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事]武林帝國 作者:驍騎校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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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少 2009-3-4 10:59:4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92 451114
鄭少 發表於 2009-6-13 19:20
2-47 敗家知府

  涼州城,街道上一片衰敗景象,房屋垮塌,積雪無人打掃,路邊倒斃著無名屍,屍體上的衣服早已被扒光,大腿上的肉也不見了,只剩下白森森的骨頭。

  路邊的院子裡,一幫難民圍著火堆坐著,篝火是用殘破的房屋門窗和桌椅點起來了,上面烤著長條狀的肉,每個人的表情都是冷漠木訥的,他們在吃人肉,吃屍體上割下來的肉。

  老鼠野狗麻雀甚至蚯蚓都吃光了,能填肚皮的樹皮草根棉絮也吃光了,不知道多少人活活餓死,多少人因為吃了不消化的東西脹死,剩下的人為了生存,只有做那禽獸一般的事情,以人為食。

  官府已經無力照管他們,就連一線士兵都沒有飯吃,何況這些難民,百姓們也不抱怨,也不鬧事,只是默默地死去,默默的堅持,有人實在撐不下去就上吊自殺了,這段時間涼州到底死了多少人,沒有人統計過,也沒有那個心情去統計。

  糧荒開始的時候,金銀珠寶還能換糧食,貪心的人往往會拿官府發放的口糧去換銀子,到後來官府再不發放糧食了,粥棚也關張了,糧食急劇緊缺,再多的金銀也換不來糧食了,路邊插著草標賣身的黃花大閨女多了去了,也沒見有人買,現在管飽自己都成問題,誰還有那個心思啊。

  總之涼州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心理崩潰的邊緣,負責城內事務的周澤安知道情況嚴重但也無能為力,只能加派士兵防守重要地區,至於那些不能為城防出力的百姓,只能任由他們自生自滅了。

  鬼一般死寂的街道上,忽然有了一絲生機,城頭上傳來的巨響讓他們走上街頭觀望,消息很快傳來,這是大軍才反擊,片刻之後,一個更加令人興奮的消息傳來,粥棚重開了!張大帥又弄來了糧食!

  這是周澤安的主意,存糧雖然是老知府備下的,但是這份恩情要算在元封頭上,老百姓才能感恩戴德,將來爭奪涼州的時候才會有民心。

  他的主意很奏效,粥棚前湧動的難民無不感謝張大帥的恩德,黑壓壓跪到了一大片,幾個年邁的老人捧著粥碗顫巍巍的喊道:「張大帥,大恩人啊!」聲音拉長。涕淚橫流,人群也發出同樣的聲音:「張大帥是咱們的大恩人啊!」

  周澤安滿意的點點頭,吩咐熬粥的民夫:「粥要稀一些,少放些麥粒,熬濃了他們腸胃受不了。」

  雖然挖出一個超大型的糧庫,但是誰知道涼州還要被圍困多久,這點糧食還是省著點用比較好,老百姓隨便給他們點東西吃,吊著命餓不死就可以了。

  ……

  城外突厥大營,最接近涼州城的是回回炮的陣地和守衛陣地的幾個營寨,如今這裡已經亂成一鍋粥,距離太近,巨炮彈無虛發,已經將他們的營地掀了個底朝天,雖然只有四門炮而已,但炮聲震天動地,炮彈劃破空氣的哨音極其恐怖,給突厥兵造成了極大地恐慌,自相踐踏就死了不少人。

  工夫不大,從十里外的中軍大營開過來一支人馬,戰馬呼哧呼哧吐著白氣,騎士們聲嘶力竭的喊叫著,揮舞著令旗將散兵收攏起來,帖木兒大汗鎮定的望著一片狼藉的回回炮陣地,眼睛瞇縫起來,抬頭望了望涼州城頭。

  此時一輪紅日正從東方升起,正好掛在涼州城頭上,萬丈光芒照耀大地,城頭上火光一現,整個大地都在顫抖,戰馬受驚,忍不住四蹄亂蹬,「大汗小心!」幾個侍衛撲過來將帖木兒的戰馬拉住,與此同時,一枚炮彈落到距離帖木兒不遠的地方,濺起的泥土甚至能崩到帖木兒的臉上了,炮彈一路彈跳著摧枯拉朽,勢不可擋,最後連肉眼都能看見炮彈的飛行,依然砸死了幾個人。

  帖木兒依舊鎮定自若。拿馬鞭一指:「把那個東西拿來。」侍衛們騎著馬跑過去,好不容易才將那枚炮彈抬了過來,帖木兒伸手一摸,又迅速將手指收回,炮彈依舊滾燙,征戰殺伐多年的帝王雖然保持著表面的鎮定,其實內心也是亂的,竟然忘了剛發射的炮彈都是燙的。

  炮彈渾圓,沉重,工藝優良,精鐵鑄造,發射時候的聲音更是震天憾地,依照帖木兒的經驗來看,發射藥肯定不少,起碼三十斤!涼州人竟然有此神兵利器,為何早不拿出來,難道其中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人老了,膽子就小,一切以穩妥為先,在沒有搞清楚狀況之前,還是暫時收兵為好,帖木兒當即下令全軍撤退,中軍大營從十里搬到二十里,涼州五里之內不留一兵一卒。

  突厥人終於退走,涼州城頭再次爆發出一陣歡呼,興奮的士兵們彼此捶打著,擁抱著,雖然戰爭還沒結束,但起碼能看到勝利的希望了。

  府衙,偏殿內,葉天行面前擺著幾個橡木桶,據說裡面裝的是從極西之地的歐羅巴波爾多地區運來的陳年葡萄酒,瓊漿玉液,價格昂貴,就是王公貴族耗盡千金也難求一杯,老酒鬼葉天行饞的不行,雙手搓著,好不容易等下人擦拭好了夜光杯,這才斟了半杯,晃動著,微閉著眼睛,嗅著葡萄酒的芬芳,半晌,才啜了一小口,用味蕾品嚐著滋味。

  「呸」的一口,葉天行將葡萄酒吐到地上,瞪大眼睛質問道:「老曹,你弄的什麼玩意給我喝?摻了葡萄皮的刷鍋水吧。」

  曹延惠微笑道:「這是你要喝的,我又沒逼你喝。」

  葉天行奇道:「都說你曹延惠存了一地窖的陳年好酒,怎麼這個味道和長安街坊上那些酒沒兩樣?別欺負我不會品酒啊,我葉天行可是喝遍中原的。」

  曹延惠道:「老夫怎麼會故意欺瞞與你,其實坊間流傳的只不過是老夫派人造的謠罷了,我這府中表面看似金碧輝煌,遍地稀世珍寶,其實很多都是假的,葡萄酒也是如此,真正的好酒都賣到中原去了。」

  「是麼?」葉天行仔細端詳了手中的夜光杯,半天才笑道:「果然,連這夜光杯都是贗品,哼哼,你帽子上那塊和田玉的帽正不會也是假的吧?」

  曹延惠高深一笑,從帽子上扣下那塊美玉在手裡玩弄著:「你說對了,真是贗品。」

  「我說老曹,你整的這是什麼事啊,你弄得那些錢都哪裡去了?」葉天行奇道。

  曹延惠指著外面還沒運走的六門巨炮道:「你當這些東西不費錢麼?一門炮就是一萬斤!那都是用銅做的啊,銅是什麼東西?那是鑄錢的材料啊,十萬斤銅能鑄多少銅錢你算過沒有,那些暫且不說,光是這些炮的模具就比炮本身還貴,花在工匠身上的錢也不少,哪個不得幾萬兩的安家費啊。」

  「還有涼州的城牆,磚石都是從中原運來的,戈壁灘上那些風化的石頭老夫根本看不上眼,牆磚之間抹縫的用的可都是糯米汁和石灰漿的混合物啊,江南上好的糯米不知道用了十幾萬斤,還有地庫中的存糧,光是那些醃肉就不知道花了多少錢,隴西雖然水草豐美,但總達不到江南的富裕程度,你以為我經營這些東西容易麼?」

  「旁人都以為涼州知府豪富,其實誰又知道這只是驢屎蛋子外面光而已,其實老夫真沒存下多少錢,有點錢都花在這些東西上了。」

  葉天行聽得目瞪口呆,半晌才道:「難道你早已知道會有今日?」

  曹延惠長歎一聲,站起來道:「我哪有那個本事,這是武帝爺告訴我的,雖然那時候我只是個小小的書辦,但是他老人家這句話我卻記得清清楚楚,帖木兒必成大器,必定犯我中原。可惜武帝爺他……唉」。曹延惠老淚縱橫,似乎沉浸在無盡的往事之中。

  提到武帝爺,葉天行也肅然起敬,站起來剛想安慰老曹,忽然外面一陣喧嘩,密集的腳步聲在接近,偏殿的大門推開,元封走了進來,一臉的喜色:「啟稟老知府,突厥人退了!」

  元封雖然年輕,但此時一臉的鬍子沒有打理,身上戰袍起碼一個月沒換了,全是血污,一副標準的百戰將軍摸樣,在有些人眼裡那是威風八面,在另外一些人眼裡就是猙獰恐怖骯髒了,例如二公子曹秀就是這樣看的,他對元封是一點好印象都沒有,再加上上回咬了元封一口,時刻都在擔心他報復呢,元封一進門,他就藏到了父親身後,膽怯的露出兩個眼睛看著這個壞蛋。

  「退了就好,剛才老夫數過了,四門炮一共打了二十八發,二十八發就能逼退突厥人,不錯!」曹延惠讚許道。

  「可不是麼,咱們一炮轟到十里外帖木兒的老營,驚得他親自上陣,小的瞄準他的大纛轟了一炮,可惜打偏了,要不然肯定轟死他。」炮兵千總狗剩意猶未盡的說道。

  曹延惠點點頭,道:「不錯,待爾等炮術精進之後,何愁突厥人不敗,對了,你們轟擊突厥中軍用的是哪門炮?」

  「回老知府,用的是神威無敵大將軍。」元封道。

  「錯了錯了,神威炮打不遠,要想打得遠,還是得用遠威炮啊。」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12-30 16:27 編輯

鄭少 發表於 2009-6-15 03:44
2-48 十大將軍

  時間倉促,元封還真沒仔細觀察那些大炮的差異,聽曹延惠這樣一說,當即抱拳道:「還請老大人指點。」

  曹延惠乾咳一聲道:「這十門炮乃是我涼州壓箱底的利器,每門大炮都有不同的名號,分別是神威 振威 揚威 顯威 耀威 奮威 遠威 武威 龍威 虎威,後面再綴上無敵大將軍就是全稱了,名號不同,作用也不同,事先沒和你說清楚這一點怪我,到底是中風過的人,腦子不行了,現在就慢慢的告訴你。」

  原來這十門大炮並不是一同鑄造而成的,而是分為十年時間,凝結了上百位能工巧匠的智慧打造而成,造型不同,身長不同,內構也不同,元封使用的神威大將軍炮是最早的產物,不論威力和射程都不算最好的。

  比如遠威大將軍炮,就是十大將軍裡面射程最遠的,現在還豎在外面沒來得及運出去呢,曹延惠大病初癒還不能行走,坐在輪椅上由曹秀推著來到屋外,向元封講解這遠威炮的巧妙之處。

  「張將軍不妨爬上去看看這門炮有何與眾不同之處。」曹延惠道。

  元封先圍著這門炮轉了兩圈,發現炮身細長,確實和神威炮有所不同,大炮旁邊立起了方便搬運的腳手架,他爬上去一看,更加驚詫,原來遠威炮的炮膛不是光滑的,而是有著一條條明顯的凸槽,伸手摸一下,這些凸槽向裡面延伸開去,並不是直線,而是帶著旋轉。

  「看到了吧,那是膛線,有了這個東西,炮彈就會旋轉,就會打得更遠。」曹延惠在下面指點道。

  「可是,如果這樣的話,火藥爆炸的煙氣就會從凸槽間洩露出來,導致射程縮短啊。」元封脫口而出。

  「高!看不出你還有如此見識,如今有學識的年輕人不多了啊,不過你卻忘了一點,炮彈也是可以改變形狀的,為什麼只能發射圓球狀的呢。」曹延惠道。

  「原來如此,受教了。」元封心悅誠服,爬下腳手架對曹延惠深深一躬。

  「孺子可教,再告訴你一點,不是所有的炮都適合擺在城牆上用的,比如龍威和虎威炮就是近戰用炮,兩門炮配合使用,那真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最適合把守城牆缺口,不管敵人來多少,管教他們有來無回。」

