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事]武林帝國 作者:驍騎校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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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少 2009-3-4 10:59:4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92 451105
鄭少 發表於 2009-5-29 05:00
2-17 政變

  蔡勇也走出大殿,望著西門方向頓足道:「就是你們這幫腐儒耽誤的,突厥人惱了,破城之後雞犬不留,我看你們怎麼辦!」說著帶領將弁們上馬徑直去了。

  曹俊也緊跟著出來,翻身上馬帶著人走了,突厥大軍攻城,身為統兵大將他們二人自然要立刻到場指揮,其他的文官們也憂心忡忡的各自散了。

  雖然元封很想到城牆上助戰,但職責所在,不得不繼續站崗,過了一會兒,大殿裡站班的侍衛出來了,一幫人湊在一起討論起局勢來。

  原來昨天突厥人就派使者進城來了,勒令涼州三日內投降,不然就要大開殺戒了,偏偏知府大人中風不能言語,涼州城裡沒有個當家人,大公子要戰,舅老爺要降,誰也不服誰,兩幫各有一群擁躉,剛才在大殿上差點打起來。

  有人就問了:「那周大人向著誰?」

  侍衛一撇嘴:「周大人多聰明的人,不偏不倚啥話不說,現在誰也不敢說這涼州能不能守住,萬一站隊站錯了可就麻煩了。」

  「那咱們涼州究竟能不能守住啊,這炮打的真讓人心驚。」

  西門的炮聲一聲聲的傳來,很有節奏感,就像大錘敲在眾人的心頭,城外幾十萬突厥大軍虎視眈眈,說不害怕那是假的,眾人不免神情黯淡起來。

  忽然一個聲音響起:「當然能守住!涼州又不是甘州,城高牆厚,糧草充足,兵馬也夠多,又是在家門口打仗,哪有守不住的道理。」

  眾人一看,原來是新來的牙將張大人在說話,這幫侍衛年紀都不大,品級也比較低,遠沒有元封的官銜高,再加上昨日他在涼州城外那英勇絕倫的一幕,眾人打心眼裡敬佩,於是都靜下來聽他說話。

  「兵書有云,打仗講究天時地利人和,突厥大軍寒冬臘月跋涉千里來攻打我涼州,侵犯咱們漢人世世代代居住的家園,天時地利人和這三條全不佔,憑什麼能打贏?」

  有人低聲說道:「可是人家兵多啊,幾十萬大軍就在城外,陸陸續續還有人馬趕過來,就是一人一口唾沫都把咱們淹死了。」

  元封道:「此言差矣,想當年曹操百萬大軍赤壁一戰,還不是灰飛煙滅,打仗這種事情可不是憑人多就能打贏的,且不說突厥人的百萬大軍是真是假,即便是真的,那你們算算一百萬人每天要吃多少糧食?還不算幾十萬匹牲口呢,從西域到咱們涼州不下萬里,其中多數都是荒涼的不毛之地,光是押運糧草的車隊和軍隊就得十幾萬人,勞師遠征乃是大忌,即便漢唐這樣的強國都支撐不住,何況小小突厥而,所以說,突厥必敗!」

  元封一席談讓眾人心悅誠服,對他更加敬佩了,有人說:「張將軍文韜武略俱全,做個牙門將軍真是屈才了。」

  元封趕緊謙虛:「哪裡,張某只不過明白一個最基本的道理而已,那就是自古邪不勝正,強盜雖然一時得逞,但最終還是會被趕出去的,想當年成吉思汗的武功可謂極大,可是大元朝不過百年壽命而已,突厥人再厲害能有成吉思汗厲害?」

  元封侃侃而談,侍衛們聽的連連點頭,一幫人湊在一起連站崗都忘了,忽聽遠處一聲咳嗽,眾人一看是周澤安出來了,趕緊回到自己的位置站好,周澤安若有所思的看了元封一眼,沒說什麼回頭徑直去了。

  不多時,西門方向的炮聲停了,又過了一會,蔡勇和曹俊等人來了,盔甲上全是塵土,兩人誰也不看誰,氣沖沖的走過來,侍衛們趕緊上前阻攔,畢竟知府衙門不是隨便闖的,即便是大公子或者舅老爺也不能例外。

  蔡勇心情極是不佳,見有人敢攔自己,揮起馬鞭就是一頓抽,幾個小侍衛被抽的滿臉鮮血,這在往常可是不可思議的事情,蔡將軍是出了名的溫和厚道,哪次過府不是笑容滿面的,今天怎麼如此凶相畢露。

  蔡勇是涼州軍指揮使,手下數萬兵馬,眼下知府大人中風,誰也管不住他了,所以侍衛們被打得滿地亂滾也不敢反抗,其餘人等也噤若寒蟬,元封實在看不下去了,站出來喝道:「住手!」

  蔡勇丟下鞭子,斜眼看了看元封,氣不打一處來:「又是你小子啊,耽誤了軍機大事,老子砍了你!」說著就去拔刀,正在此時,周澤安從府衙中快步走出,賠笑道:「蔡將軍莫急,回頭下官收拾這幫不開眼的奴才,您趕緊進去吧,耽誤了大事可不好。」

  蔡勇這才罵罵咧咧的收了刀,在一幫將弁的簇擁下帶著武器湧進府衙,這在以前也是不可想像的事情,除了侍衛親軍之外,任何人都不許攜帶兵器進入府衙的,這是規矩。

  蔡勇進去之後,曹俊才跟著進去,他同樣也帶了一隊全副武裝的士兵,但氣焰明顯沒有蔡勇那麼囂張,也難怪,甘州軍本來就不如涼州軍人多,從甘州敗退回來之後,好幾個營的兵士都被蔡勇收編了,兩人實力相差很大,不得不防。

  門口恢復了安靜,侍衛們才敢把受傷的同伴扶起來,一個個憤懣不平,都罵蔡勇是條白眼狼,元封卻感到一絲不安,幾十萬突厥大軍兵臨城下並不可怕,怕的是涼州的兵權竟然掌握在一個投降派手裡,這仗不敗才怪。

  半個時辰之後,蔡勇怒氣沖沖的出來,頭也不回的去了,過了片刻,曹俊也帶著人出來,臉色鐵青,走到門口的時候,忽然對元封招招手:「你過來。」

  元封走過去抱拳道:「見過大公子。」

  曹俊攬著元封的肩膀走到偏僻處,道:「咱們也是共患過難的好兄弟了,老實說本將待你如何?」

  元封道:「指揮使待我甚厚,張某沒齒不忘。」

  曹俊道:「蔡勇那廝要將我父多年的基業拱手送與突厥人,將涼州幾十萬百姓送與突厥人為奴為婢,你說此等惡賊留他何用?」

  話說到這個份上就是逼元封表態了,元封雖然不想摻和權力鬥爭,但對蔡勇的做法確實不滿,於是道:「但憑大公子差遣。」

  曹俊道:「有你這句話就行,晚上我會派人給你送信的。」

  ……

  中午時分,元封休班回家吃飯,才聽說今天攻城的事情,原來突厥人只是發炮轟擊城牆,並未有炮彈落進城內,守軍也沒有任何傷亡,想必這只是突厥人的威懾罷了,想毫無傷亡的佔領涼州。

  目前城內異常混亂,糧食價格飛漲,水井也被人控制起來,難民們沒有飯吃,沒有水喝,只能去吃積雪,亂兵滿城走,到處搜刮百姓姦淫擄掠,蔡勇的涼州軍和曹俊的甘州軍勢不兩立,已經發生大大小小的摩擦十幾次了。

  元封聽完趙定安的通報,道:「不用突厥人攻城,涼州已經先亂了,不過今夜就會見分曉了,咱們手上有多少人了?」

  元封雖然掌管甘州騎營不過幾天時間,但威信很高,許多散落的士兵不願回營就投奔了他,反正當牙門將軍也是允許養幾十個親兵的,趙定安等人上街收羅了一天,匯聚了幾十名騎兵,就聚在元封家附近的酒館裡,元封道:「該給人家的銀子一兩都不要少,另外把所有的錢都花出去,全買糧食和布匹,過段時間價格還得漲。」

  元封的新家裡,滿滿當當擠得都是人,不光有驪靬的村民,還有漢人難民,大多是年老力衰之人和嬰兒孕婦等,尤利婭和幾個驪靬女人在難民中奔忙著,燒水煮飯照顧病人,元封遠遠看了一眼也沒去打擾她,吃了碗飯便又趕回府衙去了。

  到了府衙就發現不對勁,這裡可是涼州的政治軍事中心,在敵軍兵臨城下之際應該車馬雲集人來人往才是,可是此時竟然門庭冷落,只有幾個親軍站在門口當值,元封便問道:「人都哪裡去了?」

  親軍們道:「蔡將軍說知府大人把涼州防禦大權交給他了,讓文武官員到他的帥府去議事,咱們侍衛親軍千總以上軍官都去了,就差張將軍您了。」

  元封暗道不好,問剛才有沒有人來給自己送信,士兵搖頭說沒有。元封又問周澤安周大人可在府中,答案是周大人也去蔡將軍帥府了。

  元封急道:「偌大一個府衙就沒有管事的人了麼?」

  士兵道:「除了後宅的小少爺和夫人,最大的官就是您了。」

  正說著呢,街上傳來整齊的腳步聲,一隊頂盔貫甲的官兵開了過來,箭上弦刀出鞘,迅速對府衙大門形成包圍,帶隊的千總手扶著刀柄站出來喝道:「奉蔡將軍令,接管府衙防務,爾等閃到一邊去,違者格殺勿論。」

  元封心中一凜,政變開始了,終究還是蔡勇佔了先機。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7-1-1 23:15 編輯

鄭少 發表於 2009-5-29 05:02
2-18 侍衛親軍

  侍衛親軍的軍官都被調走,門口值班的這些士兵裡官銜最大的就是元封了,他當仁不讓的站出來喝道:「府衙重地不得擅闖,你們要謀反麼!」

  元封挺胸而出,親軍們也有了主心骨,紛紛按住刀柄站在他身後,和涼州軍對峙起來,那千總冷笑一聲,將一顆血淋淋的頭顱拋過來道:「你們侍衛親軍的王將軍已經授首,不想死的就放下兵器.」

  那顆首級骨碌碌滾過來,眾人定睛一看竟然真的是王將軍的腦袋,頓時驚得說不出話來,蔡勇真的反了!

  政變這種事情就得雷厲風行,那千總趁眾人發呆,一擺手身後十幾個兵就撲了上去,掄刀就砍,幸虧元封早有準備,抓過一桿長矛搶上去架住七八柄鋼刀,對眾親軍喊道:「退!示警!」

  親軍們在元封的掩護下向撤退,同時將哨子吹得呼呼響,從二門處衝過來三十多個佩刀的侍衛過來增援,可是依然擋不住叛軍兇猛的攻勢,瞬間二門就陷落了。

  親軍們繼續往裡退,元封大聲呼喝著指揮軍士們組織防禦,雖然他是個生面孔,但是武藝超群說話斬釘截鐵,有種不可言喻的威嚴,親軍們在慌亂之中正需要主心骨,便都不由自主的接受了他的指揮。

  侍衛親軍的武器裝備相對較好,有很多近戰利器,十幾具諸葛連弩堵上去一陣狂射,就把叛軍打出了二門,但是叛軍越來越多,高聲叫囂著要殺光侍衛親軍,這倒不是虛張聲勢,曹延惠善於權術制衡之道,手下侍衛親軍、涼州軍、甘州軍之間的矛盾不斷,這樣倒是能防止一家獨大,但是積累下來的矛盾也不少,尤其是侍衛親軍的軍餉高、待遇厚,很受涼州軍妒忌,再加上別有用心的人一挑唆,小矛盾也變成了大仇恨。

  二門來回易手了數次,終於還是失手了,侍衛親軍們向府衙深處撤退,雙方用弓弩互射,彼此叫罵不斷,親軍們已經從最初的驚慌失措恢復過來了,仗著連弩一度將叛軍壓制住,可是此時整個涼州城內都亂了起來,喊殺聲震天,到處火光沖天,看來涼州軍和甘州軍的火並也開始了,如果不出意料的話,突厥人很快就要攻城了。

