,察合台的汗,這是他的宿命,不可改變的宿命。」元封道。

  按照約定,五日後和突厥軍在涼州城外決戰,敵人主動放棄堅城,選擇野地浪戰,這是突厥人求之不得的好事,米蘭沙覺得自己的機會到了,父汗都打不下的涼州,就要在自己手上崩潰,他連夜召開軍事會議,商討對敵之策,黑的兒火者作為新近上位的三王子嫡系大將,自然也參加了高層會議……

  五日後,一個晴朗的早晨,想必此時的江南已經是花紅柳綠,西北卻依然是春寒料峭,蒼茫大地上一片枯黃,因為草根都被蒙古馬刨出來吃掉了,大好良田也因為無人耕種而撂荒,涼州城頭炊煙繚繞,軍士們飽餐戰飯,振奮精神,第一次大規模的開出了城門。

  城頭上的牛皮戰鼓沉悶而有力,身披斗篷的曹延惠在兒子的陪同下親臨城頭觀戰,涼州存亡,在此一戰。

  蟄伏了一整個冬天,經歷了無數次防禦戰的涼州軍隊終於可以面對面的和敵人戰鬥了,雖然軍容不甚嚴整,但是士氣高昂,援兵陸續到來,將領智勇雙全,敵人勞師遠征,焉有不勝之理,涼州軍的主力是步兵,分成若干個扁平的橫隊,火槍手和長矛手混編,炮兵作為獨立兵種參加戰鬥,側翼由弓箭手和少量騎兵掩護。

  突厥人的主力同樣是步兵,帖木兒帝國雖然強大,也不至於到全員騾馬化的地步,別的不說,戰馬的後勤消耗就能讓軍隊崩潰,他們同樣擺開陣勢,分成一個個方陣,穿甲冑拿盾牌的士兵排在前列,沒穿甲的士兵站在後隊,弓箭手掩護兩翼,騎兵擺在整個隊伍兩邊。

  突厥中軍,黑色的大纛旗下,一身金甲的米蘭沙不可一世的望著遠方那可憐巴巴的兩萬餘涼州軍,揮起了馬鞭:「歷史將銘記住今天。」

  說完馬鞭向前一指,身後二十名號兵吹響了手中的大號海螺,低沉的聲音響徹戰場,側翼的騎兵們聞風而動,數千精騎催動戰馬向前奔去。

  首先以兩翼騎兵進行鉗形包抄,打亂敵人隊形,分割包圍,然後步兵壓上,一鼓作氣擊潰敵人,乘勝佔領城池,這是典型的打法,也是最有效的打法。

  幾萬人的會戰,投機取巧是沒有用的,完全要靠實力,這次米蘭沙出動了五萬軍隊,足足是對手的兩倍,對方只有可憐巴巴的幾百騎兵,根本抵擋不住突厥騎兵的衝擊,不出意料的話,騎兵衝過去過後,這場仗就基本結束了。

  「可以開始了。」元封對手下人吩咐道,中軍令旗翻飛,兩翼和中央的炮兵同時開火,以火力覆蓋突厥人的騎兵。

  與此同時,突厥人的火炮也開始了轟擊,但是射程遠沒有涼州人的火炮那麼遠,所有只能白白在空地上炸起一團團泥土。

  涼州軍的火炮使用了霰彈和鏈彈,炮口朝天射出一陣陣鐵雨,發射實心炮彈的大炮則炮口與地面平齊,這樣射出的炮彈才能在地上彈跳,以造成更大的殺傷。

  煙塵滾滾,突厥騎兵不斷墜馬,但是仍有許多人衝破了火網,大地在顫抖,喊殺聲越來越近,已經可以看到雪亮的馬刀在空中打著轉,許多涼州步兵的腿肚子開始轉筋,但是身處陣中,四面還有意志堅定的羅馬營士兵壓住陣腳,想跑也跑不掉,只好機械的聽從著軍官的號令,舉槍,射擊!

  一團白霧騰起,第一列士兵射擊完畢,迅速走到後面去裝填彈藥,第二排士兵填上空缺繼續發射,然後是第三排,硝煙瀰漫根本看不清對面的敵人,只能朝著馬蹄聲響之處射擊。

  但由火炮和火槍組成的火力網還是不夠密集,突厥騎兵們付出了重大傷亡之後依然衝到跟前,此時火槍兵們全線後撤,躲到長矛兵身後,長矛兵全部是由意志堅定的老兵組成,身穿重甲,手拿兩丈長的鐵頭槍,樺木桿的長槍四十五度角柱在地上,形成一片槍的叢林,戰馬也是有智慧的,看見這麼多尖銳的東西,自然調頭就躲,步兵軍陣如同一座座磐石,迎接著大潮的衝擊,中流砥柱一般巋然不動。

  突厥騎兵們這下抓瞎了,從未遇到過這樣難對付的步兵,龜縮成刺蝟狀那麼長的矛伸在外面,自己手中的彎刀根本夠不著,想拿弓箭射吧,人家的火槍也不是吃素的,那些可惡的火槍手躲在長矛手和盾牌手後面,各自為戰,砰砰的亂放槍,被困在步兵軍陣當中的突厥騎兵們或被長矛捅死,或被火槍打死,不時墜馬,當然他們給涼州軍也造成了不小的損失,許多士兵被弓箭射中而死,但軍陣依然牢牢地固守著。

  眼瞅著自己的騎兵部隊泥足深陷,米蘭沙暴跳如雷,時不時拿起千里鏡看上一兩眼,就那點步兵怎麼就那麼難啃呢,急於求成的他迅速將預備隊也投入了戰鬥。

  又是數千騎兵壓了上去,涼州軍的炮兵已經丟棄大炮跑散了,步兵們也自顧不暇,突厥預備隊順利的衝進涼州步兵們當中,雙方展開殘酷的血戰。

  突厥騎兵一度衝到元封的大纛前,又被將士們拚死擋了回去,戰場上殺聲震天,慘呼不絕於耳,硝煙和血腥氣直嗆鼻子,長矛兵越打越少,火槍兵們也挺起火槍下面的三稜槍刺,勇敢的站到了前面對抗騎兵的馬刀。

  元封臉上沒有表情,將軍們看到傷亡慘重,一個個急切的建言:「大帥,出擊吧!」他只是淡淡的說:「再等等。」

  「還等什麼!再等人就打完了!」剛剛傷癒歸隊的趙定安瞪著眼睛逼問道。

  「定安,慈不掌兵!捨不得犧牲就換不來勝利,你明白麼!」元封嚴厲的呵斥道。

  慘烈的戰鬥依然在繼續,米蘭沙用千里鏡看了又看,心中納悶不已,怎麼對方還沒有崩潰啊,可是手上的機動力量已經沒有了,一個不祥的預感浮上心頭……

  「他怎麼還不動作!」涼州城頭,已經被這一幕驚得兩股戰戰的曹秀曹二公子急切的喊道,小傢伙喘著粗氣,臉上全是汗,回頭看他的父親。

  「孩子,慈不掌兵,他這是在拿人命消耗敵人的機動力量啊。」曹延惠說道。

  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是一個時辰,也許是一刻鐘,元封終於下令:「可以了,騎兵出擊!」身後的城門轟然打開,一千鐵鷂子在前,三千羌軍輕騎在後,四千養精蓄銳的騎兵吶喊著殺出,馬蹄隆隆,以勢不可擋雷霆萬鈞之勢殺向突厥中軍。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12-30 16:22 編輯

鄭少 發表於 2009-6-22 09:35
2-58 轉折點

  一千寧夏鐵鷂子可算是好鋼用在刀刃上了,重甲騎兵在平原上衝擊毫無掩護的步兵,有兩個成語可以形容:所向披靡,摧枯拉朽。

  鐵鷂子們養精蓄銳好幾日,好吃的好喝的伺候著,別人在外面拚力廝殺,他們在城門後面等待時機,慘烈的殺聲和血腥味飄進來,連戰馬都抑制不住情緒,嘶鳴著渴望加入戰鬥,將士們更是摩拳擦掌,全身甲冑的李明雪冷靜的端坐在馬上,握住鐵槍的手已經出汗了,但她明白現在還不是自己上陣的時候,只有元封的號令傳來,他們才能衝出去大開殺戒。

  赫敏也是心急如焚,外面殺聲震天,炮聲槍聲響成一片,天知道打成什麼慘烈的局面,她擔心的是元封的安危,兩萬步兵究竟能不能纏住突厥人的騎兵呢。

  正在心急火燎之際,一支火箭衝上雲霄,這是事先約定的信號,城門轟然打開,重甲騎兵們紛紛在輔助兵的幫助下翻身上馬,抄起兵器,蓋上面罩,只露出兩隻眼睛,大姐頭李明雪提起鐵槍一指前方:「出擊!」重甲騎兵率先殺出,赫敏的輕騎兵們動作整齊劃一的跳上戰馬,緊隨其後衝出城去。

  鐵流一般的騎兵源源不斷的從城門湧出,曹秀懸著的心才稍微放下來一點,緊緊抓住曹延惠的胳膊道:「父親,咱們反擊了,咱們一定會贏,是吧?」

  曹延惠拍拍他的腦袋:「孩子,好好看吧,這就是真正的戰爭,以後你還會經歷許多。」

  「看,騎兵!」米蘭沙身旁的將軍驚恐的指著前方,米蘭沙不用拿起他的千里鏡就能看見那股只有大隊騎兵才能騰起的煙塵,對方竟然保留了一支騎兵部隊,並且在這個時刻發動逆襲,真是出乎他的預料,他手上的騎兵已經全用上了,步兵擋騎兵那是找死,情急之下拉過一名傳令兵吩咐道:「快去馬黑麻王子那裡,請他派出騎兵突擊敵人側翼。」

  突厥步兵們人心惶惶,但沒有命令不敢撤退,軍官們的口令聲傳來,讓弓箭手上前,覆蓋射擊阻攔敵軍,可是漫天的箭雨射過去,對方的騎兵居然沒有幾個落馬的。

  他們面對的可是重甲騎兵,連人帶馬從頭到腳罩著鐵甲的鐵鷂子,只露出兩隻眼睛觀察敵情,戰馬全是負重能力強的高頭大馬,雖然衝刺能力不強,但是衝撞能力卻是極強,每三匹戰馬用鐵索連在一起,騎士用鎖扣固定在馬背上,雖死不墜。這樣的騎兵簡直就是坦克。

  突厥軍多是彎弓短箭,破甲能力不強,火槍則根本沒有大批裝備,步兵前面沒有拒馬,沒有壕溝,甚至沒有足夠的長矛,他們的防線在重甲騎兵的衝擊下如同豆腐一般被切開,撕裂。

  鐵鷂子們如入無人之境,根本不用兵器劈砍,戰馬所到之處,突厥兵就被踩死撞飛,騎士們的眼睛緊緊盯住衝在最前面的那根黃色的羽飾,緊隨其後長驅直入,那是他們的統帥,鐵鷂子的領軍人物,大將李明雪。

  黃色羽飾下,李明雪眼神堅毅,緊咬嘴唇,心無雜念,眼中只有敵人,只有那面黑色的大纛旗,那裡是敵人主將的所在,她現在要做的就是斬將奪旗,為寧夏鐵鷂子打出聲威,為父親的事業打下基礎。

  「散開!」赫敏一邊衝鋒一邊發出命令,緊跟在她身旁的將軍依令調轉馬頭分成兩股,從側翼包抄過去,輕騎兵只裝備了騎士自身的盔甲,速度自然比重甲騎兵快得多,三千輕騎呈鉗形向米蘭沙的大纛旗包圍過去。

  突厥大陣被重騎撕開了幾個大口子,士兵們丟下弓箭鐵炮抱頭鼠竄,但米蘭沙的中軍還未亂,這裡還有數百名精銳騎兵親衛,千餘名拿著盾牌的步兵,看著敵人越來越近,從三個方面包抄過來,米蘭沙嘴唇發白,喝問道:「馬黑麻的兵怎麼還沒到!」