  聽了曹延惠的話,元封更加喜形於色,道:「有此利器,涼州無憂也,只是卑職有一事不明,為何十大將軍要藏在柱子裡而不是放在軍中呢?」

  曹延惠道:「涼州是個通衢之處,東來西往的人多且雜,軍中有什麼兵器肯定保不住秘密,總之一句話,殺手鑭總不能擺在明面上,得藏著掖著才有效用啊。」

  ……

  一天之內突厥大營就拔營起寨後撤十里,速度之快超乎想像,所謂突厥人只是個泛稱,指的是突厥化的蒙古人和久居河中之地的各種色目人,這些人本來就是逐水草而居的遊牧民族,紮營拔營的速度自然比漢人快得多。

  帖木兒大汗的王帳一直就是安置在車輪上的,三百頭牛一起拉動巨大的底座向前移動,號角嗚嗚鳴響,大軍拔營退卻,士兵們沉默不語的走著,百萬大軍硬生生被人家逼退十里,這可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

  楚鍵也帶領自己的隊伍慢騰騰的走著,冷峻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今天的事情他已經知道了,涼州軍發射的炮彈竟然打到十里外的中軍大營,那些回回炮也基本上完蛋了,這是大軍東征以來遇到的最大挫折了,雖然人員傷亡很少,但對士氣的打擊極大,畢竟恐懼來源於未知,涼州人一夜之間有了如此強大的武器,難道是上天在幫助他們麼?難道大汗的東征是錯的麼?以至於引起了上天的懲罰。

  帖木兒帝國是個嶄新的帝國,自從成立以來就一直東征西討,殺戮不停,連年征戰既掠奪了無盡的財富,也犧牲了不可計數的青壯,人們嚮往和平,不願意再打仗了,可是帖木兒執意東征,說遙遠的東方是他畢生的夙願,為了東征的事情還殺死了好幾個勸諫的大臣。

  窮兵黷武不過如此,若是東征一切順利的話還好說,如今在這涼州城下受阻兩個月餘,大軍的壓力極大遠非外人道也,百萬大軍每天吃喝可是天文數字,河西走廊雖然富饒,但也架不住人多啊,肅州、甘州、沙州已經十室九空,大軍所需的糧草要從極其遙遠的西域穿越萬里關山運來,一路上艱難險阻難以敘說,若再不突破涼州打進中原,先餓死的就不是城中的涼州人了,而是城外的突厥大軍。

  王帳內,帖木兒大汗斜躺在軟榻上,幾個美人正用汗巾幫他擦拭著額上的冷汗,剛才氣急攻心,帖木兒的病情又反覆了,今天的事情確實太突然了,以至於大汗精心籌備的東征大計被打斷,這些威力無比的巨炮難道是從天上掉下來的麼?

  煩心的事情不止這一條,士兵們患上夜盲症不能夜戰,軍糧短缺都是大問題,別看每天都有一幫突厥兵跑到涼州城下去大吃大喝,其實他們真實的伙食很差勁,不過是放了幾個月的囊餅罷了,百夫長以上的軍官才能喝到馬奶吃上燻肉,普通小兵只能勉強管飽,馬料也很緊缺,幸虧軍中馬匹大部分是吃苦耐勞的蒙古馬,對草料要求不高,還能自己從地皮下面翻出草根來吃

  正想著心事,忽然一聲脆響,原來是侍女把熬製的湯藥給打翻了,銀碗翻落在地毯上,藥汁瞬間就浸濕了地毯,形成一塊深色的污跡。

  帖木兒皺了皺眉頭,他最恨有人在他沉思的時候打岔了,旁邊便有侍衛撲過來將那名侍女拖出去斬首了,醫官也嚇得面無人色,跪地求饒道:「仁慈的大汗,請允許我再為您熬製一碗湯藥,只需要一個時辰就好了。」

  帖木兒不耐煩的擺擺手,立刻又有侍衛來拖那醫官,忽然帖木兒想到了什麼,喝道:「停,你剛才說什麼?」

  醫官已經嚇傻了說不出話來,侍衛在他臉上打了一巴掌才清醒過來了,戰戰兢兢道:「仁慈的大汗,請……」

  帖木兒瞪著他道:「後面說的話!」

  「只……只需要一個時辰就好,大汗若是等不及,半個時辰也行,不過藥力要差些。」

  帖木兒忽然仰天大笑:「哈哈哈,我有破敵之策了。」

  ……

  涼州,城牆廢墟上,幾百個民夫正在搬運著石頭磚塊,突厥人只是暫時退走,隨時都會捲土重來,這個大豁口必須要堵上才行。

  五里之內已經突厥人了,打掃戰場的士兵們在城牆外邊撿著箭矢和破爛的刀槍,圍城兩個月,箭矢滾木已經耗費的差不多了,城內工匠連天加夜的趕製也比不上消耗的速度,這些破銅爛鐵收集一下還能派上用場,突厥人留下的回回炮殘骸也被民夫們用斧頭砍成大小適中的體積,碼在地上準備用馬車往回拉,天寒地凍木柴稀缺,這些都是上好的木料啊,浪費不得。

  大伙此刻的心情是輕鬆而愉悅的,戰爭終於出現了轉機,突厥人退避三舍,軍心民心都穩固了許多,廢墟雖然高大,但坡度太小,不足以阻擋敵軍,民夫們將石頭搬運下來,在前面重新壘起一座石牆,時間倉促來不及挖地基,只能盡量壘的整齊一些,糯米汁是沒有了,只能用砂漿石灰來灌封,擋回回炮是不行,擋騎兵步兵還是可以的。

  正忙碌著,忽聽得遠處一陣沉悶的馬蹄聲,猶如夏日暴雨來臨前的悶雷,「騎兵!他們又來了!」有人淒厲的呼喊道。

  突厥騎兵捲土重來!

  警號發出,民夫們立刻停下手上的活計,一窩蜂的往城裡跑,城牆上的炮兵們匆忙拿起武器準備抵抗,突厥騎兵如同蝗蟲一般鋪天蓋地撲來,和以往不同的是,戰馬的間距拉得很大,待他們進入射程之後,四門大炮依次響起,炮彈射入敵群,但是效果並不好,因為炮彈不能爆炸,只是依靠動能殺傷敵人,人家的隊形稀疏,四枚炮彈根本起不到什麼作用。

  涼州炮兵們的經驗還很少,這巨炮本來就不是對付有生力量的,而且發射完之後,要清膛、復位、重新裝填,炮體巨大,每個程序都很麻煩,一刻鐘能射一發就算不錯了,這種射速在快速移動的騎兵面前就是渣。

  民夫們倉皇逃竄,氣喘吁吁的爬上廢墟,此時軍隊已經頂上來了,一隊重甲軍士排著密集的隊形爬上廢墟,把手中的長牌放到地上,形成一道防線,長矛呈四十度角向外伸著,後面是弓弩手和火槍手,對付騎兵沒什麼好的辦法,唯有如此而已。

  帖木兒所謂的破敵之策其實並不是啥新鮮辦法,依然是強攻而已,他算出涼州人的大炮威力雖大,射速低下,真實的殺傷力也很有限,只要不排成密集隊形就不用怕,所以派了這個萬人隊過來攻城,利用騎兵的高機動性接近城牆,然後騎兵下馬攻城,主攻方向依然是涼州城牆的豁口,那個浸透了上萬人鮮血的廢墟。

  此時的涼州街道上,兩輛炮車正緩慢的移動著,粗短的炮身珵明瓦亮,寬廣的炮口如同巨獸的血盆大口,緊隨其後的輜重車上,用鐵絲網盛著的霰彈密密麻麻,如同蜂窩,沉重的彈藥壓得車輛不堪重負,吱吱呀呀的響。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12-30 16:27 編輯

鄭少 發表於 2009-6-15 03:50
2-49 金屬風暴

  馬蹄轟鳴,大地顫抖,騎兵的速度就是快,剛才還是一群黑點,現在已經來到了近前,城牆上發射了一輪稀疏的箭雨,但只是杯水車薪,突厥騎兵們奔到近前,迅速下馬,每五名騎兵留下一人當馬樁子,其餘四人拿起弓箭刀槍蜂擁向前,攻入城牆豁口,手腳並用,吶喊著向廢墟頂端爬去。

  兩邊的城牆上再度射來箭矢,不少突厥兵被射中倒地,但是更多的人在盾牌的掩護下安然無恙,就在他們衝到廢墟的中段之時,只聽上面弓弦響動,一陣箭雨覆蓋過來,又是一批人栽倒下去,一些突厥兵摘下背上的短弓,張弓搭箭拉滿弦回射過去,箭矢辟里啪啦釘在長牌上,如同夏日的暴雨敲打著鐵皮屋頂。

  「啪啪」一聲轟響,火槍在施放,陣地上一片硝煙瀰漫,火槍的力量明顯比弓弩強一些,但依然擋不住悍不畏死的突厥人,衝在前面的都是膀大腰圓的精兵,他們手持圓形鐵盾和彎刀,身披鎖子甲,即使中了一兩箭也沒事人一般,衝到長牌陣前,根本無視那些斜刺裡伸出的長槍,暴喝一聲就撲了上去,硬是拿自己的軀體衝出一條血路來。

  白刃戰就是這樣,武藝的高低已經不那麼重要,靠的是堅韌的意志和強健的體魄,以及團隊的協作,長刀刺穿胸膛,狼牙棒砸爛腦殼,兩個陣營的士兵扭打在一起,已經分不清陣線,兵器脫手了就用石頭砸,石頭掉了就用拳頭打,用牙齒咬,一個個打的血頭血臉的已經分不出彼此,後隊的援兵還在不斷的往這個絞肉機一般的戰場裡面衝。

  涼州軍打的很艱苦,以往突厥軍只是派些戰鬥力一般的非嫡系部隊來消耗涼州人的實力,這次卻大有不同,來的可不是那些強征來的普通步兵,而是清一色的騎兵,突厥人的騎兵馬戰步戰都厲害,箭無虛發,刀沉力大,涼州軍頗為吃虧,平均三個人才能拼掉一個敵人。

  正打的艱難,忽然城內一陣鑼響,這是鳴金收兵的號令,軍令如山倒,不管戰局如何都得往下撤,涼州軍們呼啦一下潮水般的撤了下去,突然得勝的突厥兵們大感意外,竟然愣住了,片刻之後才有人醒悟過來,大呼一聲,數不清的突厥兵揮舞著彎刀衝過廢墟,衝進了他們做夢都想佔領的涼州城。

  殺聲震天,氣勢如虹,成千突厥兵湧進了涼州城,冬日黯淡的陽光下,數不清的長矛、彎刀、鐵盾閃爍著光芒,放眼望去全是突厥式樣的毛皮帽子,豁口兩側城牆上的涼州守軍不斷的施放著箭矢,但根本攔不住這股鐵流,四門大炮更是無能為力,打遠處他們還行,眼皮底下的敵人卻看得見打不著,因為炮口根本無法調整到那種俯射的角度。

  遠處,突厥狼騎萬夫長土布立花頗有些自得的看著這一幕,涼州城破了,打了兩個月的涼州,竟然在自己出馬之後一攻就破了,可見先前那些廢物的無能,倘若早些動用狼騎,不是早擺平了麼。

  當然除了狼騎的英勇善戰之外,大汗的英明決策也起到了相當重要的作用,涼州人忽然弄來什麼大炮,不過是迴光返照罷了,果不其然,大汗命他們殺了個回馬槍,一下子就把涼州人打懵了,抵抗了一刻鐘就撐不住了。

  土布立花身旁的軍官們也興奮異常,打進涼州的首功非他們莫屬了,陞官賞賜就在眼前,就連他們胯下的戰馬也感覺到主人的欣喜,不停地刨著蹄子,似乎是想奔過去廝殺一番。

  土布立花撫摸著愛駒的鬃毛,安撫著它的情緒,他知道戰馬在渴望廝殺,渴望聞到血腥的味道,但是現在還不是時候,他要確認部隊在城內立足腳跟之後才能親自上陣。

  土布立花身旁的旗手將黑色的軍旗筆直的指向涼州城的豁口,無數士兵從軍旗旁湧過,鐵流向著同一個方向彙集,涼州城頭的巨炮再一次的鳴響了,但是將士們不為所動,連眉頭都不眨一下,將軍們說過了,這只是漢人的大炮仗,聲音響的很,其實炸不死幾個人,事實確如如此,對付有生力量,這種發射實心彈的滑膛炮確實有心無力。

  第一股衝入城內的突厥兵順著大街窮追猛打,正所謂宜將剩勇追窮寇,突厥男兒們揮舞著彎刀聲嘶力竭的怒吼著,聲音震天動地,那些涼州軍早已嚇破了膽子,丟盔棄甲跑得比兔子還快,勇士們一路追殺過去,誰也沒發覺道路兩旁鋪面的門窗都是用石頭封死的。

  忽然,狼騎們驚訝的發現那些兔子一般逃竄的涼州兵不再往前跑了,而是停下腳步聚攏到了一起,一門巨大的火炮正擺在街心,黑洞洞的炮口瞄準著狼騎們,那些涼州人還耀武揚威的咋呼著,似乎有了主心骨一般。

  奔在最前面的突厥狼騎十夫長烏爾凱西鄙夷的朝地上啐了一口,漢人不敢一對一的拼刀子,淨弄些懦夫的武器,狼騎是什麼人?那可是大汗的禁衛軍,一門大炮算得了什麼,不就是口徑大一點,炮彈重一點麼,難不成它還能一炮轟死我們這麼多的人?