  府衙後宅亂作一團,丫鬟傭人到處亂跑,元封提著血淋淋的刀帶著幾個部下向裡面走去,正看見幾個侍衛背著一個老人慌慌張張的奔過來,老人花白的頭髮和鬍子在風中飄浮,顯得格外憔悴落魄,後面緊跟著十幾個持刀的家丁,元封讓過侍衛,上前將家丁們殺散,這才回頭問道:「怎麼回事?」

  侍衛哭道:「夫人帶著一隊家丁突然衝過來要殺老爺,咱們拚死抵擋才逃出來,侍衛長大人也被他們殺了。」

  元封低頭看那老人,不是顯赫一時的涼州王曹延惠還能是誰,可憐一代風雲人物,到頭來竟然落得如此下場,眾叛親離,連自家的老婆都要拔刀相向,曹延惠裹在錦被裡,嘴歪眼斜,怒目圓睜,但是卻說不出話來,看來是中風病又犯了。

  元封道:「先把府裡的奸細殺光再說,隨我來!」

  眾人見他勇武,便提刀跟了過來,這裡畢竟是府衙後宅,蔡勇安插的人馬不是很多,十幾個家丁被元封等人殺了個精光,丫鬟們嚇得四處逃散,尖叫聲不絕於耳,元封一路殺將過去,踢開寢殿的大門,只見一貴婦打扮的女人死死摟著一個錦衣少年,眼睛惡狠狠地瞪著元封,旁邊有人提醒道:「這就是夫人,還有二公子。」

  元封喝道:「給我綁了!」

  那婦人冷笑道:「我是曹延惠的正妻,誰敢拿我?」

  婦人積威深重,眾侍衛竟然不敢上前,元封一個箭步上去用刀背在婦人頭上敲了一下,將她打暈在地,對眾侍衛喝道:「你們還真當她是曹夫人麼!」

  眾侍衛這才醒悟過來,將曹蔡氏綁了起來,十二歲的曹秀嚇得臉色蒼白,瑟瑟發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有侍衛指著曹秀道:「這孩子若是繼承了知府的位子,恐怕就沒咱們兄弟的活路了,不如……」說著做了個切瓜的手勢,曹秀見了,更加恐懼,哇哇大哭起來。

  元封道:「不可,二公子可是曹大人的親生兒子,你們兩個,護著二公子跟在我後面。」

  眾人在寢殿裡又翻出曹延惠的官服,七手八腳幫中風的知府大人穿戴起來,可憐昔日威風凜凜的曹延惠只能被這些粗手大腳的士兵們擺佈,官服穿戴停當,元封才帶著眾人往外走。

  來到和涼州軍對峙的地方,元封爬上牆頭大喝道:「知府大人在此,爾等叛賊還不速速歸降!」

  這樣一喊,叛軍們果然停止了戰鬥,一個個露出驚訝的神情,有人高聲喊道:「胡說!知府大人已經駕鶴西去了,你少騙我們!」

  元封一擺手,讓人把曹延惠和二公子曹俊扶了過來,曹延惠雖然中風,但是腦筋還是清晰地,知道自己的存在是鎮壓叛亂的關鍵,他努力控制著臉上的肌肉,盡量裝的像沒病一般,他的頭髮和鬍子都被整理過,身上也穿了全套的冠帶,遠遠一看倒也威風八面,叛軍們一看就亂了營,要知道曹延惠的威信在涼州可是無可比擬的,蔡勇雖然身為涼州軍指揮使,但也只能控制手底下一些親信將領,大多數士兵很愛戴這位涼州王,看見他老人家沒事,士兵們就明白是被蔡勇騙了。

  忽然叛軍群中有人高呼:「那是假的!真的知府大人已經死了!」

  說時遲那時快,一支雕翎箭破空而至,將喊話那人射死當場,元封收起長弓喝道:「知府大人身體好得很,誰敢咒他!知府大人說了,蔡勇才是叛賊,他要把涼州城賣給突厥人。」

  叛軍們大嘩,元封趁熱打鐵道:「你們跟隨蔡勇叛亂,攻打府衙罪孽深重,死八次都不多,知府大人仁慈,念你們也是被人蒙蔽,就再給你們一次將功補過的機會,誰能拿了蔡勇的人頭,賞金十萬,官封指揮使!」

  元封口不擇言的一通封官許願,效果確是極好,叛軍們高聲叫喊著誅殺叛賊的口號,竟然調頭而去,片刻功夫府衙大院裡上千人馬走的乾乾淨淨,只留下一地屍體。

  元封長出一口氣,從圍牆跳到地上,侍衛們舉起兵器一陣歡呼,七嘴八舌的問元封:「將軍,現在咱們怎麼辦?」

  元封道:「蔡勇那廝今日召集文武定然大開殺戒,咱們侍衛親軍的軍官也都慘遭毒手了,這個仇一定要報,兵無頭不行,剛才誰表現英勇的,知府大人都看在眼裡了,本將這就請知府大人給你們一個名分。」

  說著湊到曹延惠臉旁低聲說了幾句什麼,然後站起來道:「曹大人說了,封在下為侍衛親軍指揮使,各位也都官升一級,等平了叛賊再升一級,咱們這就收拾兵器去殺蔡勇那廝!」

  侍衛親軍們歡呼一聲,整理兵器盔甲,留下百十人看守府衙,有人從馬廄牽出百餘匹戰馬來,眾軍上馬提槍,舉著知府大人的大纛旗,順著街道一路殺將過去。

  涼州城內一片混亂,涼州軍正在圍攻甘州軍的防地,百姓家家關門閉戶,難民們也縮到小巷子裡去,生怕被亂兵荼毒,元封帶著人徑直奔向侍衛親軍大營,要知道在涼州軍隊系統內,侍衛親軍可是戰鬥力最強的一支,而駐守府衙的親軍只是其中的一部分而已,大部隊都是駐紮在營房內的,能把這支軍隊掌握在手裡,就等於控制了半個涼州城。

  到了營門外一看,果不其然,這裡也被蔡勇派出的人所控制,侍衛親軍雖多,但沒有軍官帶領,只能乖乖繳械在營房裡列隊,正在接受涼州軍的訓斥呢,元封帶著一百多騎兵衝開大門,狂風一般捲進營裡,看見涼州軍打扮的人就砍,邊砍邊喊:「蔡勇叛了!殺叛軍啊!」

  侍衛親軍們本來就覺得不對頭,自家軍官們全不見了,忽然軍營被老對頭涼州軍接管,這算你哪門子事啊,元封這一嗓子讓他們恍然大悟,頓時撲向那些涼州兵馬,片刻就將他們殺光,軍兵們取了鎧甲武器裝備起來,匯聚到元封的大纛旗下面,找不到軍官指揮,士兵們就只認旗幟,元封打的是知府大人的旗子,號召力當然強的很。

  三千侍衛親軍鬧哄哄開出營盤,盔明甲亮殺氣騰騰,朝著蔡勇的帥府方向開去。元封端坐馬上,走在隊伍的最前列,旁邊是一張張熱血沸騰的年輕面龐,元封充任侍衛親軍的牙門將軍不過一天而已,竟然就陰差陽錯的接管了這支軍隊,想來真是奇妙。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12-30 16:57 編輯

鄭少 發表於 2009-5-29 05:08
2-19 引狼入室

  蔡勇端坐在帥案之後,一派胸有成竹的表情,堂上的血腥氣依然濃重,今日他以商議城防大事為由召集了涼州的文武官員,等到人員到齊之時,摔杯為號,埋伏在兩廂的三百刀斧手衝出將這些人盡數砍死,不留活口。

  蔡勇這樣做也是被逼無奈,他雖然是涼州軍指揮使,但權力並不是很大,曹延惠善於制衡之道,涼州系統的官員分成數個派系,互相都不買賬,要想一一說服他們比登天還難,還不如快刀斬亂麻,砍死了事。

  聞著這血腥氣,蔡勇覺得心情異常舒暢,馬上他就是涼州的主宰者了,根據和突厥人的協議,只要獻出涼州,全力配合大軍東征,帖木兒大汗就會封他做涼州王,貨真價實的王!

  蔡勇從十八歲開始跟著曹延惠打拼,那時候他還只是一個小小的馬弁,憑著機靈嘴甜,漸漸做到侍衛頭目,他察言觀色小心伺候,瞅準機會把自己的姐姐送到了曹大人的床上,當然蔡勇的姐姐也不是個省油的燈,這女人權力慾望極重,心思也很縝密,姐弟倆苦心經營了十餘年,終於從涼州城郊的平頭百姓爬到了權力的巔峰。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姐姐你不要怪我。蔡勇在心中默默地念道,在這個關鍵時刻容不得半點猶豫,一定要果決剛毅,他已經將手下人馬盡數派出,去接管侍衛親軍的大營和知府衙門,去攻打曹俊的營房,他要力爭在最短的時間內將涼州控制住,自己的聲望和實力其實並不像他在突厥使者面前保證的那樣強,所以必須使用鐵腕手段,把一切有影響力的人全部殺掉,包括涼州所有的文武官員,包括曹延惠父子,甚至包括自己的姐姐和外甥……

  事情進展的還算順利,捷報一個個的傳來,侍衛親軍的大營已經被接管,甘州軍在偷襲之下損失慘重,節節敗退,據說曹俊已經身負重傷,甘州軍的覆滅只是時間問題了,接管府衙的部隊倒是遇到了一些小麻煩,侍衛們居然抵抗!但這並不影響大局,因為自己在後宅還埋伏了一支奇兵,再者說了,曹延惠這老傢伙已經中風癱瘓,話都說不出還怎麼和自己鬥。

  可是半個時辰之後,不好的消息一個接一個的傳來,先是進攻甘州軍的部隊在巷戰中遇到了對方的精銳步兵羅馬營,損失慘重,然後是接管府衙的軍隊竟然嘩變了!雖然嘩變部隊已經被彈壓下去,但是蔡勇已經沒有了剛才的鎮定自若,局勢並不像預料的那樣順利,等對手們緩過勁來,自己的優勢就沒了,畢竟這是在叛亂啊。

  蔡勇已經沒有了剛才成竹於胸的自信,他連連扔出幾道令箭,把預備隊全壓了上去,務必盡快解決甘州軍,曹俊作為涼州政權的最大繼承人,手裡又有兵權,乃是最大的威脅,只要解決了他,其他的問題都好辦。

  部隊派出去之後,蔡勇依舊坐立不安,總覺得哪裡沒處理妥當,但總是想不起來,片刻後,外面衝進來一個親兵急報道:「不好了,侍衛親軍打過來了!」

  蔡勇趕緊問:「是誰的旗號?」

  「是知府大人的大纛旗。」

  「有多少人馬?」

  「全來了,起碼三千。」

  蔡勇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冷汗從背後流下,這下麻煩了!

  曹延惠為了均衡權力,將涼州防務分為三部分,北部歸蔡勇,南部歸曹俊,中間部分由侍衛親軍駐守,對於這支裝備精良的軍隊,蔡勇一直是垂涎欲滴的,所以只是派人接管,而不是象對付甘州軍那樣趕盡殺絕,本以為斬殺了侍衛親軍的所有軍官,便可以順利接手這支部隊,哪知道人家還有後手,居然反攻過來,要知道侍衛親軍的位置可是在城中央,他們一發難,自己派到城南去攻打甘州軍的部隊就被切斷後路了,起碼軍令傳達就沒那麼迅速了。

  莫非是姐夫留有後手,專門防著自己?曹延惠這個老狐狸老奸巨猾,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想到這裡蔡勇不寒而慄,大吼道:「拿我的披掛兵器來!」

  親兵將甲冑抗來幫蔡勇披掛整齊,戰馬也牽了出來,蔡勇翻生上馬,提著自己的大刀帶領眾親兵殺了出去。

  涼州軍的大部都在城南和甘州軍酣戰,留在城北的只有蔡勇的標兵營,千餘人的標兵營對付三倍於己的侍衛親軍,本來實力懸殊就大,再加上對方打著知府大人的大纛,聲威更盛,一時間將叛軍壓得喘不過氣來。

  蔡勇在陣中眺望對方主將,只見大纛下面一員小將甚是面熟,正是府衙新近收錄的牙門將軍張思安,說起這人,蔡勇印象很深,這人原本是涼州軍的一名普通騎兵斥候,不知怎麼地就和曹俊拉上了關係,改換門庭成了甘州軍的千總,從此後便開始和自己作對,派去驪靬綁架羅馬營將士家屬的隊伍就是被他打散的,在涼州城下這小子又狠狠出了一回風頭,竟然博得知府大人的欣賞,從甘州軍千總搖身一變成了侍衛親軍的牙將,陞官的當晚就在小校場殺死自己兩名親兵,這些帳蔡勇都記在心上呢,只是最近事情太忙沒來得及找他清算,本想大事已成之後將其千刀萬剮呢,哪知道這廝竟然先打上門來了!