  「殿下,馬黑麻說他那裡也緊張,沒有兵力來援救咱們!」

  米蘭沙怒極,大敵當前竟然見死不救,馬黑麻還真是不折不扣的帖木兒家族的人,為了爭位無所不用其極,反正涼州什麼時候都能打,幹掉競爭對手的機會可不是那麼多了。

  想要還要留著兵力對付那兩個陰險的堂兄弟,米蘭沙終於動搖了,一揮馬鞭大喊道:「撤!」

  兵敗如山倒,米蘭沙的三萬步兵瞬間崩塌,兵顧不了官,官顧不了兵,除了米蘭沙的中軍保持隊形未散之外,所有部隊都失去了控制,丟盔棄甲狼狽逃竄,兩條腿跑得再快也比不過四條腿的,無數士兵被涼州騎兵趕上,馬刀揮處人頭落地。

  「歷史將銘記今天。」元封對他的部將們說,「現在是我們進攻的時候了。」說罷大喝一聲,催動戰馬向前衝去,那面紅色的大纛旗緊隨在他的身後,與此同時,涼州城頭的巨炮也開始了轟鳴,僅有的炮彈被盡數打了出去,落點正是突厥兵扎堆的地方。

  正纏鬥於涼州步兵軍陣中的突厥騎兵們忽聞炮響,再看自己中軍大纛旗已經走遠了,哪還有心思再戰,紛紛撥轉馬頭向西逃去,涼州軍步兵們收攏隊形,重新組成火槍兵在前,長矛手壓住四角的陣型,向前推進而去。

  並不是所有的鐵鷂子都是用鐵索三三相連的,李明雪就是單人獨騎,作為鐵鷂子的主將,她身先士卒沖在第一線,距離米蘭沙的大纛旗只有百步之遙,她沖的如此迅速,以至於其他鐵鷂子都沒有跟上來。

  這匹馬並不是李明雪慣常騎的那匹,被催的緊了體力有些不支,忽然前蹄踩到了什麼,一個馬失前蹄栽倒在地,李明雪猝不及防被摔倒在地,戰馬身上背了如此沉重的一個鐵人,想爬也爬不起來,李明雪趕緊解開鎖扣,戰馬撲騰了兩下倒是起來了,可是她自己卻倒在地上動不了啦。

  慌忙跑路的突厥兵們發現了這名倒地的騎士,五六個人圍了過來,他們嘿嘿冷笑著抽出兵器就要往頭盔縫裡戳,李明雪眼睛一閉心道完了,可是嗖嗖數聲,突厥兵們紛紛倒地,胸前身後插著雕翎箭,須臾之間,赫敏的戰馬就到了跟前,英姿颯爽的羌族女將蹁腿下馬,伸出一隻手來。

  「啪」兩隻手握到一起,李明雪艱難的爬起來,此時大隊人馬已經殺到,有人讓出一匹馬來,兩位女將翻身上馬,對視一眼,會心一笑,此時無聲勝有聲,只管並肩殺將過去便是。

  米蘭沙衝到大營前,那幫留守的士兵看到三王子的人馬來到,非但不開門接應,反而一陣箭雨射過去,若不是親衛拚死護著,三王子殿下沒死在涼州人手裡反倒死在自己人手裡了,幸虧緊急時刻營內一彪人馬趕到,將那伙射箭的傢伙殺退,打開營門將三王子一行人放了進來。

  米蘭沙一看來接應自己的正是黑的兒火者,頓時又感動的熱淚盈眶,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若為汗,定把最富饒的土地封給你。」

  黑的兒火者道:「殿下,當務之急是除掉馬黑麻和優素福這兩個奸佞小人,他們見死不救,壞了殿下的大事不說,還暗箭傷人,剛才那夥人就是馬黑麻的部下,我看的一清二楚,絕對不會錯!」

  「可是……涼州軍馬上就打過來了!」米蘭沙到底還有些大局觀念,可是當他回頭望去的時候,只見涼州騎兵已經徐徐退去,只是自己的大纛旗已然被人家繳獲了。

  三王子鬆了一口氣,退了就好,總是還有翻盤的機會的,黑的兒火者說得沒錯,當務之急是解決掉那兩個不聽話的堂兄弟,有他們在後面搗鬼,自己怎麼可能打敗涼州人。

  ……

  此役涼州軍大勝。繳獲兵器甲馬輜重無數,殺敵愈萬,俘虜上千,當然自身傷亡也極其巨大,作為軍隊中堅的羅馬營幾乎打殘了,新訓的火槍兵們傷亡過半,正是由於他們死死咬住突厥騎兵,才為涼州軍的騎兵贏得了勝利的機會。

  涼州城頭,望著夕陽下硝煙裊裊的戰場,曹秀久久不語,他今天完完整整看了一場血腥慘烈的戰鬥,目睹了無數人的死亡,這個心理震撼是超強的。

  曹延惠望著發呆的兒子,愛憐的摸著他的頭髮:「孩子,在這個亂世之上,能保全自己的方法唯有比別人更強,更狠,涼州遲早是你的,我希望你能從今天這場仗中學到一些東西,畢竟有些事情是書本裡學不到的。」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12-30 16:21 編輯

鄭少 發表於 2009-6-22 09:36
2-59 新出爐的涼州王

  涼州軍大勝,而且控制了戰場主動權,出動萬餘民夫打掃戰場,將兵器甲馬收集進城,己方的傷員死者妥善處置,突厥軍的傷員就只能給補一刀了事,遍地的突厥兵屍體實在沒有精力去處理,只能交給附近那些餓得皮包骨頭的野獸了。

  雖是大勝,亦是慘勝,出戰的涼州軍傷亡過半,早上還是兩萬士兵開出去,到黃昏就只有一半人完整無缺的回來,其餘的非死即傷,涼州城內家家帶孝,處處悲聲,有人提出質疑,為何不依托堅城固守,主動求戰,而且付出這麼大的犧牲究竟能換來什麼?

  是夜,但見突厥大營方向火光沖天,西風將慘烈的殺聲送了過來,涼州人聽得面面相覷,突厥人竟然內訌了。

  次日清晨,太陽剛剛升起,涼州城樓上的瞭望哨放眼望去,只見昨天還旌旗招展森嚴有序的突厥連營已經變成了一片白地,所謂百萬大軍在一夜之間不翼而飛了。

  「突厥人退了!」哨兵使出全身的力氣喊道,聲音在涼州城內迴盪,「突厥人退了~~~突厥人退了~~~」早起勞作的涼州百姓無不揚起驚訝的臉龐,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聲音,進而蜂擁到城牆上去看,士兵們也不阻攔,任由百姓上來眺望。

  百姓們親眼看到,四個月來如同磐石般壓在心頭的突厥大軍終於退走,走的那麼乾淨,一兵一卒都沒剩下,蒼茫大地終於恢復了和平,人們又可以重返家園,播種、放牧、休養生息了。

  百姓們沸騰了,有人嚎啕大哭,有人啜泣不止,但那都是喜悅的淚水,城頭上炮聲不斷,城內槍聲不絕,那是士兵們在以自己的方式慶賀勝利,

  「勝利了!咱們勝利了!」曹秀歡呼雀躍著奔到父親身邊,晃著曹延惠的胳膊道:「爹,我想出去看熱鬧。」

  「去吧,孩子,去看看你的臣民是如何慶祝勝利的。」曹延惠微笑著點點頭。突厥人的失敗在預料之中,但未免來的太快了些,他在欣喜之餘又有些擔心,涼州消耗太甚,現在的實力相當疲弱,倘若朝廷大軍此時來攻,怕是……

  曹秀換了便裝,帶了兩個侍衛來到大街上,只見滿街的百姓都往西門方向跑,他便也跟著人流朝西走去,西門附近已經人山人海,城牆上下全是人,摩肩接踵的,有百姓有士兵還有民夫,有漢人、有羌人,還有這些天陸續從中原趕來的零散刀客、詩人啥的。

  所有的眼睛都盯著西門的敵樓,那裡是張大帥的指揮所,大帥徹夜在此觀察敵情坐鎮指揮,如今已經大勝,為何不見他出來接受軍民的歡呼。

  元封太累了,體力消耗倒是不大,但是精神消耗相當驚人,身為主帥,他承擔的壓力遠比所有人要大,昨日一戰耗盡了他的精力,回來之後又坐鎮西門等候軍情,直到突厥人內訌的確切情報傳來,他才欣慰的說了一句:現在就看楚鍵的了。然後倒頭大睡,鼾聲如雷,直到外面歡聲雷動,他依然倒在床上酣睡,士兵們不忍叫醒大帥,只能盡力將門窗關緊,不讓外面的轟鳴傳進來。

  元封還是醒了,被如雷的歡呼聲吵醒,他翻身下床,整理一下衣甲,推門出來,才看到一幫將領已經披掛整齊,個個眼中充滿激動的光芒,正等著自己帶領他們出去亮相呢,李明雪和赫敏這兩位女將已經不再鬧彆扭了,親的和姐妹倆一樣,手挽手站著,含情脈脈的四道目光聚焦在元封身上。

  「對不住,讓大家久候了。」元封歉意的一笑,眾人抱拳:「大帥,百姓都在外面等著見您呢。」

  元封點點頭,推開敵樓的大門,萬丈陽光照耀進來,好一個響晴天!他帶領眾將官龍行虎步走到城牆向內的一側,出現在涼州軍民面前。

  剎那間,喧囂的城市變得鴉雀無聲,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城牆上那個瘦高男子身上,他穿著一襲半舊的普通士兵戰袍,袍子已經千瘡百孔,他瘦削的臉上長滿了鬍鬚,一雙充滿血絲的眼睛深邃而沉靜,高大的身軀,寬廣的胸懷,鎮定的眼神,以及傳奇的戰績,都是三十萬涼州軍民固守堅城信心的源泉。

  「撲通」一聲,有人跪了下來,就像跪拜祖宗牌位或者菩薩佛祖一般虔誠的跪了下來,緊接著是他身旁的人,也跟著跪了下來,這種虔誠的氣氛是會傳染的,如同多米諾骨牌翻倒一般,城牆後面巨大的空地上,數萬涼州軍民全都跪下了。

  曹秀也夾雜在這些虔誠的軍民之中,他自然是不會向元封下跪的,但是聰明的他很快意識到如果站著的話可能會被周圍的人撕成碎片,所以也跟著半蹲下來,抬起一張俊秀的小臉,看著城牆上那個在眾將簇擁下的男子,心頭泛起了一絲不安。

  「您是涼州的大救星,您就是涼州的王!」一個蒼老但是雄渾有力的聲音響徹在城牆內外,所有的人都被感染了,跟著這個聲音大喊起來:「涼州王!涼州王!涼州王!」

  元封被這一幕搞愣了,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麼好,身旁眾將也傻了眼,原本他們還在考慮如何穩妥的處置曹延惠,讓元封順利登位,畢竟老曹還是很有民心的,現在看來這個問題已經不是問題了,民心所向啊,老百姓自己就開始擁戴元封為王了。

  這會元封終於緩過勁來,他伸手四下壓了壓,萬民終於停止歡呼,城牆內外又恢復了平靜,幾萬雙眼睛都瞪著他們的王。

  元封猛地揮動右手,劍指西方,聲音高亢有力,充滿激情:「那裡!有我們的家園,有殘存的敵人,有邪惡的突厥人,戰爭還沒有結束,我們要討回失去的一切,還要讓敵人百倍償還,現在,我以涼州捍衛者的身份命令你們,回到自己的崗位,等候出征的號令!」