  突厥兵們的腳步絲毫沒有停頓,依舊是奮勇向前,個個爭先不甘落後,整個街道充斥著士兵,摩肩接踵,盔甲葉子鎖扣摩擦的聲音和雜亂的腳步聲混在一起,聲威駭人,越跑越近,眼看就要衝到跟前了,可那些涼州軍的臉上卻漾起了奇怪的笑容,不像是被屠殺之人臨死前的表情,倒像是劊子手行刑前的微笑。

  惡魔一般的微笑,這是烏爾凱西最後的印象。

  「放!」隨著一聲暴喝,那門大炮怒吼起來,烏爾凱西只覺得眼前一團紅光閃現,耳朵便什麼也聽不見了,身子如同落葉一般向後飛去,好強的風暴,比小時候在草原上牧羊見到的龍捲風還厲害,等他神智稍微清醒一些,才發現自己已經躺在距離剛才站得位置幾十步遠的地方了,地上到處是血跡和殘肢,戰友們七零八落的散佈在自己身旁,烏爾凱西的鎖子甲被撕裂了,胸前幾個透明窟窿,他知道自己就快死了,但是並沒有絲毫的遺憾,身為大汗的士兵,早就做好了犧牲的準備,更何況靈魂進入天堂還有七十二個美貌的處女可以享用呢。

  街道上的突厥兵太密集了,這一炮真是一點沒浪費,用細鐵絲網裝著的上千枚大小不同的鐵珠飛出炮膛之後散落開來,形成灼熱的金屬風暴,鋪天蓋地的打過去,如同死神的鐮刀割過一般,整個街道上的突厥兵瞬間就躺倒了一半。

  但突厥狼騎的腳步只是被阻擋了一下而已,軍官們說過,漢人的武器重新裝填需要很長時間,這個空擋就是取勝的時機,狼騎們殺紅了眼睛,一個個狂吼著撲了過來,毫不惜命的精神讓人不禁為之感歎。

  但是任何精神在鋼鐵面前都是白搭,剛才開火的是龍威炮,趁著龍威大將軍重新裝填的時候,虎威炮被推了出來,又是一陣暴風驟雨,如同狂風掃落葉一般橫掃千軍,上百名狼騎在瞬間就被撂倒,有死有傷。

  狼騎們的戰鬥精神確實非同一般,軍官們都是衝在前面的,此時全都死光了,可那些士兵依舊奮勇上前,這回他們看清楚了,漢人一共只有兩門炮而已,距離那麼近,只要衝過這段死亡距離就能勝利!

  勇士們狂奔著,他們在和死亡賽跑,但不幸的是他們跑得再快也沒有用,因為對方不光有大炮,還有密密麻麻的火槍在等著他們。

  「放!」那個冷酷的聲音再度響起,涼州軍士兵們從容的瞄準撲過來的敵人扣動扳機,火繩槍散發出一團團硝煙,幾十枚鉛子射了出去,緊接著這一排士兵迅速後轉,第二排火槍兵頂上來繼續發射。

  狼騎們是英雄好漢,涼州軍也不是孬種,都是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好漢子,誰怕誰啊,屍山血海就在眼前,他們連眼睛都不眨一下,依舊有條不紊的裝填著火藥和鉛子,順便再吹一下火繩以防熄滅,神態從容,鎮定自若。

  與此同時,街道兩旁的房頂上也有影影綽綽的人影出現,拿著火槍和弓弩朝狼騎們射擊,他們是武裝起來的民夫,雖然武藝不精,但居高臨下倒也戰果不菲。

  狼騎們面臨三面打擊,依然毫無懼色,殘存的士兵舉著鐵盾拖著負傷的軀體向前走著,爬著,就算死他們也要死在衝鋒的道路上。

  危急時刻,又是一股狼騎從城牆豁口處衝了進來,剎那間再次填滿了街道。彎弓攢射,刀槍並舉向前殺去,西涼軍陣中不斷有人中箭倒下,但缺口迅速被填補,士兵們穩如磐石,紋絲不動,依舊排成三列施放火槍。

  至於為何不用弓弩而是用火槍也是有講究的,普通突厥步兵用諸葛連弩就能壓制,可是這些狼騎乃是精銳部隊,鎖子甲外面還套著整塊鐵皮鍛造的胸甲,威力小了根本穿不透,這些長得和狗熊差不多的傢伙即使中了一兩箭也行動如常,對付他們就得用穿透力強的火槍,別管再厚的盔甲,一槍就透。

  但火槍的火力畢竟不如大炮密集,狼騎們舉著鐵盾不計傷亡的衝了上來,而涼州軍炮兵還在手忙腳亂的裝填著炮彈……

  偏僻的涼州西北便門,城門悄悄打開,蟄伏多日的涼州騎營將士銜枚疾走,迅速衝出了城門,向著突厥人的後路包抄過去……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12-30 16:26 編輯

鄭少 發表於 2009-6-15 03:54
2-50 殺膩了

  在最困難的時候,元封都想辦法保留了一支騎兵部隊,衝刺能力強、高大神駿的伊犁馬是不能留了,那種馬太過嬌貴,沒有精飼料吃就會得病,伺候不周道也會得病,反不如蒙古馬來的紮實,給點乾草就能活下去。

  涼州最後的騎營只有三百人而已,但每個騎士都是百戰精兵,論武藝論經驗那都是個頂個的強,戰馬這兩天也養足了膘,吃的全是青稞麥,馬是通人性的動物,知道吃了好飼料就得出力,多少天沒在曠野上撒歡過了,乍一出城,三百健馬無不奮蹄狂奔。

  土布立花的萬人隊已經填進去六千人了,卻如同泥牛入海一般毫無動靜,一波一波的人馬衝到城內就再也沒有回來,只能聽見一陣陣的火炮轟鳴,土布立花的臉色越來越陰鬱,手下將軍們也不像剛才那麼狂傲了,一個個鐵青著臉色不說話。

  「你留下,其餘的人跟我一起上!」土布立花終於沉不住氣了,將最後的力量也填上去,親自帶領三千五百名士兵攻城,原地只留下五百人看守馬匹。

  突厥人進攻的程序是這樣的,騎兵利用高機動性迅速接近城牆,然後騎兵下馬步戰,馬樁子們牽著戰馬撤退到城牆火力殺傷範圍之內等候,按照軍中制度至少應該留下兩千人看馬的,但突厥軍自以為涼州人不敢出城作戰,所以只留了一千人而已。

  忽然東北方騰起煙塵,似乎有敵軍來襲,馬樁子們雖然是軍中比較弱的士兵,但畢竟是堂堂的狼騎,登時拔刀嚴陣以待,哪知道敵騎未到,城頭上的大炮卻打過來了,數發炮彈落到戰馬後方,炸起一團團煙霧,戰馬受驚,瘋狂的向爆炸的反方向奔去,也就是涼州城的方向,馬樁子們實在太少,馬群驚了他們也無能為力,只能拚命地往回拉,用套馬桿套。

  萬馬奔騰中,突厥狼騎和涼州精騎戰到一處,為了武裝這支小部隊,元封可把曹延惠的家底子都給掏空了,每個騎兵胸前都斜插著三支短火銃,遇到敵人直接掏出火槍就打,打完就扔,然後抽出另一支接著打,實戰中一名士兵殺死三個敵人的機會其實不是很多,尤其在雙方數量差不多的前提下,兩軍對衝下來突厥人就打散了,涼州軍也落馬了幾十個人,剩下的人揮動長鞭,努力將馬群往城內趕去。

  ……

  土布立花還不知道身後發生的事情,此時他已經領著部下殺到了廢墟上,眼前的一幕讓他目瞪口呆,太慘烈了,整條街道都被血染紅了,狼騎們的屍體一具壓著一具,全都是面朝東方倒下的。

  這哪裡是戰場啊,分明就是屠宰場,身經百戰的土布立花一眼就看出來了,這是一個典型的口袋陣,突厥大軍完完全全就是掉進人家的陷阱裡了,三面全是火力打擊,街道狹窄,根本無法施展兵力,只能添油一般的往裡沖,衝進去就是白白送死,涼州人的火力怎麼突然變得這麼強。

  突厥人也有火炮火槍,但是適用範圍很窄,一來裝填麻煩,二來顯現不出騎射的本領,土布立花對火器研究不深,但總歸知道火器的發射速度很慢,可是涼州人的大炮與他印象中的大炮截然不同,似乎根本不用清潔冷卻炮膛,射速極快,兩門炮交替射擊,間隔極短,任憑兒郎們再英勇也衝不過這道火線。

  土布立花自然不知道,龍威虎威兩門炮是後膛裝填的新式火炮,火藥和霰彈預先裝在一截鋼製的筒子裡,射擊的時候把這截筒子安放在炮尾,形成炮膛的一部分,射擊速度當然快了許多,雖然密閉性受到一定影響,但既然是近戰武器也就不在乎了,只要夠快夠猛就行。

  狼騎們也試圖從兩翼進行突破,偏巧這條路以前是商業街,兩邊都是兩層樓,門窗被封死以後很難攀爬,更何況上面還站滿了士兵,居高臨下拿著長矛和弓箭往下打,這仗實在是打的太憋屈了,一個個的百人隊撲上去連敵人的邊都碰不著就死了,就連心最硬的人都忍不住眼睛紅紅,勸土布立花撤兵,為狼騎萬人隊留點種子。

  土布立花也在猶豫之中,忽然有兵來報,涼州軍襲了後路,把戰馬都給搶了,土布立花聞言氣急攻心口吐鮮血而倒,被部下救醒之後憤然拔刀喝道:「今日死也要死在涼州城內!」說罷身先士卒殺了過去……

  夜色臨近,戰場終於平靜下來,一個精銳的突厥狼騎萬人隊盡數死在涼州城下,一股濃烈的血腥味在空中瀰漫著,不知道是誰在城牆上吹起了羌笛,聲音哀怨婉轉,如泣如訴,一臉硝煙的士兵們拖著沉重的腳步打掃著戰場,從狼騎身上剝著盔甲兵器,甚至連衣服帽子靴子也剝了下來,天依舊是那麼冷,城裡嚴重缺乏御寒衣物和取暖之物,這些東西都能派的上用場。

  蒼茫的大地上,一片空蕩蕩,原先突厥大軍紮營的地方只留下一個隱約的輪廓,被砸塌的回回炮殘骸佇立在曠野上,狂風刮過嗚嗚作響,失去主人的戰馬三三兩兩的漫步著,時不時仰天長鳴一聲。

  …………………………………………………………

  二十里外,突厥大營,可汗王帳。

  「又敗了……」

  「那可是一個狼騎萬人隊啊……」

  大臣們,將軍們竊竊私語著,帖木兒大汗面如秋水,無動於衷,過了半天才一拍桌案,盛著馬奶的杯子跳起來老高,「哪有打仗不死人的!對勇士來說,死在戰場之上就是最好的歸宿,難道像你們這些酒囊飯袋一樣死在女人的肚皮上麼!」

  大汗突然暴怒,臣子們噤若寒蟬,但心裡都在抱怨,這次東征實在倉促,很多事情都沒理順就貿然出兵,不敗才怪,大汗啊大汗,到底是老了,再無年輕時候那種睿智機敏了,身為統治者和決策者,稍微一點小小的誤判就能送掉長千上萬人的性命,今天這個萬人隊死的實在是不值。

  帖木兒心中何嘗不難過,說是百萬大軍,其實能戰之兵相當有限,精兵就更少了,這個狼騎萬人隊是自己的禁衛軍,就這樣不聽響的搭進去了,自己真是越老糊塗了,昏招迭出,居然被一枚炮彈嚇得大營後撤十里,還派遣輕裝精銳騎兵去攻人家固若金湯的城池,這不是自尋死路麼。

  王帳內靜悄悄的,沒有人說話,忽然一名侍衛走了進來道:「大汗,土布立花求見。」

  眾皆嘩然,土布立花的萬人隊不是已經打光了麼,就連戰馬都被人家涼州人趕進城去了,這個土布立花怎麼活著回來了,他還有臉回來見大汗麼?

