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事]武林帝國 作者:驍騎校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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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少 2009-3-4 10:59:4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92 451099
武林帝國

  作者:驍騎校

  作者簡介:

  電力自動化工程師,江蘇省作協會員,中文在線簽約作家(17k小說網大神作家),筆名:驍騎校,曾在魯迅文學院培訓學習。自2007年至今共著有:《鐵器時代》《武林帝國》《橙紅年代》《國士無雙》等作品。幾年間共發表作品字數近六百萬,在讀者中享有很高的讚譽。第一屆網絡文學聯賽導師。

  類別:架空歷史

  內容介紹:

  元末周初,西北邊陲的偏遠小鎮上,黑瘦矮小的孤兒元封被馬肉舖子老闆收留,過著平淡孤寂備受欺淩的生活,一切從他以精湛的刀法殺死馬賊頭目的那一刻開始改變……

  古道邊城、金戈鐵馬、碧血黃沙,古老銀幣上的浮雕人頭,雪山之巔的藍蓮花,神秘的武帝遺書,那個推翻了蒙元,曾經輝煌一時卻又頃刻間覆滅的神秘王朝究竟和元封有著什麼樣的關係?

  年輕的西涼王如何一步步揭開自己的身世之謎,繼而揭開一個曠世大秘密……

【作者其他作品】:
  《鐵器時代
  《武林帝國
  《橙紅年代》(TXT下載)
  《國士無雙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12-31 18:01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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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少 發表於 2009-3-4 11:00
1-1 十八里堡

  蒼茫天地之間,荒涼原野之上,坐落著一個孤零零的小鎮,小鎮是在古代戍邊城堡的遺址上建起來的,圍牆房屋全用黃土夯成,和大地混成一色,要不是高高飄揚在空中的一面殘破紅旗,距離遠了還真不大醒目。

  小鎮名為十八里堡,意思是距離黑風峽口十八里遠,從中原過來的商隊出了黑風峽再走十八里就能到達此地打尖歇馬,因此鎮子上多是些酒館鐵匠鋪之類的買賣行,酒館能為疲憊的旅人提供一碗解乏的烈酒,鐵匠鋪能為經歷了長途跋涉的騾馬更換蹄鐵,當然也出售土造的長刀短匕,在這個紛亂的年代,馬賊橫行、盜匪四起,能保命的唯有自己腰間的傢伙而已。

  鎮子中心有一根三丈高旗桿,旗桿上掛著一面紅旗,據說還是前朝大漢孝武皇帝時期留下的,十幾年過去了,大漢朝早就灰飛煙滅了,這面紅旗也早已看不出顏色,但依然高高飄揚在十八里堡的上空,為西域和中原往來的商隊指引著方向。

  鎮民是歷代戍邊士兵和流放囚徒的子孫,在西北住得久了,語言也從五花八門的燕趙湖廣江南口音變成了統一的西北漢話,中原在他們心中成了一個遙遠的回憶,在土生土長的新一代年輕人的心中,中原更加是一個抽像的符號,他們的心中的家園,唯有十八里堡。

  西部乾旱少雨,遍地黃沙,十八里堡位於峽谷口不遠,一年倒有三百天是颳大風的日子,百十戶人家靠著牧馬放羊,種幾畝耐旱的高粱為生,日子過的貧瘠困苦,但總還能過得下去,比起那些隨時處於馬賊威脅之下的其他堡子來說,已經算是很幸福了。

  鎮民一共不過百十戶,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大伙彼此都很熟悉,唯有鎮外一戶人家獨來獨往,除了大人隔三差五到酒館打一葫蘆燒酒,和掌櫃的閒扯幾句之外,基本上和其他人沒什麼來往。

  這家人只有叔侄二人,住在堡北外的土坯房子裡,以牧馬為生,大人四十多歲,黑瘦的男人,沉默寡言,為人和氣,從不拖欠酒錢,孩子大約十四五歲,乾枯瘦小倒像是十一二歲的娃娃,從來不和鎮上的小孩一起玩耍,叔侄倆是十年前從中原流落至此的,來歷不是很清楚,但這年頭兵荒馬亂的,尋仇的、躲債的多了去了,誰也沒有閒心去管這個。

  有一天,鎮上張駝子放羊回來,操著手抱著鞭子正晃晃悠悠走著,忽然看見那戶牧馬人家的院子裡躺著一個人,小孩在旁邊跪著,張駝子趕緊過去一看,原來當叔叔的已經死了,屍身上看不到傷口,興許是得了什麼暴病而亡的。

  鎮上的人聽說以後都來圍觀,這年月死個把人實在太平凡了,沒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可是這孩子的反應卻有些讓人吃驚,死了叔叔居然一滴眼淚都沒流。

  「這孩子興許是傻子。」鎮上人這樣說。

  但是酒館掌櫃胡瘸子卻不這麼認為,作為十八里堡有頭臉有身份的人,他慷慨地伸出了援手,收養了這個又瘦又矮又有些傻子嫌疑的小孩,又號召鎮民湊錢買了口薄皮棺材幫著把大人發送了,當然這孩子家僅有的幾匹馬也歸了胡瘸子所有,「他叔欠了我五兩銀子的酒錢呢。」胡瘸子逢人便說,以此顯示自己這外財來的光明正大,當然鎮民也不稀戳穿他的謊言。

  胡瘸子的酒館裡面,掌櫃的正趴在櫃檯上撥拉著算盤,耳朵上夾著一支禿筆,他一邊算賬,一邊問話:「叫啥?」

  「元封。」

  「多大了?」

  「十五。」

  「會幹活不?」

  小孩沒說話,只是輕輕搖頭。

  「這麼大孩子不會幹活,真不知道你那個死鬼叔叔怎麼教的,到了我這裡就得學著幹活了,砍柴燒火切肉,要學的多著呢,等雜活幹的讓我滿意了,就讓你升級學跑堂,這裡面的道行可深了,一般人我不教他,今天就說這麼多,那裡有碗剩飯你先吃了,晚上就在牲口棚子裡睡,記得半夜給馬加草。」

  剩飯是半碗高粱糊糊,不知道哪個客人吃剩下的,早已凝固成一團,涼的沒法下嚥了,元封剛要過去端碗,一直在旁邊收拾桌椅的女孩卻搶先把碗端了起來向灶台走去。

  「回來!你作甚?」胡瘸子呵斥道。

  女孩指著灶台咿咿呀呀比劃了一番,原來這麼漂亮的女娃娃竟然是個啞巴。

  胡瘸子會意,把算盤往櫃檯上一頓,道:「灶已經封了,熱碗剩飯就要浪費幾根硬柴,划不來,就讓他吃涼的,不礙事。」

  女孩無奈,只好把碗端回來,元封接了碗開始吃飯,少年顯然是餓極了,三下兩下就把剩飯吃了個乾乾淨淨,可是這點剩飯實在太少,吃完以後少年的肚子依舊咕咕直叫,不過這就不是胡瘸子所關心的了。

  「那是你的被臥,抱著去外邊睡吧,夜裡別忘了給馬加夜草。」胡瘸子說完,打了個哈欠,示意他可以滾蛋了,元封抱起自己從家帶來的被臥,默不作聲向門外走去,在門口正好和啞巴女孩打了個照面,不知道她啥時候出去的,看見元封抿嘴一笑,兩人便擦肩而過了。

  胡瘸子罵道:「這麼晚出去作甚!不怕狼把你叼了去,趕緊進屋睡覺。」把女兒趕進裡間屋,在關門的那一刻,望著元封瘦小的背影胡瘸子又忍不住抱怨道:「又瘦又呆,三棍打不出個屁來,這小子莫非真是傻子?」

  屋門吱吱扭扭的關上了,將溫暖和亮光也隔絕了,牲口棚裡清冷清冷的,月朗星稀,夜風如刀,元封剛躺到乾草堆上,就覺得身下有個熱乎乎的東西,扒出來一看,原來是個烤的焦黃的紅薯,撕開皮裡面熱氣直冒,想必是那啞巴女孩剛才出門偷偷放的,元封呆了呆,慢慢吃了起來,風嗚嗚的吹著,遠處傳來淒厲的狼嚎,牲口棚中的草堆上,短短一天之內經歷了人生劇變的少年終於止不住心中的哀痛,大滴的眼淚落在乾草上,但是他並沒有哭出聲來,而是用堅強的語氣低聲說道:「叔叔,我沒有忘記你的話,沒有在人前流淚。」

  一條溫暖的舌頭舔過來,幫元封舔去臉上的淚水,原來是胡瘸子家養的一條小狗,幾個月大的小狗用天真的眼睛望著元封,似乎在安慰他,元封止住淚水,把半個紅薯省出來給小狗吃,小狗開心的直搖尾巴,一人一狗分吃一個紅薯,吃完之後互相依偎著睡著了。

  元封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天光大亮,胡瘸子氣得拿拐棍狠打他,一邊打一邊罵:「狗日的你什麼記性,說了兩遍讓你給馬加夜草你還能忘,你是不是真傻啊!」

  元封就這樣不躲也不求饒,站的筆直任由胡瘸子劈頭蓋臉的亂打,看到一線鮮血從元封頭上留下,胡瘸子這才悻悻地住了手:「操,這小子屬驢的,這回就算了,下次再犯把你胳膊打斷。」

  胡瘸子一瘸一拐的走了,啞巴女孩這才偷偷跑過來幫元封擦去臉上的血,打著手勢問他為什麼不求饒,元封道:「叔叔教過,做錯了事就要認罰,求饒是懦夫的行為。」

  女孩似懂非懂的點點頭,打著手勢還想表達些什麼,前院響起胡瘸子的喊聲:「啞姑,燒水煮肉了。」原來她的名字叫做啞姑。

  啞姑忙不迭的去了,過了一會,胡瘸子又扯著嗓子喊元封去幹活,雖然他認為這個小子有點傻,但是好歹是個勞力,不用白不用。

  事實證明元封確實不是幹活的料,幹什麼都笨手笨腳的,讓他切肉吧,不會順著骨頭縫切,就會掄著大刀猛剁,讓他打掃院子吧,掃完和沒掃一樣,讓他燒火吧,費的柴火比別人多,火還燒得慢,簡直就是一個廢物。