  元封這番話是經過考量的,既提醒了大家戰爭還沒完,又委婉的拒絕了百姓強加給他王冠,自封為涼州捍衛者,這樣一個虛幻的稱謂自然不能滿足大家的胃口,但稱王這個事兒,確實也不能太草率,涼州百廢待興,千頭萬緒,稱王稱霸的事情可不是最重要的。

  百姓們依舊歡慶著,遊行著,一直到黃昏時分才將情緒發洩完畢,逐漸散去,曹秀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府衙,想見父親,可是曹延惠已經吃了藥睡了,曹秀只好回到自己房間,和衣躺下,眼睛瞪著屋頂,久久不能入睡。

  ……

  涼州軍營,白虎節堂,在座的都是元封的嫡系,赫敏和李明雪這兩位女將雖然不屬於體系內,但大家心知肚明,這倆女子早晚都是大帥的人,所以也堂而皇之的坐在堂上。

  突厥軍內訌,是遲早的事情,元封只不過幫著他們打破了平衡而已,帖木兒年邁,他是馬上帝王,一生都在戎馬倥傯中度過,在治理國家上毫無建樹,國內矛盾重重,軍中派系林立,偏偏他又沒有立儲,子侄們自然明爭暗鬥。

  四王子沙哈魯離開之後,實力最強的就是三殿下米蘭沙了,帖木兒的兩個侄子合力才能與之抗衡,雙方處在微妙的平衡中,但昨日一戰打破了這種平衡,米蘭沙在涼州城下損兵折將,實力大減,再加上楚鍵在其中調撥是非,點火生事,雙方一觸即發,當夜就火並起來,突厥人和蒙古人一個德行,對外征戰厲害,打內戰更厲害,雙方都是不遺餘力的拚死廝殺,打的亂七八糟,糧草營帳都燒了也不罷休,米蘭沙不敵兩個堂兄弟,連夜帶人跑路,找四弟助拳去了,馬黑麻和優素福兩位殿下也拔營起寨追了過去,至於涼州,早被他們拋到腦後去了。

  「怪不得那時候我父王要收你做義子你都不答應呢,原來你的志向這麼遠大啊,大王。」赫敏嬉皮笑臉的說,聽起來像是玩笑話,其實卻是實話,元封這個涼州王的頭銜完完全全是自己打出來的,看到自己喜歡的人這麼有出息,赫敏當然開心。

  元封卻不領情:「我不做涼州王,那樣只會成為眾矢之的,突厥人雖然敗走,但是戰爭遠未結束,危險無處不在,河西走廊是一塊寶地,只要有實力的人都想分一杯羹,探馬回報,蘭州府的軍隊早就在黑山峽一帶集結多時了,想必突厥人退走的消息一傳過去,他們就要開進涼州了。」

  「咱們被突厥人圍攻的時候他們怎麼不出現,現在想趁機摘桃子,門都沒有!」一員將軍憤憤的拍著桌子道。

  「是蘭州府的官軍啊……」趙定安等人卻瞇起眼睛沉思起來,那可是他們不共戴天的仇人啊。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12-30 16:20 編輯

鄭少 發表於 2009-6-22 09:38
2-60 合資打天下

  帖木兒的東征大計徹底流產,據探馬回報,突厥軍隊已經西撤到甘州一線,三王子佔據了甘州,正和帖木兒的兩個侄子血戰,四王子的人馬在甘州以西的肅州一線於羌藏聯軍激戰,雖然河西走廊依然籠罩在戰爭的陰雲中,但涼州安全了。

  軍隊開出城去,打掃戰場,焚燒屍體,死了這麼多的人,發生瘟疫的可能性極大,不得不加以防範,難民們也離開涼州奔赴故鄉,開始搶種春播。

  西北寒冷,春播時間本來就比江南遲些,再加上今年冬天特別漫長,春播時間更加向後拖延,雖然已經是三月末,搶種還是來得及的,農民們回到家園,從暗處取出秋天留下的種子,捧著金黃的種子涕淚橫流,戰爭終於結束了,生活可以重新開始了,雖然村子裡已經十室九空,許多人的家庭也殘破不全了,但是生活總是要繼續下去。

  張鐵頭帶著滿滿上百車的糧食種子來到了涼州,這是元封向他緊急訂購的,涼州城內連陳糧都吃的差不多了,哪還有可以播種的種糧,農民們留下的種子也不多,倘若荒廢了土地,今年的難免發生饑荒,所以他緊急購來大批種子免費發給涼州附近的農民,至於家園遠在甘州肅州的百姓,可以暫且在涼州安家,反正土地有的是。

  涼州府衙,天氣轉暖,原來住在這裡的難民們已經搬了出去,府衙打掃一新,重現了往日的榮光,老知府曹延惠依舊住在後宅之中不問政事,涼州一切事務由元封打理。

  簽押房,元封已經得到通報,尉遲家商隊領隊張鐵頭覲見,可是大門推開之後,張鐵頭卻站在門口不進來。

  「鐵頭,為何不進?」元封納悶道。

  「大帥,長安有位客人想見你。」張鐵頭道。

  「哦,讓我猜猜,這位客人怕是姓李吧。」

  「哈哈哈,大帥果然聰慧過人。」隨著一陣爽朗的笑聲,張鐵頭身後走出一名青衣小帽的中年人,雙手抱拳向元封行禮,此人氣度不凡,高鼻凹眼,正是名滿天下的長安尉遲光。

  「家主來得正好,來來來,裡面請。」元封將尉遲光請到堂上,分賓主落座,簽押房不是公堂,旁邊自有待客用的官帽椅和茶几,親兵奉上茶來便退了出去,張鐵頭畢恭畢敬的站在尉遲光身後,不敢落座,元封笑道:「鐵頭你也坐。」尉遲光微笑著點點頭,張鐵頭這才坐下。

  「家主此番前來,有何見教?」元封道。

  「大戰之後,百廢待興,老夫想來尋找商機而已,在涼州這塊地方,還要靠大帥多多照顧啊。」

  「商機自然是有的,但是憑尉遲家主的氣魄,難道就只想做些小生意麼?」元封將身子探向尉遲光,臉上的神色意味深長。

  「哦?不知道大帥所說的大生意是指什麼?」尉遲光不動聲色,但是內心深處卻有一團火升起,這個年輕人,抱負遠大啊……

  元封哈哈大笑,站起來背著手走了兩步,突然轉身道:「我想請家主幫我籌措一筆資金,不管您是借貸也好,參股也好,都能得到豐厚的回報。」

  尉遲光淡然道:「老夫想先知道這筆款子究竟有多大,是不是尉遲家可以承受的。」

  元封含笑伸出手掌比劃了一下,尉遲光試探道:「五萬兩?」

  「當然不是,區區五萬兩也向尉遲家主開口,未免辱沒了您。」

  「五十萬兩?」

  「五十萬兩我們涼州府還能拿得出……」

  「難道是……五百萬兩?」尉遲光的聲音已經微微有些顫抖,五百萬兩銀子,這個數字未免太過龐大,即使是富甲天下的尉遲家也籌措不出這麼多的現銀。

  「正是,五百萬兩紋銀!」元封目光炯炯注視著尉遲光。後者額上的冷汗都快下來了,定了定神道:「請問這筆款子將會用在何處?收益從哪裡來?」

  「招兵買馬,揮戈西征,那裡有無盡的土地和寶藏,等著我們去拿!」元封嘩啦一聲拉開牆上的幕布,露出一張巨大的地形圖來,指著上面道:「這裡是涼州,這裡是甘州,肅州,敦煌,這裡是哈密、莎車,伊犁,天山南北沃土千里,草原廣闊,瓜果牛羊遍地,這麼一塊大大的土地,還愁沒有收益麼?」

  元封的話極具感染力,再加上那張巨大版圖的誘惑,同樣是熱血男兒的尉遲光只覺得血往上湧,忽地一下就站起來了,問道:「好,我願出資!」

  見尉遲光答應的爽快,元封倒平靜了下來,坐回椅子拿起茶杯啜了一口,道:「五百萬兩不是小數目,想必即使是天下富豪的尉遲家也拿不出那麼多現銀,不過我們可以用實物代替,糧食、磚茶、牲畜、鹽巴、絲綢布匹、銅鐵錫、火藥、草藥、還有熟練的工匠都可以沖抵,以你們尉遲家的聲譽,很多東西都是可以賒賬的吧。」

  元封需要的東西全是戰略物資,糧食茶葉,鹽鐵火藥,這些東西都是被朝廷嚴格管制的,但是憑著尉遲家的本事也不是弄不到,男子漢大丈夫總是渴望幹一番轟轟烈烈的大事的,尉遲光雖然是個商人,但頭腦靈活眼光敏銳,他已經嗅到發財的味道了,而且不是一般的發財,而是巨大的財富,真正富可敵國的財富,他要資助元封去征服千里江山!

  試問哪一個商人能做到這一點?!

  大丈夫生於天地間,能躍馬萬里,縱橫四海,縱死也甘心啊。

  尉遲光當即拍板,答應元封的要求,注資五百萬幫元封組建軍隊,征服西域,至於合同,根本沒有簽的必要,都是做大事的人,一紙合同束縛不了誰,只有利益才能將大家牢牢綁在一起。

  談完了合作事宜,元封端茶送客,還有大量軍機要事等著他處置呢,尉遲光出了簽押房,一看院子中的日冕,時間才過去一刻鐘而已,而他卻覺得似乎是過了整整一天!這件事情實在是太重大了,以至於他不得不迅速趕回長安,坐鎮指揮一切。

  ……

  大戰過後,百廢待興,千頭萬緒,萬斤重擔全壓在元封一個不滿二十歲的小伙子肩上,他現在是名副其實的涼州王了,從士兵到百姓只認他,曹延惠已經漸漸淡出人們的視線,當然這也和元封的一些小手段分不開,曹延惠父子還是好吃好喝供奉著,但是一舉一動都要受到監視,元封可不是濫好人,他深知曹延惠的能量,這老傢伙不知道還有多少暗藏的後手,倘若在自己背後來一下子可就麻煩了。

  從中原趕來抗擊外虜入侵的有志之士越來越多,這都是大詩人馬致遠大力宣傳的成果,涼州城內聚滿了年輕的外鄉人,有詩人、有書生,有刀客,還有一些淪落天涯的失意人,沉寂已久的涼州酒館、客棧的生意又好了起來,每日都有人慷慨激昂的寫詩、題字,直抒胸臆,大發感慨,基本上都是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的豪邁理想。

  總之涼州在漸漸恢復生機,但危險也越來越近,甘肅官軍數萬人已經逼近涼州,前鋒不足百里了,據說甘肅官軍早就整備完畢,卻停在交界處許久,當涼州最危急的時候他們毫無動作,等突厥人被打跑,涼州最虛弱的時候,他們卻出現了……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對此元封早有心理準備。

  甘肅官軍就是屠戮十八里堡的元兇,對這段仇恨,元封刻骨銘心永遠不能忘懷,正愁沒機會收拾他們呢,既然他們有心來分一杯羹,那真是再好不過了。

  如今涼州有三萬軍隊,其中一萬人是老兵,兩萬是從民夫中選拔的新兵,說是新兵其實也不新了,都是經歷過血與火考驗的戰士,最近他們正在城外加緊練兵,每個人都要成為合格的騎兵和步兵,能熟練運用火槍和馬刀,元封敏銳的意識到,將來的戰爭,火器的作用將越來越大,他組織了一批工匠研發輕型火炮,大小適中,結構簡單,能發射各種炮彈,有輪子和築鋤,幾匹馬就能拉著走,這樣的火炮才是軍隊所需要的,曹延惠搞得什麼十大將軍,噱頭不小,效果卻只是一般而已。

  甘州肅州一線打的稀裡嘩啦,元封卻並不著急,磨刀不誤砍柴工,只有解決了後顧之憂,練好了士卒,輜重糧草充足了才能確保勝利,著急上火的帶著這些疲兵打過去,只有死路一條。