  帖木兒卻風平浪靜,他知道土布立花的性格,若是部下都死光了,土布立花絕不會苟活於人世,此番來見定然是有大事。

  「喚他進來。」

  片刻後,土布立花被帶了進來,昔日威風凜凜的萬夫長現在已經慘不忍睹,滿臉血污,渾身是傷,最重要的是精神完全崩潰了,不停地呢喃著:「不可能,真的不可能……」

  「土布立花!你到底怎麼了?」帖木兒高聲問道。

  土布立花像是忽然清醒了一般,身子一抖跪在地上喊道:「大汗,撤兵吧,涼州永遠也攻不破!」

  帖木兒大怒,剛想讓人把土布立花拉下去砍死,忽然好奇心上來,到底是什麼讓這位英勇善戰的萬夫長喪失了戰鬥的勇氣呢,他忍住怒火問道:「土布立花,你到底在涼州看到了什麼?」

  提到這個,土布立花的眼神又恍惚起來,思緒回到了幾個時辰前……

  土布立花是被震天雷的氣浪炸暈的,若不是幾個衛士拚死護著他,怕是也和那些狼騎一樣粉身碎骨了,當他被一桶冰水潑醒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成為涼州軍的階下囚。

  和土布立花一樣倖存下來的狼騎還有幾十個人,全都被反綁了雙手集中在一起,涼州軍磨刀霍霍正要斬殺俘虜,忽然來了一個年輕的將軍,對看守俘虜的士兵說了些什麼,他們便被人帶入一間溫暖的大房子,長條桌子上擺滿了金黃色的囊餅,香噴噴的燻肉,還有葡萄乾、酸奶子和青稞酒,俘虜們詫異了,難道涼州人瘋了麼,給這些俘虜吃這麼好的東西,要知道他們這些精銳的狼騎就算是在自家大營裡也吃不上這般好食物啊。

  有那會說漢話的狼騎就問了:「你們為什麼要拿這麼精美的食物來招待我們?」涼州軍士兵沒好氣的說:「涼州城裡實在找不出比這更差的食物了,俺們吃肉吃吃膩了。」

  狼騎們面面相覷,無言以對,等他們吃完飯,土布立花和幾個小軍官臉上蒙了黑布被帶出去,本來以為是要斬首,哪知道確是被邀請參觀涼州的糧庫,這下他們可算開了眼,巨大的糧庫分為上下兩層,糧食堆積如山,醃肉更是不可計數,怪不得他們說找不著比這更差的食物了呢,整天吃這個是夠煩的。

  鑒於土布立花的身份,還被特許參觀了神威無敵大將軍炮,作為一名優秀的軍人,土布立花立刻就愛上了這門巨炮,他撫摸著冰冷光滑的炮身淚流滿面,這才是男人的武器啊,可惜如此雄壯的巨炮卻是架在涼州城頭。

  一番款待之後,這幫俘虜被禮送出去,土布立花最後問了一句特別傻的話:「為什麼不殺我們?」涼州軍的回答讓他們極其難堪。

  「殺太多了,都殺膩了……」

  ………………………………………………

  聽了土布立花的敘說,王帳內的大臣和將軍們都出了一身冷汗,如果土布立花所言不虛的話,這涼州怕是永遠也拿不下來了。

  「蠢材,你中計了!敗績而回還敢亂我軍心,留你何用,拖出去砍了!」帖木兒一擺手,兩個侍衛就撲上來將土布立花拉了下去,帖木兒威嚴的目光掃視四座:「剛才你們聽到的事情,我不希望有人再提。」

  話音剛落,一聲尖銳的嘯叫從天而至,炮擊又來了。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12-30 16:26 編輯

鄭少 發表於 2009-6-17 17:37
2-51 豈是池中物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突厥大營已經向後退了十里,距離涼州足足二十里遠,但依然遭到了打擊,雖然炮彈很小,而且根本沒有造成任何殺傷和破壞,但依然給突厥軍帶來沉重的心理壓力。

  涼州人的大炮能打二十里,這還了得!聽說他們的糧食多的吃不完,餵馬都用細糧呢,這樣的謠言在大營裡四處傳播,哪怕土布立花的人頭還高高掛在轅門之上,人們也是照傳不誤。

  軍心不穩,怎麼彈壓都是沒用的,百萬大軍打了兩個月,連涼州城都沒踏進去半步,這事兒無論如何都是掩飾不過去的。

  帖木兒又病了,連續幾天沒有出王帳,據說連殺了五六個看病不利的醫官,大汗的幾個兒子也蠢蠢欲動,整個突厥大營一片人心惶惶、風雨飄搖。

  陰沉沉的天,又開始飄起了雪花。

  涼州城下,士兵們冒著風雪繼續打掃戰爭,雖然風刮的象刀割一樣,他們依然赤著手去撿、去挖那些箭矢、彈丸,這一場大戰雖然勝了,但涼州軍付出的代價也很大,困存的彈藥基本上打光了,馬上就要面臨有槍無彈的危險。

  這是一場火器為主的殲滅戰,兩門近戰大炮作為主角,火槍和雜七雜八的鐵炮作為陪襯,讓突厥狼騎吃了個大虧,事實證明,巷戰中火器還是很有作用的,尤其是發射霰彈的火炮,一炮下去整條街上的人都能躺下去一半,火槍的功效也比想像的好,破甲威力大,比弓弩易掌握,最適合經過初級訓練的士兵。

  軍隊的核心是精兵,一百名身經百戰的職業士兵完全可以將一千名臨時拼湊起來的壯丁打的落花流水,一比十的交換律很正常,可這是在冷兵器交戰的條件下,倘若給壯丁們配發裝了刺刀的火槍,讓他們在安全的陣地上射擊,那交換比就完全倒過來了。

  如今涼州的職業士兵也消耗的差不多了,元封從難民中選出了數萬壯丁,發給他們兵器盔甲,每日在城中操練,每十名壯丁由一名老兵統帶,教他們如何操作火槍,壯丁們的一言一行都要服從十夫長的指令,誰不聽號令當場軍棍伺候,三次不遵軍令就要開刀問斬,經過一個月的嚴酷訓練,總算將第一批壯丁訓練出來了,補充進城防部隊,這次殲滅戰就派上了用場。

  一片狼藉的戰場上,士兵們正清理著突厥兵燒焦的屍體,忽然一聲大喊:「大帥駕到!」所有的士兵立刻扔下手上的工作準備下拜行禮,元封已經用沉穩的語調說道:「免禮!」

  大帥領著一幫將弁前來視察了,陪在大帥左右的正是壯丁營總教頭王金標,看著這幫農家子弟被自己訓練成精兵,老王頭還是很得意的,目光緊隨著大帥的眼神,察言觀色,元封用馬鞭隨手一指,老王頭便喝道:「你,吳冬青,過來!」

  叫做吳冬青的小兵聽到招呼,立刻跳了起來,三步並作兩步跑到跟前,用盡全身力氣大喊道:「義勇軍左營練兵吳冬青到!」

  年輕的練兵挺直了腰桿,年輕的面龐被硝煙燻黑,但一雙眼睛炯炯有神,元封問道:「哪裡人,以前是做什麼的?」

  「回大帥,俺是肅州人,獵戶,以前跟俺爹打狼的。」

  「這一仗打的如何?殺了幾個敵兵?」

  吳冬青臉有點紅,答道:「回大帥,俺是裝填手,專門幫正兵裝火藥子彈的,這一仗俺一共裝了一百二十三次子彈,自己沒打死一個敵兵。」

  裝彈一百二十三次,實屬罕見,要知道一般的火槍也就是能連續射擊十來次,再打槍管就受不住要炸膛了,王金標在一旁介紹道:「這小伙子是個好兵,忠於職守業務熟練,整個左營裡就屬他裝彈速度最快。」

  元封拍拍吳冬青的肩膀道:「不錯,當裝填手可惜了,給提個正兵幹幹,下次打仗你就有自己的火槍了。」

  吳冬青喜上眉梢,一時間手足無措不知道說啥好了,王金標喝道:「沒規矩,還不謝過大帥。」

  吳冬青正要拜謝,元封已經帶著眾將先前去了,走了幾步忽然回頭問道:「你多大了?」

  吳冬青挺起胸膛道:「回大帥!俺今年十八!」

  「嗯,好好幹!」元封轉身去了,心中卻是百感交集,十八歲啊十八歲,自己也不過是十九歲而已,不過整個涼州都沒人知道元封的實際年齡,他留了一副絡腮鬍子,加上眼神堅定執著,看起來倒像是三十多歲的成熟男子,這樣也好,至少涼州軍民心裡踏實些,畢竟誰也不敢把身家性命托付給一個二十歲不到的小青年啊。

  視察完了防線,元封又來到城東的軍器作坊,涼州軍打仗器械為先,箭矢炮彈火藥的消耗是很厲害的,圍城兩個多月,庫存的兵器已經用的差不多了,不得不日以繼夜的加班生產,才能趕上消耗的速度。

  十八般兵器弓弩為第一,箭矢的消耗是最大的組成部分,但是箭矢的生產比較麻煩,粗細均勻的樺木桿子,鋼鐵箭鏃,羽毛,膠漆,絲線,工藝十幾道,少了一道都不行,其他的原材料都好說,羽毛這種純自然的東西可就難弄了,上好的箭是雕翎箭,一般的也得用雀鷹,鵝毛箭射出去就打飄,根本不能用,可是寒冬臘月的上哪裡去找那麼多的雕翎。

  正是由於雕翎的缺乏,再加上優秀弓箭手的培訓時間問題,涼州軍已經放棄了弓弩這一塊,用火槍作為補充,倉庫裡本來就有大批庫存槍械,火藥的儲存也算充裕,子彈就更好說了,隨便找些錫、鉛、銅、鐵溶了倒進模子就能造出子彈來,生產速度比箭矢快多了,工藝要求也不複雜,只要是質地柔軟的球狀金屬就可以了。

  軍器作坊的冶煉爐旁邊,十幾個赤膊大漢正在拿鋼條捅著爐子,外面寒風刺骨,這裡卻熱火朝天,坩堝裡是暗紅色的金屬溶液,待會這一鍋燒化的合金倒進模具裡,就能變成殺傷敵人的子彈。

  冶煉場的另一端是精加工作坊,十幾位能工巧匠正在製作遠威炮的炮彈,這種炮彈工藝要求非常高,整枚炮彈呈圓柱形,前頭稍尖,風阻係數優良,彈體上帶著兩條凸槽,正好能卡在膛線上,炮彈的口徑比炮膛略微寬了一些,這也是為了照顧射程的需要,軟銅嵌在堅硬的鋼質炮膛裡,氣密性自然會很好。

  遠威炮的射程極遠,大炮架在高處,配上流線型的炮彈和特製的藥包,能打到二十里外的突厥大營,雖然威力很小,但至少能給突厥人提個醒,別管你躲得再遠,一樣在我射程之內。

  冶煉場外面,是堆積如山的破銅爛鐵,有突厥人的頭盔、鎖子甲、盾牌、兵器,有些盔甲上還帶著血跡,這些破爛都是等待回爐的,另外還有大批城裡百姓捐獻的鐵鍋菜刀啥的,原料是充足的,但是另一側堆放的焦炭卻是越來越少了。

  不光是焦炭稀缺,火油、煤炭、木炭、木柴都嚴重短缺,一個冬天下來,光是取暖用的燃料就不知道燒掉多少,再加上煉鐵的、燒鍋的,真是不可計數,城裡不少房子都被拆了,大梁和門板拆吧拆吧燒鍋用了,路旁的老樹也被砍伐一空,總之為了這場戰爭,涼州人已經付出了包括生命在內的很多很多……

  最緊迫的糧食問題雖然解決,其他問題接踵而來,燃料、彈藥,醫療用品,什麼都缺,派去蘭州的使者應該到了,兩個多月的時間援軍也應該出發了,可是每天站在東城牆上的瞭望哨望穿秋水,也沒看見從東方過來一人一馬。

  元封冒雪視察的時候,葉天行正陪著曹延惠在溫暖的房間內嘮嗑,桌上擺了兩壺青稞酒,葉天行邊喝酒邊講元封的事跡,從他殺死獨一刀開始講起,一直講到十八里堡被官兵剿滅,曹秀坐在一旁聽得聚精會神,心馳神往,當講到孟小冬血濺進士府,元封怒殺四公子的時候,曹秀忍不住淚流滿面,恨恨地一揮拳頭:「殺得好!」