  蔡勇這個後悔了,早知今日,何不一刀除了這個禍害,現在說什麼都晚了,只能指揮兵士拚死反抗,另外派出一隊騎兵突出重圍去城南調兵,把大部隊調回來反包圍侍衛親軍。

  冷兵器作戰,將領的表率往往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大凡名將,武藝都不會太差,但蔡勇明顯不屬於名將的行列,他本來就是靠著溜鬚拍馬和裙帶關係爬上去的,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和他臭味相投的那些將軍也都是酒囊飯袋,老實說整個涼州軍的高層軍官裡就找不出勇武之人,打仗的時候當官的總是站在靠後的位置,前面再安排幾個身高力壯的長牌手,隨時幫長官擋箭,這種指揮方式,能激起士兵的勇氣才怪呢。

  反觀侍衛親軍就截然不同,帥旗竟然衝在最前面,元封一馬當先所向披靡,長刀落處血肉橫飛,侍衛親軍們都是十八九,二十出頭的年紀,看到主將如此神勇,自然熱血沸騰,精神百倍,人人爭先,個個奮勇。

  涼州軍本來還有心抵抗,可是回頭一看自家主將已經先跑了,哪還有心思再打,紛紛把兵器一丟坐到地上喊道:「不打了!」

  不管怎麼說這都是自家人火並,以往兩軍之間的衝突也多,打來打去的也習慣了,本來也沒有什麼深仇大恨,談不上殊死搏鬥,所以侍衛親軍們也不去管那些投降的涼州軍,逕直向蔡勇的帥府撲去。

  蔡勇還沒上陣就已經盔歪甲斜,慌慌張張逃回帥府,命人據守以待援軍,不管怎麼說他手上還有幾萬軍隊,就這樣不明不白的敗了未免太不甘心。

  ……

  蔡勇派出的報信人馬小心翼翼的躲過侍衛親軍的封鎖線,想從一戶民居中穿過,可是剛翻過牆來就被人按住,鋼刀壓在了脖子上,對方逼問道:「你們想幹什麼?」

  傳令兵抬眼一看,心中叫苦不迭,對方竟然穿著甘州軍的號衣!他哪裡知道自己一不小心爬到了元封的家裡,正好被趙定安擒住,如此一五一十的把事情一說,趙定安暗道若是蔡勇的人馬調頭一擊,九郎就危險了。於是他將傳令兵懷裡揣的令箭奪過來,又剝了他的軍服,親自冒充傳令兵去軍前報信,反正趙定安以前也做過涼州軍的百總,又是報的口信,想必也不會出什麼紕漏。

  蔡勇在帥府裡急得團團轉,涼州就那麼大點地方,傳令兵早該把命令傳到了,城南的軍隊怎麼還不發起進攻,眼瞅著外面的侍衛親軍越來越多,已經抬了柴草來要火燒自己的帥府了,他不禁心急火燎,衝到後宅踢開書房的大門道:「大人救我!」

  書房裡坐著兩個蒙古人,正是昨日進城的突厥使者,此時二人也是汗流浹背,焦躁萬分,本來事情進展的非常順利,蔡勇當著他們的面把涼州府的文武官員殺了個精光,又派兵攻打曹俊,佔領府衙,一切都在計劃中進行,可是突然就起了變化,城內烽煙四起,一邊倒的優勢變成了一邊倒的劣勢,現在帥府外面人喊馬嘶的,亂軍之中誰能保證自己的性命安全。

  突厥使者怒道:「蔡將軍你不是說萬無一失麼,怎麼現在變成這個樣子?」

  蔡勇哭喪著臉道:「大人趕緊發信號讓大軍進城吧,再不進城就晚了!」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7-1-1 23:35 編輯

鄭少 發表於 2009-5-29 05:12
2-20 西域那些事 
 
  一聽蔡勇這話,突厥使者更加惱怒了,喝道:「不是你信誓旦旦說肯定能剷除異己,讓我們的大軍在十里外等待即可,現在又央求我軍進城了,晚了!」

  此話不假,因為害怕突厥大軍搶了自己的功勞,蔡勇在談判條件上加了這麼一條,在他處置涼州內亂的時候突厥人不得進城,對於蔡勇的這點防範心理,突厥人裝腔作勢的討論了半天還是接受了,其實他們才樂得不摻和涼州內戰呢,白手拿魚多好啊。

  計劃不如變化,蔡勇這個廢物佔據如此之大的優勢都能打敗,兩個突厥使者不得不面對現實了,他倆低頭嘀咕了幾句,然後對蔡勇說:「我們並未定下什麼信號,現在唯一的辦法是出城報信,讓大軍進城助戰。」

  蔡勇急道:「那好,咱們趕緊突圍,西北城門還在我控制之下,只要大軍進城幫我滅了叛賊,我願謝兩位紋銀萬兩。」

  兩位突厥使者對蔡勇的人品極為不屑,但是此時又不得不和他合作,三人商定以後,蔡勇出去召集親信,從後門殺出,直奔涼州西便門而去,這些親兵都是受蔡勇恩惠多年,倒也賣力廝殺,竟然從侍衛親軍的包圍圈中突出,等到元封帶人從正門趕來增援的時候,蔡勇已經跑遠了。

  西便門在涼州軍的控制之下,蔡勇下過死命令,別管城內打的多凶,守城士兵一定要堅守戰位,防止突厥人偷襲,蔡勇不是傻子,畢竟是第一次和突厥人打交道,萬一被他們趁亂打進城來,自己就沒有資本和人家談條件了,所以他做了兩手準備,城牆上的士兵遠遠看見蔡勇丟盔卸甲跑過來,趕緊上前接應,到了近前卻發現蔡將軍身後站了兩個蒙古人,西便門守將韓鋒嚇了一跳,還以為自家將軍被綁架了,趕緊抽刀欲保護大人,可是卻被蔡勇一個耳光扇過去,罵道:「瞎了你的狗眼,這是咱們的貴客!」

  涼州軍面面相覷,打甘州軍,打侍衛親軍是一碼事,可是和突厥人合作又是另外一碼事了,這事蔡將軍咋沒和大家提過,難不成外面的謠傳是真的?蔡將軍要獻城給突厥人?

  這邊蔡勇已經奴顏婢膝的給突厥使者賠罪了:「大人莫怪,下面人不懂規矩,莽撞了,我這就讓他們開門,送大人出城。」

  突厥使者道:「我們這就返回大營,請可汗出兵救你,到時候就從這西便門進城,你可要把大門守好了。」

  蔡勇連連點頭道:「一定一定!」他躬著身子親自將兩名突厥使者送出大門,才昂起頭走上了城牆召集軍官訓話道:「曹俊那廝勾結了侍衛親軍對咱們下手了,爾等務必要把城牆守好,等待援兵到來。」

  軍官們傻了眼,本來政變就是高級軍官才知道的事情,他們這些小百總根本不知道,現在蔡勇又說什麼援軍,這方圓幾百里內哪還有什麼軍隊,莫非……他指的援軍是離城十里紮營的突厥大軍?

  韓鋒忍不住勸道:「突厥人素來不講信義,大人切莫被他們騙了。」

  蔡勇大怒道:「本帥自有主張,囉嗦什麼,再聒噪立斬不赦!」這會兒他倒顯出一派大將風度,說話斬釘截鐵,和剛才那副獻媚的嘴臉比起來判若兩人。

  說話間,侍衛親軍的追兵已經到了,蔡勇趕緊指揮守軍放箭,守城士兵配備的弓弩很多,一陣攢射便將侍衛親軍射退,但畢竟敵人是來自於城內的,順著馬道就能攻上來,若是被他們佔領了西便門,自己當涼州王的大計可就前功盡棄了,想到這裡,蔡勇靈機一動,傳令道:「快把城門拆了!」

  ……

  城外十里,突厥大營。

  說是百萬大軍東征,其實涼州城下不過有十萬軍隊而已,並且這支軍隊也不是以突厥人為主,而是東察合台汗國的蒙古人為主,裹挾了幾萬其他民族的壯丁而已。

  東察合台汗禿黑魯帖木兒端坐在自己的王帳裡,手下大將雲集,大伙聚在王帳裡吃手抓羊肉,坐在他右手旁的就是他唯一的兒子黑的兒火者,或者叫他楚鍵更為合適。

  別看禿黑魯帖木兒的名字裡也帶著帖木兒三個字,但是他的權勢財富和疆域遠遠比不上那位真正的帖木兒,甚至東察合台汗國也不過是人家帖木兒帝國的一個附庸罷了。

  東察合台汗國的疆域位於天山南北,也就是中原人常說的西域,再往西的河外之地才是帖木兒帝國的政治中心,這是一片大的令人無法想像的土地,帖木兒大汗東征西討多年,打下的土地據說比成吉思汗還要多,是每一個西域人心目中的大英雄,大豪傑。

  偉大的君主帖木兒征服了波斯、花剌子模、伊兒汗國和阿富汗;而後北上進攻金帳汗國。帖木爾原來希望恢復蒙古帝國的光榮,因此本來皆以各汗國為攻擊目標。但在之後卻發現到蒙古族不是敵人,異族較蒙古族更可能阻礙他的大業。從此以後,他就以黃金家族的繼承人自居,甚至還娶了西察合台汗的蒙古公主為妻,上行下效之下,突厥人和蒙古人的差異也不那麼明顯了,大家共同皈依伊斯蘭教,即便是正宗的蒙古人也突厥化了,所以在中原人的眼裡,他們一概都是突厥人。

  帖木兒大汗征服波斯以後,對東方這片富饒的土地產生了強烈的征服慾望,悍然發動東征,號稱百萬鐵騎,其實禿黑魯知道,帝國連年征戰之下,能打仗的士兵已經不多了,所謂百萬大軍中可用之兵不過三分之一,剩下的都是民夫而已。

  大軍出征的時候還是秋高馬肥的大好天氣,可是來到涼州城下已經是寒冬臘月,即使是吃苦耐勞的蒙古人也叫苦不迭,因為後勤補給線實在是太長了,以戰養戰的話現在正是冬季,也搶不到多少糧食,再說涼州軍裝備精良,戰鬥力不俗,甘州一戰讓禿黑魯損失了不少兵馬,涼州城下元封等十三騎飛蛾撲火一般的英姿更是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打定主意,涼州只可智取不可強攻。

  別看帖木兒帝國表面上風光無限,但禿黑魯深知幕後的矛盾重重,帖木兒確實和成吉思汗一般偉大,但是他也面臨和成吉思汗一樣的問題,帝國只能維持一代,偉大的大汗逝去以後,他的兒子們就不再是綁在一起的箭桿,而是一群嗜血的狼崽子。

  禿黑魯必須為自己打算,手上這點兵馬不能無謂的消耗點,涼州城是東進道路上一座不可替代的城市,只有完完整整的佔領它,才能立下大功,倘若拿到手的是一座空城,想必帖木兒一定不會放過自己,所以出於種種考慮,他最終選擇了勸降的計策,幸運的是對方的主將正有此意,禿黑魯隨便許諾他一個涼州王的封號,那人便屁顛屁顛的投降了。

  馬上就能兵不血刃的拿下城高牆厚的涼州,這讓禿黑魯非常高興,一連喝了三大碗馬奶酒,老臉通紅,拍著兒子黑的兒火者的肩膀道:「等拿下涼州,我一定要見見你那幾個安達,漢人中這樣的英雄少見啊!」

  東察合台汗國曾經發生過一次政變,老禿黑魯十八個兒子死了個精光,唯有小兒子黑的而火者下落不明,一直尋找未果,直到前年在西寧州和羌人作戰之時,於亂軍之中尋到一少年,音容相貌和記憶中的兒子完全吻合,雖然這個少年極力否認自己是蒙古人,但禿黑魯依然認定這是安拉賜給自己的禮物,這個少年就是當年失蹤的幼子黑的兒火者。