  胡瘸子很生氣,但是當著全鎮人許過的話不能反悔,元封再笨也只有留著他,所幸啞姑能時常教他幹活,如此鍛煉了一段時間之後,倒也能幫些忙了。

  可是鎮上人說的話讓胡瘸子很惱火,鐵匠鋪的大老趙說元封是胡瘸子找來的上門女婿,其他人也跟著附和,每當元封和啞姑出去放馬的時候,那些蹲在門口曬太陽的小孩就起哄說傻子和啞巴是小兩口,把啞姑臊的不敢出門。

  別看胡瘸子對女兒很凶,其實心裡可疼閨女了,別人如此造謠中傷他豈能答應,每次都凶巴巴地罵上門去,可是他越凶人家就越喜歡拿這個說事,也難怪,在這個偏僻荒涼的小鎮上,又有什麼比調侃一個傻子更有樂趣的事情呢。

  為了證明自己的確沒想招贅元封,胡瘸子對他打罵的更厲害了,尤其喜歡當著酒客的面罵他,加之元封從來不辯駁,不還嘴,久而久之,來往的客商和鎮上的人都以為酒館裡這個又黑又瘦的小幫工真的是個傻子。每個人都喜歡在喝酒的之後戲弄元封幾句,再沒有人喊他的真名,而是一律以傻子代之。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12-31 17:58 編輯

鄭少 發表於 2009-3-4 11:01
1-2 刀客

  在十八里堡,元封只有兩個朋友,一個是掌櫃的女兒啞姑,一個是小狗賽虎,賽虎是啞姑在荒原上撿來的野狗,撿來的時候只有巴掌大,眼睛都沒睜開,是啞姑用羊奶將它喂大的,這隻小狗也有殘疾,半夜裡別人家的狗汪汪亂叫的時候它從來不叫,好像啞巴一樣,或許是同病相憐吧,啞姑特別疼愛它。

  每天啞姑都教元封幹活,酒館裡一項重要的工作便是剁肉,從外面收來的死馬,吊在架子上砍成大塊,然後把骨頭和肉分離開,這既是體力活,又是技術活,剛開始元封不會幹,拿著切骨刀硬劈,雖然劈開了,但是碎肉飛濺,浪費了不少,這要讓胡瘸子看見非得狠揍他一頓不可,啞姑卻只是一笑,拿過切骨刀做示範,沿著骨頭縫剔肉,不一會就剔出一盆馬肉來,啞姑放下刀拖過一段肋排讓元封照著做,然後就去幹別的了。

  過了一會,啞姑抱著一捆柴火路過切肉的案子,順便一看,頓時驚得把柴火都扔了,整整半扇馬被元封剔的乾乾淨淨,每一節骨頭都白森森的一點肉絲沒有,整架馬骨如同被荒原上餓了三個月的野狼啃過那樣溜光,旁邊的大木盆裡放滿了鮮紅的馬肉,只有賽虎蹲在一邊顯得有些不快,把骨頭剔的那麼乾淨,它還吃啥。

  啞姑衝過來看看骨架,又看看元封,笑得酒窩綻放,兩個可愛的小虎牙露出來,拉著元封就往要前院跑,元封卻站著不動,啞姑不解,比劃了一陣子手勢,大意是說讓爹知道你會幹活不好麼,可是元封卻搖了搖頭說:「啞姑,幫我保密好麼?」

  雖然不理解,啞姑還是點了點頭,這件事從此便成為元封、啞姑和賽虎兩人一狗之間的秘密。

  其實元封不光剔肉快,幹別的活計也很利索,只要啞姑給他示範過一遍,他就能一絲不差的學著做出來,尤其是用刀的活兒更是出神入化。

  酒館主要經營馬肉,胡瘸子做的鹵馬肉是一絕,方圓五百里聞名,不光味道正,刀功也好,往日裡都是胡瘸子親自操刀,可是近年來瘸子眼神和手勁都不行了,切肉的活兒便交給女兒了,啞姑雖然得了父親的真傳,又兼心靈手巧,但畢竟是個十四歲的女娃娃,切得再好也趕不上父親當年的水準,於是往來的客人們就抱怨,滷肉咋切得那麼厚?胡瘸子只好拖著腿各個桌子上去圓場。

  小酒館生意還算興隆,胡瘸子吝嗇不願意雇工,自己年齡大了,傻子又不頂事,重擔全壓在啞姑身上,燒鍋煮肉切肉外帶端盤子全是她,胡瘸子只在店堂上招呼客人,兼著掌櫃和跑堂。

  元封見啞姑干的辛苦,便主動接了切肉的活,他這一出手可了不得,每一片馬肉都薄如蟬翼,透過肉片都能看見盤子上的花紋,這樣的肉端出去立刻博得大家一致讚賞,都誇啞姑的手藝進步了,胡瘸子不知道是傻子的功勞,只是竊喜不已。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雖然還是被鎮上的頑童們恥笑,雖然還是被胡瘸子打罵,雖然還是被酒客們調侃,但是元封覺得日子比以前明媚了許多,或許是啞姑甜甜的笑容,或許是賽虎的親熱,或許是每天忙不完的工作,都讓他體驗到了家的溫暖。

  時間長了,連胡瘸子都感覺到家中的異樣,自打媳婦死了以後,啞姑就不會說話也不會笑了,可是現在卻整天樂呵呵的露著兩個小虎牙,女兒開心,當爹的也開心,順帶著看傻子也順眼了許多,這傻小子,也不是很傻麼,幹活馬馬虎虎,要不是生得太瘦小,或許真的能招贅當個上門女婿呢。

  每當想到這裡,胡瘸子就趕緊打住,往地上呸了幾口,自己怎麼能這樣想呢,那不是毀了女兒一輩子麼,別看啞姑是殘疾,可是模樣卻俊秀的很,這才十四歲就掩不住曼妙的身段了,那張小臉,簡直比畫上的仙女還好看,難怪最近生意好了許多呢,鎮上的小伙子們有事沒事就來喝兩杯,看見啞姑出來就拿眼睛直勾勾的死盯著不放,唉,沒辦法,閨女長得俊也是個麻煩啊,就像啞姑她娘,死的那叫一個慘,想到這裡胡瘸子就不往下想了,這是一段悲傷的回憶,他不願意,也不敢去觸及。

  如果沒有這樣一件事的發生,十八里堡的故事或許就這樣平凡的繼續下去了,在一個大風天的日子,鎮裡來了幾個客人,當堡門口出現他們的身影後,連最囂張的狗都不敢狂吠了,夾著尾巴躲到了角落裡。

  據說狗能聞出殺氣,那些經年的馬賊身上就瀰漫著這種味道,連狗都怕,人就更不用說了,來人不多,一共四個,都騎著健馬,穿著翻毛的羊皮襖,過膝的靴子,腰間插著長刀,這是標準的刀客打扮。

  刀客是縱橫於西域的江湖豪客,他們來去無蹤、殺人不眨眼,和馬賊不同之處在於馬賊總是明火執仗的搶劫殺戮,刀客們來的更文雅一些,他們向村落和商隊收取保護費,保護一方平安,當然這兩者之間的區分也不是總那麼分明,當商隊和村鎮拒絕繳納保護費之時,刀客自然就變成了馬賊。

  今天來的這四個人是方圓五百里之內最大的刀客頭子獨一刀的部下,說起獨一刀來那是個傳奇人物,據說他殺人從來不出第二刀,一刀就解決問題,縱橫西北十餘年未遇到過敵手,十八里堡地勢重要,是商隊的必經之路,所以獨一刀很看重,決不許其他馬賊染指此處,這也是十八里堡長期以來能保持安定的一個重要原因。

  獨一刀派人巡視自己的領地是慣例了,除了顯示主權收取當月的保護費之外,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去胡瘸子的酒館拿幾十斤鹵馬肉,獨一刀就好這一口。

  四個刀客來到胡瘸子酒館前,鬧哄哄的酒館立刻安靜了下來,有人想偷偷溜走,為首的年輕刀客冷聲說道:「怎麼?見了我就走,我有這麼討厭麼?」於是那人便唯唯諾諾的縮回去了,繼續提心吊膽的喝酒。

  年輕刀客是個惹不起的角色,他是獨一刀的獨生兒子少一刀,年方十八歲,刀法雖然不及其父,但也達到一流水準,他年齡雖小,作惡不少,自打十三歲起就在道上闖蕩,殺過的人不下百口,睡過的娘們更是數不勝數,這小子極其陰狠好色,只要讓他看上的女子,無論如何都要上手,他還有個壞習慣,得手之後總要把苦主凌虐致死,彷彿只有那樣才能得到快感一樣,為這沒少給獨一刀添麻煩,可是獨一刀就這一個兒子,無論他捅出天大的簍子,當爹的總會幫著彌補。

  所以胡瘸子很擔心,想叫女兒別出來招惹是非,可是為時已晚,啞姑端著一盤馬肉笑吟吟地出來,正被少一刀看個正著。

  不可否認的是,啞姑確實很漂亮,雖然生在西北,但是她卻有著江南女子一般的溫婉,少一刀當場就呆了,方圓五百里哪見過此等**啊,他的眼睛一放光,三個手下就明白了,對胡瘸子喝道:「瘸子,去把爺們的馬牽去餵料。」

  胡瘸子接了啞姑手裡的盤子,反手將她推進裡屋,將盤子擺在刀客們面前,堆笑著說:「是嘞,虧待不了爺們的馬。」然後一瘸一拐跑了出去,看起來麻利的很,酒客們卻都知道胡瘸子這是想趕緊幹完回來,怕家裡出事。

  胡瘸子出去了,少一刀徑直走向裡屋,一挑門簾,啞姑正在案板上和面,背對著門口,藍花小棉襖襯出纖細的腰肢,雪白的頸子修長無暇,少一刀吞了口涎水,直接攔腰抱起向外走去。

  啞姑大驚,拚命捶打著少一刀,但卻如同餓狼口下的小羊一般無助,外面刀客們已經將兩張桌子拼到了一起,上面的杯盤碗筷一掃而空,少一刀把啞姑往桌面上一扔,就開始扒衣服。

  啞姑拚命的掙扎著,嘴裡發出嗚嗚的聲音,聽起來讓人撕心裂肺,幾個鎮上的小伙子血往頭上湧,剛想跳過來,卻看到刀客們拍了拍腰間的長刀,就又縮了回去,他們是馬賊啊,殺人不眨眼的馬賊,要怪就怪啞姑命不好吧。