  故事講完了,曹延惠長歎一聲:「原來此子還有如此經歷,怪不得小小年紀就如此沉穩幹練。」

  曹秀眨眨眼睛:「爹,為啥說他小小年紀,我看他一臉鬍子,起碼有四十歲呢。」

  葉天行哈哈大笑,替曹延惠答道:「人家只不過鬍子長點罷了,論年紀還不到二十歲,比你大不了幾歲。」

  曹秀吃驚的張大了嘴,原來那個兇惡的怪叔叔如此年輕,他不再插嘴,躲到曹延惠身邊掰起手指來,也不知道在算什麼。

  「老曹,怎麼樣,你有什麼打算麼?」葉天行悶了一口青稞酒道。

  曹延惠撫摸著曹秀的小腦袋,神情淡漠地說:「倘若涼州倖免於難,此子居功至偉,老夫自然會重用於他,只是……」

  「只是什麼?」葉天行問。

  「金-鱗-豈是池中物,只是怕小小的涼州盛不下他啊。」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12-30 16:25 編輯

鄭少 發表於 2009-6-17 17:39
2-52 似是故人來

  一連數日,突厥人都沒有動靜,這反倒讓涼州軍民心神不寧,總是想到暴風雨前那片刻的平靜,軍民加緊修補城牆,將豁口堵上,火槍火炮嚴陣以待。

  果不其然,三日後,一彪人馬出現在視線之內,城頭立刻響起警號,士兵們各就各位,緩緩推動大炮瞄準來敵,可是那隊人馬卻沒有攻城的意思,遠遠的停在三里之外,只派了兩個騎兵過來。

  「狗日的這是幹什麼?」一名涼州軍士兵咕噥道。

  「別管幹啥的,先撂倒再說。」另一名士兵舉起了火槍。

  「且慢!」士兵正要開槍,被剛從敵樓裡走出的元封制止住,他望著由遠及近的那兩名騎士,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油然而生,看他們的胯下戰馬,腰間直刃長刀,還有光閃閃的魚鱗甲,絕非突厥騎兵的打扮。

  對!是羌人,這些人是羌人騎兵!

  此時兩匹快馬已經到了城下,兩名騎士勒馬停住,其中一名騎士朗聲道:「我們是西寧州的羌軍,奉我王軍令前來增援涼州,大軍已到三里之外,還不速速開門。」

  一時間城牆上鴉雀無聲,片刻之後才爆發出一陣歡呼,援軍終於來了,自打三個月前和突厥人開兵見仗,涼州被圍也有兩個月了,其間見不到一兵一卒來援,如今援兵終於到了,這怎能不讓人興奮。

  但元封卻異常冷靜,揮手制止了部下們的喧囂,道:「問問他們,有什麼能證明自己不是突厥兵假扮的。」

  城牆上一下子便又靜了下來,突厥人狡詐萬分,化裝成羌人來詐城也不是沒可能,當即便有人高聲喝道:「那漢子,空口無憑,你如何讓我們相信你們是真的羌軍?」

  羌人騎士一指遠處:「大軍都到了,你們難道看不見麼?」

  城上人道:「距離那麼遠,看不出真假來,還請你們統兵大將過來說話。」

  羌軍騎士冷哼一聲撥馬去了,回到本陣,在大纛旗下對領軍大將說了些什麼,片刻之後,那員大將親自領著十餘名侍衛奔來過來,城上人定睛一看,莫不目瞪口呆。

  羌軍大將竟然是一位巾幗英雄,只見她,胯下胭脂馬,掌中鴛鴦繡絨刀,身披金甲,金盔之上兩支雉雞翎子高聳著,一張粉臉艷若桃花,卻又冷若冰霜,女將縱馬狂奔至城下,忽然勒馬停下,戰馬跑出了性子,前蹄騰空嘶鳴不止,好一派大將軍立馬橫刀的颯爽英姿,城頭上的涼州男兒都忍不住齊齊叫了一聲好!

  那女將卻指著城頭上罵道:「我們千里遙遠來援涼州,被拒之門外也就罷了,居然還懷疑我們是突厥人假扮的,真是欺人太甚,這涼州不救也罷,我們走!」說罷撥馬就走。

  城頭上的人全呆了,這位女將的脾氣太暴躁了吧,怎麼說走就走,正在緊要關頭,忽聽一聲大喊:「赫敏殿下!」

  那女將猛回頭,一雙好看的丹鳳眼掃視著城牆的人,最終定格在元封身上,此時的元封已經不是三年前的那個少年郎了,而是滿臉鬍鬚的成熟男子模樣,赫敏看了半天也不敢認,遲疑道:「你是……元封?」

  「對,是我!」元封答道,忽地轉身對左右道:「還愣著幹什麼,快開門!」

  哪還有什麼城門啊,除了西北便門留著一條通道之外,所有的城門都被磚石封死了,士兵們手忙腳亂一窩蜂的下去搬石頭,元封甩下一跟繩索,逕直從城牆上滑下,落到赫敏的馬前。

  赫敏翻身下馬,仔細打量著元封,終於認出這就是曾經救過自己性命的那個馬販子,她興奮地一拳打在元封肩上:「原來你沒死啊。」

  「是啊,我還活著。」元封訕訕地笑著,想表示一下親熱卻不知道幹啥啊,畢竟兩人都不是小孩子了,又當著那麼多兵將的面,怎麼好意思呢。

  赫敏卻不在乎,依舊滿臉老友重逢的喜悅,說道:「得知你們堡子的事情之後,我哭了好幾天呢,還鬧著讓父王發兵去幫你報仇,可是父王他卻……唉,不說那些了,你現在做什麼,是曹延惠手下的兵麼?」

  元封道:「算是吧,我現在也算是半個涼州人了。」

  赫敏上下打量著元封的衣甲,不過是一件平常的紅色戰袍外罩鎖子甲而已,和普通軍校差距不大,「曹延惠給你什麼官職?憑你的武功起碼千總以上,不過看你這身打扮可不像,不過沒關係,回頭我找他,讓他給你陞官!」

  赫敏大大咧咧的一番話讓元封哭笑不得,沒等他答話呢,赫敏又說了:「剛才是誰不讓我們進城的,讓他下來,本宮要問問他什麼意思,我們大老遠跑來可不是看人臉色的,昨天還和突厥人打了一仗死了不少將士呢,好不容易到了城下又要受這份氣,哼!」

  元封只好說:「是我下令的,要怪就怪我好了。」

  赫敏卻噗嗤一下笑了:「好了,逗你的,看你這副傻樣,和以前一模一樣,這鬍子真難看,趕緊剃了吧。」

  堵住城門的石頭被迅速從裡面扒開,露出一條通道來,羌軍先遣隊這才開進城來,這是一支輕騎兵部隊,人數只有三千人,但全是和突厥人打過仗的精銳騎兵,每人都帶一長一短兩張弓,六十支雕翎箭,圓盾、腰刀和長矛,軍官穿魚鱗甲,士兵穿七札的皮甲,羌人並不富裕,能武裝出這樣一支部隊來,可算是下了大本錢了。

  元封讓手下給羌軍安排宿營地,自己帶著赫敏去覲見曹延惠,一進府衙大門,赫敏就呆住了,這哪是傳說中富麗堂皇的涼州曹氏宮殿啊,分明是個破敗不堪的難民營,呆了半晌赫敏才道:「曹大人真是愛民如子啊……」元封只是笑笑並沒有說什麼。

  繼續往裡走,赫敏才發現自己錯了,不管是正在洗衣服做飯的婦人,還是鋸木頭打鐵的男人,或者是滿地亂跑的小孩,見到元封都是一臉的親切,恭敬又親熱的喊一聲張大帥,元封也毫無架子,就如同走在同鄉父老之間一般。沿途所有守衛、巡邏的士兵,見到元封也是立刻站直行禮,畢恭畢敬。

  所有人的目光,都會不約而同的在赫敏身上停留,如此颯爽英姿的女將軍肯定不是涼州本地人,有那腦筋轉得快的人立刻就想到是援兵到了,但更多的人想的則是:這女將和咱們張大帥真是配啊!

  元封已經不是當初那個矮小瘦弱的孤兒了,現在長身玉立,肩膀寬闊,瘦削的臉上一部英武的大鬍子,雙眼深邃而有神,再加上沾滿硝煙的戰袍和甲冑,真是太有男人味了,而赫敏更是英姿勃發,苗條欣長,充滿陽剛之氣的鎧甲配上艷若桃花的粉面,別有一番風情,兩人品貌相當,個頭也搭配,就連走路的步調都一致,看起來活脫脫就是一對璧人!

  元封過去以後,百姓們都指指戳戳,竊竊私語起來,尤利婭剛打水回來,無意中聽到別人的議論,抬眼望去,正看見一雙背影逶迤而去,不知怎麼地,尤利婭眼中就起了一層霧,水盆光鐺一聲就摔地上了。

  赫敏冰雪聰明,從百姓們的言行就看出元封在涼州軍民心中的地步,走到後宅門前,赫敏一把拉住元封:「你行啊,都是大帥了,我就知道憑你的本事不會屈居人心的。」

  元封笑笑,沒說什麼,指著前面道:「快走吧,知府大人還等著呢。」

  守衛後宅的是羅馬營的一個百人隊,在這一點上元封處理的非常得當,經過幾次變故,如今的涼州三軍已經全成了他的人馬,原先的中高層已經不存在了,曹延惠即便是想拿回權力也是不可能了,為了讓老人安心,元封特地讓地位相對中立的羅馬營來保衛後宅,羅馬營是僱傭兵,拿誰的錢幫誰做事,如今和曹延惠的合同還沒到期,憑他們的職業信譽,曹延惠應該不用擔心自己的安全。

  兩個持著長盾腰佩鋼劍的羅馬營士兵腳跟一併,拳頭在胸口敲擊一下向元封行禮,然後幫他推開大門,兩人並肩走了進去,後宅的主要建築已經被拆了,曹延惠現在偏殿辦公,他已經得到通報,正正襟危坐等著羌軍將領的覲見呢。

  雖說曹延惠名義上是大周朝的知府,但西北這塊地界上誰不知道他是涼州王啊,從地盤兵力錢糧上來比較,他可一點不比別人差,所以即便赫敏的身份是羌人的公主,見到曹延惠也得以禮相待。

  寒暄過後,分賓主落座,赫敏拿出羌王寫給曹延惠的親筆信遞上,曹延惠看完之後大喜道:「羌軍和烏斯藏聯合出兵,何愁突厥不敗,我涼州有救了!來人啊,擺宴給殿下洗塵!」

  赫敏喜滋滋的看了元封一眼,悄聲道:「你要作陪哦。」元封也笑著點頭。

  不知怎麼地,赫敏忽然覺得有點不對勁,看來看去,終於發現曹延惠右手邊坐著一個頭戴束髮金冠,身穿錦袍的俊秀小男孩正盯著自己,眼神中竟然……有敵意?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12-30 16:25 編輯

鄭少 發表於 2009-6-17 17:41
2-53 又響駝鈴聲

  唇亡齒寒的道理大家都明白,這些年河中帖木兒的行徑大家有目共睹,掃平四大汗國,滅了波斯,擊敗了強大的奧斯曼土耳其,一個嶄新的大帝國橫空出世,不但強大,而且邪惡,窮兵黷武殺戮成性,帖木兒悍然發動東征,顯然不會只局限於中原,羌地,烏斯藏都將成為他的戰利品。

  羌地和烏斯藏以往都是大元朝的疆域,羌地屬於朵思麻宣慰司和朵甘思宣慰司的一部分,也就是青海大部、甘肅南部、四川阿壩、甘孜等地,烏斯藏則是屬於烏思藏納裡速古魯孫等三路宣慰使司都元帥府管轄範圍。

  元朝末期,天下群雄並起,青藏高原上也是烽煙迭起,吐蕃人和羌人拿起武器反抗蒙古統治者,建立起一個個小國家,然後又經過長達十年的內戰,最終形成兩大勢力集團,一個是盤踞青海甘肅阿壩甘孜等地的羌人,一個就是衛藏地區的烏斯藏國,兩國唇齒相依,倒也相安無事。

  帖木兒東征,天下為之震動羌王和烏斯藏王未雨綢繆,聞風而動,集結了二十萬大軍兵出祁連山,星夜馳援涼州,以圖將這場戰爭阻隔在國土之外,赫敏帶領的這三千鐵騎就是前來聯絡的先遣隊。

  元封很納悶,古來征戰幾人回,打仗可是九死一生的事情,更何況是帶領先遣軍穿越突厥人的重重包圍,羌王怎麼會派自己的女兒來做這麼危險的事情呢?