  此外還有一些棘手的問題需要解決,元封將赫敏請到了簽押房,將親兵們斥退,房間裡沒有外人,赫敏不知道元封找她做什麼,心裡小鹿亂撞似的,手指在茶碗沿上不停畫著圈,時不時抬眼看一下元封,又迅速低下頭去。

  「我想知道,羌藏聯軍究竟想從這場戰爭中得到什麼?」元封終於開口問道。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12-30 16:19 編輯

鄭少 發表於 2009-6-22 09:40
2-61 黨項公主

  「我想知道,羌藏聯軍究竟想從這場戰爭中得到什麼?」元封終於開口問道。

  赫敏一下子愣住,大眼睛忽閃忽閃的,半天才道:「突厥大軍東征,涼州與羌地唇齒相依,起兵共同抗敵是理所應當的事情,保境安民還不夠麼,還能得到什麼呢?」

  元封看著赫敏,久久不語,他雖然年輕,但明白國與國之間根本沒有什麼友誼可言,羌王是個志向遠大的君王,既然出兵,就一定籌劃好了勝利之後的安排,河西走廊如此豐腴之地,要說他沒有佔為己有的念頭,元封才不信。

  但赫敏卻睜著無辜的大眼睛和元封對視著,似乎很委屈的樣子,元封知道問不出什麼了,揮揮手道:「你去吧。」

  問了這麼沒頭沒腦的一句話就讓人家走,赫敏氣得不行,辛辛苦苦打扮的那麼漂亮,這個死人好像根本沒看見一樣,赫敏站起來摔門走了,來到院門口,正看見李明雪坐在那裡等候,赫敏連招呼也不打,氣鼓鼓的去了,親兵招呼一臉狐疑的李明雪:「李將軍,裡面請。」

  李明雪心中暗喜,撩開兩條長腿,三步並作兩步來到簽押房門口,將頭伸進去看看,甜甜喊了一聲:「大王~」

  元封起身道:「李將軍請坐。」

  李明雪眼睛在屋裡掃了一圈,發現沒有別人,便一屁股坐下,兩條腿擺動著,說道:「又喊什麼李將軍,那麼客套,喊小雪就行了。」說著自己的臉先紅了,心裡暗道我李大小姐的一世英名今天完了,居然說出這麼肉麻的話來。

  元封尷尬了一下,索性不用稱呼,直接道:「全賴貴軍協助,我涼州才轉危為安,此等大恩,不敢忘懷,以後但有用得著我們涼州的時候,儘管開口便是。」

  剛才和赫敏的對話太直接了,元封有些後悔,所以在和李明雪對話時改變了策略,盡量的委婉一些。

  「又客氣了,咱們兩家唇齒相依,突厥人過了涼州肯定就要打進寧夏,那時候再出兵可就晚了,別說什麼恩不恩的,幫你們就是幫我們自己,不過呢……以後真的會有需要大王你的時候呢。」

  「我想知道,我們涼州能幫你們李家堡做什麼?」元封繼續問。

  李明雪臉色漸漸的嚴肅起來,皺眉道:「你真的想知道?」

  「是的,武帝語錄上有這麼一條,天上不會無緣無故掉包子,李家堡把家底子都豁出來了,肯定是寄予了厚望的,這份情我一定會還,但是我想事先有個心理準備,因為我要做的事情很多,需要做一個統籌的計劃,」

  「好吧,我告訴你,我們李家不是漢人,說起來倒和赫敏有些淵源,因為我們同是羌人,只不過他們是青唐羌,我們是黨項羌,昔日榮光無限的西夏帝國就是我們的祖先所創立,現在雖然李家衰敗了,但家父時刻不忘復國大計,這次派兵支援涼州,就是希望涼州的統治者能夠投桃報李,在我們建國之時給予幫助,不知道我這樣說,您明白了麼?」

  聽完李明雪一席談,元封沉默的點點頭,李大小姐確實是個爽快人,竹筒倒豆子把家裡的秘密都說出來了,想不到李家堡竟然是西夏王族後裔,這位大大咧咧的李大小姐也是位金枝玉葉的公主啊。

  群雄並起,遍地烽煙,連寧夏李家也要建立自己的國家,這天下當真要亂了,光是在這西北一隅,就交錯著羌、烏斯藏、西夏、涼州、突厥、甘肅官軍六股勢力,其中以涼州最弱,作為涼州實際統治者的自己也是最稚嫩的一個,如何在夾縫中求生存,求發展,這個問題一直困擾著元封。

  其實李明雪心裡還有一些話沒說,臨來的時候父親告訴她,突厥百萬大軍並不可怕,軍隊越多負擔越重,千里糧草補給很難維繫,只要涼州守過這個冬天突厥必敗,所以寧夏鐵鷂子只不過是錦上添花罷了,父親叮囑她相機而動,倘若突厥人退走,涼州虛弱的話,不妨突然發難奪取涼州!

  可是這一切都隨著李明雪見到元封的那一刻而改變,李家大姐頭是個有主見的人,但同樣是個女人,已經二十六歲的她至今未嫁,只因找不到般配的對象,她個子高,武功好,相貌標誌身材一流,家財巨萬,整個寧夏也沒人配得上她,這年頭的女子,十五六歲結婚是正常,十歲再不嫁人就有點不對頭了,二十五歲以上那簡直要急死父母,左鄰右舍都要指指戳戳了,當然,沒人敢說李大小姐的閒話,但是大姑娘自己心裡也難受啊,常常幻想自己能遇到一個舉世無雙的大英雄,一對伉儷並肩攜手,征戰天下,那是何等的快哉!

  隴西思帥的大名首先傳到了寧夏,那時候李明雪就上了心,帶領十二騎阻擋住二十萬突厥雄兵,這是何等的氣魄,何等的英雄,大姑娘立刻心馳神往起來,當父親和他商量出兵的時候,滿口答應,親自領軍前往,並且在涼州郊外巧遇元封,雙方第一次見面的時候發生一點小衝突,而且李大小姐敗了,這更讓她高興,終於能找到一個登對的人了。

  元封智勇雙全,統領涼州三軍,新近又被擁戴為涼州王,雖然不清楚他的實際年齡,但根據那一臉的鬍子和堅毅的眼神,李明雪就一廂情願的認為這位「思帥」大約是三十來歲的年紀,正自己正般配,這麼合適的人選,就算是父親也肯定會贊同的吧,所以李明雪將家裡的秘密全說了出來,反正也沒有外人,早點讓思帥知道也好統籌規劃嘛。

  「家父的理想只是復國而已,既沒有逐鹿中原的打算,也沒有經略西域的意思,所以你盡可以放心去做你想做的事情,我會支持你的!」李明雪以為自己的話可以打動元封,讓他放心,但她畢竟不是男人,不知道男人的雄心壯志。

  復國而已,哪有那麼簡單,李家堡的主人臥薪嘗膽許久,難道只是為了復國而已麼,不想爭霸天下,只想偏安一隅的君王恐怕連那一隅之地都保不住!

  當然這些話元封並沒有說出來,他看出李明雪是真心實意的,而且目前涼州和西夏確實有結盟的必要,因為他們兩方的實力最弱,只有抱團才能敵得過其他虎視眈眈的勢力。

  「多謝李將軍實言相告,以後李家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要兵有兵,要糧有糧,只不過在下還有一件事相求……」元封道。

  「什麼事?」李明雪的大眼睛啪嗒啪嗒的,能給思帥幫忙她再樂意不過了。

  「我想請李將軍的鐵鷂子在涼州暫住幾天,幫我做件大事,想必你也聽到風聲了,甘肅官軍已經逼近涼州,肯定是想趁虛而入,我想將計就計把他們吃掉。」

  「沒問題,但憑思帥差遣。」李明雪爽快的答應。

  ……

  赫敏在住所內發脾氣,把蔡勇留下的那些花瓶、屏風、古董扔的滿地都是,親兵們也不敢勸,只能任由殿下發飆,扔累了她才坐到地上抽泣著,這個死元封,竟然懷疑自己,出兵救涼州還能有什麼目的,難道……

  難道父王真的另有安排?赫敏陷入了沉思,這次是自己私自領兵出來,父王的計劃確實一概不知,不過按照父王的權謀和心機來看,應該是不會放任涼州這塊寶地落於他人之手的。

  ……

  甘肅官軍終於抵達涼州城下,這是一支五千人的隊伍,騎兵和步兵混編,走在前列的居然是昔日的涼州防禦使王威王老將軍,倘若這支人馬提前一個半月抵達的時候,涼州人民還會歡欣鼓舞,熱烈歡迎,但是現在到的話,只能換來警惕的目光。

  東門緊閉,士兵們嚴陣以待,老王威在下面喊道:「我是王威,我身後是朝廷來的救兵,爾等還不快快開門。」

  半天才有人回應:「王老將軍可以進城,其他人在城外候著。」

  王威身後一員將軍勃然大怒,吼道:「我軍千里迢迢前來援救,焉有此等待客之道,倘若不開城門,我等就打將進去!」

  一聽這話,城上的人慌了神,有人喊道:「別打別打!且等我們通報老知府。」

  那將軍這才露出得意之色,而王威卻是輕輕的歎了一口氣。

  半晌,回復傳來,可以允許官軍將領帶著親兵衛隊進城,但是大軍入城萬萬不可,這是最後的底線。

  甘肅官軍本來也沒指望能一帆風順的拿下涼州,那將軍和王威耳語了幾句之後,便讓大軍在城外紮營,自己帶著五百人的超大型衛隊進入涼州。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12-30 16:18 編輯

鄭少 發表於 2009-6-22 09:43
2-62 朝廷派來的新總兵

  時隔四個月,終於回到了家鄉,王威百感交集,此時的涼州已經從戰亂中逐漸恢復過來,不再是那個滿街難民哭天喊地,到處充斥著恐懼氣氛的城市了,雖然還有些許多戰爭留下的痕跡,但處到處井井有條,百姓的神情也頗為平和。

  涼州統帥張思安帶領一群將弁慌慌張張的奔來迎接上官,涼州雖然獨立於朝廷久矣,但總歸算是甘肅省的一個府,曹延惠再牛逼也還是個知府,同理,元封手下的兵馬再多,也不過是知府手下一個統兵的小校罷了。

  大周朝的體制在那擺著呢,不能亂了規矩。

  那將官停馬,俯視著元封,只見這位名聞遐邇的所謂「隴西思帥」也不過如此,亂糟糟的頭髮和鬍子,面容消瘦,眼中多有血絲,身披戰袍外罩鎖甲,身後一幫將弁也是軍容不整,看起來就不像正規軍隊。

  將官從鼻子裡呲出一股冷氣,高高在上,不搭理元封,王威在一旁介紹道:「田總兵,這位就是堅守涼州的防禦副使張思安。」隨後又高聲對元封道:「張大人,還不見過新任的涼州總兵田大人。」

  元封趕緊拱手行禮:「卑職見過田總兵。」身後一幫將弁也跟著元封一起行禮,田總兵根本連看都不看,轉臉對王威道:「老王,你們涼州府的兵怎麼不懂規矩,見上司都不跪拜的麼?」

  王威趕緊圓場:「鄉野之人不懂規矩,田大人莫要見怪。」一邊對元封喝道:「還不跪拜!」

  元封不動,抬頭冷眼看著田總兵,田總兵有些慍怒,他的親兵舉起馬鞭子罵道:「還敢瞪眼,反了你了!」說罷就是一鞭子抽下去,表梢剛甩過去就被元封一把抓住,猛地一拽,這名親兵便被拉下馬來。

  嘩啦啦一陣拔刀的聲音,雙方都拔刀出鞘,大街上便對峙起來,老百姓嚇得四處逃散,關門閉戶,劍拔弩張之際,田總兵卻忽然哈哈大笑起來:「動手啊!來砍我啊,本將今天還就把話撂在這裡了,今天誰要是不砍我,誰就是小娘養的!」