  楚鍵是個實在人,禿黑魯待他不薄,他也以父親之禮待之,上次和元封等人對陣之後,他便一五一十的將放走敵人的原委說出,禿黑魯並未責罰於他,反而誇他做的對,說這樣可以顯示出蒙古人的大度與寬容,更能瓦解涼州軍心。

  王帳裡的氣氛歡快而熱烈,漢人的兵書裡說過,不戰而屈人之兵才是打仗的最高境界,將軍們熱烈的討論著進入涼州以後要好好休整一番,把漂亮女人和大房子先佔下,讓後隊那些河外人喝風去吧。

  正討論著呢,派往涼州的兩個使者回來了,急火火的告訴禿黑魯大汗,計劃有變,蔡勇即將失去涼州的控制權,現在只有盡快出動大軍才能挽回局勢。

  禿黑魯當即扔掉酒杯,讓將軍們召集人馬準備出戰,王帳外有三千鐵騎是時刻待命的預備隊,這會正好派上用場,禿黑魯派自己的兒子充當先鋒,帶領這三千鐵騎直撲涼州西便門。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7-1-1 23:39 編輯

鄭少 發表於 2009-5-29 05:15
2-21 割袍斷義

  涼州西便門,眾軍士呆呆的望著蔡勇,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把城門拆了還怎麼抵擋突厥人,這道命令真是太過匪夷所思了。

  蔡勇又重複了一句:「快把城門拆了,吊橋放下,千斤閘拉起來,用鐵鏈子鎖上,城牆外側不要留人,全部都到裡邊來對付叛軍。」

  軍令如山倒,士兵們雖然不理解將軍的意圖,但還是不折不扣的執行了命令,將西便門的門軸取下,兩扇木門卸在一邊,七八個士兵扳動絞盤慢慢將吊橋放了下去,可是絞盤出了故障,竟然卡住了,蔡勇見了心裡急躁,親自操起一柄大斧,三下兩下將絞盤砍爛,吊橋轟隆一聲落下,內城門也被打開,門板卸下,千斤鐵閘拉了起來,通往涼州城內的道路終於暢通無阻。

  蔡勇終於鬆了一口氣,指揮士兵們將床弩調轉方向,瞄準城內射擊,守城弩用雙腳踏動,上弦速度快,箭矢沉重鋒利,頓時壓得侍衛親軍們抬不起頭,元封派人沖了幾次都無功而返,只是白白死了幾十人而已。

  元封心急火燎,他不顧城上的弓弩攢射,跳出來大叫:「都是涼州子弟,何苦自相殘殺,蔡勇這廝要把城獻給突厥人,難道你們也要跟他一起造反麼?」

  涼州軍們停下射擊,面面相覷,原來蔡將軍這是要獻城啊,合著自己才是叛軍,人家才是討逆的正主,雖說吃糧當兵的第一準則就是聽長官的話,但並不代表當兵的沒有自己的思想,和侍衛親軍火並大夥兒並沒有意見,可是獻城給突厥人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見眾人遲疑,蔡勇心裡也有些忐忑,他趕緊安撫道:「涼州大勢已去,此時不降就沒機會了,等大汗封我當了涼州王,給你們全都連升三級。」

  大多數士兵還是呆立不動。

  蔡勇喝道:「放箭!」可是被西門守將韓鋒一聲斷喝攔住了:「停!」弓箭手們射也不是,不射也不是,手足無措拿不定主意。

  蔡勇質問道:「韓鋒你要造反麼?」

  韓鋒跪地道:「大人,不是韓鋒要造反,咱們不能投降啊,突厥人素無信義,跟了他們哪有好果子吃,大人您要三思啊。」

  蔡勇一腳踢翻韓鋒,拔刀喊道:「不聽號令者斬首!」

  此時侍衛親軍那邊傳來更響亮的喊聲:「涼州軍的兄弟們,蔡勇把你們賣了,獻了涼州你們有什麼好處?還不是給突厥人當馬前卒,到時候你們在前面賣命,突厥人在後面欺凌你們的妻子兒女,這點事你們還想不明白麼?」

  蔡勇大喊道:「放箭!別聽他們胡扯。」

  可是士兵們卻停下手上的弓箭不再發射,涼州位於河西走廊,一向是東西交流的橋頭堡,對於突厥人的習性大家都很清楚,屠城殺戮,嚴刑酷法,尤其在對待異族人和異教徒的時候非常殘忍,投降了突厥,蔡勇這樣的人可能會有好日子過,但是他們這些普通士兵還不是陣前賣命的料。

  蔡勇見無人響應,便要殺人立威,西便門的守軍乃是韓鋒的部下,殺了韓鋒他們就會懾服,韓鋒看見蔡勇眼中的殺機,趕緊一個懶驢打滾躲到一旁,抽刀道:「弟兄們,蔡勇要賣涼州,咱們和他拼了!」

  蔡勇的鐵桿親信只有七八個人,頓時被西門守軍制服,蔡勇本人也被五花大綁起來,韓鋒將他推到馬道邊,衝著侍衛親軍的方向喊道:「反賊蔡勇已經被拿下,我們降了。」

  侍衛親軍們湧上城頭,涼州軍們知道大勢已去,都把兵器放下舉起雙手,可是元封卻大喊道:「弟兄們,蔡勇叛亂和列位無關,都把兵器拿起來,咱們還得並肩對付突厥人呢。」

  蔡勇雖被綁住,但氣焰不減,跳起來喊道:「趕緊把我放開,不然等大軍到了,有你們好瞧的。」

  話音剛落,西邊已經騰起老高的煙塵,一彪騎兵自十里外的突厥大營迅速將涼州西便門殺來,韓鋒趕緊讓士兵去安裝城門,拉起吊橋,可是絞盤已經爛了,鐵索也斷了,吊橋極其沉重,沒有合適的工具根本拉不起來,突厥大軍的鐵蹄敲擊著地面,也敲擊在士兵們的心頭,安裝城門的士兵手抖得厲害,門軸怎麼都裝不上了。

  眼看突厥軍越來越近,元封急問韓鋒:「內城門還能關上麼?」

  韓鋒道:「千斤閘可以放下。」

  「好,吊橋和甕城門就這樣開著,城牆上不要留人,讓士兵們到內側來,弓弩對準甕城內,到時候……」

  韓鋒一拱手:「遵令!」

  蔡勇冷笑道:「你們以為涼州真能守得住麼?別作夢了,現在改悔還來得及……」

  元封忽然打斷他說:「蔡將軍,我想向你借樣東西。」

  蔡勇愕然道:「什麼?」

  「你的人頭。」話音剛落,刀光閃過,蔡勇人頭飛上天空,腔子裡的血噴出老高,元封接住人頭拋給侍衛親軍的一名百總道:「拿這個去南城,涼州軍見了自然投降。」

  百總提了人頭帶著幾十個兵匆匆去了,這邊元封領著眾軍將床弩等武器瞄準甕城,只等突厥軍進城了。

  楚鍵領著三千蒙古鐵騎狂奔而來,兵貴神速他不得不快馬加鞭,馬尾巴都跑成了一條線,此時他心裡只念著一件事,那就是攻克涼州報答父汗,同時也能給弟兄們一條好的出路,元封他們太傻了,當涼州府的兵能有什麼出息,不如大夥兒一起為大汗效力,還像以前那樣共同訓練、殺敵、喝酒吃肉,那樣的日子多麼快樂啊。

  十里的距離,轉眼就到了,涼州西便門果然城門大開,吊橋放下,甚至吊橋的鐵索都垂了下來,想拉都拉不上去了,城頭了連一個人影都沒有,戰馬的速度很快,楚鍵也來不及多想,一馬當先衝過吊橋,甕城裡也是空蕩蕩的,通過敞開的內城門,可以看到平坦寬闊的城內大道。

  楚鍵大喝一聲,縱馬衝進內門,身後的蒙古騎士也跟著蜂擁而入,可是突然一聲巨響,內門裡裝著的千斤鐵閘落下,將楚鍵和十餘名騎士封在城內,甕城內數百名蒙古騎士擠成一團,前面的人無法繼續前進,後面的人還在往裡擠,人喊馬嘶亂成一團。

  嘩的一聲,城牆上冒出一排弓箭手,一聲厲喝傳來:「射!」

  箭如雨下,鬼哭狼嚎,在密集的箭雨打擊下,蒙古騎兵死傷慘重,少數沒死的人躲在死馬後面用短弓向城牆上反擊,雖然他們箭術精湛,每發必中,但每一個缺口出現之後,總能有一個涼州軍填上來。

  騎兵的短弓再厲害也無法和守城弩對抗,短矛一般的箭矢連戰馬都能射穿,瞬間甕城內就堆滿了屍體,城外的蒙古軍束手無策,想攻城沒帶雲梯,想衝進去解救戰友,可那樣無異於送死,他們只能下馬用弓箭往城頭上仰射,以圖減輕戰友們的壓力。

  片刻之後,甕城內就沒有了聲音,滾燙的血慢慢的淌出來,將積雪融化,匯聚成一股紅黑色的水流,觸目驚心,城外的蒙古軍自始至終沒看見對方守軍出現,眼瞅著這西便門吊橋放下,城門大開,可就是不敢往裡沖,帶隊的小王子也折在裡面了,如此無功而返,肯定要被大汗責罰,正在進退兩難之際,如同暴雨一般傾瀉下來的箭矢幫他們解決了煩惱,曹延惠多年苦心經營涼州,幾十萬兩銀子砸在城防上,那可不是白花的,強勁的守城弩威力極其驚人,機關連弩更是殺傷力極大,箭矢不用普通翎毛做尾翼,而是採用開槽的辦法,所以射速很高,轉瞬間就能發出百餘支箭矢,另外還有大量火藥毒煙武器,一股腦砸下去,這支三千人的輕裝騎兵部隊哪裡撐得住,頓時土崩瓦解,崩潰而走。

  千斤閘門關閉之時,楚鍵才剛剛衝進城內,回頭一看後續部隊已經被截斷,他頓時明白中計了,牙一咬心一橫,正要向前奔去,四面的屋頂上,街角中出現了數百名弓箭手,平端著勁弩瞄準這支落入重圍的小部隊,也不射擊,也不說話,此時甕城內傳來淒厲的慘叫聲,楚鍵知道自己的部下正在遭受屠殺,他心如刀割,大吼一聲向前奔去,

  頓時箭如雨下,楚鍵的隨行人馬全部中箭落馬,西便門內的空地上,只留下一人一馬,寒風吹過,一個聲音從城牆上傳來:「五郎,留下吧,咱們還是好兄弟。」

  楚鍵胯下戰馬不安的打著轉,他怒目圓睜,眼睛快滴出血來,恨恨答道:「別逼我!楚鍵不能做忘恩負義之人!」

  千斤閘門緩緩升起,元封的臉從城牆上露出:「楚鍵,那日你手下留情,今日我便還你這個人情,你走吧。」

  楚鍵默然不語,打馬出城。

  遠處黑壓壓一片,突厥大軍已經傾巢而來。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7-1-1 23:43 編輯

鄭少 發表於 2009-5-29 05:18
2-22 搶班奪權

  蔡勇的首級被竹竿子高高的挑起,在涼州軍陣前走了一遭,叛亂軍隊的士氣就崩潰了,老大都讓人家殺了,還打什麼啊。

  甘州軍遭到突然襲擊,損失慘重,幾個大營都失手了,大批士兵被繳械俘虜,曹俊也身負箭傷,多虧了麾下羅馬營戰鬥力強悍,營盤固若金湯,步兵們用長牌標槍和短劍組成堅固的龜殼陣,涼州軍一時半會啃不動這個硬骨頭,正在僵持之時,接到蔡勇命令,讓他們暫緩進攻等待下一步命令,叛將們不疑有詐,便收兵休戰,結果新命令沒等來,卻等來了蔡勇的人頭。

  本來涼州軍還是佔據了絕對優勢,圍著甘州軍打,可是形勢忽然變化,反被侍衛親軍和甘州軍前後夾擊,再加上主將已經身死,幾個叛將一合計,當即向侍衛親軍投降,他們不敢向曹俊投降,因為甘涼二軍的積怨極深,誰也不敢保證大公子不會趁機報復。