  胡瘸子早就有警覺,就沒敢走遠,聽見動靜趕忙跑進來,跪地求饒:「少刀爺,求求你放了我閨女吧,她還是個孩子啊。」

  少一刀已經扯開了啞姑的小棉襖,露出裡面的紅肚兜,聽見胡瘸子的話便獰笑道:「孩子?奶-子都這麼高了還是孩子?爺們今天幫你閨女開-苞,不想死的就在一邊看著!」

  胡瘸子還想說話,被少一刀的跟班一巴掌打在臉上,牙都崩飛了幾顆,長刀拔出一半來:「再嗦這就剁了你!」

  酒客們一個個噤若寒蟬,不論是鐵匠鋪的大老趙還是老羊倌張駝子,都不敢言語,啞姑是他們看著長大的,就如同親閨女一般,如今遭此凌-辱,他們卻在刀鋒下大氣都不敢出,聽著啞姑嘶啞的喊叫和少一刀肆無忌憚的獰笑以及衣服撕裂的聲音,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把頭扭過去,不去看這悲慘的一幕。

  忽然一個聲音響起:「放開她!」聲音不大,卻斬釘截鐵。

  少一刀已經把啞姑的棉襖撕開,正要褪褲子呢,好事被人打斷,他有些吃驚的看過去,只見面前站著一個瘦弱矮小的少年,穿著骯髒的光板羊皮襖,頭髮蓬亂骯髒,臉上也污穢不堪,只是一雙眼睛亮的出奇,最讓人好笑的就是他的手裡拿著一把剔骨刀。

  酒客們也很驚訝,這不是胡瘸子家的傻子麼,沒看出來這孩子倒是個講義氣的人,只可惜太自不量力,一個娃娃就敢和刀客叫板,白白送了自家性命不說,興許還把少一刀惹怒了,不光要糟蹋啞姑,還要殺人放火,這就麻煩了。

  一個跟班的刀客剛想上去解決元封,卻被少一刀阻止了,他放開啞姑,從桌上拿起長刀,臉上帶著譏諷的微笑走到元封面前。居高臨下看著比自己矮了兩個頭的小孩,輕蔑地問道:「你手裡拿得什麼?」

  「刀。」小孩嘴裡蹦出一個字。

  「你這算什麼刀,少爺讓你見識一下什麼叫真正的刀。」少一刀說完,一按繃簧,一道寒光閃過,長刀出鞘,眾人都不忍地低下了頭,他們雖然平日裡嘲笑鄙視傻子,但在這個時候也不忍心看見他人頭落地。

  刷的一聲,是利刃切開肉體的聲音,眾人知道這世上再也沒有傻子了,可是等了半天卻怎麼也等不到人頭滾落於地的聲響,他們抬頭看去,只見傻子依然站在原地,剔骨刀還拿在手裡,少一刀卻慢慢的轉身,一臉的不可思議,嘴裡喃喃道:「這是什麼刀,這麼快?」他一步步蹣跚著走出店門,終於倒在地上,濺起一片黃土,身下漸漸茵出一片血跡。

  「剔骨刀也是刀。」傻子這樣說。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12-31 17:57 編輯

鄭少 發表於 2009-3-4 11:04
1-3 屠鎮

  當街伏屍,血濺五步,小鎮立刻變得鴉雀無聲,只有高高的旗桿上那面殘破的紅旗迎風獵獵作響和馬匹偶爾打著響鼻。

  門口玩耍的頑童被大人拖了回去,曬太陽的老頭們也收起馬扎子回屋關門,街道兩邊的店舖人家紛紛關門閉戶,不敢發出響動。

  風吹過空曠的街道,塵土飛揚,很快就在那具死屍上蒙了薄薄的一層,三個刀客一言不發,走出酒館,解下馬韁繩,將屍體抬起放到馬上,三人上馬絕塵而去。

  等到馬蹄聲漸漸遠去了,鎮上的人才悄悄開門,探頭探腦,酒館裡的客人們也走出門來,望著地上的一灘血跡發呆。

  「少刀爺死了,真是傻子殺的嗎?」

  「不會吧,誰也沒瞧見啊,許是他酒色過度自己跌死的吧。」

  「瞎說,自己跌死能淌這麼多血?」

  「許是倒在刀上了吧。」

  ……

  沒有人看見少一刀是怎麼死的,他們打心眼裡不能相信,也不願意相信少一刀的死和傻子有關係,但是少一刀畢竟是死了,死在十八里堡的胡瘸子酒館裡,這筆賬一定會算在十八里堡人頭上。

  於是眾人惶恐不安,聚在一起商議如何了結此事。

  鎮上一共就百十戶人家,種田的放羊的自然上不了檯面,有頭臉有身份的莫過於在鎮中心開著買賣的大老趙和胡瘸子之流,放羊的張駝子是個例外,他早年跟商隊跑過買賣,走南闖北見得世面多,也算是鎮上的知名人物,另外還有一些年歲長的,大家操著手圍聚在旗桿附近各抒己見。

  「要我說少一刀不對在先,是他想糟蹋人家閨女來著,自己跌死和咱們何干!」一個結實的小伙子說道,他是大老趙的兒子趙定安,雖然只有十七歲,但是手藝已經和他爹一樣精湛了。

  「閉嘴,大人說話小孩少摻和,一邊蹲著去。」大老趙斥責了自己不懂事的兒子,卻又接著說:「定安說得在理,少一刀不對在先,而且咱們也沒動他,是他自己不小心摔死的,他三個跟班也都看見了的,獨一刀再厲害也得講道理是吧,他不能因為這事怪罪咱們。」

  「講道理?獨一刀啥時候講過道理,上次一個商隊明明給過買路錢了,獨一刀自個忘了反說人家沒給,兩下爭起來,獨一刀殺了人不說,還把貨都吞了,你和他講道理不是自討苦吃麼。」張駝子不屑地說。

  「有理走遍天下,無理寸步難行,就算是大刀客也得講理啊,咱們可沒殺他兒子啊,這筆賬不能算在咱們頭上。」大老趙反駁道。

  「獨一刀老來得子,對這個兒子甚是疼愛,全指望他傳宗接代呢,這孫子還沒生出來就死了,你想他能不把氣撒在咱們頭上?」張駝子道。

  「都別爭了,不管怎麼說,少刀爺是死在咱們堡子的,就算沒有咱的事,也得承擔起責任來,依我看,各家不妨預備一些孝敬,托人去說和說和,大不了把傻子交出去就是了,就說少刀爺的死和他有關。」

  這是鎮上德高望重的老孫頭在說話,畢竟是七十多歲的人了,說出話來就是不一樣,在理啊,眾人紛紛贊同,各自回去準備孝敬了。

  胡瘸子從頭到尾一言未發,拖著沉重的腳步回到店裡,啞姑立刻撲了過來咿咿呀呀的詢問,胡瘸子疲憊之極,坐下道:「傻子呢,把他叫過來。」

  元封正在後院劈柴,斧頭劈開乾柴的清脆聲音一下下傳來,胡瘸子不禁苦笑了一下:「傻人有傻福,他倒是沉得住氣。」

  元封被啞姑帶到胡瘸子面前,只見這位往日裡容光煥發的酒館老闆如同老了十歲一般憔悴不堪,整個人坐在那裡似乎都萎縮了不少。

  元封一如既往的沉默著,等待著老闆發問。

  良久,胡瘸子才開口問道:「傻子,少一刀是不是你殺的?」

  「是。」元封簡短的答道。眉宇間不帶絲毫表情,似乎殺的不是叱詫風雲的大馬賊的獨生子,而是地上一隻小螞蟻。

  「你為什麼殺他?」胡瘸子繼續問。

  「他欺負傻姑。」說這話的時候,元封眼裡升騰起一股火焰,不過胡瘸子沒看見,此刻他已經淚如泉湧。

  一個傻子尚且知道保護自家的女人不受欺負,可是當年正值年富力強的胡瘸子面對欺凌自己妻子的歹人時,卻選擇了逃避,這是胡瘸子一生的痛,啞姑正是目睹了母親被人姦淫殺害的場景才變成啞巴的,沒想到時隔十年,歷史竟然重演,而這一次胡瘸子依然選擇了逃避,面對強敵他還沒有一個傻子來的英勇,作為父親,作為長者,他慚愧之極。

  胡瘸子沒有問元封的刀法從何而來,因為時間緊迫,他們必須爭分奪秒了,胡瘸子走到門口四下張望了一番,將大門緊閉,對啞姑和元封道:「收拾行李,咱們半夜走。」

  胡瘸子知道,殺一個傻子肯定解不了獨一刀的喪子之痛,他肯定會殺掉所有和這件事有關的人員,比如那三個保護不力的跟班,比如啞姑,比如自己,事到如今還是一走了之的好。

  衣服被臥乾糧清水,還有起早貪黑經營十幾年攢下的幾十兩銀子都裝進了褡褳袋,四匹馬也備好了鞍子,胡瘸子望著黑洞洞的院子,無聲地流下了淚水。

  大門的門軸上滴了幾滴油,悄無聲息的打開了,胡瘸子領頭,帶著元封和啞姑牽著馬走出來,馬脖子上的鈴鐺都摘了,四個蹄子上還裹了破布,走起路來一點聲響都沒有,就怕驚動左鄰右舍。

  夜色正濃,黑漆漆的啥也看不見,剛走了幾步,只見對面土牆下朦朦朧朧站起來一個影子,然後四下裡也有了動靜,無數影子站起來圍過來,原來鎮民們都沒有睡覺,一直注視著胡瘸子家的動靜呢。

  「老胡,你不能害了大家啊。」為首的老孫頭說道。

  「是啊,你走了,俺們怎麼辦,你這是逼著獨一刀屠鎮啊。」有人附和道。

  「老胡,看在多少年鄉親的份上,你就救救大伙吧。」老孫頭說著說著顫巍巍的跪下,一看他下跪,其他人也呼啦啦全跪下了。

  走是走不成了,胡瘸子只好退回家中,聽從鄉親們的安排,由胡瘸子出大頭,鎮上湊了五十兩銀子,委託年齡最長的老孫頭前去說合。

  獨一刀的據點黃草鋪距離十八里堡大約兩百里之遙,一來一回起碼要三天時間,這三天在十八里堡眾人心中比三年還要漫長,每天都有人站在堡牆上眺望遠方,等到第三天晌午頭裡,負責眺望的人終於發現老孫頭回來了,頓時激動的大喊大叫,全鎮人像歡迎英雄一樣把老孫頭迎了進來,眾人都看到老孫頭臉上洋溢著笑,心中也就有了底了。

  果然,老孫頭說了,人家獨一刀確實是個講道理的大刀客,絲毫沒有為難他,還留他吃了一頓飯呢。

  眾人追問,那事情到底談得怎麼樣?獨一刀咋答覆的啊?