  街上的涼州軍越來越多,堵住了官軍的去路,士兵們眼中冒火,緊握兵器,只等大帥一聲令下就開打。趙定安等人更是怒火萬丈,緊盯著這位頗有無賴風範的新任「涼州總兵」。

  眼看就要爆發流血衝突,王威趕緊呵斥道:「都把刀放下!成何體統,大公子還在官軍營中呢,你們難道連大公子的話都不聽了麼!」

  這話是暗示大家,曹俊已經是人家的人質了,況且官軍勢大,真火並起來涼州人佔不到半分便宜。

  眾人這才悻悻的收起刀劍,王威以為自己的餘威還在,心中稍定,賠罪道:「田總兵勿怪,圍城幾個月,兒郎們性子有些野了。」

  田總兵獰笑兩聲,拿馬鞭子指著涼州眾軍道:「怎麼,慫了?剛才不還喊打喊殺的麼,一個個都他媽的孬種!」

  涼州軍們憤怒了,剛剛收起的刀劍又拔了出來,涼州被圍之際,不見朝廷一兵一卒,現在突厥人退走了,他們便堂而皇之的來接管涼州,還敢在大帥面前耍無賴,簡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見事態有惡化的趨勢,田總兵的聲音又提高了兩個八度:「小子們,看清楚了!爺台不是突厥人!爺台是朝廷的人,溫大人親自封的涼州總兵,現在五千精兵就在城門口,爺台只要有個三長兩短,立馬攻城!三十里外還有我甘肅官軍五萬,隨時可以出擊馬踏涼州!想動爺台,你們先想清楚了!」

  果不其然,官軍就是來摘桃子的,這幫狗日的簡直太可恨了,涼州軍們恨得牙根癢癢,但大帥不發話,他們只能忍著。

  田總兵見涼州軍沉默不語,便冷笑一聲對王威說:「老王,帶本將去見曹延惠吧,懶得和你手下這幫雜碎打交道。」

  王威鬆了一口氣,道:「好,這邊請。」

  官軍的隊伍繼續向前,涼州軍們無聲的讓開一條路,目送著這幫驕兵悍將從自己面前經過,那個被元封拉下馬的官兵瞪著眼鼓著嘴,氣勢洶洶的從元封手中奪回馬鞭,還想發點飆,但是看到元封凌厲的眼神,只敢在地上啐了一口,咕噥了一句,上馬走了。

  所謂的田總兵過去之後,元封才輕蔑的笑了,就憑五千官軍還敢威脅涼州人,簡直開玩笑,這點兵馬都不夠兒郎們半個時辰砍的,至於三十里外吧那五萬大軍更是土雞瓦狗,用膝蓋都能想出來甘肅官軍拼湊出來的五萬人是什麼德行,比涼州軍的民夫都得差三個檔次出來。

  無知者無畏啊,田總兵大概還以為自己是個孤單英雄呢,帶著五百人就敢進涼州,幾句話就把上千涼州軍嚇退,他的自我感覺一定相當良好,殊不知已經做了元封鼓勵士氣的工具,士兵們目睹了官軍的無賴醜態,哪個不是怒火萬丈,啥也不用說了,朝廷在大家心目中的那點好感片刻之間蕩然無存。

  「大家都散了,回去聽令!」元封一聲令下,眾軍頃刻間散去,除了腳步聲之外竟然沒有任何雜音,幸虧那個田總兵沒有看見這一幕,否則一定會被如此森嚴的軍紀所震驚。

  田總兵在王威的引領下來到涼州府衙,看到壯觀巍峨的建築,他不禁有些傻了,張大嘴呆呆看了半天也不敢進,「我的媽呀,京城裡的皇宮也就是這個架勢吧。」沒見過啥世面的田總兵由衷的感歎道。

  「田大人,裡面請。」王威象主人一樣在前面引著路,小心翼翼的提醒了他一句,田總兵趕緊擦一擦不小心流出的口水,緊走了兩步跟了過去,一邊走一邊擺手讓自己的士兵去把府衙的崗哨替換下來。

  甘肅官軍們呼啦一下衝上去,將涼州軍的士兵繳械制服,統統押了出去,看到垂頭喪氣的涼州兵,田總兵叉著腰站在寬闊的院子裡竊喜不已,這一切來的太順利了,讓他都有點不敢相信。

  田總兵名叫田二橫,原先只是天水郊區一個地痞而已,因為打架鬥毆傷了人,無奈之下遠走他鄉,正好遇到甘肅禁軍招兵,他便從此當上了吃糧人,靠著又橫又楞的作風居然很快混上了百總的位子。

  那一年,蘭州府出了大事,幾位老爺的公子被馬販子殺了,溫巡撫一怒之下興起刀兵,血洗了馬販子的老巢十八里堡,田二橫在這一戰中表現的極為突出,被提拔為千總之職。

  這次遠赴涼州,任務重大,統領全軍的是溫巡撫的侄子,擔任先鋒官的就是田二橫,臨出發前溫巡撫親自斟了一杯酒給他,勉勵他好好報效朝廷,拿下涼州便給他涼州總兵的職位。

  當突厥百萬大軍來襲的消息傳到蘭州以後,官場震驚,百姓惶恐,但溫巡撫卻感到千載難逢的機會來臨了,對於突厥人他並沒有什麼強烈的概念,但對於曹延惠他卻很瞭解,這老傢伙絕對是個善於經營的老狐狸,涼州錢糧兵馬充足,未必不能抗住突厥大軍,倘若涼州敗了,突厥人東進那就另當別論,只要是涼州勝了,那麼涼州的末日也就快到了。

  鶴蚌相爭,漁翁得利的道理溫巡撫再明白不過了,涼州如能打退突厥人,自身的消耗一定相當之大,屆時只需一彪人馬便可取了涼州。

  後來,曹俊帶著王威逃竄至蘭州,被溫巡撫拿下,詢問了涼州的近況之後,他更加堅定了自己的看法,下令封鎖邊界,不讓一兵一卒以及民間人士前往涼州,直到突厥人大敗的消息傳來,他才命令大軍迅速開拔,帶著曹俊王威以及涼州關防趕過去接管這座城市。

  曹延惠重病,曹俊就是名正言順的接班人,溫巡撫已經向朝廷提請加封曹俊為繼任知府,任命書不日就到,涼州眾軍又都是王威的老部下,憑著這些關係,再加上一位勇悍的將軍,何愁涼州不入我手。

  這就是溫巡撫的計劃,完美的計劃,但他忽略了兩個人,一個是涼州的捍衛者元封,一個是涼州的主宰者曹延惠,所以,他的這五萬五千人馬,下場將會非常令人遺憾。

  田二橫正站在那裡壯懷激烈呢,後面抬過來一架步輦,口鼻歪斜的曹延惠躺在上面,用能動的左手晃了晃,算是給田總兵見禮了,看到傳說中的涼州王竟然是這副德行,田總兵開懷大笑道:「外面風大,老大人還是進去歇著吧,不用招呼我。」

  田二橫倒是毫不見外,儼然以府衙的新主人自居,看看這裡摸摸那裡,開心的不得了,看到穿著不一樣戰袍的甘肅官軍將已經繳械的涼州軍士兵一隊隊押出去,站在曹延惠身旁的曹秀不由得捏緊了拳頭。

  那個元封,為何還在忍讓!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12-30 16:18 編輯

鄭少 發表於 2009-6-22 09:46
2-63 笑紅塵

  田二橫得意忘形,自以為控制了府衙就掌握了涼州的中樞命脈,他將王威叫到跟前道:「老王,我給你五十個人,去把你的老部下收攏一下,不聽話的就地砍了,識相的還能留著用,去吧。」

  王威抱拳道:「遵令。」轉身就走,正好和步輦上的曹延惠打了個照面,看到老主人蒼老的容顏,王威心中一酸,他何嘗願意如此啊,只是大公子在人家手上,數萬官軍就在城外,以涼州現在的兵力想阻攔無異於螳臂當車,識時務者為俊傑,自己一把年紀了,也不想折騰了,還是老老實實跟著朝廷混比較好。

  無言的看了一眼曹延惠,王威還是帶著五十個人出去了,望著老王威佝僂的背影,曹延惠輕輕歎了一口氣,他身邊一個不起眼的老下人將知府大人身上的毛毯往上拉了拉,道:「外面風大,回吧。」

  曹延惠看了看裝成下人的葉天行,點點頭閉上了眼,步輦向後宅走去,只留下滿院子喧鬧的甘肅官軍。

  王威領兵去了涼州軍營,尋到幾個以前的老部下,三言兩語就說服他們跟著自己幹,清點涼州軍馬,才發現經歷這一場戰爭,原先的五萬大軍只剩下四千餘人了,王威感慨不已,心想幸虧沒和朝廷開戰,就憑這點兵馬根本打不贏啊,他派人去找元封,卻被告知張副帥已經帶著親信出城去了。

  王威歎一口氣,張思安這小子確實是個人才,居然能領著涼州軍民渡過這一劫,可惜脾氣太過執拗,居然想和朝廷作對,倘若他留在城裡的話定然難逃一死,還會連累很多人,既然他有自知之明,帶著親信逃亡而去,那此事也就到此為止了。

  收攏了軍隊,回報田總兵,田二橫非常高興,不費一兵一卒拿下涼州可謂居功至偉,他趕緊命人飛馬通報自己的上司,駐紮在三十里外的甘肅官軍大都督溫俊偉,同時命令城外的五千人馬開進來,接管城池和軍營。

  城門大開,五千官軍浩浩蕩蕩的開了進來,城牆上的涼州軍士兵神情木然的看著這支遠不如突厥軍的軍隊兵不血刃接管涼州,街上的百姓也都指指戳戳,頗為詫異,商戶們更是愁眉苦臉,涼州歸了朝廷,以後就沒有這些稅收優惠了,這生意可就難做了……

  三十里的距離很近,騎兵片刻就將口信傳到了甘肅大都督那裡,這位大都督今年三十出頭,是溫巡撫的本家侄子,而且已經確定要過繼給溫巡撫當繼子了,說來溫巡撫也是個可憐人,好不容易生了個兒子養到二十歲,卻無緣無故被一幫馬販子打死了,人老了,功能退化了,姬妾一大群,努力了許久也沒生出一兒半女來,沒奈何只好從本家子侄中選擇一個過繼過來。

  論本事,溫大都督甚至還不如那個二百五的田總兵,膽小怕事好大喜功,遇事別人上,功勞自己得,聽說涼州已經得手之後,大都督喜得牙花子都露出來了,當即傳令拔營起寨,開進涼州。

  本來預計會有一場惡戰才能拿下涼州的,所以這營寨扎的很是牢穩,一時半會軍隊無法開拔,心裡直癢癢的溫俊偉便帶著衛隊先行一步,反正田二橫的五千人馬已經將涼州控制住,沒什麼好怕的了。

  果不其然,一路上連個鬼影子都沒見到,順利來到涼州城下,看到城牆上飄拂著朝廷的旗幟,溫俊偉喜不自禁,這可是涼州啊,名聞遐邇的涼州!盛產糧食瓜果和牛羊馬匹,商業貿易發達,東西方文化藝術薈萃之地,如此寶地今日竟然成為自己的囊中之物,如何不讓他開心,此刻他很想賦詩一首,可是腹中空空,吟了半天也沒吟出啥來,只好故作瀟灑的哈哈大笑,一揮馬鞭:「進城!」

  大都督的八百親兵衛隊鮮衣怒馬,昂首挺胸開進涼州城,誰也沒有注意到隊伍中夾雜著一個神情沮喪的年輕人,他就是曹延惠的大兒子曹俊,倉皇棄城逃走之後,路上就被馬賊洗劫了一次,金銀財寶全丟了不說,侍衛也傷亡過半,和王威逃到蘭州,衣衫襤褸卻又出手闊綽,被人當作馬賊報官,被官軍拿住之後,曹俊無奈只好說出自己的身份,溫巡撫立刻親自接見,好言撫慰,妥善安置,還說保舉他做涼州知府,其實曹俊明白,自己從此將成為可悲的傀儡。

  眼前這座雄偉的城市本應是自己的啊,曹俊無論如何也想不通涼州是怎麼撐住突厥百萬大軍的進攻,早知能撐住,自己又何苦逃走,現在說什麼都晚了,只能在心裡歎一口氣,低頭進城。

  溫大都督堂而皇之的進駐了涼州府衙,曹延惠病重不能接待,不過有個名叫周澤安的文官倒是很有眼力價,忙前竄後的張羅著,讓溫俊偉很是滿意。

  「多虧了溫大都督提兵趕到,突厥人才望風而逃,大都督的恩德,咱們涼州軍民感激不盡啊,這是一點小意思,還請大都督笑納。」說著周澤安遞上來一張禮單。

  溫俊偉接過來看了看,頓時瞪圓了眼睛,好大一筆財富啊,就是自己再當十年大都督也撈不到這麼多錢,這一趟,不白來!