  大敵當前,元封來不及去和甘州軍商議,直接下令所有人馬登城備戰,他手裡有一盒從知府衙門拿來的金皮令箭,讓侍衛親軍的旗牌官拿著金皮令箭快馬傳令,又讓人吹起預警的號角,命令極其簡單明確,只要是涼州城內的兵,不管是誰的部屬,一概登城備戰。

  城牆上的防區是以前就劃分好的,涼州各軍迅速登城進駐自己的防禦位置,剛爬上城牆就看見遠處黑壓壓的一片,突厥大軍踏著積雪攻過來了。

  防守方亂糟糟一片,進攻方也好不到哪裡去,搶關奪城的三千鐵騎鎩羽而歸,讓禿黑魯大汗心生懷疑,莫非這是涼州人設下的圈套?但大軍已經出動,不經一戰就撤軍對於士氣的損傷未免過大,所以他將大手一揮,喝令全力攻城。

  本來以為能直接入城的,所以突厥軍並未攜帶攻城重武器,僅有一些雲梯和繩索而已,所以突厥大軍雖然人多勢眾,但能派上用場的卻不多,除了扛著雲梯的幾千步兵之外,剩下的數萬人都只能搖旗吶喊。

  這是一場倉促的戰鬥,進攻的倉促,防守的也倉促,但防守一方畢竟佔據了地形優勢,依托高大的城牆和完備的武器設施給進攻方極大地殺傷,開始的時候,突厥軍仍以西便門為主攻方向,但是損失了數百騎兵之後才醒悟過來,雖然這裡的吊橋是放下的,但是沒有破門的工具根本衝不進去,於是主攻方向又改向西正門。

  密密麻麻的突厥兵抬著雲梯攻城,後面是大隊弓箭手朝城牆上仰射掩護,涼州城頭上,甘州軍和涼州軍士兵此時並肩戰鬥,配合默契,根本看不出他們剛才還在你死我活的火並。

  事實證明蟻附爬城的時代已經過去了,大戰了兩個時辰之後,幾十架雲梯被損毀,涼州的護城河內填滿了突厥兵的屍體,高大的涼州城牆依舊巋然不動。

  禿黑魯無奈,只好下令撤兵,進攻受挫並不奇怪,涼州城經營十餘年之久,若是輕易被攻破才叫奇怪呢,好在自己的兒子總算全身而退,這一點讓禿黑魯在懊喪之餘還有一點點欣慰。

  望著突厥大軍緩緩退走,城頭上的士兵這才鬆了一口氣,看看周圍,什麼涼州軍甘州軍侍衛親軍,早就混在一起不分彼此了。

  初戰告捷,軍官們紛紛派人去知府衙門打探消息,不久消息傳來,知府大人安在,正是他老人家運籌帷幄,決勝千里,才誅殺了蔡勇,平息了叛亂,將突厥人拒之門外,眾將軍這才恍然大悟,有人慶幸站對了隊,有人懊悔跟隨蔡勇謀反,只希望知府大人能開恩不殺他們。

  唯有曹俊疑惑不已,父親中風嚴重,嘴歪眼斜不能說話,如何能指揮平叛拒敵?到底是誰在幕後操控,他百思不得其解,如今手下就只有一個羅馬營了,這支部隊還不算自己的嫡系,只是父親派給自己驅使的,府衙方面一支令箭就能把他們調走。

  曹俊肩窩中了一箭,流了不少血,坐在椅子上愁眉不展,雖說蔡勇死了,但自己面臨的危險形勢並未解除,不管那個站在父親背後的人是誰,只要他想霸佔涼州,自己就是頭一個要殺的,此時若是府衙傳令讓自己去議事,到底去還是不去呢?

  忽然一人氣喘吁吁的跑進來,高聲道:「大公子,探聽到了,侍衛親軍的新任指揮使叫張思安。」

  曹俊忽地站起,拍手道:「太好了,擺駕府衙。」剛說完就因為牽動了傷口疼得坐了回去。

  ……

  涼州府衙,曹延惠依舊高高坐在寶座上,二公子曹秀則坐在父親的一旁,兩隻驚恐的眼睛四下裡掃著,可是整個大堂上沒有一個人是他認識的,這更讓年幼的曹秀害怕。

  如今涼州府衙正堂上站著的全是侍衛親軍的少壯派,中高級軍官全死了,他們這批年輕人正好上位,元封的年紀也不大,加入侍衛親軍的時間更是短的不得了,但是經過剛才一戰,他的威信已經確立下來,有勇有謀,身先士卒,又是知府大人親自封的牙門將軍,如今需要一個帶頭的大哥,他就是最好的人選。

  涼州軍的千總以上軍官陸續來到,他們的親隨馬弁都被攔在大門外面,本人的隨身武器也被勒令交出,一幫軍官誠惶誠恐的走進大堂,本以為能看見一個威嚴陰沉的知府大人,可是看到的確是一個病怏怏的老頭和一幫侍衛親軍的毛頭小子。

  原來是這幫小子拉大旗作虎皮啊,老丘八們恍然大悟,早知道剛才不投降了,一鼓作氣把他們拿下,現在站在知府大人旁邊狐假虎威的不就是自己了麼,於是有那膽子大的便站起來指著元封問道:「你是何人?府衙裡怎麼有你的位置?」

  有人挑頭,就有人響應,涼州軍官們仗著自家的親兵馬弁就在府衙外,便都站出來質問元封,元封不動聲色,若無其事的看著他們表演,忽然門口傳來一聲厲喝:「你們這些叛賊還有臉在這裡胡言亂語,都給我拿了!」

  來者正是曹俊,元封事先吩咐過門崗,對大公子不必那麼嚴苛,隨從和兵器都可以帶進來,曹俊雖然身上帶傷,但臉上依然洋溢著興奮地光彩,涼州的大權終於落在自己手上了,這確實很值得高興。

  那些涼州軍將領大都是蔡勇一手提拔起來的,長期以來和曹俊作對,幾乎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見到大公子駕到,他們擔心對方報復,頓時嚇得噤若寒蟬,跪地求饒。

  曹俊根本不理他們,上堂先拜了父親,又和弟弟見了禮,這才走到元封跟前拍拍他的肩膀道:「好樣的。」

  元封不卑不亢,拱手道:「見過大公子。」

  曹俊點點頭,這才衝著那些瑟瑟發抖的將軍們道:「陰謀叛亂,罪無可恕 ,都給我拉出去砍了!」

  甘州軍的士兵們過來就要拿人,元封卻出班道:「啟稟大公子,雖然這些人罪無可恕,但是念他們懸崖勒馬迷途知返,現在又是非常時期,用人之際,不妨給他們留條性命,以觀後效吧。」

  若在以前,元封的話曹俊未必聽得進去,但是現在不同了,侍衛親軍可是在人家手裡掌握著,那些涼州降軍也都是投在他的大旗下,曹俊手裡除了一個羅馬營能拿得出手,就沒有什麼像樣的隊伍了,所以元封的話他不得不慎重對待。

  「好兄弟,就看你的面子,饒了這幫狼心狗肺的東西,不過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全部革職查辦!」

  將軍們趕緊拜謝不殺之恩,先謝過大公子,又謝元封,隨後才被曹俊的親兵挨個提了出去,處置了這幫叛將,曹俊意氣風發,大手一揮道:「父親大人累了,送他老人家回後宅休息。」幾個甘州軍搶過來不由分說便將曹延惠身邊的侍衛親軍推開,將曹延惠抬走了,親軍們怒目而視,但元封沒有發話,誰也不敢造次。

  曹俊又拍了拍弟弟的腦袋瓜,笑著說:「大人商量軍機大事,你這個娃娃還是找個地方玩去吧。」說著又是一擺手,讓人把曹秀帶了下去,這才大模大樣的坐到了居中的寶座上。

  按理說蔡勇這個最大障礙死了之後,曹俊就是涼州城的繼承人了,可是曹延惠畢竟沒有死,也沒有發出任何明確的指示傳位給曹俊,所以暫時他還不能獨攬大權,況且侍衛親軍作為新興的一股力量登上了涼州的政治舞台,他們的地位也需要得到確認和鞏固,這一點曹俊還沒有意識到。

  曹俊雖然是曹延惠的長子,但是能力有限,性格暴躁、多疑,還很膽小,他的這些缺點早就被蔡勇宣揚開了,涼州城誰不知道大公子是個酒色之徒啊,所以當他坐上那個位子的時候,侍衛親軍的年輕將領們都是心懷不滿,憤憤不平,心說若不是俺們拚死奮戰,你小子早就被蔡勇殺了,現在居然跳到俺們張指揮使頭上去了,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7-1-1 23:58 編輯

鄭少 發表於 2009-5-29 05:22
2-23 麻桿打狼

  曹俊坐在他夢寐以求的寶座上,左顧右盼卻不知道說什麼好了,按理說現在正是安插親信,收攏人心的時候,可是仔細一盤算,他手底下根本沒有所謂的親信了。

  曹俊是個花花公子出身,只是因為被舅舅蔡勇逼迫的緊了,才不得不關心起軍國大事來,他本來就不是這塊料,即便親領了甘州的軍權之後,軍機大事還是交給副手王威處理,本來曹俊還有百十人的親軍,可是上次逃跑的時候,這批人為了掩護他全軍覆滅了,甘州軍那些軍官倒是可用,可與其說他們是曹俊的人,還不如說是王威的人,雖然王威忠心耿耿,底下這些人可未必這樣想,萬一他們……

  曹俊生性多疑,越想越多,覺得甘州軍的軍官也不堪使用,想來想去還是張思安這個小伙子可當大任,他資歷淺,根基也不深,而且和自己共患難過,這次平叛立了大功之後還算識大體,把自己奉迎回來當家作主,證明他心裡還是有自己這個大公子的。

  想到這裡,他乾咳一聲,威嚴的說道:「王威、張思安平叛有功,各賞銀千兩,晉陞王威為涼州防禦使,總攬城防事務,張思安為防禦副使,兼任侍衛親軍指揮使,原涼州軍全部打亂重新編排,事態緊急,你們這就去辦吧。」

  就說了這簡短的幾句話,曹俊就拍拍屁股走下寶座,帶了幾個親兵徑直向內宅去了,想必是不受寵愛的大兒子要向父親和繼母討還公道去了。

  大堂上的軍官們面面相覷,大公子也太草率了吧,城外幾十萬突厥大軍還沒退走,他連句交代都沒有就走了,而且平叛那麼大的事情,他就封賞了兩個人而已,難道底下這些軍將毫無建樹?軍官們越想越覺得不平。

  元封道:「突厥大軍肯定還會捲土重來,還是請王老將軍速速安排城防事宜吧。」

  王威是個老成持重的軍人,也是早年跟隨曹延惠做衛士的,但是沒有蔡勇那般油滑,所以被發配到甘州去做副將,要論真才實學,他也沒讀過幾本兵書,所有的經驗都是在和吐蕃、羌人、突厥人的零星衝突中得來,對陣數十萬大軍他也是有生以來頭一次。

  王威道:「各位將軍,府衙裡不是議事的地方,咱們到城樓上去說。」說罷便帶著一幫將軍徑直出去了,元封也跟著眾人一同出去,忽然身後有人拉了他的衣角一下,回頭一看,正是原府衙幕僚周澤安。

  「張將軍,你怎麼沒按照在下的建議做?當機立斷斬了曹俊,涼州城就是你的了,大好機會白白浪費,真是可惜。」周澤安捶胸頓足低聲道。

  原來蔡勇召集涼州大小官員開鴻門宴的時候,周澤安碰巧在茅房出恭,結果躲過了這場浩劫,侍衛親軍衝進蔡勇的帥府解救了他,周澤安迅速判斷出目前形勢,決定改換門庭,跟著元封混,他的第一個計策就是藉著議事的機會幹掉曹俊,接手涼州大權,到時候不管是戰是和,總能獲得最大利益,雖說這樣做有些不厚道,但是亂世中就得這樣,今天還是兄弟,明天可能就是仇敵,為了生存,為了利益,只有心狠手辣才能活的比別人長久,比別人滋潤。