  老孫頭道:「獨一刀說了,再說吧。」

  再說吧,這算什麼答覆,眾人又問:「那銀子送出去沒有?」

  老孫頭一拍大腿道:「遭了,銀子忘了給了。」

  眾人便急了,不送銀子算怎麼回事,十八里堡人民的心意沒盡到啊。

  老孫頭也急了,爭辯道:「人家大刀客日進斗金,會在乎咱這點錢,人去了,話帶到了,足矣,你們是不知道獨一刀拿什麼酒招待我,那可是十年陳的口子窖啊。」

  老孫頭信誓旦旦,眾人卻惴惴不安,再說吧,這算個啥子說法,可是再問下去也問不出花樣來,只好各回各家。

  過了兩日,有個從西邊過來的商隊,竟然沒進十八里堡歇腳,在外面搭帳篷過夜,只是派人進來買了些乾糧,換了幾個馬掌,鎮上人問他們為啥不進來,他們只是支支吾吾道:「不好說。」

  不好說,這算是個什麼答案,有啥不好說的呢,鎮上人一心想弄明白,於是請張駝子出馬,張駝子是老商隊出身了,和這些人能說上話,他帶了一葫蘆酒,兩塊馬肉晃晃悠悠的去了,等回來的時候臉都白了。

  眾人問,咋了?

  張駝子說:「完了,獨一刀放話了,等兒子頭七那天殺咱們全鎮人祭奠他,人家商隊不願意沾咱們的晦氣才沒進來的,人家看咱們就如同看死人一般。」

  頭七那天,也就是說明天就是十八里堡的末日,眾人的臉也都煞白煞白的,有人提議,跑吧。

  「跑?往哪裡跑,方圓五百里都是獨一刀的地盤,他已經傳話下去了,任何堡子不准收留咱們鎮的人,再說了,誰能跑得過馬賊啊。」張駝子沮喪地說。

  眾人無語,默默散了,當時就有兩戶人家收拾了細軟出鎮到親戚家避避風頭,結果半個時辰之後就在堡子門口發現了他們的死屍,原來獨一刀已經派人監視了十八里堡的一舉一動。

  十八里堡的鎮民們如同羊圈裡的肥羊,等待著被屠宰的那一刻到來。明日一早,十八里堡就將成為一個死鎮。

  獨一刀說過的話,決不可能更改,鎮上所有人的命運都已經注定,那就是做獨一刀兒子頭七的祭品。

  當晚,鎮上的人沒有像往常那樣聚在一起商量,而是各回各家,鎮子早早的平靜下來,連狗都不怎麼吠了。

  胡家酒館裡,早已關門上閂,胡瘸子準備了一桌酒肉,把元封和啞姑叫過來一同吃飯,這還是元封第一次上桌吃飯,胡瘸子道:「吃,能吃多少吃多少,不能當餓死鬼。」

  啞姑怯生生看著父親,不敢動筷子,元封卻拿起筷子大吃起來,胡瘸子道:「傻子啊,晚上別睡牲口棚了,到我床上睡去。」說著起身披衣進後院了。

  啞姑不放心,跟到後院一看,胡瘸子把劈柴的長柄斧頭找出來,正在油石上一下下磨著。

  磨斧頭的聲音響了一夜。

  次日一早,天光還未放亮,酒館的門就開了,胡瘸子收拾的利利索索,拎著長柄斧頭推開大門,正看見對門鐵匠鋪的門也開了,大老趙父子腰間插著長刀走出來,兩下裡對視了一眼,卻都沒有說話,不約而同向旗桿走去。

  陸續又有幾扇門打開,手持著刀斧的鎮民走出來,默不作聲地跟在胡瘸子和大老趙身後走著。

  到了旗桿下他們才發現有人來的更早,元封早已經盤腿坐在那裡很久了,連眉毛上都結起了一層白霜。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12-31 17:57 編輯

鄭少 發表於 2009-3-4 11:05
1-4 更要殺你

  見元封早早至此,眾人都搖頭感慨,這孩子雖傻,但卻是個不折不扣的熱血男兒,不枉十八里堡鄉親們收留他一回。

  今天的大老趙不同於往日,腰間牛皮板帶,手裡無鞘長刀,倒也有些西北豪客的味道,他大手一揮道:「傻子你來做什麼?小孩子家不頂事,趕緊回去躲著。」

  元封動也不動。

  胡瘸子卻說:「唉,他好歹也算是十八里堡的男人,堡子遭難,就算躲起來也難逃一死,就讓他留下吧。」

  大老趙點點頭:「既如此就靠後站吧,老爺們拼完了再輪到你們小娃娃上,定安,去照看著傻子。」

  趙定安剛要過來拉元封,元封自己站了起來,平靜地說道:「對付獨一刀,你們不行。」

  眾人都驚呆了,傻子第一次在人前說話就語出驚人,大家都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是看傻子閃亮的眼睛和從容的氣度,這話分明是從他嘴裡說出來的。

  「我們不行?那誰行?」眾人問。

  「我」傻子依舊是淡淡的語氣。

  瘋了,這孩子一定是瘋了,十幾歲的娃娃,個頭還沒有啞姑高,黑瘦黑瘦的彷彿一陣風能吹跑,就敢叫囂對付獨一刀,當真是瘋了。

  「就憑你這把剔骨刀麼?」大老趙匪夷所思地問道。

  眾人望過去,傻子的腰裡插著一把剔骨刀,鋒利倒是夠鋒利,不過只有八寸長,女人拿來防身還差不多,用這個和刀客拚命,那是笑話。

  但是現在這個時節,沒人能笑得出來。

  「少一刀是他殺的。」胡瘸子說。

  聽到這話,眾人的眼睛就有些放光,迷惑了好幾天的問題終於得到解答,原來少一刀的死真的和傻子有關,難道說這傻子真有蓋世奇功在身?

  「孩子,少一刀真是你殺的?」老孫頭顫巍巍地問。

  「是。」

  「就算你身手了得,可是獨一刀畢竟人高馬大,縱橫江湖多年,又有一幫如狼似虎的手下,憑你一個娃娃就想對付他們,難啊。」老孫頭搖了搖頭,還是不敢相信元封的本事。

  正說話間,忽然一陣風沙吹過,急促的馬蹄聲傳來,眾人都驚呼:「來了,來了。」

  是獨一刀來了,來為他的兒子復仇了。

  作為關西最著名的刀客之一,獨一刀盤踞在黑風峽以西的這塊地界已經是十幾年光景了,西北荒涼,朝廷忙於內戰,原先設立的官府早就荒廢了,在這塊土地上,誰的刀快誰就是老大。

  在整個西北,沒有人敢和他叫板,可是七日前,獨生兒子卻被人當街殺死,據說出手的人是個孩子,沒人看見他的刀有多快。

  獨一刀不信,他要把這件事查個水落石出,但是有一點可以確定,那就是整個十八里堡的人都必須為兒子陪葬。

  沒有人能理解一個老人失去兒子的痛苦。

  獨一刀帶了三十個人過來,對付這種小鎮不需要太多兵力,十八里堡不過百戶人家,滿打滿算丁壯不過數十人,又都是粗蠢漢子,哪裡需要大張旗鼓的對待。

  二十個人守住堡子四邊,獨一刀帶了十個好手縱馬來到堡門口,黃土夯成的牆上空蕩蕩的,從大門外望進去,筆直的一條土路盡頭,是小鎮的中心,一座石頭砌成的檯子,旗桿就豎在上面,鎮上的男人們拿著兵器三三兩兩站在檯子周圍正傻傻望著這邊。

  死到臨頭還不自知,獨一刀輕蔑的哼一聲,眼光落到人群中一個瘦小的身影上,據下面人說,就是這個娃娃殺了自己的兒子。

  獨一刀蹁腿下馬,將斗篷摘下甩給跟班,扶著腰間的長刀柄向旗桿走去,身後十條彪形大漢也都下馬,但卻並不跟隨,獨一刀說過,酒要大碗喝,仇要親手報,現在他們不插手,等過一會手刃了仇家,屠鎮的時候才輪到他們上場。

  獨一刀一步步走過來,眾人的心越懸越高,傳說中的獨一刀是個殺人魔頭,就算是武藝再高強的刀客,在他面前也過不了一招,他的存在簡直就是一個神話,在這樣的強者面前,一般人很難不腿軟。

  獨一刀就這樣慢慢地走過來,此刻天光已經亮了,一縷曙光照在獨一刀的臉上,照見他蓬亂的髮髻和刀砍斧鑿般冷峻的面龐,腰間的長刀柄在曙光中閃耀,那是黃金打造的刀柄,不知道多少好漢死在這口刀下。

  「你兒子是我殺的!有種就衝我來吧,別為難他們!」胡瘸子忽然衝了出去,雖然一瘸一拐但是走的飛快,他一邊聲嘶力竭的喊著,一邊揮舞著鋒利的斧頭,額角青筋暴露,臉上浮現出激動的潮紅色。

  獨一刀忽然笑了,露出焦黃的牙齒笑了,從胡瘸子的步法中他就能看出來,這個瘸子絕不是殺害自己兒子的真兇。

  在真兇授首以前獨一刀並不打算見血,所以他只是輕輕一撥就把胡瘸子摔到一邊去了,斧頭拋出去老遠,人也載在地上昏迷不醒了。

  獨一刀繼續向前走,大老趙的拳頭握緊了又鬆開,鬆開了又握緊,眼看獨一刀快要走過來了,他終於按捺不住內心的壓力,右手搭到了刀柄上。

  「趙大叔,勿動。」元封及時阻止了他。

  大老趙回頭看去,只見元封輕輕撥開擋在他面前的趙定安,迎著獨一刀走過去。

  鴉雀無聲的街頭,一幕匪夷所思的畫面正在上演,一個十五歲的少年,一個瘦小枯乾,被人稱為傻子的少年,就這樣毫無懼色地迎著本地最厲害的刀客走過去,一大一小,一強一弱,差別實在是太大了,大到令所有人都不敢相信。