  溫俊偉喜笑顏開將禮單揣進懷裡,拍拍周澤安的肩膀:「你不錯,跟著本督干吧,保你前程無量。」

  周澤安謙卑的哈著腰,道:「這都是老知府的意思,老人家年齡大了,身體也不行了,情願告老回鄉,涼州一切聽憑大都督安排。」

  溫俊偉明白了,這是曹延惠拿錢買命呢,他大手一擺:「好說。」其實臨來的時候溫巡撫已經有交代,不必立刻弄死曹延惠,起碼要等到牢牢控制住涼州之後,畢竟曹延惠掌權多年,百姓多少有些感情,剛一接管就殺人,吃相未免太過難看。

  周澤安感恩戴德,誠惶誠恐道:「多謝大都督成全,今晚老知府略備了薄酒,為大都督和田總兵接風洗塵,還望大都督屈就賞光。」

  「一定一定。」一聽有酒喝,溫俊偉兩眼放光,曹延惠的後宅裡珍藏了不少百年佳釀,還養了一幫美艷絕倫的舞孃,這些典故溫俊偉早就聽說過,並且垂涎三尺,沒想到今天就能得償所願,並且這些美人醇酒馬上就會是自己的了,怎麼不讓他激動。

  突厥大軍早就退到幾百里外了,那個不老實的張思安也帶著親信們逃了,想必是去當馬賊了,涼州各處要點已經被官軍控制,府衙更是在田二橫的掌握之中,五萬大軍近在咫尺,無論從哪個方面考慮都沒有什麼可擔心的

  是夜,府衙舉辦大型宴會招待甘肅官軍的客人們,曹延惠父子三人作陪,除了一老一少兩個下人之外,大廳裡全都是官軍的人,粗野的千總參將們吵吵嚷嚷,抱著酒罈子狂飲,曹延惠珍藏的多是西域葡萄酒,他們這些當兵的喝不慣,還是臨時從外面買來的高粱燒對他們的胃口,只有故作風雅的溫俊偉弄了幾杯葡萄酒假模假式的品嚐著,不時做陶醉狀。

  看著這幫粗野的丘八喝酒吃肉,猜拳行令,曹延惠父子三人相對無言,唯有淚兩行,流淚的是曹俊,此時的他心中全是悔恨,廳堂上的笑聲是那麼的刺耳,杯中酒是那麼的苦澀,如果一切能夠重來,他寧願戰死在涼州也不會逃走。

  王威面前的酒杯一直沒動,菜也沒吃一口,老將軍何嘗不是心如刀割,幾十年的基業就這樣白白送與他人,自己還鞍前馬後的伺候著、陪笑著,好歹自己也是統兵多年的大將,竟被這些宵小之輩呼來喝去,真是窩囊透頂。

  曹秀冷眼看著自己的大哥,一言不發,面容冷漠,只是難掩眼中的恨意,只有曹延惠眼睛瞇縫著,看不出表情,正好一曲終了,他伸出枯瘦的手對周澤安招了一下,周澤安會意,大聲道:「諸位將軍,老知府為大家準備了別有特色的西域歌舞,請大家慢慢欣賞。」

  周澤安拍拍手,一隊身材曼妙的少女從屏風後面輕盈的飄出,全都蒙著面紗,穿著輕紗材質的西域服裝,露出纖細柔韌的腰肢,赤著足,拿著琵琶,在地毯上翩翩起舞,當中一個金髮碧眼的少女反彈琵琶,輕啟朱唇,唱出一曲來:

  紅塵多可笑

  癡情最無聊

  目空一切也好

  此生未了

  心卻已無所擾

  只想換得半世逍遙

  醒時對人笑

  夢中全忘掉

  歎天黑得太早

  來生難料

  愛恨一筆勾銷

  對酒當歌我只願開心到老

  風再冷不想逃

  花再美也不想要

  任我飄搖

  天越高心越小

  不問因果有多少

  獨自醉倒

  今天哭明天笑

  不求有人能明瞭

  一身驕傲

  歌在唱舞在跳

  長夜漫漫不覺曉將快樂尋找

  歌詞寫的極好,音律亦是動聽,但丘八們根本聽不出歌詞表達的深意,他們眼中只有這些身材苗條穿著暴露的舞女,一個個連酒也不喝了,瞪著通紅的眼睛死死盯著舞女們誘人的大腿和胸部,不停吞嚥著口水。

  曹延惠不禁哀歎,武帝爺親自填詞作曲的《笑紅塵》唱給這些大兵聽,真是暴殄天物,只有曹俊似乎聽出一些深意,一杯接一杯的喝酒,似乎是灌醉自己。

  好不容易一曲完了,田二橫就從座位上蹦起來,指著那個金髮碧眼的歌女喊道:「大都督,卑職有一事相求!卑職想要那個妞!」

  溫俊偉的鼻子差點氣歪,這個妞自己已經看中了,可是田二橫是收服涼州的首功之臣,人家又搶先提出這個要求,自己是答應也不是,不答應也不是。

  正在懊惱,忽然大門打開,一個血頭血臉的人跑進來哭喊道:「大都督!不好了。」

  溫俊偉忽地站起,扶住劍柄道:「發生了什麼事?」

  「大都督,咱們的大軍……」

  「大軍怎麼了?」

  「五萬大軍全軍覆沒了!」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12-30 16:17 編輯

鄭少 發表於 2009-7-2 02:43
2-64 收編吞併

  溫俊偉只覺得血往頭上湧,酒杯一下子摔在地上,上前一步揪住那人的領子吼道:「你說什麼!」

  那人頭上流出的血把眼睛都糊上了,身上也煙熏火燎的,腰間的刀鞘空了,一隻靴子也跑丟了,看這狼狽的架勢不像是裝的,他嘶啞著聲音哭道:「大都督,咱們五萬弟兄都讓人包了餃子了。」

  這回溫俊偉聽清楚了,五萬大軍讓人家一鍋端了,這不可能啊,才多大功夫啊,整整一支軍隊就完蛋了,就算是五萬人排著隊伸著頭讓別人砍也得一兩天時間吧,怎麼幾個時辰就完蛋了,這決不可能!

  田二橫等將官都把手中的酒杯放下,瞪著眼站起來,虎視眈眈的看著曹延惠等人,突然事變,肯定是這幫涼州人搞的鬼。

  溫俊偉努力讓自己鎮定一些,他仔細打量著曹延惠等人,老傢伙依然是嘴歪眼斜,一隻手抖著,看不出什麼變化來,周澤安一臉震驚,王威不知所措,曹俊依舊在喝酒,只有曹延惠的二兒子一臉掩不住的驚喜。

  沒錯,這事是他們做的,溫俊偉暴喝一聲,拔劍出鞘,指著曹延惠道:「給了拿了!」

  堂上頓時大亂,武將們紛紛拔出隨身攜帶的兵器,將桌子踢翻,朝曹延惠等人猛撲過去,那些舞女尖叫著向後堂逃去,大廳裡亂作一團。溫俊偉對田二橫道:「田總兵快去集合人馬!」

  田二橫依言出去了,再看那些撲向曹延惠的武將,此時卻一個個被扔了回來,一直默不作聲站在老曹身邊的中年人抱著膀子擋在前面,嘴角掛著譏諷的笑。

  「轟隆」一聲,剛才出去的田二橫飛了進來,一群人緊跟著衝進來,與此同時窗戶都被打破,一桿桿火槍伸了進來,黑洞洞的槍口瞄準官軍眾將。

  「都別動,誰都打死誰!」一個冷冷的聲音響起,元封一手拿刀,一手握槍走了進來,一名官軍千總剛想發難,被他一槍打中額頭,頓時血花四濺,橫死當場。

  大廳裡沉寂了,沒人敢動,沒人說話,只有肋骨被踢斷的田二橫發出呻-吟。溫俊偉知道中計了,顫聲道:「你們這是要造反麼?」

  元封不搭理他,走到大廳中央道:「朝廷大軍在涼州城外遭遇突厥人襲擊,損失慘重,這肯定是有人給突厥軍通風報信,而且這個人肯定在你們當中,為了查清真相,只好委屈各位了,統統帶走!」

  涼州軍湧了進來,繳了這些人的武器,一個個押了出去,官軍們知道著了人家的道,此時說啥也是白搭了,只好垂頭喪氣,束手就擒,走到院子裡才發現,官軍的崗哨衛兵早就讓人家給摸了。

  田二橫傷的不輕,依舊躺在地上不動,元封上前踩住他的胸口,冷笑道:「田總兵,又見面了。」

  「有種的一刀殺了爺爺!」田二橫倒是個不怕死的角色,但這一套在元封面前根本沒用,他蹲下來盯著田二橫道:「別急,殺你是遲早的事情,不過要光明正大的殺,明正典刑的殺!」

  「姓張的,你敢造反!朝廷一定不會饒了你的。」

  「押下去!」

  兩個士兵撲上來將田二橫象拖死狗一樣拖了下去,元封這才走到曹延惠面前施禮道:「老大人受驚了,多虧你們在此拖住他們,我們才好施展。」

  曹延惠的面部肌肉已經恢復了正常,微笑道:「不妨事,大風大浪見得多了,這點陣仗還不放在眼裡,再說有葉天行父子在這裡,諒他們也不能怎麼樣,你那裡進展的如何了?」

  元封道:「官軍比想像的還要不堪一擊,幾萬軍隊如同紙糊的一般,一衝就垮了,現在弟兄們正忙著收攏逃兵呢。」

  ……

  城外,月色如水,一塊窪地裡聚集著二百多個神色驚恐的官兵,個個丟盔卸甲,衣冠不整,想起傍晚時分發生的事情,每個人心裡還在後怕。

  正當甘肅官軍拔營起寨,向涼州城進發的時候,突然遭到了突厥騎兵的襲擊,只見黑旗遮天蔽日,煙塵滾滾,蹄聲如雷,身穿重甲的突厥騎兵如同神兵天降,在官軍隊伍中來往衝殺,所向披靡,官軍正處於行軍狀態,盔甲都背在身上,高級軍官們早已先進涼州享福去了,一時間無人指揮,只能四散奔逃。

  官軍普通士兵大多是未經過嚴格訓練的壯丁,純粹為了吃糧餬口才當的兵,發一頂氈帽,一桿花槍就算當了兵了,哪有什麼鬥志、經驗可言,就算是那些有資格戴鐵盔,穿葉子甲的戰兵,也就是和馬賊打過仗,誰也沒見過這種陣勢,被鐵騎一衝就丟了魂,把盔甲兵器一扔,只恨爹媽少生了兩條腿,跑啊,拚死的往東跑,可是兩條腿的始終跑不過四條腿的,大部分官軍被突厥兵趕上,在彎刀的威脅下只好跪地投降,十幾個突厥騎兵就能逼降一整營的士兵,一時間大路兩旁跪滿了人,連突厥人都傻眼了。

  但是官軍實在是太多了,四散而逃抓都抓不過來,官兵們逃到荒野之上,又餓又怕,便三五成群的聚攏起來,找個隱蔽的地方暫且藏身,初春的夜晚寒冷無比,這荒原之上餓狼又多,如果亂跑的話,怕是沒被突厥人射死就先被狼給叼了。

  官兵們蹲在窪地裡大氣都不敢出,外面一陣陣急促的馬蹄聲,那是突厥人在搜捕散兵,等馬蹄聲過去,大傢伙才悄聲議論起來,這到底是咋回事,大都督前腳進了涼州城,後腳突厥人就來了,難不成涼州已經被突厥人拿了,大都督也被人活捉了?