  走在涼州的城牆上,元封小心翼翼的提出自己的疑問,赫敏卻突然怒了,用馬鞭子狠抽城牆,怒氣沖沖道:「我死了他們才開心呢。」

  畢竟許久沒見,之間不知道發生過什麼事情,元封並不想刨根問底,但他還是忍不住說:「打仗並非兒戲,可不能由著性子來,殿下身份尊貴,身先士卒固然可以激揚士氣,但一旦出事,對士氣的打擊也會很大,你的父王母后也會……。」

  赫敏打斷元封:「好了,他們才不會怎麼樣呢,他們巴不得我死,別提這個了,元封,你還記得我們在康巴草原上說過的話麼?」

  元封一愣,不知道赫敏說得是哪一樁。

  赫敏氣得拿手指頭點元封的額頭:「咱們結拜過的,你要喊我姐姐,別一口一個殿下的,那麼生分。」

  ……

  突厥大營,帖木兒王帳內,氣氛非常緊張,一個不好的消息讓大汗極為震怒,烏斯藏和羌人竟然組成聯軍阻攔大軍東征,一支騎兵部隊已經衝破防線進入涼州城內。

  烏斯藏和羌這種小國,帖木兒根本不放在眼裡,讓他震怒的是羌人的騎兵竟然在眼皮底下進入了涼州,不用置疑這會讓涼州人的士氣大增,給東征大計帶來一些小小的麻煩,剛才他已經斬了兩個將軍,發了一通脾氣之後,才轉到正題,涼州城高牆厚不好攻打,藏羌聯軍卻沒有城池作為依托,乾脆拿他們下手,小試牛刀也好去去晦氣。

  突厥大軍分出一路人馬,由帖木兒驍勇善戰的三兒子沙哈魯帶領,前去和藏羌聯軍作戰,沙哈魯部本來肩負的是封鎖涼州的任務,他們這批騎兵一走,涼州的壓力驟然減輕,東去中原的道路恢復了暢通。

  三月初,涼州又迎來了一撥客人,這天早上,東門的守軍遠遠看到一支駝隊逶迤而來,悠揚的駝鈴在初春的天地之間鳴響著,是中原的商隊!士兵驚喜的喊叫起來。

  經過一番檢查,這支小小的商隊進入了涼州,商隊屬於長安尉遲家,運載著戰爭急需的物資:糧食、藥品、火藥,雖然數量不多,但也能解燃眉之急,尤其那些藥物,更是雪中送炭。

  尉遲家到底是做了上百年生意的老商家了,對商機把握的極準,最容易賺錢的事情莫過於發戰爭財了,當尉遲炯聽說帖木兒東征之後,想得第一件事就是如何從這件事上賺錢,他立刻組織了一支駝隊,帶上貨物,配備上最優秀的人員,從長安出發前往涼州。

  由於突厥騎兵的阻隔,駝隊整整耽擱了一個月才進入涼州,看著被戰爭之手蹂躪過的城市,牽著駱駝的商人們無不搖頭歎息,幾個月不見,涼州已經變了模樣。

  戰爭時期,這些緊俏的貨物自然不會擺在市場上出售了,而是統一由涼州官府收購,周澤安親自接待了駝隊的領隊,在價格上雙方並沒有太多分歧,戰爭時期,價格高點也是正常的,畢竟人家送貨過來也是冒著生命危險的。

  談好了價格,周澤安當場就用現銀付了款,雙方交割貨物錢銀,辦妥之後,周澤安對那領隊說道:「我就不留你們了,希望能盡快見到下一批貨物。」

  領隊拱手道:「一定一定,家主已經準備好了貨物,隨時可以起運。」

  端茶送客,領隊出了府衙簽押房,迎面正看到一群將弁簇擁著一位瘦高個的將軍走過來,領隊下意識的躲到一旁,隨即眼睛一亮,失聲喊道:「封哥兒!」

  元封猛回頭,看到牆角站著的這個人正熱淚滿眶的看著自己,他愣了一下,隨即猛撲過去,抓住那人的手喊道:「鐵頭!」

  尉遲家駝隊的領隊正是失散的兄弟張鐵頭。

  簽押房內,張鐵頭又坐回了剛才那張椅子,但氣氛已經比剛才親切了許多,周澤安親自奉茶,招待大帥的老兄弟,張鐵頭喝著茶侃侃而談,十八里堡破了之後,他孤身逃命,流落到關中,幸虧得尉遲光收留,從此隱姓埋名做了一名馬伕,由於他精明幹練,很快得到提升,這次前來涼州送貨,危險極大,一般人都不敢來,最終還是張鐵頭自告奮勇接了這個差事。

  「既然封哥在這裡,我就不隱瞞什麼了,這次前來涼州,不光做你們一家的生意,家主還預備了一份禮物敬獻給突厥大汗,同時問問他們有什麼需求,下次一併帶來,總之生意人是兩頭發財,兩頭都不得罪,不管是誰贏了,這生意總的繼續做下去吧。」張鐵頭淡淡的說。

  元封默然,商人逐利,心中完全沒有民族大義,尉遲光是波斯人,波斯已經被帖木兒滅國,現在又來討伐尉遲家世代居住的中土,他竟然想著和敵人、仇人做生意,這樣的人……真是純粹的商人!

  元封又問官府的反應,想必此時蘭州府乃至京城都已經得到突厥人大舉進攻的消息了,也該適當做出反應了。

  張鐵頭哀歎一聲,說:「蘭州府的人還好些,總算知道突厥人的厲害,據說官府一連商議了十幾個晚上,但直到我離開蘭州,也沒看見有一兵一卒開拔,關中就更別提了,歌照唱舞照跳,沒人把這個當回事,畢竟離的太遠,尋常百姓哪知道突厥人的可怕啊,唉,總有一天他們會後悔的。」

  看來指望朝廷的援軍是不現實的了,話又說回來,甘肅官軍是元封的大仇人,倘若他們馳援涼州的話,元封還真不知道如何面對。

  「不來也罷,我們有烏斯藏和羌人的二十萬援軍,何愁涼州不保,突厥大軍號稱百萬,也就是嚇嚇一般人,稍微有點頭腦的人都明白,打仗靠的不是人多,反而人越多越麻煩,光是每天的糧草就能愁死帖木兒,再撐一段時間他們自會退兵,鐵頭哥,你把我的話帶給尉遲光,涼州必勝!只要他本本分分和我們做生意,我們一兩銀子不會少他的,以後還會多加照顧打著尉遲旗號的隊伍,倘若三心二意的話,以後尉遲家的隊伍別想從涼州經過。」

  「說得好!」張鐵頭一拍桌子,「封哥兒有魄力,你放心好了,這事兒我肯定幫你辦妥,對了,定安他們呢?都在麼?」

  元封歎氣道:「十三太保沒幾個人了,定安還在,只不過身負重傷,還得一段時間才能下床,剛才周大人給你的單子裡面就有幫他買的藥。」

  於是張鐵頭又去探望了趙定安,兄弟重逢不免唏噓,但時間緊迫,張鐵頭連飯都沒吃,就直接出城趕回長安,元封親自領一隊騎兵送他。

  走在初春的曠野之上,心情也開闊了許多,放眼望去,原本蒼涼灰色的大地漸漸恢復了生計,只是田地荒蕪,村莊成了廢墟,一派戰後的淒涼景象。

  正匆匆趕路間,忽然聽到一陣馬蹄敲擊大地的聲音,駝隊夥計大喊:「有馬賊!」涼州軍士喊道:「突厥人!」

  但來者既不是馬賊也不是突厥人,而是一支看不出來歷的重甲騎兵,高大的戰馬披著馬甲,騎士也穿著包裹全身的鎧甲,只露出兩隻眼睛,雖然只有數百名騎兵,但那股氣勢強大的令人窒息。

  駝隊的夥計們和涼州軍將士箭上弦刀出鞘,嚴陣以待,元封卻皺著眉頭在想這是誰的部隊,因為他們的旗號上分明繡著一個漢字「李」。而突厥人肯定不會使用漢字的。

  「大帥,這是寧夏鐵鷂子啊!」見多識廣的王金標在一旁低聲道。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7-1-2 01:51 編輯

鄭少 發表於 2009-6-17 17:44
2-54 鏗鏘玫瑰

  王金標一說鐵鷂子,元封頓時就明白了,叔叔曾經給他講過,宋朝的時候流行重甲騎兵,遼國有鐵浮屠,金國有拐子馬,西夏有鐵鷂子,都是連人帶馬裝備全套鐵甲,刀砍不進,槍戳不透,弓弩更是無能為力,火槍出現之後重甲已經不再流行,沒想到今天又見到了。

  別看他們從頭到腳都罩著鐵甲,涼州軍根本不怵,都是久經沙場的漢子了,這點陣仗還不放在眼裡,火槍提在手裡,時不時吹拂一下燃燒的火絨,冷眼看著這幫鐵鷂子。

  雙方一言不發,冷冷的對峙著,鐵鷂子中一名頭頂插著鵝黃色羽毛的騎士一提馬韁繩,從隊列中出來,伸出右手,用戴著鐵細絲手套的食指指了指元封,元封也一提韁繩從本隊中出來,剛要說話,那騎士毫無徵兆的就發起了攻擊,一桿沉重的鑌鐵長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橫掃過來!

  鐵槍來勢洶洶,又快又重,元封來不及拔刀抵擋,只能一個鐵板橋避過鋒芒,鐵槍擦著他的鼻子尖掃過去,槍纓子在他臉上劃出幾道血痕,元封是躲過去了,戰馬卻沒那麼幸運,馬脖子直接被打折。戰馬哀鳴一聲轟然倒地。

  元封反應速度極快,迅速從馬鐙中抽出腳來,就地一滾,順勢就將長刀抽了出來,狠狠地朝那鐵騎士的馬腿砍了過去。

  鐵鷂子雖然防護嚴密,但馬腿總是防不住的,可憐的戰馬突遭襲擊,一條前腿被砍斷,沉重的負擔和難忍的疼痛讓戰馬難以支撐,也轟然倒地,鐵鷂子有個特點,為了防止衝殺中跌落馬下,騎士都是用鐵鎖扣固定在馬背上的,戰馬倒了,騎士自然也跟著倒下,全身鐵甲的防護力很強,但不可避免的犧牲了機動性,那騎士為鐵甲所累,行動明顯不如元封敏捷。

  元封一個虎撲就壓到了騎士身上,一眼看過去竟然找不到下手的位置,這鐵甲防護的也太嚴密了,連脖子上都箍著鐵環,他急中生智,一把掀開頭盔的面罩,一手掐著騎士的脖子,一手舉著長刀,將刀尖對準面罩下面的那張臉。

  整個過程不過幾秒鐘而已,雙方都來不及反應,直到元封騎到那名鐵甲騎士身上的時候,大家也醒悟過來,紛紛用兵器指著對方大聲叫罵著,威脅著,但是誰也不敢輕舉妄動。

  「大帥,你沒事吧?」王金標喊道,順手拋過來一支短柄火槍。

  元封伸手接過火槍,回了一句:「我沒事!」然後將槍口頂住那騎士的額頭,此時他才看清楚自己身下這人的相貌……

  一雙大大的眼睛正忽閃忽閃的看著自己,這雙眼睛裡看不出絲毫的恐懼,相反卻有一絲欣喜和好奇。

  「叫你的人放下兵器!」元封喝道,手上的力道一點沒放鬆。

  「你的人喊你大帥,你是誰家的大帥?」紅潤的嘴唇裡,吐氣如蘭,聲音婉轉動聽,這人竟然是個女的。

  「我再說一遍,叫你的人放下兵器,不然一槍打爆你的頭。」元封根本不搭茬,繼續威嚇道。

  「大小姐,大小姐!」鐵鷂子們的聲音顯得焦躁異常。

  「我沒事,你們放下兵器吧。」

  鐵鷂子們依言乖乖放下手中的鐵槍和弓弩,頭頂著鵝黃羽飾的女騎士一雙好看的大眼睛在元封臉上掃來掃去,輕聲道:「大帥,現在可以放了人家了吧。」

  元封這才覺察到這種姿勢相當的曖昧,趕緊從女騎士身上爬起來,等著她自己站起來,可是人家卻爬不起來了,朝元封伸出了一隻手,看樣子是想讓元封拉一把。

  全身重甲就這點不好,太重了,倒了就怕不起來,元封無奈,只好將女騎士拉起,站起來之後他才發現,這位女騎士的個頭還真是高大,和自己差不了多少,再配上威風凜凜的重甲,那塊頭比自己都大。