  就連獨一刀自己都頗為震驚,縱橫江湖數十年,有膽識的好漢見過不少,可是如此年幼的卻是頭一個,他停下腳步,打量著這個其貌不揚的孩子。

  獨一刀停了,元封卻沒有停,他一直走到獨一刀的面前,兩人相距不到一步。

  「是你殺了我兒子?」獨一刀問,此時他已經認定是這個小孩下的手,但是還是要做程序上的最後確認。

  「對,是我殺的。」元封抬頭望著比自己高兩個頭的獨一刀,毫無表情的說。

  「嗯,那就是了,今日我取你性命為我兒報仇,你還有什麼要說的麼?」獨一刀道。

  「有,七日前我殺了你兒,今日更要殺你。」

  獨一刀笑了,好大的口氣,已經很久沒有人用這麼猖狂的口氣在自己面前說話了,如果不是自家兒子血仇的緣故,興許他會收這個娃娃做徒弟呢。

  沉默,良久的沉默,此時已經無須多言,唯有尋找出刀的機會,獨一刀並沒有輕視這個貌不驚人的小子,兒子胸前那道刀口告訴他,沒有相當的實力是砍不出那樣的傷口的,此人,勁敵也。

  不知何時,天空中一朵雪花飄下來,飄到獨一刀和元封之間,打著旋兒久久不肯落地,兩人幾乎同時發動,身形快的沒人看得見,只是電光火石的一霎那,兩人的位置便換了,彼此背對著背。

  「你跟誰學得刀?」獨一刀問道,隨即向前邁了兩步,忽然垮在地上,雙膝跪倒對著旗桿,胸前飆出一股血箭。

  第一片雪花終於不甘心地落在地上,化了。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12-31 17:56 編輯

鄭少 發表於 2009-3-4 11:06
1-5 歡宴

  沒有人說話,沒有人動作,所有人都看著這匪夷所思的一幕,包括剛剛甦醒過來的胡瘸子,元封就站在距離他不過三步遠的地方,手中的剔骨刀上,一滴血珠正在滾落。

  胡瘸子抬頭看,元封也正仰著頭,面無表情地望著遠處那十個騎兵,左手慢慢抬起,食指伸出,指著那幾個人,這樣指著人已經是很無理的舉動了,偏偏那隻手指又翻了過來,手心向上朝那幾個人勾了勾。

  多麼赤裸裸的挑釁。

  雪越下越大,那十名騎士都沒有動,就這樣直勾勾地望著元封,就連他們胯下的戰馬都感覺到主人的不安,暴躁地嘶鳴起來,最終,為首的刀客一撥馬頭,走了。

  馬賊走的和來的時候一樣迅速,連同堡子周圍監視的四十個人,走的乾乾淨淨,就如同沒有來過一樣,假如街道上沒有那具跪著的屍體的話。

  鎮民們慢慢聚攏過去,這是他們第一次如此大膽,如此近距離的觀察獨一刀,雪花已經將這位大刀客的頭髮鬍子染白了,他的眼睛還睜著,嘴唇微翕,彷彿對自己的死不可置信一般,胸前的血留了一灘,在地上結成了冰。

  「呸!」有人朝獨一刀啐了一口,然後又有個膽子大的後生抓起一塊坷垃砸在獨一刀頭上,這幾年獨一刀保全了十八里堡的平安,但是代價也是巨大的,光是胡瘸子酒館每個月就要繳納五十斤馬肉,其餘的牧民、莊戶也要繳納不等的實物,每年還要獻幾個女娃娃供馬賊們樂呵,鎮民們從內心裡對獨一刀是又恨又怕,如今這尊瘟神終於倒掉,叫他們如何不開心。

  「娃,你怎麼了!」眾人聽到胡瘸子的驚叫,轉頭看去,只見胡瘸子抱起著瘦弱的傻子正衝向自家店舖,速度之快竟然看不出腿腳不便利。

  幾個小伙子當場就奔過去了,幫著胡瘸子把元封抬進了店裡,直接送到後院的火炕上,啞姑按照父親的指示一直藏在家中的柴草堆裡,聽見響動也出來了,看見眾人抬著元封進來,小臉當場就白了,晃了一晃還是站住了,逕直朝屋內走去。

  元封靜靜躺在火炕上,胸前的光板羊皮襖上一道駭人的大口子,人也僵硬了,但是一雙眼仍然睜著,屋裡滿滿當當都是人,每個人都焦急而又關切地注視著元封,此時的元封可不是從前那個被人恥笑的傻子了,而是十八里堡的大救星,大恩人。

  屋裡擠得全是人,大人小孩一大堆,連鎮上的狗都跑進來,在人們腿間鑽來鑽去的,人雖然多,但是沒個頂事的,反而把屋子裡的空氣搞得污濁不堪。

  「讓開讓開,郎中來了。」外面一聲高叫,屋裡的人趕緊閃躲,這郎中不是別人,正是鎮上的耄耋老孫頭,老孫頭早年做過走方郎中,雖然醫術不慎高明,但是診治個頭疼腦熱,拔個火罐啥的還行,尋常的刀傷也醫得,另外他老人家還兼著鎮上獸醫的職責,在十八里堡這一塊,也真能算得上是個合格的郎中了。

  剛才老孫頭就是回家取藥箱去的,此刻他在大老趙,張駝子等人的簇擁下,神色嚴峻地走進了胡家的臥室,閒雜人等被大老趙趕了出去,卻也不走遠,就在院子裡站著,任憑雪花飄落在他們頭上肩上。

  老孫頭還沒看傷員,就先扯著嗓子吼道:「瘸子,快去燒水預備著。」清洗傷口啥的自然要用到熱水,哪還用胡瘸子動手,院裡早有那閒著的大嬸子小伙子搶上來生火劈柴挑水,胡瘸子父女根本用不著插手,啞姑的臉色依舊是煞白,剛才她沒能擠進去看到元封的傷勢,心裡擔心不已,當爹的抓住女兒的手,冰涼。

  「啞姑莫怕,傻子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事的。」

  話雖這樣說,胡瘸子心裡也沒底,獨一刀是什麼人啊,能把他殺死自己卻毫髮無損,可能麼!

  過了一會兒,屋裡傳來老孫頭的喊聲:「瘸子你進來。」

  胡瘸子心頭一緊,這就要進屋,忽然覺得手被人拽住了,回頭一看,啞姑眼眶裡水汪汪的,瘸子就歎一口氣道:「放心吧。」掰開女兒的手,進屋去了。

  胡瘸子提心吊膽進了屋,回身把房門帶好,卻見屋裡幾個人都是滿面笑容,老孫頭道:「觀音菩薩保佑,娃沒事,就是皮襖劃破了。」

  就這一句話,差點讓胡瘸子的眼淚留下來,抬眼看去,只見元封確實好端端的坐在那裡,眼睛依舊閃亮,只是臉上有些潮紅。

  「娃,剛才你咋昏倒了?」胡瘸子問。

  「我……嚇得。」元封的話讓所有人大跌眼鏡,不過回過味來卻是眼睛發酸,一個十五歲的娃娃,拿著一把八寸長的剔骨刀,就把全鎮人的生死抗在肩上,面對的又是窮凶極惡的大刀客頭子,換做一般人興許早就腳軟了,可是元封卻能從容應對,殺死獨一刀,嚇退眾馬賊,堅持了這麼久才倒下,已經很不容易了。

  眾人還在感慨,元封肚裡忽然傳出咕咕的聲音,是餓的,娃沒吃飯!

  眾人就怒了!

  「瘸子,你狗日的良心讓狼叼了?不給娃吃飯!」

  「瘸子,你要是管不起飯,娃我這就領走!」

  胡瘸子百口莫辯,昨晚可是弄了一桌子肉讓元封吃了個飽,今天早上確實沒預備飯是真的,可是鎮上遭此大難,誰又有閒心吃早飯呢。

  事到如今,也沒啥好辯解的,胡瘸子轉身就出去了,推開屋門大喊道:「娃沒事!好好的,今天瘸子擺個場,給全鎮父老壓驚,流水席,敞開了吃,敞開了喝,吃多少都算我的。」

  眾人轟然叫好,每人眼裡都是掩不住的喜色,啞姑更是嗚咽著撲過來,眼中歡樂的淚花奔湧,瘸子抱住女兒,臉上也是淚水橫流,嘴卻是裂開了笑。

  說是胡瘸子擺場,但是鄉親們又怎麼好意思讓他一個人出錢,雖說禍事是從胡瘸子那裡惹出來的,可是全鎮人的命也是他那裡的人救的,於是有人出桌椅,有人出碗筷,有人把家裡的羊牽來,雞捉來,有人抗來成捆的柴火,還有人幫著把棚子搭起來,總之是有物的出物,有力的出力,全鎮人合夥把這場酒席給辦起來了。

  胡瘸子更是豁出去不過了,把所有的酒,所有的肉都拿出來招待大家,小酒館的鍋屋裡熱火朝天,一幫大嬸子小媳婦幫著炒菜煮肉,殺雞拔毛,小孩子們興奮地在外面亂跑,大人們則坐在棚子裡喝著熱水,談著早上那場惡鬥,只有幾個鎮上的頭面人依舊聚在元封所在的屋裡說事。

  或許是小孩子們鬧得太凶,大老趙虎著臉出來,把自己的兒子喚過來交代了幾句,然後趙定安也把臉虎起來,沖那幫孩子吼了句:「別鬧了,都過來聽我說。」

  趙定安十七八歲,現在是個像模像樣的大人了,早兩年可是孩子王,這些半大娃娃不聽爹娘的,就聽他的。

  聽見定安哥招呼,孩子們呼啦一聲都圍過來了,趙定安凶巴巴地說:「今後不許再喊傻子了,聽見沒有。」

  孩子們不懂事,不知道全鎮人的命都在閻王殿前繞了一遭,有那膽子大的問道:「不喊傻子喊什麼?」

  定安也不知道傻子的本名,愣了一下道:「都喊哥,誰喊錯了就丟到堡子外面喂狼,你爺娘也救不了。」

  棚子下傳來喊聲:「定安,開席了。」

  趙定安臨走還不忘嚇唬孩子們:「別忘了哦,喊錯了喂狼。」說完飛奔著去了,今早的事情定安也是參加了的,就憑這一點,酒席上就得有他一個上座。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12-31 17:55 編輯