  元封笑笑道:「涼州已經死了太多人,何必再添殺戮,再說這涼州本來就是大公子的家業,我若取之,天下人自會笑我。」

  周澤安懊喪道:「莫非將軍嫌涼州太小,不願取之?」

  元封一笑,不置可否,轉身去了。

  王威在西門敵樓裡將城防事宜再次部署了一通,比以前的方案並沒有什麼新意,無非是將部隊打散重新安排了自己信任的統帶軍官而已,會議草草結束,軍官們都去整編部隊去了,王威一人走上城頭,遠眺十里外的突厥大營,黑壓壓的連營建在白茫茫的雪地之上,顯得格外刺目。

  王威久久凝望突厥大營,甚至連元封走到他背後的時候也未回頭,元封也扶著垛口遠眺城外,兩人同時開口:

  「王老將軍。」

  「張將軍。」

  元封笑了一下道:「還請王老將軍先說。」

  王威倒也不敢小瞧這位突然冒出來的侍衛親軍指揮使,從一介平民到執掌千軍的將領,這個人居然只用了短短一個月時間,偏偏人家每次陞遷靠的都是真本領,讓你想妒忌都妒忌不來,所以王威以平等的姿態問道:「張將軍以為這涼州城可否守得住?」

  元封笑道:「巧了,我想問王老將軍的也是這句話,小子初來乍到,還請王老將軍指點一二。」

  王威道:「涼州氣數已盡,城破只是早晚而已。」

  元封一愣:「王老將軍何出此言?」

  「涼州,孤城爾,雖然曹大人名義上是大周朝的知府,但聽調不聽宣,這些年來從未向朝廷納貢,朝廷的使者也從未來過涼州,甘肅巡撫更是不敢對我涼州如何,這皆是因為朝廷內亂不止,無暇西顧而已,同樣的道理,既然涼州獨立於大周之外,那涼州的安危和他們也沒有關係了,突厥大軍來襲,朝廷斷不會派一兵一卒前來助戰的。」

  元封道:「如此這樣,朝廷便是短視了,唇亡齒寒的道理都不明白麼,咱們涼州雖然不聽朝廷調度,但總是漢人百姓,骨肉同胞,涼州一破,甘肅就盡在突厥鐵蹄之下了,然後是關中,中原,與其將戰火燃至中原腹地,何不禦敵於國門之外。」

  王威歎道:「可惜朝廷那幫人不會這樣想,涼州富甲一方,兵強馬壯,他們生怕養虎為患,又怎麼會來助戰呢,在他們眼裡突厥和涼州的戰爭不管誰得勝,他們都能受益,涼州敗了,能消耗突厥的實力,讓他們從容應對,涼州勝了,也會實力大減,他們便可趁機西進奪取這塊寶地。」

  元封道:「照您這樣說,咱們涼州就沒有希望了?」

  王威道:「涼州城下這二十萬東察合台汗國的軍隊,老夫還不放在眼裡,怕的是帖木兒那剩下的八十萬大軍啊,帖木兒其人你總聽說過吧,那可是西域的傳奇人物,百戰百勝所向披靡,昔日蒙古四大汗國皆敗於他手,就連波斯也被他佔了,此等豪傑人物生來就是要奪取天下的,大好中原他豈能放棄?咱們涼州雖然很強,但強中更有強中手,等到帖木兒大軍一到,涼州就要化為齏粉了。」

  「那……還有什麼補救的辦法麼?」元封問道。

  王威搖搖頭:「沒有,等帖木兒大軍到時,不管咱們是誓死抵抗還是開城投降,都是死路一條,為了立威,為了順利拿下中原,帖木兒絕對不會容許他的東征大道上有一座漢人為主的城市的。」

  「既然如此,豈不是我等棄城而走才是最好的選擇?」

  「老實說是這樣,但是故土難離啊,多少人祖祖輩輩在這裡生活,這裡有他們的產業,他們的家園,他們的一切都在這裡,你讓他們背井離鄉流亡在外,還不如讓他們死呢。」

  元封默然,王威所說的都是實情,涼州以東千里之內都沒有像樣的城市,就算逃跑也只能淪為突厥鐵蹄的刀下之鬼,更何況正值天寒地凍之際,即便沒有敵人追擊,逃難的百姓也會凍餓而死,與其這樣,還不如固守堅城呢。

  良久。元封才道:「王老將軍準備怎麼守涼州?」

  王威苦笑道:「還能怎麼守,唯死守而,人在城在,人死城亡。」

  城外,突厥大營,禿黑魯愁容滿面,王帳內眾將領鴉雀無聲,今日一戰不能速勝,便會陷入綿長的持久戰中,對於他們來說這絕非好事。

  東察合台汗國本來就不算富裕,再加上連年征戰,大批青壯年死於和帖木兒帝國的戰爭中,最終不得不妥協投降,成為帖木兒帝國的一個組成部分。

  帖木兒帝國連年對外用兵,東察合台人往往充作馬前卒,和吐蕃人打,和羌人打,連年征戰不休,年輕人都死得差不多了,如今這支所謂的大軍,其實是東察合台最後的力量了,打不下涼州,他們就得受帖木兒大汗的責罰,打下涼州,他們也撈不到什麼好,還不是繼續東進,直到最後一人戰死為止。

  涼州不比甘州肅州這些城市,城牆高大人口眾多,實乃西北第一堅城,二十萬突厥大軍糧草穿用都要靠後勤補給千里遙遠的送來,倘若涼州久攻不下,拖也把他們拖死了。

  前次在甘州城下的時候,回回炮被損毀若干,至今不能形成戰鬥力,最多只能放幾炮威懾一下對方,想拿下涼州,還得靠雲梯爬城,思慮再三,禿黑魯終於下定決心:「連夜打造攻城器械,強攻涼州。」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12-30 16:54 編輯

鄭少 發表於 2009-5-29 05:26
2-24 血紅雪白

  這個冬天特別冷,第一場雪過後,西風又刮了起來,刀子一般的狂風捲著雪沫鋪天蓋地而來,漆黑的夜晚伸手不見五指,突厥兵們被長官催促著從帳篷裡爬出來,打著火把慢騰騰的去附近伐木打造雲梯。

  雖然士兵們都穿著皮毛衣服,但也擋不住刺骨的寒風,厚實的羊毛披風裹在身上就和沒穿衣服差不多,士兵們在風中跌跌撞撞的走著,不時有人踩在冰上滑倒,所有人都叫苦不迭,怨聲載道。

  涼州城外本來是一片繁華的商業區,附近還有幾個小樹林,但聽聞突厥大軍來襲之後,曹延惠就毅然下令將商業區拆除,樹林也砍了個精光,只給突厥人留下一片無法利用的瓦礫,事實證明曹大人的決策英明無比,遠道而來的突厥人只能住在帳篷裡挨凍,方圓幾十里連燒火取暖的木頭都找不到。

  折騰了一夜,終於在五十里外砍了一些樹木回來,打造了百十架雲梯,十餘輛攻城車,另外修復了幾架回回炮,禿黑魯大汗親臨陣前,下令發起總攻擊。

  空地上擺開十架回回炮,每架間隔一百步,士兵們爬上爬下進行著檢修,一隊騾子慢騰騰的踩著積雪走過來,每頭騾子身上都托著兩枚百餘斤重的石彈,士兵們將石彈卸下,裝在回回炮的彈巢裡,還有軍官拿著尺子狀的東西比劃著,似乎在測量距離。

  五十輛攻城車慢慢的推了過來,在回回炮前面排成一條線,士兵們脫掉羊毛大氅,露出裡面的皮甲和彎刀,挨個鑽進攻城車裡,攻城車上面覆蓋著生牛皮,前頭裝了鐵撞角,排在回回炮前面一來是為了防止對方突擊破壞,二來是佔領出發戰位。

  大隊步兵抬著雲梯等在兩旁,士兵們都是短打裝扮,手裡拿著彎刀半跪在地上,嘴裡呵出一團團的白氣,後面是更多的爬城士兵,暫時還輪不到他們上,所以身上還披著羊毛大氅,傳令兵騎著馬拿著令旗到處奔,一隊隊騎兵和步兵井然有序的進入戰位,一場大戰就要展開。

  涼州城牆上,元封收起千里鏡,對王威笑道:「王老將軍您看,從城上望過去,突厥人就如同螻蟻一般。」

  可是扭頭一看,王威等一幫將軍臉色鐵青,都用奇怪的眼神看著元封,這也難怪,在他們眼裡,突厥大軍殺氣騰騰的,哪裡像什麼螻蟻,分明是一幫吃人的魔鬼。

  王威沒接元封的話茬,對旗牌官道:「告訴大公子,敵人要攻城了。」

  過了良久,曹俊才匆忙趕到,兩隻眼睛通紅,臉上還有一抹紅暈,看來昨晚沒睡好,可以肯定的是他決不是在研究如何克敵制勝,而是在父親那些美貌姬妾身上下功夫了。

  曹俊披著雪白的狐狸裘大氅,在親兵的攙扶下剛剛登上城樓,第一枚回回炮的炮彈就飛過來了,正中城牆中部,整個城牆顫抖了一下,曹俊嚇得當場一個踉蹌差點滑倒,元封和王威卻矗立在敵樓上紋絲不動,這是敵人在調校射距,後面才是真正的炮擊。

  曹俊疾步走過去,趴在垛口上一看,頓時大驚失色,回頭問道:「二位將軍,有何克敵良策?」

  元封和王威皆是身著重甲,所以不用全禮,只是給曹俊拱手施禮,王威道:「但請大公子坐鎮,吾等自會破敵。」

  曹俊趕忙走進敵樓,叫了十幾個長牌手過來擋在自己面前,這才安心坐下,此時突厥回回炮的試射已經結束,根據彈著點調整了炮架的位置,正式的炮擊這才開始。

  一發接一發的石彈落在涼州城頭,每發炮彈的落地的時間很短,根本不給人喘息的機會,石彈以極高的速度砸在堅硬的城牆磚上,化成幾十上百塊碎片,沾著就傷,碰著就破,突厥人還別出心裁的在石彈上鑽出哨孔,炮彈破空而至的時候,往往帶著尖利的嘯叫,更加讓人膽寒,幸虧王威已經下令城牆上的士兵進入藏兵洞隱蔽,要不然肯定傷亡慘重。

  敵樓前面堆了高高一層沙土包,但仍然擋不住炮擊,巨大的轟鳴不絕於耳,尖利的哨音一聲接著一聲,曹俊緊緊抓住椅子的扶手,強力維持著鎮靜,雖然他膽小怯懦,但總明白自己所處的地位必須以身作則,否則涼州不戰自敗。

  也不知道炮擊了多久,忽然尖利的哨音戛然而止,隨後是滿山遍野的喊殺聲,由遠而近,如同海嘯山崩,不用看都知道,是突厥大軍開始爬城了,無數的士兵扛著雲梯從各個方向衝來,毫不畏懼的頂著守軍的箭矢,爬過護城河,爬上城牆,守軍也適時殺出,連弩滾木傾瀉而下,人命如同草芥一般不斷逝去,涼州城下血流成河。

  禿黑魯坐鎮王帳,不斷發出簡明有力的命令,調動步兵爬城,督戰隊在後壓陣,敢臨陣脫逃者,殺無赦!