  女騎士站定之後,兩手在脖頸處擺弄了一下,將頭盔摘下,露出一張白皙俊秀的臉,還有一頭烏亮柔順的長髮,西風吹起,夕陽西下,長髮隨風飄拂,晚霞映照在她臉上,真是說不出的動人,再配上一身亮閃閃的鎧甲,抱在手中的頭盔,那鵝黃色的羽飾還在風中搖曳著,鐵甲鏗鏘,美人如玉,涼州軍一時間都看傻了。

  「砰」一聲槍響,是元封在結束戰馬的痛苦,打死了戰馬之後,元封才黑著臉問道:「你們究竟是什麼人?」

  「突厥東征,天下震動,我們是寧夏來的義勇軍,是來保衛涼州的。」女騎士道。

  「來保護涼州?那你看不見我們的旗號麼,看不見我們的戰袍麼?他們像是突厥兵麼?還有他們,像麼?」元封指著自己的部下和張鐵頭那幫尉遲家的武裝夥計,憤怒的質問道。

  「不分青紅皂白,上來就打,要是傷了人怎麼辦!」元封是真生氣了,就算是遇到突厥兵也有個通名報姓的機會啊,這位女將軍倒好,上來就拿鐵槍和人家說話。

  面對元封如此聲色俱厲的質問,那女騎士竟然粉臉一紅,低頭道:「得罪了,是我不對。」

  鐵鷂子們面面相覷,彼此都從對方頭盔縫裡看到驚訝的眼神,大小姐轉性了!要在以前,誰敢這麼粗聲大氣的呵斥她,那就是自尋死路啊,別說外人了,就是自家那個驕縱異常的二少爺,在大小姐面前也是乖的像個兔子,說錯一句話就是一頓大耳帖子。

  對方認錯,元封也就不再發飆了,畢竟人家是千里遙遠來救涼州的,他抱拳道:「在下涼州張思安,未請教?」

  「張思安,你就是名滿天下的隴西思帥張思安!」女騎士的眼睛放出光來,也抱拳道:「人家,我,在下是寧夏李家堡李明雪!」

  「寧夏李家?李明贏是您什麼人?」元封問道。

  「哦,那是我弟弟,怎麼,你認識他?」李明雪瞪大了眼睛問道。

  「久聞大名。」元封只是簡單答了一句,這件事說來話長,這裡也不是敘舊的地方,他不想多說太多。

  李明雪也不追問,反正她那個弟弟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大惡少,寧夏李家的代言人,認識的人多一些也不奇怪,她現在的注意力全在這位隴西思帥身上。

  「我們正想找個人問路呢,現在好了,思帥領著我們進涼州吧。」李明雪道。

  正好也把張鐵頭他們送到了安全地帶,元封便送別了駝隊,領著這支援軍往涼州走。

  寧夏李家是著名的豪門大族,雄霸寧夏以及河套地區,那塊地方非常混亂,幾股勢力橫行,陰山以北的蒙古人,朝廷軍隊,還有數不清的馬賊,都想在這塊水草豐美之地分一杯羹,寧夏李家養馬販馬、走私兵器私鹽,豢養馬賊,勾結蒙古人,游刃於各種勢力之間,也算是一方諸侯了。

  雖說李家實力強橫,但元封也想不到竟然強大到如此地步,居然有能力武裝起一支鐵鷂子部隊,雖然人數不多只有一千人,但這可是全裝甲騎兵部隊啊!養騎兵難,養鐵甲騎兵更難,養訓練有素的重甲鐵鷂子更是難上加難,錢銀、糧草、訓練那一塊跟不上都不行,這李家真是讓人看不透啊。

  戰鬥警報解除,鐵鷂子們就沒必要穿著這身沉重的鐵殼子了,李明雪剛要下令卸甲,被元封勸住:「就讓將士們穿著甲進涼州吧,看到如此鐵軍,涼州軍民士氣定會大增。」

  李明雪道:「好!思帥真是想得周到,我這就讓他們把甲都罩上。」

  重甲騎兵可不是隨時隨地都穿著一身盔甲的,只有臨戰時候才穿上這玩意,仗一打完就得脫下來,這玩意太重,穿著就是一種折磨,剛才李明雪帶過來的披甲騎士也不過是二百人而已,其餘八百騎士和千餘名輔助兵都在遠處待命呢。

  大小姐一聲令下,部下們怨聲載道,不得不將馱在駱駝背上的盔甲解下,在輔助兵們的幫助下頂盔貫甲,一直折騰到日頭西落才裝備完畢,一千騎兵雄赳赳氣昂昂的踏進了涼州。

  還別說,這種重甲騎兵武裝遊行的效果還真好,剛走到涼州東門瞭望哨的視線內,城裡就沸騰了。

  大帥又帶來新的援兵了!

  涼州正值危難時刻,哪怕是中原來了一兵一卒都會讓人振奮不已,更何況是如此雄壯的鐵甲騎兵,城頭上歡呼雀躍,鳴放禮炮歡迎友軍到來。

  老百姓們也聽到了消息,湧到街上去看騎兵,一千鐵鷂子以三人橫隊開進涼州,人馬全身罩甲,只露出眼睛,烏亮的鎧甲,森嚴的氣勢,馬蹄鐵敲擊在涼州的石板路上,轟隆隆作響,老百姓們都看傻了,整條大街鴉雀無聲,只有軍隊行軍的聲音。

  此時鐵鷂子們的心情好了許多,一個個驕傲的挺起了胸膛,享受著百姓們崇敬羨慕的目光,大小姐李明雪更是得意非凡,不時的瞟一瞟和自己並轡而行的思帥,心裡那叫一個美啊。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12-30 16:24 編輯

鄭少 發表於 2009-6-19 08:29
2-55 紅顏雙煞

  來到府衙門前,元封和李明雪翻身下馬,並肩走來,元封看到赫敏正站在門口,便引見道:「這位是羌國公主殿下,這位是寧夏李家堡大小姐。」

  赫敏好歹是個公主,身份要尊崇些,正歪著頭望著天等著別人和她見禮呢,可是李明雪連眼皮都不眨一下,只是略略看了赫敏一眼,微微點頭,就算打過招呼了,然後繼續和元封談笑風生,氣得赫敏一跺腳,扭頭就走,元封不放心的回頭看去,卻又被李明雪拉住:「思帥,裡面請。」

  赫敏一邊走一邊發飆:「什麼玩意啊,不就是個子高點麼,塊頭大一點麼,一點女人味都沒有,活像個男人婆。」

  赫敏走的太快,幾個貼身小女兵一溜小跑才跟上她,都是十六七歲的小姑娘,說話沒大沒小,明知故問道:「殿下,您臉色咋那麼差,活像誰欠您兩弔錢似的。」

  赫敏猛地停下,柳眉倒豎:「那個男人婆除了個子高還有什麼啊,居然想和我爭……」看到女兵們眼睛啪嗒啪嗒的盯著自己,赫敏硬生生把後面的話嚥下了:「哼,想和我比,差遠了她。」

  女兵們七嘴八舌的附和:「是啊,是啊,要胸沒胸,要屁股沒屁股,整個就是一竹竿子,比殿下您是差遠了。」

  赫敏這才高興了一點,摸出小鏡子看看自己的小臉,得意的呲牙一笑:「走,回家換衣服去,讓他們見識一下什麼叫做國色天香。」

  公主殿下的行轅就設在附近,涼州城內也只有蔡勇的宅子才配得上赫敏的身份,不過公主殿下來的太急,除了幾身戰袍之外沒帶什麼衣服,不過這難不倒小女兵們,一通翻箱倒櫃,從蔡勇後宅裡翻出許多綢緞衣服來。

  蔡勇姬妾甚多,高檔的女式衣物當然是應有盡有,大部分還是沒穿過的新衣服,七八個小女兵把各種式樣的衣服找出來,擺得滿屋子都是,赫敏都挑花眼了,最後才選中一套漢式的裙裝,女兵們幫她穿戴起來,赫敏對著大鏡子照來照去,掐著腰間的肥肉咂咂嘴道:「腰不夠細啊。」

  幾個女兵立刻撲上來幫她把腰帶勒緊,一條粉紅色的綢緞狠狠地勒在腰間,赫敏差點沒閉過氣去,不過緩過來以後望著鏡子裡的纖纖細腰,滿意道:「不錯。」

  女兵們圍在鏡子前品頭論足:「嗯,是不錯,就是這衣服不大行,襯托不出咱們殿下的氣質來,可惜這次翹家走得太急,要不然的話……」

  赫敏猛回頭,瞪眼道:「不許提!」小女兵們嚇得趕緊摀住嘴。

  ……

  又有新的援兵抵達,涼州知府曹延惠設宴款待,赫敏自然也在邀請之列,宴席在府衙後宅舉行,大敵當前,大家也都沒有風花雪月的心情,所以宴席非常簡單,就是普通的酒肉而已,在座的也都是軍方將領,曹延惠帶著次子曹秀坐在上首,其餘人等分賓主落座。

  赫敏早早的到了地方,坐在賓客席的上首,她是公主,自然有資格這樣坐,元封作為主陪,就坐在她對面,看到赫敏忽然變了裝束,穿了一身漢人的裙裝前來赴宴,元封驚訝萬分,沒想到赫敏還有這樣風情萬種的一面,現在已經是初春,氣候沒那麼寒冷了,再不用捂著厚實的皮毛衣服,赫敏一身合體的綢緞裙裝,更顯得身材凹凸有致。

  看到元封驚訝的目光,赫敏心中暗喜,得意洋洋的在人群中搜索著那位寧夏來的竹竿子,可是看了半天卻沒看到。

  曹延惠擺宴,誰敢遲到,很快人員就到齊了,就差那位新來的貴客了,大伙正等的急躁,忽聽門口一聲喊:「寧夏李家堡李大小姐到。」

  一個苗條欣長的身影出現在門口,眾人就覺得眼前一亮,好一個英姿颯爽的佳人!

  李明雪遲到情有可原,人家畢竟是大姑娘,出場面之前不得打扮打扮,這一身合體的勁裝比盔甲更能襯托出她完美的身材,和赫敏不同的是,李大小姐依然選擇了男裝出場,鵝黃色的緞子團花戰袍,腰間一根大紅色的英雄帶,下穿長褲,腳蹬一雙麂皮小蠻靴,衣服是量身定做的,極好的勾勒出優美的曲線,胸部高聳,細腰不盈一握,身材如此纖細苗條,真想不通她是怎麼把那一身重甲穿在身上的。

  在眾人的目瞪口呆中,李明雪走上了偏殿,先給曹延惠見禮,然後給在座的各位抱拳行禮,笑盈盈看了一圈,目光根本沒在赫敏臉上停留,直接望向了元封:「沒座位了,我就坐在思帥旁邊吧。」

  赫敏旁邊明明有個空座位,李明雪睜著一雙大眼睛硬說看不見,非要坐在元封身邊,元封旁邊那位將軍倒是有眼力價,直接就把座位給讓出來了,曹延惠也沒說啥,畢竟人家遠來是客,又是來助拳的,想坐哪裡還不是隨便她。

  「不要臉……」赫敏輕聲說道,她倒是沒注意到,曹延惠身邊那位俊秀的小公子,此時的嘴型也和自己一樣,正在輕輕吐出「不要臉」這三個字。

  宴席開始,曹延惠首先對公主殿下和李大小姐來援再次表示了感謝,分別敬了三杯酒,酒過三巡之後進入正題,如何才能打敗突厥人是大家共同的目標,帖木兒東征,首當其衝的就是涼州,涼州若是不保,緊接著被荼毒的便是羌地、烏斯藏、寧夏,其次才會是中原,只有保住涼州才能拖延住突厥大軍的鐵蹄,這一點大家已經達成了共識。

  赫敏站起來說道:「諸位,我羌藏聯軍二十萬已經兵出祁連山,阻斷了突厥人的後路,他們的糧草輜重供應已經斷了,崩潰就在指日之間,我羌軍三千生力軍協防涼州,可確保涼州萬無一失。」

  赫敏說完,眾人紛紛鼓掌,忽然一個不和諧的聲音響起:「此言差矣,帖木兒南征北戰多年,經驗極其豐富,又怎麼會輕易被人切斷後路,百萬大軍又不是泥捏的,就算崩潰也有個時間,協防涼州這話不對,應該主動出擊才是,君不知武帝語錄中有這樣一條麼:最好的防禦是進攻。我認為,應該主動出擊才是。」

  說話的人正是李明雪,她引經據典的說得頭頭是道,眾人都不住點頭,赫敏壓住怒火反駁道:「突厥人經驗豐富,難道我羌藏聯軍就是白給的,實話告訴你,羌人已經和突厥人打了十年的仗,本宮從十五歲就開始和突厥人打仗,手刃的突厥兵不在少數,哼,某些人恐怕連突厥人長啥樣都不知道吧。」