鄭少 發表於 2009-3-4 11:07
1-6 後患無窮

  房間裡,幾個鎮上的頭面人物正在和元封說話,老孫頭年齡最長,主要有他發問。

  「娃,刀法跟誰學的?」

  「我叔。」

  元封他叔叔就是前段時間暴病死在家中的那個中年人了,沒想到他其貌不揚的倒是位大刀客,只可惜默默無聞的死在這十八里堡了。

  眾人一陣歎息,老孫頭說:「娃,你小小年紀就練得如此出神入化的刀法,真是咱們堡子的福分啊。」

  大老趙卻說:「娃娃,你刀法這麼好,怎麼還嚇得腿軟?」

  張駝子瞪了大老趙一眼,糾正道:「人家娃是餓的腿軟了。」

  大老趙是直脾氣人,說這話本來也沒有惡意,聽了張駝子的話只是訕笑。

  元封卻說:「不對,我確實是嚇的腿軟,因為我根本不是獨一刀的對手。」

  眾人就納悶了,問咋回事。

  元封道:「我之優勢,在於人小靈活,速度夠快,只要站在獨一刀一步之內,就可一擊得手,這就是我要迎著他走過去的道理。」

  「那你不怕他先出刀砍了你?」張駝子瞪大了眼睛問。

  「怕,怎麼不怕,但是獨一刀是有身份的人,沒有問清楚之前是不會出刀的,他欺我人小刀短,豈知一寸短一寸險的道理,貼身肉搏,長刀反不如短刃順手。若是五步以外長刀對拼,便是三個我也死了。」

  聽了這話,眾人不禁倒吸一口涼氣,原來早上那場仗贏得如此艱險,他們又問:「既如此,那咋還伸手指頭向那些馬賊挑釁呢,就不怕他們衝過來砍人?」

  元封道:「當然怕,但是他們也怕,獨一刀是他們的龍頭,他們眼中的神,神都能打敗,何況他們,再說了,龍頭死了之後馬賊內部需要重新排位,誰也不想在這個時候折損了手上的力量。」

  「這是唱的空城計啊。」眾人都覺得後背涼嗖嗖的,若是那些馬賊當真衝過來,今天這鎮子就算完了,良久,老孫頭才說:「娃啊,你的膽色真是過人。」

  大老趙也一挑大拇指:「娃,你是純爺們!真漢子!。」

  元封到底是個小孩,聽這話臉上就又紅了,道:「我也怕的緊,後脊樑都濕了,等他們走了就撐不住了,腿肚子直轉筋。」

  眾人就笑了,笑容裡帶著隱隱的無奈,正在此時外面敲門了,說大席準備好了,請小英雄上桌。

  元封是被幾個大人架出來的,手把手托在上面舉得老高,外面雪地裡的人看見了就大聲叫好,雪花雖然還不大,但是已經很緊了,鎮民就這樣操著手或站著,或蹲著在外面等著看他們的恩人,這多少讓元封有些感動,他雙手一拱,在胸前抱拳,若是在以前,那人們就要哄笑嘲弄了,可是今天,這動作在大家眼中怎麼看怎麼帥,乾淨利落,比那唱戲的武生擺出的架勢還有味道,眾人又是一聲好喊出來,真如雷鳴一般。

  胡家酒館太小,擺不下許多桌子,這棚子就搭在當街上,雖然外面下著雪,但是下雪天通常都不冷,再說還有大火爐子生著,熱酒喝著,自在的很。

  元封自然要坐在首位上,別管他年齡再小,今天也是他最大,老孫頭大老趙張駝子他們都在左右陪著,今天上陣的後生們也依次排開,都用敬畏的眼神看著元封。

  胡瘸子沒上桌,他是大廚,又是主人,忙裡忙外的抽不開身,老孫頭一聽就惱了,那咋行呢,瘸子是娃的長輩,今天又是他第一個衝上去和獨一刀拚命,沒丟十八里堡的人,這個酒,他得喝!

  胡瘸子自然是想喝這一杯酒的,他不上桌只是矯情罷了,當旁人來請他的時候,只是象徵性的推辭了一下就進去了。

  首席是靠土牆擺著的一桌,旁邊還生著火爐,既暖和又能看見雪景,位子早幫胡瘸子準備好了,看他過來便都起身招呼,都落座之後,老孫頭又起身說:「父老鄉親們,今天是咱們十八里堡的大日子,七天前那件事大伙都知道吧,錯不在咱,可是獨一刀他欺人太甚,竟要屠了咱們堡子,若不是……」說到這裡老孫頭哽咽了一下,顯然是動感情了,但他很快恢復了常態,繼續說道:「若不是元封,咱們這頓飯就都在陰間地府吃了,鄉親們,父老們,我孫德彪今天在這放一句話,從此元封就是咱堡子的恩人,誰敢再說話不乾不淨的,我第一個不饒他。」

  眾人都附和:「對,元封就是咱們的恩人,誰再敢說那啥就活活打死。」

  老孫頭又說:「胡瘸子家底子也不厚實,娃娃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咱們都把娃的伙食鋪陳張羅起來,不能讓瘸子一個人破費不是?」

  眾人又都喊起來:「讓封哥兒去俺家住,俺家敞亮。」

  「來俺家吧,俺家頓頓吃高粱飯,管飽。」

  這時候胡瘸子站起來了,四下拱了拱手說道:「老少爺們們,元封這孩子哪也不去,就在我家住著,當初我許過他那死鬼叔叔的,要照顧他長大,老孫頭說我家底子不厚那是胡扯,四十八兩蘭州府蓋著官戳的細絲錠子貨真價實,誰能比我有錢,都別說了,元封我養著。」

  眾人就不滿了,憑啥元封就讓你一個人養著啊,於是紛紛站起來吵鬧,老孫頭看不下去了,圓場道:「這樣吧,娃還在你家養著,堡子裡每家人按月給你貼補點,不拘數,就是個心意,弄個雞蛋、棗子、瓜果梨桃的都算。」

  胡瘸子這才不再堅持,堡子裡畢竟百十戶人家,每家拿出一點點來不會傷筋動骨,還能讓元封吃好穿好,又能不傷了大家的好意,也只有這樣了。

  趴在棚子外面偷聽的啞姑這才放了心,拍了拍胸脯吐了口氣,又摸摸賽虎的腦袋,極其大方的從盤子裡拿出一塊馬肉來賞給它。

  賽虎和主人一樣歡欣鼓舞,叼著馬肉一溜小跑到牆角享用去了,鎮上擺大席,家家戶戶的狗自然都來湊趣,按理說看到肉應該撲過去搶才是,可不知怎麼地,就連那些成年大狗都不敢去惹賽虎,可賽虎現在還不過是條不及小腿高的幼犬呢。

  流水席吃了就走,走了又來,但是首席那一桌的人沒有動過,眾人輪番向元封敬酒,元封小小的孩子卻是海量,來者不拒,杯杯見底,胡瘸子心疼,想要勸勸,元封自己卻說了:「我叔說過,不喝酒不算真漢子。」瘸子便訕訕地住了嘴。

  酒喝多了話就稠,趙定安這個不知道好歹的傢伙居然問元封道:「封哥兒,你武藝這麼好,那些孩子罵你的時候咋不揍他們呢?」

  胡瘸子心中卻是一凜,自己可沒少打元封,也納悶著呢,為啥他都還手,連頂嘴都沒有。

  元封道:「那些孩子不懂事,不需和他們一般見識,我就是武藝再好,也不能對長輩和孩子出手,我叔說過一句話:王師不與婦孺爭道。便是這個道理。」

  王師不與婦孺爭道,多麼令人嚮往的場景,可惜這幅情景在十幾年前的大漢鐵騎那裡才可以見到,近年來麼,不提也罷。

  胡瘸子聽了這話是既欣慰又慚愧,欣慰的是元封在心裡把他當作長輩來看的,慚愧的是自己卻把元封當作不要錢的夥計來使喚。

  元封畢竟是個孩子,喝多了幾杯酒頭有些沉了,眾人不敢再讓他多喝,趕緊讓幾個小伙子攙進屋去歇著,又喊幾個細心的媳婦大嫂去照應著,擰個手巾把啥的。

  元封這邊剛走,大老趙就開了腔:「唉,元封雖然武藝高強,但也護不住咱們堡子啊,若是那賊人尋思清楚了,不和他貼身近戰,騎著馬來攻,咱們卻如何是好?」

  此言一出,首席上幾個人便沉默了,這可是迫在眉睫的問題啊。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12-31 17:55 編輯

鄭少 發表於 2009-3-4 11:09
1-7 整軍備戰

  心裡一旦存了事兒,這酒就喝得不痛快了,還是張駝子腦筋活些,他說:「我看元封這孩子很有見識,咱們不妨問問他。」

  眾人都點頭稱是,只有趙定安道:「怕甚!馬賊有馬有刀,咱們也有,和他拼了便是。」

  大老趙一巴掌扇過去:「大人說話小孩別插嘴,去外邊幫著收拾桌子去。」

  趙定安摸著頭委屈地走了,老孫頭總結道:「那就這麼著吧,今夜咱們先把堡門堵上,派人在牆頭上守著,有啥事等明天再議。」

  胡瘸子的家裡,元封已經醉的一塌糊塗,躺在炕上昏昏沉沉的嘴裡念叨著:「水,水。」

  啞姑從草窩裡提出一甕熱水,擰了個手巾把幫元封擦臉,又端來一碗糖水,這也不知道是誰家媳婦坐月子剩下的紅糖,今天都當成禮物送來了,元封被扶著坐起來,灌了兩口紅糖水,忽然睜開了眼睛,望著啞姑的眼睛說:「啞姑,你真好。」

  啞姑的臉騰地一下就紅了,感覺兩頰象火燒一樣,心中小鹿亂撞,可是再看元封,卻又沉沉睡去,啞姑把碗放下,摸了摸自己的臉,呆了一呆,又幫元封把被子蓋好,這才轉身離開。

  到了門口,才看到胡瘸子正站在那兒,也不知道看了多久,啞姑臉上又是一熱,從胡瘸子胳膊底下鑽了過去,上鍋屋燒水去了。

  胡瘸子歎一口氣:「孩子長大了。」

  第二天一早,大老趙家的公雞才叫頭遍,元封就起床來,披上衣服就去後院劈柴,可是有人比他起得還早,看見這邊有動靜,胡瘸子的屋裡就掌了燈,瘸子出來喊道:「元封,別幹活了,大爺大叔們找你商量事。」