  一波打完了,又是新的一波人浪沖過來,士兵們重複著機械的動作,吶喊,衝鋒,然後被殺死,幸運點的能死在涼州城下,不走運的連護城河都沒越過就被弩箭射死了。

  守軍的日子也不好過,同樣重複著機械的動作,拉弓射箭,再拉弓,再射,城下的敵軍是如此的多,以至於根本不用瞄準就能射死人,每個人都不記得自己究竟殺死了多少人,只記得眼前是一片血紅。

  若是一般的城池,用這種不要命的打法早就拿下了,但是涼州城絕非等閒之地,曹延惠苦心經營十餘載的效力在這一刻發揮的淋漓盡致,城防設施完備,垛口向前傾斜,城牆的各個突出部形成夾角,可以互相掩護,護城河又寬又深,城牆下面的空地極窄,根本不能擺開攻城器械,城內存放的弓箭武器數不勝數,光箭矢就存滿了幾個大倉庫,火油,火藥,鎧甲刀槍更是極其充足,一夜之間擴充上萬軍隊都是小菜一碟。

  突厥王帳,禿黑魯又拿起一支令箭來,剛要拋下去,幾個年老的將軍撲上來哀求道:「大汗,不能再拼了,給咱們東察合台留點種子吧。」

  禿黑魯大怒,喝令武士將他們拖出去,但是更多的人跪了下來,不是這些蒙古漢子怕死,實在是這仗打的太憋屈了,涼州的城池和普通中原城池不同,很難展開兵力和武器,兵書上云,十倍攻之,但是突厥軍的兵力優勢並沒有那麼大,這樣無謂的投入兵力,和送死有什麼區別。

  看到帳內所有人都跪下了,禿黑魯也老淚縱橫,拿起令箭又放下,頹然道:「正是為了察合台還能有火種留下,才不得不拚死向前,天象師說了,兩日後還有暴風雪,倘若不趕緊打進城去,我們二十萬大軍凍也凍死了,即使不凍死,等帖木兒大汗來到之時,咱們也少不得一個死罪,橫豎都是死,不如拼了。」

  大將們道:「用人命填總不是辦法,還是用回回炮把城牆轟塌了再讓士卒衝鋒比較好。」

  禿黑魯道:「我何嘗不知,但炮彈已經打完,去甘州拉石頭的車還沒回來,大雪封路,不知道何時才能到啊,軍情緊急遲延不得,所以不得不用咱們蒙古男兒的血肉往上填。」

  眾將勸道:「還請大汗寬限一日,等石頭到了再攻城不遲。」

  禿黑魯忽然怒道:「你們還算是成吉思汗的死孫麼!蒙古健兒昔日的勇武都哪裡去了!難道沒了回回炮就不打仗了麼?傳我命令,各軍輪番向前,不死不休,出擊!」

  突厥大軍繼續攻城,數不清的士兵潮水一般漫過來,踏過屍體填平的護城河,踩著戰友的肩膀拚死往上攻,一個年輕的蒙古士兵用皸裂的手摳住涼州的城牆縫,嘴裡銜著彎刀,義無反顧的向上爬,但是一支羽箭飛來立時就要了他的性命,士兵仰面朝天倒在屍體堆裡,眼睛望著淺灰色的天空,嘴唇動了幾下,戰場噪雜,誰也沒有聽見那一聲微弱的「媽媽」。

  「上!不要停!」禿黑魯已經從王帳裡走出,親自指揮作戰,麾下這下健兒視死如歸的衝鋒讓他再次老淚縱橫,幾次忍不住想下令收兵,但是理智告訴他,自己艱苦,敵人更艱苦,誰能撐得更久一些,誰就是勝利者。

  涼州城頭,也是血流滿地,守城士兵傷亡巨大,但是相比城外那些突厥兵,這種傷亡簡直就可以忽略不計了,涼州城牆設計的極為巧妙,東西合璧,防禦力極強,城牆的建材就不提了,甕城、稜堡、暗藏在城牆內的連弩射擊孔,城牆上的擋箭棚,還有各式各樣的城防武器和輔助設施,讓守城士兵可以迅速調動,躲避敵人的火力打擊,必要的時候騎兵都能順著馬道跑上來助戰,加之儲備充足的器械,真可謂是西北第一堅城。

  天慢慢的暗了下去,殺聲也漸漸平息,打了一整天,死了上萬人,涼州依然傲立在夜色中。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7-1-2 00:14 編輯

鄭少 發表於 2009-5-29 05:29
2-25 朱門酒肉 城頭冷灶

  涼州城,城牆上一排明亮的氣死風燈,燈影下士兵來來回回奔波著,白日一場血戰讓大伙又樹起了信心,突厥人也沒什麼可怕的嘛,不過是兩個胳膊一個腦袋,箭射過去一樣得死,刀砍上去腦袋一樣搬家。

  元封身上的鎖子甲已經浸透了血,呈現出一種暗黑的光澤,有王威坐鎮指揮,他這個副防禦使便可以親臨一線廝殺了,這一天元封自己都記不得殺了多少人,那把從獨一刀手裡搶來的金柄長刀已經砍出了十幾個豁口,不是刀的鋼口不好,實在是殺人太多。

  元封沿著城牆走過去,沿途的士兵看見他都恭恭敬敬的行禮,張大人身先士卒的光輝形象已經深入到每個人的腦海裡,當兵的最敬佩這種鐵血漢子,跟著這樣威猛的將軍打仗,心裡有底。

  忽然一名士兵指著城下喊道:「將軍您看!」

  元封趴著垛口望過去,原來是十幾個突厥士兵趁著夜色過來搬運傷員,這一戰實在慘烈,涼州城下起碼堆了一萬人,這裡面不全是死人,還有相當一部分傷員,天寒地凍沒有人救治,就這樣呻-吟著等死,想來也算可憐。

  周圍一幫弓箭手立刻張弓搭箭要射,元封伸手攔住:「且慢,拿燈籠來。」

  有人取過一盞燈籠,元封找了一桿長矛挑起來道:「給他們照個亮。」

  其餘士兵便依樣畫葫蘆,挑起燈籠給城下搶運傷員的突厥人照亮,那些突厥人一開始還以為守軍要射他們,嚇得剛想跑,卻發現對方沒有趕盡殺絕的意思,這才放心的搬起傷員來,臨走還對著城牆上用蒙古人的禮節施了一禮。

  有士兵問道:「將軍,讓這些突厥狗凍死多好,何必放他們一條生路?」

  元封道:「他們冒死救護戰友,這份同袍情誼值得尊重,再者說傷員對軍隊的拖累很重,能給他們增加一些負擔,咱們何樂而不為呢。」

  眾軍兵聽了皆贊服張將軍睿智。

  元封道:「他們只敢偷偷摸摸來,救回去的人畢竟有限,不如讓他們光明正大的來救人,來人啊,拿筆墨來。」

  一會兒筆墨拿來,元封撕了一幅戰袍寫了幾行字,栓在箭上往突厥軍前哨射去,那廂接了信件飛報王帳去了,又過了一會,果然有數百名不帶武器的突厥士兵前來搬運傷員,元封吩咐守軍仔細戒備,倘若敵軍膽敢不守約定靠近城牆就當即射殺。

  佈置完了這些事情,元封才返回城內,府衙裡正在召開慶功宴,按說戰爭才剛剛開始,不該這麼早慶賀的,不過曹俊以為,好的開始是成功的一半,今日以微小的損失取得如此重大的勝利,殺傷了大量敵軍有生力量,照這樣下去敵人定會不戰自敗,所以很值得慶賀。

  走在漆黑的路上,腳下不斷打滑,積雪已經結成了冰,路旁簡陋的棚子裡,難民們在瑟瑟發抖,走出一段距離便會看到幾具僵硬的屍體倒斃在路上無人問津,官府忙著打仗,哪有精力管這些難民,甚至連個施粥的地方都沒有,元封的賞銀已經全部用來買糧食和棉花布匹了,可還是遠遠不夠,一來難民太多,二來物價飛漲,他那點銀子實在買不了多少東西。

  看著這淒慘的一幕,元封心中黯然,路邊一具僵硬的屍體旁,兩個衣著單薄的小孩正在脫著死人身上的衣服,想必也是冷的狠了,元封剛走上去,他們就嚇得縮在一旁,元封卻並沒有呵斥他們,只是將懷裡吃剩的乾糧拿出來輕輕放到孩子的手裡,轉身離去了。

  元封到場的時候,酒宴已經進行了一半,雖然時局緊迫,外面的難民缺衣少糧,府衙內卻依然是爐火溫暖,醇酒美人,烤全羊金黃燦爛,葡萄美酒夜光杯,曹俊喝得酩酊大醉,懷裡抱著兩個美人分明就是曹延惠的愛妾,看到元封進來,他便高聲喝道:「小張來晚了,罰酒三杯。」

  眾將也都喝的面紅耳赤,聽到曹俊這樣說,都跟著起哄,元封卻不接酒杯,拱手道:「卑職有一事相求?」

  曹俊暈乎乎的說道:「但講無妨。」

  元封道:「請大公子下令開官倉放糧,賑濟百姓,制止糧價飛漲,法辦哄抬物價的奸商。」

  曹俊大手一揮:「准了!」

  元封這才接過酒杯三乾三杯,道:「多謝大公子!」

  宴會繼續進行,武人們聚在一起,再加上曹俊這個酒色見長的領導,自然是烏煙瘴氣,猜拳行令,喝酒發瘋,夾雜著舞女的嬌笑聲,整個大廳裡只有元封一個人身上還穿著盔甲,顯得格格不入,坐了一會兒,他覺得這裡的氣氛實在不適合自己,便推脫上城巡查,告辭去了。

  騎著戰馬在城牆上走了一圈,天氣寒冷,城下那些哀號的傷兵已經不再呻-吟,想必都已經凍死了,一陣西風吹來,刮在臉上如同刀割一般,元封下意識的將大氅的領子豎起來,忽然他看到垛口邊一個年輕的士兵正握著長矛監視敵情,這個士兵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軍服很不合身,臉上還掛著清鼻涕,手上連雙手套都沒有,就這樣佇立在風口,稚氣未脫的臉上洋溢著和年齡不相符的豪邁表情。

  元封不由得想起三年前的自己,只不過那是在十八里堡的堡牆上,面對的是獨一刀的馬賊匪幫,而現在是涼州城頭,面對的是幾十萬突厥大軍,這個年輕的士兵所保衛的是身後千千萬萬的涼州百姓,他肩負的責任比當初的自己要沉重的多。

  元封翻身下馬,將羊毛大氅脫下,披在士兵的肩上,西風呼嘯,年輕的士兵沒有注意到將軍已經來到背後,忽然肩上一陣暖意傳來,士兵急忙轉頭,看見是防禦副使大人駕到,趕緊下拜行禮,元封在他肩膀上拍了兩下道:「小伙子,好好幹。」

  向前走了十幾步,元封才問趙定安:「怎麼讓十幾歲的孩子值夜?」

  元封舉賢不避親,那十二個跟隨自己勇闖突厥大陣的將士全都封了官職,趙定安現在的職務是侍衛親軍的百總,兼任自己的副將,時刻跟隨左右聽候差遣。

  聽到元封發問,趙定安便道:「這些都是涼州軍的軍士,蔡勇一死他們沒了依靠,自然要做這些苦活累活,這也是應當的。」

  元封道:「這怎麼能行,大敵當前還要厚此薄彼,不是寒了將士們的心麼,回頭我找王老將軍把這個事情說一說。」

  趙定安忽然停馬,拉住元封的韁繩道:「九郎,不是當哥哥的說你,咱們畢竟在涼州的根基淺啊,你驟然登上高位,可知道下面很多人在說閒話,倘若再攪進這派系鬥爭的混水裡,怕是撈不著好啊。」

  元封道:「家已經沒了,咱們這些人除了涼州還有什麼地方可去,涼州亡,咱們也亡,涼州存,咱們才能好好的活下去,才能報仇雪恨,所以我不能讓涼州失守,我要盡我所有的能力來保住這座城市,我的意思,定安哥你明白麼?」

  趙定安思索了一陣,點頭道:「一直以來你所做的決定都是正確的,希望這一次也不例外,總之不管你做什麼,我們這些弟兄都會跟隨你。」

  元封點點頭,一夾馬腹向前走去,面對突厥大營方向的西門敵樓裡隱約有火光,想必是士兵在烤火取暖,元封便指著那邊道:「去那裡烤火暖和一下。」

  看到將軍駕到,門口的士兵趕緊立正行禮,元封擺擺馬鞭示意他們不用客套,領著趙定安等一幫副將親兵進了敵樓。

  敵樓裡,一幫士兵正圍坐在篝火旁,鐵扦子上串著七八個囊餅,還吊著一個突厥制式的青銅頭盔,裡面咕嘟嘟燒著什麼,看起來士兵們正在吃飯。

  直到元封走近,那些士兵才發現,軍銜最高的一人連忙喊道:「將軍大人到!」其餘人趕緊散開半跪行禮,元封笑道:「都起來,免禮,你們吃什麼飯呢?我也來嘗嘗。」說著就盤腿坐到了篝火旁。