  李明雪臉上一紅,她錯將元封當作突厥人的事情怕是已經傳開了,不過這難不倒她:「我軍常年和陰山以北的蒙古騎兵作戰,對他們的戰術相當瞭解,所謂突厥大軍,其實繼承的不過是成吉思汗當年那一套,沒什麼了不起的,這些年來,死在本小姐槍下的蒙古兵也有上百了,哼!」

  見兩人針鋒相對,曹延惠趕緊做和事佬:「兩位都是久經沙場的巾幗,就不要再爭了,聽聽我們張大帥怎麼說吧。」

  元封站起道:「剛才李大小姐有句話說得好,最好的防禦就是進攻,現在已經到了反擊的時刻了,根據我得到的情報,突厥軍中最精銳的騎兵已經西返去和羌藏聯軍作戰了,現在他們的部隊以步兵為主,而且士氣低迷,我軍有強大的炮兵支持,又有精銳的羅馬步卒,完全可以出城主動求戰,只是還需二位女將的騎兵協同才好。」

  「沒問題,我一千鐵鷂子聽憑思帥差遣,本小姐也唯思帥馬首是瞻。」李明雪說著,一雙大眼睛忽閃忽閃的看著元封,眼神含情脈脈,瞎子都能看出來。

  「啪」的一聲,赫敏將酒杯重重頓在桌上,不屑地說:「就你那一千鐵鷂子上了戰場就是菜,那麼重的鎧甲純粹就是樣子貨,火槍一打就透,倒了自己都爬不起來,打突厥人還得看我的三千輕騎。」

  李明雪火了,怒道:「你那三千輕騎才是菜!不信咱這就拉出去溜溜!」說著她就一步跨過桌子,走到偏殿中央,手按腰刀對赫敏怒目而視。

  赫敏也站了起來,想跨過桌子呢,可是穿著裙子不能做那麼大的動作,腰間又沒帶兵器,情急之下把身後隨從腰間的長劍拔了出來,喝道:「怕你啊!你說怎麼著吧,我奉陪到底!」

  雙方赴宴都是帶著隨從的,看到自己主子發飆,小的們也跟著聒噪起來,紛紛拔出兵器指著對方大罵,眼看一場歡宴就要演變成武鬥,元封趕忙出來調解,他越是調解,兩位女將就越來勁,看那架勢非得當場拚個你死我活。
  
  「咣當」一聲,金質的酒杯被扔到地上,大伙抬頭看去,曹延惠依然保持著尷尬的笑容,曹家二公子一臉鐵青,拂袖而去。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12-30 16:23 編輯

鄭少 發表於 2009-6-19 08:33
2-56 反擊的序幕

  「成何體統啊……」曹延惠咕噥了一句,借口不勝酒力也退席了,把偏殿留給這幫年輕人去盡情的鬧騰,老狐狸心裡明白著呢,這倆女將八成是看上元封了,爭風吃醋呢,這是好事不是壞事……

  曹延惠走了,赫敏和李明雪更加肆無忌憚,兵器都亮出來了,這就要當眾上演全武行,涼州軍將們面面相覷,不知道怎麼勸才好,葉天行坐在角落裡,一邊喝酒一邊看熱鬧,不時咂嘴道:「小伙比老子年輕時候還招女人喜歡。」

  正鬧得不可開交之際,忽聽一聲爆響,眾人轉頭看去,元封手握還在冒煙的火槍,冷冷道:「要打出去打,別在這裡鬧。」

  四下頓時安靜下來,雙方的馬仔不敢再言語了,但兩位女將依然是氣鼓鼓的,赫敏指著李明雪道:「她欺負我!你都不管?」

  元封道:「想打架的話有的是機會,出西門二十里就是突厥大營,這裡是涼州,我的地盤,誰再鬧事就是不給我面子,就這樣!失陪了諸位。」說罷領著涼州軍眾將昂首而去,退席了。

  赫敏氣得兩手亂晃,狠狠看一眼李明雪,一跺腳,提著裙子走了,走到門口還不小心摔了一跤,臉上都沾了泥,嚇得隨從們噤若寒蟬,生怕公主殿下當場哭出來,所幸赫敏還知道分寸,硬是忍住眼淚爬起來走了。

  現場只剩下寧夏鐵鷂子們,大伙看著陰沉著臉的大小姐,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沒想到李明雪忽然陰轉晴,臉上浮現出笑意,自言自語道:「好霸道,好有男人味,我喜歡。」

  眾軍:「……」

  回到簽押房,元封餘怒未消,憤然道:「這些女人真是麻煩,總覺得自己最大,別人就該寵著她們慣著她們。」

  葉開在一旁抱著膀子冷笑道:「大哥看不出來麼,這兩個女子在爭風吃醋呢。」

  元封奇道:「爭什麼風?吃什麼醋?」

  「爭你這個封啊,吃的是山西老陳醋,別人都看出來了,就你看不出來。」葉開道。

  元封也不是榆木腦袋,頓時就明白了,道:「這都什麼時候了,她們腦子裡就裝的這個事情?簡直太不懂事了!」

  葉開道:「對這些女人來說,談情說愛就是天大的事情,什麼軍國大事在她們眼裡連屁都不算。你難道還想和她們講道理麼?世上最愚蠢的事情莫過於和女人講道理。」

  元封奇道:「這些都是誰告訴你的?」

  葉開聳聳肩膀:「老傢伙說的,他可是對付女人的老手。」

  「砰砰」輕輕的敲門聲傳來,元封喊一聲:「進來。」門被推開一條縫,尤利婭的小臉小心翼翼的伸了進來,看只有元封和葉開在,整個身子又鑽了進去,手裡捧著一個小火鍋,鍋裡盛著噴香的燉牛肉。

  「嗯,聽說你沒吃飯,我特地送來的。」尤利婭將火鍋放下,搓著手欲言又止的樣子,元封道:「有什麼事麼?尤利婭。」

  「嗯,她們都不是好人,你別生氣了。」尤利婭說完,紅著臉一溜煙跑了。

  元封沒明白尤利婭所說的這個他們指的到底是誰,一腦門的詫異,葉開倒是個明白人,道:「這小姑娘也是你的愛慕者,這就三個了,我看你怎麼辦?」

  元封道:「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也不是什麼丟人的事情,還能怎麼辦,但有一條,做我元封的女人就得聽話,嗯,至少得像尤利婭這麼乖的。」

  躲在門口還沒走的尤利婭聽到了這句話,高興的心砰砰直跳,吐一下舌頭,悄悄地溜走了。

  ……

  次日,元封擊鼓聚將,白虎節堂上,站滿了千總以上軍官,赫敏和李明雪也帶著本部軍官前來,今日不同昨日,大帥的白虎堂上誰敢造次,每個人都是一臉嚴肅,手按佩刀肅立著。

  元封登堂,帥案之後落座,道:「本帥欲出城與突厥軍對戰,現有戰書一封,誰願意去突厥大營下書?」

  將軍們面面相覷,去突厥大營下書,這活難度高點,突厥人乃化外之邦,做事可不講究,他們連日受挫難免惱羞成怒,要是一生氣把下書人斬了可咋辦?

  「我去!我去!」幾乎是同時,赫敏和李明雪站了出來,兩人對視一眼,又不服氣的將臉別開,元封道:「你倆不行。」

  「為什麼?」這回又是異口同聲。

  「讓女子前去下戰書,豈不是顯得我涼州無人了,你倆退下,還有人自告奮勇麼?」

  「我願往!」隨著一聲喊,一人站了出來,年紀輕輕,英姿勃發,正是葉開,葉開來的晚,除了上回從萬馬軍中救出趙定安之外,並無建樹,所以元封沒給他任何頭銜,此時葉開自願前往下書,正合了元封的心意,他拿出一支令箭道:「給你五百騎兵,前去突厥大營下書,莫要墜了我們涼州軍的威風。」

  葉開道:「不用騎兵隨行,我獨自一人便可。」

  突厥大營,高高的敵台之上,負責瞭望的士兵敲響了預警的號角,士兵們聞風而動,大隊人馬進入壕溝,平端著手中的勁弩瞄準東方,可是等了半天,不見敵軍大隊人馬,只有一騎翩翩而來。

  那騎士手中舉著一面白旗,在這裡白旗並不是投降的意思,而是代表著談判,等他走到近前,才看清楚來使不過是個二十歲左右的青年,突厥兵們不禁有些惱怒,涼州人未免太托大了,談判也不派個有份量的來。

  營門打開,將來使放入,一群突厥兵提著明晃晃的刀槍圍了上去,一個個橫眉冷目面目猙獰,但那青年眼皮都不眨一下,傲然道:「我是來下書的,帶我去見你們大汗。」

  此時帖木兒已經重病在臥,負責領軍的是帖木兒的三兒子米蘭沙,帖木兒有四個兒子,但是長子和次子都已經死了,如今軍中大權掌握在他三十八歲的三子米蘭沙和二十八歲的四子沙哈魯以及兩個侄子手中。

  米蘭沙身材粗壯,一臉橫肉,長的並不像他的父親,帖木兒生病,他便堂而皇之的坐在父親的寶座之上,一臉的驕狂,吩咐眾軍在王帳門口架起刀門,五百名刀斧手排出兩條隊列,五百把寒光閃閃的彎刀架起一座長長的刀門,這是一種武力的炫耀,又是一種施壓,別小看這種排場,兩軍打仗可沒有什麼必須遵守的規則,說把你砍了就砍了,沒處說理都。

  那名年輕的涼州使者卻只是淡淡的笑了一下,將佩劍摘下,昂首闊步從刀門下走過,沒有半分膽怯之色,就連突厥眾將都忍不住暗叫一聲好。

  來到帳內,葉開拿出書信道:「我是代表涼州來向大汗下戰書的。」

  「哈哈哈」米蘭沙一陣狂笑,突厥眾將也跟著捧腹大笑,葉開的眼睛在眾人身上掃過,經過楚鍵的時候並沒有停留……

  笑聲戛然而止,米蘭沙陰沉著臉道:「把戰書拿過來。」

  侍從把戰書接過,獻給米蘭沙觀看,戰書是用突厥文字寫成,極其簡練,無非是約定交戰的時間地點而已,三兩眼看完之後,米蘭沙將戰書拋到一旁,問道:「你身居何職,為何獨自前來?」

  葉開道:「我是張大帥帳下一名小兵,送封信罷了,一個人足矣。」

  「狂妄!這是目中無人,來人啊,把信使的眼睛挖了,耳朵鼻子割去,讓他爬著回涼州!」

  一聲令下,八個膀大腰圓的武士便撲了上去,葉開連動都沒動,臉上只有冷笑。

  「刺啦」一聲,是牛皮帳篷被割破的聲音,王帳天窗大開,一個人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撲了進來,米蘭沙到底只是個征戰沙場的武將,並非武林豪俠,根本沒反應過來,一把長劍已經架在他的脖子上。

  「酒不錯,我早想下來喝一杯了。」刺客葉天行一手拿劍逼著米蘭沙,一手從他桌子上拿起裝著馬奶酒的酒壺灌了一口,咂咂嘴:「真香。」

  「快抓住他!」突厥將軍們還是有明智之士的,趕緊讓武士去捉葉開,可他們沒料到的是,葉開也不是省油的燈,一拍腰帶扣,軟劍在手,呲呲幾聲,武士們喉頭就出現一條血線,倒地蹬幾下腿,死了。

  「戰書我們送到了,現在勞三王子大駕把我們送回去。」葉開對米蘭沙道。

  「放了我,就送你們走,不然把你們砍成肉醬!」米蘭沙瞪眼道,劍架在脖子上都不怕,倒也是條漢子。

  「不要放走了刺客!」王帳門前一陣喧嘩,數百名弓箭手就位,箭鏃直指米蘭沙,弓弦拉得吱吱響,米蘭沙頓時怒了,對王帳內一人喝道:「你這是要藉機害死我麼?讓你的人退下!」

  「三哥,我這是為了保護你啊。」那人獰笑道。

  王帳內的眾將一時間手足無措,這是帖木兒的兒子和侄子之間的權力爭鬥,風向不明的情況下,他們也不知道向著誰比較好。

  關鍵時刻,察合台汗黑的兒火者拔刀出鞘,站在了米蘭沙三王子一邊,他將彎刀架在帖木兒的侄子馬黑麻脖子上,道:「三王子若是死了,您就第一個去陪他。」

  馬黑麻臉色一變,只好將自己的人馬撤走,米蘭沙的親軍立刻頂了上來,但依然緊緊包圍著王帳,不讓葉天行父子離開。

  「你們放開三王子,我做人質送你們回涼州!」察合台汗沉聲說道。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7-1-2 02:01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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