  元封把斧頭放下,走進胡瘸子的房間,只見昨天那幾個人又來了,一個個面色憔悴,顯然是晚上沒睡好。

  「娃,叔伯們找你來是想說個事,你說那獨一刀死了,他手下的馬賊能不為他報仇,萬一殺過來咱們堡子可怎麼辦?」老孫頭問道。

  其他人一臉凝重,都等著元封的回答。

  「還能怎麼辦?打唄。」元封的回答竟然和趙定安如出一轍。

  「我就說了,和他們拼了便是,你們還不信。」外面忽然撞進來一個人,正是趙定安,小伙子剛從堡牆上下來,臉還凍得通紅,走到門口聽到元封的話,頓時興奮起來。

  「一邊呆著去。」大老趙板起臉訓斥自己的兒子,定安不服氣地剛要摔門出去,大老趙又問道:「外邊有什麼動靜麼?」

  「連個鬼影子都沒有。」定安硬邦邦地丟下一句話,出去了,但也不走遠,就蹲在門口偷聽。

  「咳,怎麼打?誰去打?總得拿個章程出來吧。」幾個老傢伙聽元封也是要打,臉上便有些憂色。

  元封道:「大伯大叔們稍安勿躁,我且問你們,馬賊到底哪裡可怕?」

  「好馬快刀,來去如風。」大老趙說道。

  「殺人不眨眼,無法無天。」張駝子補充道。

  「他們有方圓五百里最厲害的刀客獨一刀撐腰。」老孫頭最後說。

  「這就是了,獨一刀父子已經死了,不足以慮,現在是冬天,地裡沒啥活干,鄉親們就躲在堡子裡貓冬,把堡門堵上,他們的馬再快也是白搭,倘若馬賊爬進來,那他們就沒有任何優勢可言了,咱們堡子裡的人也不是泥捏的,你說殺就殺啊,兔子急了還咬人呢,何況咱們堡子的人也不是兔子……」元封慢慢說道。

  這話在理,誰都是兩條胳膊架一個頭,憑啥馬賊就比別人厲害?再說堡子裡的人也都是屯田軍戶和流放刑徒的子孫,多少有些尚武的傳統和好勇鬥狠的血脈,若是真逼急了,誰怕誰啊。

  「元封說得不錯,到底該咋整,你拿個條陳出來,俺們按著做就是了。」老孫頭說。

  「那好,我可就說了,趙大叔,你鋪子裡還有多少把刀?」元封問。

  「俺家鐵匠鋪主要是打馬掌為主,現成的長刀就七把,刀條還有四五個,怎麼,封哥兒你想給堡子裡的後生都配上刀?」

  「不是,這些刀具用不上,全部回爐重煉,連同那些馬蹄鐵菜刀鋤頭什麼的,全都化了打造槍頭。」元封說。

  「什麼?好好的刀化了打槍頭?」大老趙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

  「沒錯,趙大叔鋪子裡的刀我見過,是普通的鐵刀,連夾鋼都不是,這樣的刀和馬賊對拼毫無優勢,不如熔了打造槍頭,堡子西面有個樺樹林,砍些桿子來裝上鐵槍頭,就是長槍,一寸長一寸強,馬賊們討不到便宜。」

  聽了元封的話,大老趙有些臉紅,他鋪子裡掛的那幾把刀確實不是什麼好貨色,不過這並不代表他的手藝不行,若是能有上好的生鐵熟鐵,他也能打造出削鐵如泥的鋼刀來。

  「堡牆是現成的,外面壕溝也是現成的,咱們只要把壕溝加深,用挖出的土墊高堡牆,再把大門修好,雖然比不得當初的屯兵堡,但對付馬賊是綽綽有餘了。」

  老傢伙們都點頭稱是,十八里堡本來就是座軍事要塞,堡子裡百十戶人家,湊出一百個勞力守城還是可以的,現在又是農閒時分,不用出去幹活,守著便是了,看那些馬賊如何下口。

  「可是挖溝墊牆砍樹造槍頭,總得一段時日,若是此時馬賊打過來咋整?」老孫頭還是有些疑慮。

  元封解釋道:「獨一刀手下沒個有擔待的,這一點我當天就看出來了,他們之中若是有一個有膽色的,咱們堡子就算完了,只要當天沒攻過來,就不必怕了,光他們內訌就得一段時日,這期間咱們正好整軍備戰。」

  天光大亮的時候,整個十八里堡就已經變成熱火朝天的大工地,馬賊還會回來,單憑一個元封擋不住他們,這一點人人都清楚,擺在大家面前只有兩條路,一個是攜家帶口逃走,一個是留下來和馬賊對著幹。

  這個選擇若是放在從前,人們肯定會選前者,可是現在不同了,大家心中有了主心骨,那就是元封,小小年紀就練得一手好刀法,連斬獨一刀父子二人,嚇退眾馬賊,這本事怎能小覷。

  有時候就是這樣,一個人的威名就能振奮一群人,想當初獨一刀就是這樣,憑著狠辣的刀法將一支四五個人的馬賊隊伍壯大成上百人的武裝,這就是主心骨的力量。

  不用老孫頭等人刻意渲染,元封的本事已經在堡子裡傳的神乎其神,都說他死去的叔叔才是真正的關西第一刀客,元封從三歲起練刀,已經達到出神入化的地步,有這樣一位少年英雄坐鎮,怕他個鳥啊。

  反正是冬季農閒,與其在家裡坐著推牌九打老婆罵孩子灌黃湯,還不如出來幹活加固堡子的城防,十八里堡是個四四方方的城堡,外面還有一圈壕溝,不過年久失修,城牆就只是一道寬闊的圍牆而已,上面連垛口都沒有,南北兩座堡門也不知道啥時候就不見了,門樓上木頭搭建的箭樓也早已垮塌,只剩下廢墟,壕溝也被風沙填的差不多了。

  堡民們分成兩撥,一撥人拿著鋤頭鐵掀挖溝墊牆,一幫人趕著馬車去堡外的樹林伐木造兵器,大老趙的鐵匠鋪子更是熱火朝天,那幾把鐵刀都被回爐重新煉過,家家戶戶還把不用的鐵傢伙都拿來打造槍頭,爐火旺盛,大冷的天,定安**著上身不停敲打著燒紅的鐵塊,把它們打成槍頭形狀,這不需要什麼技術含量,父子兩人一同動手,速度倒也快得很。

  鎮上的木匠也沒閒著,精選那又直又長,粗細適中的樺樹桿子,刨的光滑順手,只等槍頭鍛好,就能組裝成一桿桿長槍。另外他們又選用粗壯的木料做了四扇大門,不求好看,但求結實,往南北堡門的門洞上一裝,整根木料做成的門閂一橫,不用攻城車別想撞開。

  十八里堡人們正忙和著,忽然堡牆上負責瞭望的後生喊道:「西邊來人了!」邊喊邊拿著一面破鑼猛敲,這是事先約好的信號,鎮民急忙丟下活計飛奔回堡,大門還沒造好,就先拿馬車擋著,有人飛報老孫頭等人,老孫頭聞報眉頭一皺道:「遭了,馬賊上門了。」

  元封道:「難道我猜錯了,他們竟然來得如此快。」

  說啥都晚了,趕緊上堡牆觀察情況,一看遠處那支馬隊的旗號,老孫頭就笑了:「一場虛驚,不是馬賊,是商隊過來了。」

  臨近年關,在西邊做生意的商隊都陸續東返,所以他們的出現一點也不奇怪,昨天下了一場雪,讓人家在外面宿營肯定不合適,老孫頭這就要叫人打開堡門放商隊進來,元封卻道:「且慢,誰能保證這商隊不是馬賊假扮的。」

  一聽這話老孫頭也怕了,趕緊喊道:「快把門都堵好,別放他們進來。」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7-1-2 14:46 編輯

鄭少 發表於 2009-3-4 11:09
1-8 何不取而代之

  老孫頭這一喊不要緊,把鎮民們都嚇得夠嗆,一個個都往後退,不論男女沒個上前的,元封見了也只有搖頭歎息:沒有經過訓練的鎮民果然派不上用場。

  不過也有那有膽氣的漢子,趙鐵匠的兒子定安便是其中之一,聽到鑼響便丟了鐵匠鋪的活,帶了七八個平時玩得不錯的後生趕過來,手裡都拿著六尺長的大槍,定安腰裡還別著兩把長刀,不是他爹打造的那種劣貨,而是獨一刀父子屍體上撿來的利器。

  爬上堡牆,定安把一把長刀拋給元封:「封哥兒接刀。」

  元封一把接住,入手便不由自主地讚了一聲:「好刀。」

  刀當然是好刀,獨一刀使了幾十年的傢伙,不知道浸了多少人的血,光是那股殺氣就夠駭人的了,能不是好刀麼。

  後生們都是十七八歲的小伙子,初生牛犢不怕虎,更有元封這個大刀客鎮著場面,他們才不知道怕呢,拄著長槍雄赳赳的站在堡牆上,倒也威風的很。

  那商隊不多時便到了近前,一騎奔出隊列來到堡下喊道:「這是咋的了?門咋封了?」

  老孫頭探頭一看就笑了,說:「沒事,開門吧。」

  定安伸頭一看也笑了,說:「是張鐵頭,開門吧。」

  張鐵頭是鎮上土生土長的孩子,張駝子的親兒子,兩年前十六歲的時候送去跟商隊跑買賣,說是當學徒,其實就是個馬伕,不過好歹算是自家人,斷不會坑老少爺們。

  元封道:「還是問清楚的好。」

  趙定安衝下面嚷道:「鐵頭,隊伍裡有沒有馬賊啊?」

  張鐵頭愣了一下,隨即笑道:「敢情你們堵門是為了防馬賊啊,別忙和了,獨一刀死後,他馬隊裡三當家和四當家鬧起來了,自家混戰一番死了十幾號人,哪還有精神來攻你們,咱們掌櫃的也是聽說十八里堡出了個小刀客,這大雪天的緊趕慢趕過來拜會,你們不會真讓俺們在雪地上過夜吧。」

  張鐵頭所在的商隊規模不大,只有十幾個人,幾十峰駱駝,都是來往十八里堡不知道多少次的熟人了,又有鐵頭這個本鄉本土的孩子,還怕個啥,老孫頭一聲令下,堵門的東西搬開來,把商隊讓了進來,元封雖然隱隱覺得有些不妥,但是也不好阻攔了。

  堡子裡有幾間空屋,就是專門用來接待來往商隊的,牲口棚也是現成的,都是熟門熟路,張鐵頭領著他們安置去了,老孫頭到底年齡大了,打了個哈欠回去歇著了,只留下元封、定安等一幫後生在堡牆上守著。