  士兵們也扭扭捏捏的坐下,畢竟元封的官銜太高,涼州軍中等級森嚴,別說他這種級別了,就是普通百總都不會和小兵一起吃飯的。

  但元封卻不講究這些,親自舀了一碗湯喝,進嘴就感覺味道不對,這哪裡是什麼湯啊,分明就是鹽水,那囊餅也硬的咬不動,被火烤了之後,外層焦了,裡面還是冷的。

  元封只吃了一口就把餅子放下了,問道:「軍需官在哪裡?」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12-30 16:53 編輯

鄭少 發表於 2009-5-29 05:32
2-26 喝兵血的參軍

  涼州軍的編制裡,每個營有一名軍需官,負責管理營中伙食鹽菜事宜,軍需官的職務並不算高,還達不到在城裡擁有房產的地步,只能和下級軍官一起住在城牆下的營房裡。

  趁著趙定安帶人去提軍需官的時間,元封問那些士兵道:「你們夜宵就吃這個?」

  士兵們苦著臉說:「哪裡是夜宵,晚上那頓就沒吃,一直到天黑下面才送了這些囊餅上來,一人才給一個,這囊餅又冷又硬,俺們只好生火烤著吃,順便燒一鍋熱水撒點鹽巴好下飯,打仗是個累活,不吃點鹹的沒力氣啊。」

  元封皺起眉頭來,士兵們打仗本來就是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隨時都可能戰死,居然還有人在伙食上做手腳,真是罪不容恕。

  不一會兒,衣衫不整的軍需官被提來了,看樣子是剛從被窩裡揪出來的,他看到防禦副使大人滿面怒容,頓時嚇得撲通一聲跪倒道:「不干我事啊。」

  元封道:「本將還沒有發問你就說不干你事,看來你早就心知肚明了,來人啊,把這個喝兵血的畜生拉出去砍了!」

  軍需官磕頭如搗蒜:「大人饒命,小的不敢喝兵血,剋扣軍糧的事情都是上面交辦的啊。」

  趙定安狠狠踢了軍需官一腳道:「快說,是誰讓你剋扣軍糧的。」

  軍需官道:「是……梁參軍梁大人。」

  元封回顧左右:「哪個梁參軍?」

  老兵油子王金彪現在也是元封的親兵了,到底在涼州廝混了許多年,軍中的人和事他都挺清楚,聽到元封發問,便湊上去低聲道:「梁參軍可是個人物,八面玲瓏裡外通吃,他總管軍中後勤糧秣,掌管著大大的肥缺,本來是個讓人眼熱的位置,可是人家就能玩得轉,不管是蔡勇還是曹俊都賣他的面子,大人若是想辦他,恐怕還得多想想。」

  元封一聽便明白了,這梁參軍的根基想必極深,倘若自己非要查辦此人的話,怕是要引起內部紛爭,但是士兵們的待遇問題必須解決,餓著肚子怎能打仗呢,他沉吟片刻道:「你去營裡提三十隻羊來,給夜班的將士燒些羊肉湯喝了取暖,梁參軍貪贓之事本將自會找大公子討個說法。」

  軍需官本以為元封為了立威必殺自己,早就心如死灰了,當官的都是這樣,實際問題解決不了就會拿下面人出氣,可是元封竟然饒了他的性命,他怎能不感恩戴德,趴在地上磕了幾個頭,千恩萬謝的去了,連夜叫起伙頭軍,在城下支起大鍋,殺羊剝皮燒湯,噴香的羊肉湯裡加上面片和辣椒油,寒冷的冬夜裡喝起來再舒服沒有了,士兵們都知道這是張副帥安排的夜宵,哪個都感歎攤上了好上司。

  一直等到羊肉湯煮好,元封才放心的離去,一行人踏著積雪走到元封的宅邸前,忽然從黑暗中湧出百十個人來,趙定安勒馬大叫:「保護大人!」眾人迅速圍成一個圓圈,元封也拔刀在手,警惕的瞪著那些人。

  那些人只是齊刷刷的站著,並沒有撲將上來,看起來不像是刺客,趙定安打著燈籠過去一照,才發現他們是羅馬營的士兵,一水的青銅胸甲,猩紅色披風,頭盔上的羽飾也是紅色的,百餘人站的整整齊齊,氣勢肅然。

  元封有些納悶,自己雖然是防禦副使,相當於涼州副帥,但是並不管轄羅馬營,這些士兵深夜至此……難道是為了驪靬的鄉親們。

  果不其然,排在隊伍頭上的一名軍官喊了一聲,這百餘名將士便都齊刷刷的單膝跪下,向元封行禮。

  羅馬人並沒有多說廢話,領頭軍官,也就是那個眉眼和尤利婭有些相似的年輕小伙子走了上來,對元封拱手道:「大恩大德,必當厚報。」說完便一甩猩紅色的披風,百餘名部下齊刷刷的起身,動作整齊劃一如同一人,他們整隊轉身去了,元封等人還在暗自驚歎:羅馬營果然是涼州第一強營啊。

  剛走到家門口,大門就開了,尤利婭徑直從裡面跳出來,拍著心口道:「可嚇死我了,我還以為哥哥要找你打架呢,一幫人就這樣站在那裡一動不動等你回來,一直站了好幾個時辰呢。」

  元封道:「那人真是你哥哥啊,果然是一條好漢。」

  尤利婭驕傲道:「那當然。」隨即又將腦袋晃了一晃道:「不對,哥哥不如你厲害,他現在只是百總,聽說你已經當了元帥呢。」

  元封呵呵一笑,把韁繩交給下人,剛要解盔甲,尤利婭早就伸手過來幫他解開了腋下和後腰的皮帶鎖扣,幫他把沉甸甸的鎖子甲脫下來,小女孩扛著甲就往後院跑。

  元封奇道:「你做什麼 ?」

  尤利婭嘿嘿一笑:「幫你清洗盔甲啊,別以為我只會彈琵琶,我會的可多呢。」

  鎖子甲是用無數個鋼製小環扣成的甲冑,柔軟輕便,防禦力也適中,一領像樣的鎖子甲在中原能賣上數百兩紋銀的高昂價格,但在西域就比較普遍了,反而是板甲和扎甲少一些,說到清洗鎖子甲,元封還真不會,他好奇的跟著尤利婭來到後院,看到尤利婭將鎖子甲放到一個大木盆裡,然後倒上半盆沙子,用木棒攪了起來,元封這才恍然大悟,,倘若用水的話怕生銹,用人工擦洗的話那些小角落又照顧不到,還是用沙子清洗網眼繁多的鎖子甲最好。

  當夜元封並未在府內居住,而是抱著被褥到城牆上和士兵同住,突厥人狡詐,趁夜間發動突襲也不是不可能的,城上必須有大將坐鎮才行,晚上他又多次起來巡視,查哨,到天明的時候,元封已經是兩個眼睛都紅通通的了。

  突厥人一夜未動,白天也不見有任何行動的跡象,見敵情緩和,元封便收集了一些士兵伙食方面的資料,去府衙向曹俊申訴去了。

  府衙正堂之上,曹俊睡眼惺忪,精神疲倦,想來是昨夜宿醉的結果,元封匯報了敵情之後道:「大公子,昨夜末將巡城之時,發現一起貪污軍糧的惡行,此事對我軍士氣嚴重不利,還請大公子懲處。」

  曹俊道:「哦,說來聽聽。」

  元封便將昨夜之事說出,同時呈上士兵們和軍需官的供詞,曹俊看罷,扭頭說道:「梁參軍,此事屬實麼?」

  曹俊身旁站著一個身材枯瘦的中年人,兩隻眼睛精光閃爍,不像是軍中人士倒像是個奸商,他聽了元封的控訴之後,臉上只是浮現出一絲不屑的表情,拱手對曹俊道:「大公子,張副帥所言確有其事,但卻和貪贓毫無關聯。」

  曹俊示意梁參軍繼續說,梁參軍便走到大堂中央侃侃而談:「咱們涼州軍隊的待遇向來優厚,遠近皆知,伙食也不差,雖說不上頓頓有肉,隔三差五也能沾些葷腥,但是目前突厥大軍壓境,這場戰事不知道延續到何時,作為總軍需,卑職必須精打細算,不然糧食吃光了這城怎麼守?再說了,昨夜值宿的軍兵乃是逆賊蔡勇的余部,本不是大公子的親信,大公子的甘州軍都沒喝上羊肉湯呢,又怎麼好厚此薄彼,給他們羊肉湯喝?」

  說完這些,梁參軍挑釁的看了元封一眼,道:「卑職也要參人,有人剛當上副帥就邀買人心,四處插手,私自動用儲備軍糧犒賞軍隊,試問這涼州是誰的涼州?這軍隊是誰的軍隊!」

  這話直指元封,而且說得有理有據,元封初來乍到就干預後勤糧秣事宜,確實不大合適,以自己的名義犒賞軍隊更是大忌。曹俊的臉色有些不對了,此時王威和一幫侍衛親軍的將領都出來打圓場,說張將軍也是為了士卒們著想,絕沒有邀買人心的意思,說了半天曹俊臉上的不快神色才褪去,道:「此事不要再提了,大敵當前,咱們要合力同心對付突厥人才是。」

  元封知道自己太嫩了,和這些老狐狸斗還差點份量,但是他仍然不死心,又說道:「大公子,末將昨日所說的開倉放糧抑制糧價之事,還請早做定奪。」

  曹俊還沒答話,梁參軍又跳出來冷笑道:「開倉放糧?笑話!涼州府官倉的糧食是說放就放的麼,是那些老百姓重要還是守城士兵重要?糧食放完了軍士們吃什麼?難道空著肚子打仗?抑制糧價更是荒謬絕倫,人家糧商庫裡的糧食又不是大風刮來的,是辛辛苦苦用本錢收購來的,人家願意定什麼價格就定什麼價格,官府不應該過問,咱們涼州府能發展到今日這個繁華強盛的地步,成為西北第一城,靠得就是自由貿易,這是老知府定下的規矩,官府不干預生意買賣,這條規矩誰也不能動!」

  梁參軍說得是實情,涼州之所以成為東西方交匯的橋頭堡,西北第一大城,絲綢古道上的一顆明珠,靠得就是自由貿易,官府只收取少量的管理費用,從不設卡收稅,也不歧視商人,商人的地位相對來說比較高,政治影響力也很大,元封提出限制糧價,無異於從他們口袋裡搶錢,作為商人們的代表人物,梁參軍當然要堅決反對了。

  其實不光梁參軍反對,在場的將軍們也都有些不滿,這位副帥管的未免太寬了些,剛爬上來你就低調一些,年齡不大,人脈很淺,單單憑救過大公子的性命就能這麼囂張麼,什麼玩意啊。

  曹俊擺擺手道:「不要說了,此事從長計議,反正糧食都在庫裡放著又不會壞,有錢就買糧,沒錢就餓著,非常時期,還是先保障軍用為上。」

  梁參軍見曹俊向著自己,也不再多說,一甩袖子回了本列,曹俊道:「都散了吧,該幹啥的幹啥去,張將軍是我涼州第一勇將,重任在肩啊,確實不宜分心,這樣吧,侍衛親軍指揮使的位子你就不要兼著了,專心當防禦副使好了。」

  一句話就把元封的兵權給奪了,元封無奈,只能接受這個結果,默然回到自己的位置。

  曹俊打個哈欠回後宅去了,曹延惠的後宮充斥著東西方的佳麗,可謂美女如雲,財寶遍地,曹俊這個酒色之徒如同耗子進了米倉,哪還有心思管這麼軍國大事,他自以為這件事處理的還不錯,安定了大家的情緒,還照顧了元封的功勞,自己的手段還算不錯呢。

  眾將散去,那梁參軍高聲說笑著昂首闊步從元封面前走過,看都不看他一眼,元封也不氣惱,將侍衛親軍的兵符交給王威,帶著親兵又上城牆去了。

  到了中午時分,一個消息便在城牆上傳開了,張副帥為了士兵們能喝上熱湯而被奸人陷害,奪了兵權挨了訓斥,大兵們交頭接耳,眼中皆是憤恨之色,梁參軍開著城裡最大的糧鋪誰不知道,軍隊的鹽菜糧草都是從他那裡採買,這廝多年以來不知道喝了多少兵血,曹大人在的時候不管他,大公子上了位還是不管他,說到底在這些當官的眼裡當兵的不過是看家狗罷了,只有草根出身的張副帥才把大伙當人看,當兄弟對待!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12-30 16:47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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