  官軍的規矩是一天兩頓飯,大傢伙到現在水米沒沾牙,還撒丫子跑了十幾里,肚裡早就餓了,夜風呼呼的吹,狼嚎一聲接著一聲,還有忽遠忽近的馬蹄聲,都讓官兵們的神經變得脆弱,正惶恐間,忽聽到遠處有人喊:「弟兄們,突厥人被打跑了,都出來吧,大都督給你們預備了手抓羊肉,烤包子,就在涼州東門外的大營裡,快出來吧。」

  官兵們大氣都不敢出,生怕是突厥人使詐,忽然有人驚呼道:「那是李參將的聲音!」

  立刻有人低聲喝道:「別出聲,可能是李參將被突厥人俘虜了,你們聽他聲音,都帶著哭腔呢。」

  眾人凝神一聽,果然聲音發抖,但是又有人說了:「這是風聲,別怕,咱們出去幾個人看看不就行了。」

  大家推舉了幾個膽子大的士兵悄悄爬出去一看,果不其然,遠處火把簇擁下的那人正是甘肅官軍的李參將,他身邊也都是官軍打扮的人,於是他們欣喜的喊道:「出來吧,是自己人。」

  同樣的故事在不同的地點上演著,大批跑散的官兵被收攏起來,聚到涼州東門外的大營裡,營房裡一口口大鍋熬著羊肉和蘿蔔,灶台上烤著包子和囊餅,香飄十里,身穿土黃色號坎的甘肅官軍一股股匯聚過來,在身穿紅色戰袍的涼州軍士兵指揮下,進入大營吃飯安歇。

  士兵們也納悶,怎麼不見本軍的軍官,難不成自己被涼州人收編了,不過他們不敢亂說亂動,因為大營就在涼州城頭的火炮威脅之下,再說了,涼州人好歹是漢人,又不是突厥人,怕什麼。

  ……

  帳篷裡,赫敏和李明雪喜得嘴都合不攏,這一仗打的太順利了,簡直比趕羊還簡單,先前繳獲的那些突厥旗幟盔甲兵器一點沒浪費,她倆帶兵假扮成突厥騎兵衝擊甘肅官軍的隊伍,號角一吹,旗幟一揮,一個衝鋒下去,官軍的隊伍就潰散了。

  這也難怪,精銳騎兵衝擊行進間無防備的步兵隊伍,和猛虎衝擊羊群的感覺差不多,官兵們素質低下,又沒有軍官指揮,不潰散倒是出了奇。

  繳獲的東西太多了,遍地都是丟棄的盔甲兵器,帳篷輜重糧草更是原封不動的扔在那裡,最意外的收穫是五大箱銀錠,足足有十萬兩之巨,想必是未發放的軍餉,這回可發達了,兩位女將由衷的體驗到打劫的快樂,喜笑顏開商量著啥時候再幹一票。

  ……

  城內,田二橫的五千人馬已經被封鎖在軍營內,這批人是甘肅官軍的精銳,溫巡撫的家底子,戰鬥力和忠誠度都不是外面那些雜兵能比較的,他們已經意識到情況不妙,在低級軍官的指揮下封鎖了軍營的大門,拿著兵器龜縮在裡面拒不投降。

  「大帥,查清楚了,這幾個營的兵正是血洗十八里堡的元兇,怎麼處置您拿個主意吧。」趙定安稟報道。

  元封放眼看去,軍營牆頭上那一張張囂張的嘴臉漸漸模糊了,變成火海中的十八里堡,無數婦孺被官兵的馬蹄踩踏,被長刀砍翻……

  他深吸一口氣:「讓炮兵預備吧。」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12-30 16:17 編輯

鄭少 發表於 2009-7-2 02:47
2-65 快意恩仇.恩威並舉

  「我再說一遍,放下兵器出來投降,這是你們最後的機會!」一名涼州軍官舉著大喇叭站在軍營門口喊道,但是回應他的只有幾支羽箭,軍官身旁的長牌手早有準備,飛身上前擋住箭矢,那軍官聳聳肩咕噥道:「老子仁至義盡了。」

  圍牆上露出幾個頂著鐵盔的腦袋來,氣勢洶洶的喊道:「快把俺們大都督和田總兵放了,不然等大軍打進來有你們好看的!」

  死到臨頭還敢充大瓣蒜,這倒正中了元封等人的下懷,這批人是甘肅官軍的核心力量,就算收編過來也不放心,還不如一鍋燴了,既能報了十八里堡的大仇,又能威懾其他甘肅官軍。

  城牆上的火炮調整了角度,距離如此之際,大將軍炮是派不上用場了,但是那些小型的火炮和火槍可全有了用武之地,居高臨下,目標清晰,簡直就是當靶子打,各路人馬就緒之後,趙定安向元封請示:「兄弟們準備好了,隨時可以開打。」

  元封已經讓人在軍營前面的空地上擺了香案,上面放著密密麻麻一片木頭牌位,上面寫的都是死難和失蹤的十八里堡鄉親的名字,元封恭恭敬敬的點了三炷香,默念道:「父老鄉親們,元封為你們報仇了,你們泉下有知的話,就睜眼看看吧。」磕頭,上香,然後起身喝道:「開炮!」

  炮營千總狗剩親自點響了第一炮,隨即城牆上一排火炮輪番鳴響,一團團硝煙騰起,復仇的炮彈射向軍營,各種實心彈開花彈霰彈在毫無遮擋的軍營內痛快淋漓的收割著生命,只聽見一陣鬼哭狼嚎,官軍們被炸得人仰馬翻,血肉橫飛,僥倖未死的人慌不擇路想爬出去逃命,剛從圍牆上露出頭來,就被火槍爆了頭。

  整整打了一刻鐘,元封才下令停止,片刻之後,軍營裡舉起一面白旗,帶著哭腔的聲音喊道:「別再打了,俺們降了。」

  元封道:「定安你帶人去受降,問清楚了,凡是去過十八里堡的就一刀砍了,不留活口!」

  「是!」趙定安手按佩刀,瞪著血紅的眼睛去了。

  「大帥三思啊。」旁邊有人憂心忡忡的勸道,元封扭頭一看,正是周澤安。

  「正是用人之際,大肆屠戮恐怕不妥,外面還有數萬降兵,被他們知道了……那軍心……」周澤安搖搖頭。

  「做人如果不能快意恩仇,活著還有什麼意思?這些兵是殺害我父老鄉親的兇手,無論如何我都不能接受他們,放回去就便宜了姓溫的,留下更是禍害,不如來個乾淨利索的,至於那些降兵,我自有辦法。」

  周澤安不敢再勸,默不作聲的退下了,心中暗暗感歎元封的心狠手辣,五千人說殺就殺了,眼皮都不帶眨一下的,誰攤上這麼個敵人,就等著哭吧。

  軍營裡沒有什麼掩蔽物,五千官軍就是活靶子,這一通炮火打下去,當場炸死兩千多人,剩下的也都完全喪失了抵抗意志,乖乖的舉手投降,兵器盔甲在軍營門口堆的象山一樣,趙定安領著人親自甄別,將沒去過十八里堡的放出去單門列隊,去過十八里堡的留在軍營裡,官軍們不知道區分這個的意圖,便老老實實的按照命令去做,結果有五百人留在軍營中,趙定安讓人把營門關閉,沒有命令誰也不許進來。

  片刻之後,就聽到軍營裡一陣陣慘號,聲音持續了很久,趙定安在帶著弓箭手們出來,來到元封身邊道:「都料理了。」

  元封點點頭,轉身去了。

  那座香案依舊擺在軍營大門前,高香忽明忽暗,一陣旋風刮過,嗚咽如泣。

  城外大營裡,官兵們聽著不斷傳來的炮聲槍聲和慘號,一個個嚇得面色煞白,不知道城裡究竟在發生著什麼,幸虧到了後半夜這一切聲音都沒了,只剩下帳篷外的東風呼嘯。

  一大早,官兵們就被沉悶的鼓點驚醒,集合了,他們匆忙披上號坎登上靴子來到帳篷外面列隊,兵器是不用拿了,因為早被人家給繳了。

  軍士們忐忑不安的站了一刻鐘,終於等來命令,從他們之中挑選出兩千人來,一隊人去城內幹活,一隊人留在城外挖坑。

  挖坑是一件令人極其恐懼的事情,因為總是會令人想到活埋、坑殺,士兵們戰戰兢兢拿著鐵掀鏟著土,不時瞅瞅那些在附近晃悠的涼州軍士兵,黑洞洞的火槍和明晃晃的馬刀打消了他們反抗和逃跑的念頭,唉,但願埋的不是自己就好。

  進城幹活的那一千人更加膽戰心驚,因為他們的任務是抬死人,先前進城的那五千精兵已經死的差不多了,整個兵營裡到處是殘肢斷體,還有幾百人齊齊的死在牆根下,身上插滿箭矢,這是屠殺啊。

  這些兵大都沒打過仗,見到這麼多屍體難免害怕,有些人還當眾嘔吐起來,涼州軍士兵們在一旁吆喝起來:「別愣著,快幹活!」

  官軍們無奈,只好哭喪著臉將屍體收攏起來,肩扛手抬運出城去,正好幾十個大坑已經挖好,這些屍體就填在坑裡,涼州東門外赫然出現幾十座龐大的小山包,後來這些山包被人稱作肉丘墳,成為元封手段狠辣雷厲風行的見證。

  處理完了屍體,這些士兵回到大營,迅速將他們所目睹的事情告訴了同袍們,一時間恐懼的氣氛傳遍了整個大營,士兵們惶恐不安,生怕自己也變成肉丘墳裡面的填充物,可是沒人組織,手上又沒兵器,誰也不敢亂動,只能期望對方手下留情,事到如今,再傻的人也明白了,那些所謂的突厥騎兵正是涼州軍假扮的,現在說啥也晚了,誰讓自家大都督不爭氣呢,巴巴地跑來想吞併人家,結果賠了夫人又折兵,不用問,那些總兵參將啥的都讓人家一鍋端了。

  大營空地上搭起一座高台,元封等人站在上面注視著這幫如同喪家之犬一般惶恐不安,又如同綿羊一般溫順馴服的士兵,趙定安皺著眉頭道:「這幫兵真慫,我看全打發他們回家算了,咱們用不上。」

  元封道:「沒有慫的兵,只有慫的將,一頭獅子帶領下的綿羊能打敗一隻綿羊率領的獅子軍隊,只要是年輕力壯,品性樸實的人,就能派上用場。」

  趙定安道:「最近你越來越出口成章了,張嘴就是武帝語錄,是不是那位李大小姐講給你的。」

  元封微笑不語,最近軍中興起一股風潮,人人都弄一本那位前朝皇帝的語錄在手裡拿著,沒事就看,時不時在人前背誦幾句顯示自己的水平,可是元封卻和他們不同,武帝語錄中的每一句話,他在五歲的時候就能倒背如流,想到這裡他不由得想念起撫養自己長大,教自己武功和知識的叔叔,叔叔啊叔叔,您在天有靈,看到我現在所做的一切,會不會滿意呢?

  在涼州軍的彈壓下,手無寸鐵的甘肅官軍們漸漸平靜下來,都抬頭看著高台上這幫將軍,心說這是要搭檯子唱戲麼,很快答案就有了,十口大箱子被抬了上去,那個高個子的將軍開言喊道:「弟兄們!」

  他聲音中氣十足,帶有一股不可抗拒的威壓感,整個大營頓時鴉雀無聲,幾萬雙眼睛目不轉睛的看著他,有那聰明的點的士兵從這一聲稱謂中覺察到了轉機,起碼涼州軍是不會再殺人了。

  「弟兄們,我知道,你們中的許多人是為了吃一口飽飯才當的兵,還有一些人是攤上丁役不得不從軍,有句話你們一定都知道,好男不當兵,好鐵不打釘,今天我要說,這句話純粹是放屁,吃糧當兵,為國戍邊,不丟人!

  咱們涼州三軍將士不過五萬人,抗擊突厥百萬大軍長達半年之久,將士們拋頭顱灑熱血,圖的是什麼?難道是那一天兩頓高粱米飯,一個月二兩五的餉錢麼?不是!往大了說,是為了報效皇恩,保境安民,往小了說,是為了自己光宗耀祖,封妻蔭子,大丈夫生於世上,不是來當飯桶米蟲窩囊廢的,誰不想功名馬上取,萬里覓封侯!你們說,是不是這個理?」

  官軍們依舊鴉雀無聲,他們還不習慣這種激情的演說,外圍負責警戒的涼州軍們倒是聽得熱血沸騰,嗷嗷叫著:「是這個理!」

  元封伸手壓了壓,繼續道:「涼州軍和甘肅官軍的規矩不同,沒人敢喝兵血,吃空餉,沒人敢剋扣士兵的伙食,拖欠軍餉,我也不瞞大家,昨天發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死了一些人,但你們不用怕,這些和你們無關,你們依然是朝廷的兵,涼州的兵,今天本帥給你們預備了一份見面禮,來人啊,開箱子!」

  一隊士兵走上來將那十口箱子打開,扣著箱子底把裡面的東西全倒了出來,高台上一片銀光耀眼,一座銀錠子堆成的山脈出現在大家眼前。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12-30 16:16 編輯

鄭少 發表於 2009-7-2 02:50
2-66 溫巡撫三喜臨門

  十日後,蘭州,巡撫宅邸,張燈結綵,熱鬧非凡。今天是甘肅巡撫溫彥溫大人三喜臨門的大好日子,第一喜是正值老大人五十大壽,第二喜是第四房小妾過門,但是只有這第三喜才是真正值得溫巡撫高興的事情,那就是涼州傳來的捷報。

  自從獨生子死後,溫巡撫就沒有過笑臉,今天是第一次露出笑容,一群丫鬟簇擁著他,幫他換上五蝠捧壽的蜀錦直棳,戴上高高的帽子,小妾已經用一頂轎子抬進門了,溫巡撫倒不急著去見,聽說這姑娘容貌身材都是一流的,而且她的三個姐姐過門之後生的都是兒子,溫巡撫不是個好色的人,娶小妾無非是為了傳宗接代罷了,但願新娶的這個不會讓他失望。

  客人們都在前廳候著了,都是甘肅官場上的人,多少年的老部下了,用不著自己招呼,讓他們自便就可以了,溫巡撫舒舒服服的坐在太師椅上,讓丫鬟幫自己換鞋,忍不住又把茶几上的捷報拿起來看了看。

  這個侄子還真是爭氣,大軍開過去沒幾天就把涼州拿下了,起先溫巡撫還擔心會遇到抵抗,現在看這種憂慮純屬多餘,涼州軍再厲害,被突厥人打了幾個月下來也拖垮了,自己就算撿了個大便宜。

  捷報上說斬首五千,俘虜一萬,趕走突厥兵二十萬,三軍將士無不用命,田二橫總兵更是身先士卒,英勇無比,看著這些虛假無比的內容,溫巡撫只是一笑了之,打仗麼,沒有不冒功的,只要涼州拿下了,誇大幾分戰果算什麼,自己向朝廷匯報的奏章上寫的比這還誇張呢。

  河西走廊是一塊寶地,朝廷早就垂涎已久了,只是處於種種考慮才沒有動手,這次被自己拿下,皇上一定會龍顏大悅,好好的獎勵一番,自己老了,也不圖什麼了,只希望能坐穩這個位子,保證溫家在西北的榮華富貴就好。

  「老爺,客人催了。」丫鬟在屏風外面怯生生的說,溫巡撫止住思緒,呵呵一笑,站起來向前廳走去,今日他要痛飲一番,不醉不歸。

  甘肅官場上這些人都已經知道了收復涼州的消息,河西走廊本來就屬於甘肅省,而且是甘肅地界中最富裕的一塊,拿下涼州,甘肅的財政收入會比往年提高數倍,更何況還會騰出好幾個肥缺來,涼州、甘州、肅州,這些地方都需要信得過的官員啊,所以這次赴宴,大家都備了厚禮,希望溫巡撫在選拔官員的時候考慮一下自己。

  宴會的氣氛相當熱烈,大家推杯換盞喝得開心,忽然門口走進一名下人,將管家叫了出去,過了一會,管家回來,疾步來到溫巡撫跟前,低聲道:「老爺,有事。」

  溫巡撫又滿飲了一杯,將空杯子亮給大家看,博得一片喝彩,他這才回身道:「何事如此慌張?」

  「老爺,涼州來人了,有急事。」

  「哦,讓他候著吧。」

  「老爺,是急事,很急。」

  管家話語裡透著焦慮和不安,溫彥心中一沉,站起來向眾人賠罪道:「少陪,老夫去去就回。」臉上依然帶著和煦的微笑,邁開八字步,從容的向後堂走去,邊走邊說:「讓來人到書房去。」

  來到書房坐定,不一會兒管家便帶來一人,那人三步並作兩步撲進書房跪倒在地哭道:「大人,不好了!」

  溫彥定睛一看,此人蓬頭垢面,身上的衣服都看不出原色了,腳上卻穿著一雙官靴,他趕緊示意管家把門關上,禁止閒雜人等打擾,然後鎮定自若的問道:「你是何人?有何大事?」

  「大人,我是溫大都督的糧秣官何康啊,大都督他……他被俘了,五萬大軍也垮了!」

  溫彥定睛一看,此人確係軍中糧秣官何康,只不過原來是個大胖子,現在卻成了瘦子,難怪自己認不出,他這副慘狀已經能說明一半問題了,溫彥只覺得一口腥甜的東西在嗓子眼裡往上冒,他用力壓住,顫聲道:「到底怎麼回事,慢慢道來。」

  何康一邊哭一邊將當日的情形說了一遍,他是糧秣官,所以沒跟溫俊偉一同進涼州,大軍拔營起寨開進涼州,正走在半路上,忽然遭到突厥騎兵的襲擊,全身黑色的突厥重甲騎兵呼嘯而至,將官軍截成幾段分割包圍,官軍不敵,四散而逃,何康比較機靈,騎馬迅速向東逃竄,所幸沒被俘虜,後來從涼州方向陸陸續續過來一些逃散的士兵,他們告訴何康,大軍全軍覆沒,大都督也讓人家扣了,於是何康立刻星夜趕往蘭州,不早不晚正好在今天趕到。

  「你有沒有驚動沿途官府?」溫彥問道。

  「沒有,卑職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不敢亂說。」

  「那就好,你下去吧,好生歇息。此事萬萬不可洩露。」

  打發走了何康,溫彥起身走了兩步,突然一口鮮血噴出,將牆上那幅「壽」字噴的星星點點,如同臘梅開放,他忍不住哭道:「我的五萬大軍啊!」

  要了親命了,這五萬五千人馬可是溫彥的家底子,花費了十幾年的光陰,耗費了不知道多少銀錢,才養了這點人馬,居然在一天之間就被敗得一乾二淨,自己這個本家侄子還真不是一般的無能!涼州曹延惠還真不是一般的陰險狡詐!

  曹延惠割據涼州,溫彥又何嘗不是如此,不過他比曹延惠要乖巧一點,對朝廷比較順從,再加上甘肅土地貧瘠,沒啥大油水,溫彥能妥善處理和涼州、羌人的關係,手上還有幾萬兵馬,所以朝廷一直以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由他做甘肅王,這五萬五千人馬可以說是溫彥安身立命的本錢,如今全沒了,那朝廷還不是想怎麼動他就怎麼動。

  一招不慎滿盤皆輸,這就是典型的偷雞不成蝕把米,想著佔人家涼州的便宜呢,結果把自家的人馬全輸進去不說,搞不好連老本都賠進去,一定要想辦法挽回這件事!

  為了不讓官員們生疑,溫巡撫還是強打精神回到前廳繼續把酒言歡,一杯杯的喝著美酒,可是箇中滋味只有自己清楚……

  ……

  涼州城外,一隊隊士兵正在操練,和以往練兵所不同的是,他們訓練的主要內容是分列式,昔日鬆散懈怠的甘肅官軍如今已經變了樣子,在教官的鞭撻下,整個隊列橫看豎看斜看都是一條筆直的線。

  「媽的,這幫廢物點心能練到今天這一步也算不容易。」總教頭王金標摘下氈帽抓起水壺猛灌了一口,指著正在行進間的一支隊伍對元封道:「大帥看著還成吧?」

  「嗯,還可,讓他們向左轉,一直走不要停。」元封道。

  「遵命!」王金標立刻揮動令旗,向左一指,排頭兵看見號令,大喊一聲:「向左轉,齊步走!」整個隊伍轟然左轉,邁著正步走過去。

  可是向左五十丈遠的地方,就是校場的邊緣,一排營房建在那裡,當兵的走到營房前便不知如何是好了,不停地原地踏步,排頭哨官扭頭看令旗,但令旗依然指著前方。

  「不行啊,老王。」元封輕描淡寫的說,王金標頓時火冒三丈,飛奔過去怒罵道:「讓你們停了麼!都是些飯桶,白癡!」

  領隊哨官委屈的說:「總教頭,往前走就是營房啊,讓俺們如何是好?」

  「還強嘴!就算前面是懸崖,是火坑,沒有命令也不能停,該怎麼辦你自己想,重來一遍!」

  這隊兵集體轉身,繞了個圈重新來到營房前,這回大兵們學聰明了,七手八腳上去,連推帶踢,把營房的土牆推倒了,然後整隊繼續前行,眼瞅著前面又是幾座營房,當兵的摩拳擦掌還想拆屋,元封笑著對王金標道:「可以了,再走下去涼州城都得讓他們扒了。」

  王金標得意的一樂,這才揮動令旗命令士兵們轉向。

  ……

  「大帥,有信!」一名親兵奔來過來,將火漆封著的大信封遞給元封,元封定睛一看,上面寫著「涼州曹延惠親啟 」署名是蘭州溫彥,心中思量一下,還是沒拆這封信,親自拿著進城去找曹延惠去了。

  經過一段時間的調養,曹延惠的身子骨越來越好了,老傢伙精神矍鑠,已經能料理政務了,但是他的那些老部下都在政變中死去,現在掌權的這幫人都是元封提拔起來的,該忠於誰大家心裡都有數,所以也沒有多少事務需要老曹處理,每日就是在府衙後宅寫寫畫畫,教兒子唸書。

  元封來到後宅,不用下人通稟便徑直來到書房,可是卻撲了個空,下人說老爺在後花園,於是元封急匆匆趕往後花園。

  剛進月亮門,便和一個人撞了個滿懷,一時間溫香軟玉滿懷,低頭看去,一張嬌滴滴白嫩嫩的小臉正揚著看他,這……這不是曹二公子麼?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12-30 16:15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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