  元封自己尋了個避風的角落坐了下來,見那些後生們一個個都站著,望著自己神情拘謹,似乎有什麼話要說,這還是這幫年輕人第一次單獨相處,別看平時他們一個個生龍活虎的,現在卻都變得扭扭捏捏的不敢說話。

  元封心中暗笑,知道他們心中所想的是什麼,也不點破,只是說:「留兩個人看著就行了,大伙都坐吧。」

  一個矮個子從背後捅了捅定安,示意他出頭,定安無奈,只好站出來結結巴巴地說:「封哥兒,以前欺負你是我們不對,我們給你磕頭了。」說著納頭便拜,後生們還跟著跪倒磕頭。

  元封若是個成年人,肯定就站起來謙讓了,可他畢竟是個十五歲的孩子,看到一幫和自己差不多年紀,甚至還有幾個比自己還大的男孩子向自己磕頭,心裡還是挺得意的,竟然大模大樣的受了這一拜。

  小伙子們磕了頭卻不起來,趙定安接著說:「封哥兒,我們想跟你學刀!」

  這事兒順理成章,十六七歲的少年,正是滿腔英雄夢想的年紀,一招解決掉獨一刀的元封已經成為他們心中的偶像,再加上元封這孩子向來言語不多,性格倔強,更增添了許多神秘色彩,少年們不自覺地都學起他的做派,以前犯了錯被娘老子揍的時候不是哇哇亂叫就是賭氣跑出去,現在都學得硬著頭皮挨打了,還一聲都不討饒,端的是一條條元封式的小硬漢。

  元封略一思索便道:「行,大家學幾招保護堡子也是好的,不過跟我練刀要能吃的了苦,你們能麼?」

  少年們點頭如搗蒜,一個個喜不自禁,趙定安道:「能,俺們都能,只要是學到你那樣的刀法,讓俺們幹啥都行。」

  忽然牆內想起一個聲音:「定安,你們幹啥呢?」大伙扭頭一看,原來是張鐵頭領著幾個人過來,當先一人三十歲年紀,身穿仔羔皮襖,看面容滄桑中帶著一絲圓滑,是個標準的商人模樣。

  見來了外人,少年們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後面的幾個剛想爬起來,卻被趙定安喝住了:「師父沒讓起,誰敢起!」於是又都跪下了。

  趙定安就這麼跪在地上回答張鐵頭:「我們拜師呢。」言辭中透著一股驕傲,其他少年也回過味來,他們拜的並不是一個比他們小的孩子,而是赫赫有名的大刀客!於是他們也驕傲的嚷道:「俺們拜師呢。」

  聽到拜師,那商人眼睛一亮,幾步登上堡牆,一眼就看到元封手裡扶著的那把長刀了,黃金包裹的刀柄在陽光下爍爍生輝,商人的眼睛就有些濕潤了,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眾人見狀就更加自豪了,心道別看你年紀大一樣得喊俺們師兄,哪知道人家不是拜師學藝的,而是報恩來的。

  那商人指著元封手中的刀顫聲問道:「這刀,可是獨一刀所用?」

  元封點頭道:「不錯。」

  「那獨一刀可是小哥所殺?」

  「正是。」

  「砰砰砰」三聲,商人把皮帽子摘了,三個響頭磕在地上。

  「小人鄧子明,家父,叔父,大哥皆死在獨一刀手下,恩公幫我報此大仇,感恩戴德,沒齒難忘。」

  鄧子明說完,一擺手把身後的跟班喚過來,跟班肩上搭著一個沉重的褡褳,撂在地上有金屬撞擊的聲音。

  鄧子明親手把褡褳袋裡的東西傾在地上,全是白花花的銀子,有圓餅,有錁子,有錠子,還有西域流行的銀幣,亮閃閃的耀人眼睛,在場所有的人都沒見過這麼多的銀子,一個個都呆了。

  「恩人,這是小的做買賣賺得五百一十八兩銀子,今日全都孝敬恩人了,萬望恩人笑納。」鄧子明言辭懇切,眼中淚花湧動,不似作偽。

  「鄧掌櫃,這是你的本錢,我不能要,我想要那個。」元封倒是個直來直去的人,也不說什麼為民除害是本分,絕不能收老百姓一針一線的客套話,反而很直接的提出了自己的要求,伸手指著商隊跟班背上的那張弓。

  那是一張普通的短弓,杉木牛角的弓身,牛筋弓弦,簡單到極致,但畢竟是一張弓,一張能遠距離殺傷敵人的弓,元封目前最需要的就是這個。

  鄧子明到底是個商人,覺得區區一張弓無論如何不能表達出自己的感激之情,便道:「恩人若是喜歡刀槍弓箭,下回從關中帶幾張上好的便是,這一張不過是路途之上打獵用的,實在上不得檯面。」

  話雖這樣說,他還是把那張弓要了過了,連同一壺箭交到元封手裡。

  元封拽了拽弓弦道:「是不怎麼好,雪天也不知道把弓弦卸下來放著,這樣長久了就會吸了濕氣鬆脫,不過還能湊乎用。」

  少年們見元封說得頭頭是道,便起哄道:「師父亮一手給我們看看。」

  元封卻說:「箭矢就這麼多,對付馬賊的時候再看吧。」

  鄧子明奇道:「獨一刀不是死了麼,他的那些手下也散了,哪還有馬賊啊。」

  元封冷笑道:「死了一個獨一刀,馬上就有無數個獨一刀出來,來往商隊是塊肥肉,誰都想咬一口,想懾服其他馬賊的最好辦法就是殺了我,燒了十八里堡,我想他們很快明白這個道理的。」

  元封雖小,句句都是真知灼見,鄧子明深以為然,他低頭思忖片刻道:「這麼說馬賊是永遠都會存在的了,既如此,恩人何不將保護商隊安全的重任挑起來,反正銀子給誰都是給,與其給那些喝血的馬賊不如給恩人你了。」

  眾少年頓時興奮起來,雖然在內心憎惡馬賊的所作所為,但是卻又極其羨慕他們縱馬揮刀呼嘯山林的雄姿,若是能跟著小師父稱霸一方,騎著馬帶著刀行走於各個堡子之間,保境安民,那真是少活十年都甘心。

  元封卻沒有回應鄧子明的提議,因為他知道自己尚且年幼,也只是討巧殺了獨一刀而已,根本不能服眾,即使自己願意也無濟於事,很多事情,是水到才能渠成的。

  鄧子明也知道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元封既然不作答,他也就不再提,將銀子收進褡褳帶道:「這些銀子就算恩人借給我的本錢,以後賺了錢大家分。今晚我擺個場謝恩人,大家都賞臉啊。」

  元封不置可否,只是說:「鄧掌櫃奔波一天也累了,先去歇息,晚上再說晚上的事情。」

  既然馬賊沒來襲擾,鎮民們的工作又繼續起來,臘月裡天黑得早,沒幹一會就該吃晚飯了,所幸的是大門總算裝上了,雖然簡陋了些,但是確實牢穩,整根木料做成的門閂往上面一橫,心裡那叫一個踏實。

  那個叫鄧子明的商人還真把胡家酒館給包下來了,排出十兩銀子讓胡瘸子辦流水席宴請元封和鎮上的父老,元封推辭不過去只能赴宴,他把趙定安叫到一旁如此這般的交代了一番。

  鄧子明帶來的消息讓鎮民們很放鬆,壓在心頭的大石終於搬開,所以大伙都放量痛飲,元封也喝了很多,醉的不成樣子,居然當眾鑽到了桌子下面,搞得大家哈哈大笑,紛紛說元封武藝精湛,酒量卻還需鍛煉。

  眼瞅著元封被人抬進屋裡,鄧子明商隊裡的一個傢伙借口上茅房離開了桌子,可是從茅房裡轉了一圈出來卻又沿著牆根向堡門溜去,這一切都沒有躲過趙定安的注意,他一擺手,三個少年便尾隨了過去。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12-31 17:54 編輯

鄭少 發表於 2009-3-4 11:10
1-9 雪夜激戰

  見元封再次喝醉,啞姑趕緊又去燒水倒茶,可是當她拿著手巾把進屋的時候,卻看到元封正坐在炕上笑嘻嘻地看著她,眼睛亮閃閃的一點也不像喝醉的樣子。

  啞姑瞪圓了眼睛,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元封小聲說:「我喝的都是水,騙他們的。」

  啞姑捂著嘴偷笑,元封道:「別讓人進來,我出去辦點事。」說著穿鞋下炕,開門出去了,啞姑緊跟在後面,只見元封來到後院,一人多高的土牆噌的一下就翻過去了,賽虎聽見動靜從牲口棚裡竄出來撲到土牆下抓撓著,被啞姑一把抱了回來。

  後牆外面早已等了一個後生,見元封翻出來便低聲道:「師父,逮住了。」元封點點頭,與那後生一起向堡門處走去。

  堡門附近,先前那個商隊夥計已經被定安等人抓住,按在牆邊嘴裡也不敢掙扎,見元封來到,定安指著地上的一堆東西說:「都是從他身上搜出來的,狗日的肯定是個探子。」

  元封低頭一看,地上放著匕首、蠟燭,燈籠,火刀火鐮,心裡便有數了,問趙定安:「問出什麼了麼?」

  「狗日的嘴還挺硬,照死不承認,只說是喝多了出來吹吹風,誰信啊,要不是我們盯著,這會他都把堡門打開了。」

  元封點點頭,知道靠趙定安等人是問不出什麼來的,他腳尖一挑,匕首就到了手裡,把那商隊夥計的右手往牆上一按,鋒利的匕首就壓在了他的食指上。

  「我只問一句,你到底是誰的人?」元封低聲問道。

  「小的是鄧掌櫃馬幫裡的夥計。」

  話音剛落,匕首就切了上去,一根手指當即落地,天寒地凍,那人的手早就凍僵了,竟然第一時間沒感到疼痛,愣了幾秒鐘痛感才抵達神經中樞,剛想慘叫嘴巴就被堵上了,匕首再次壓了上去,這回是大拇指。

  「大拇指掉了,你這右手就算徹底廢了,我再問一遍,你是誰的人,來此何干?」元封依舊是剛才的語調,但是在眾少年聽來,確是如此的陰森恐怖,一句話答不上就切人手指,這份陰狠放在他們中任何一個人都是做不到的。

  元封問完,就把堵住那人嘴巴的手鬆開,一聲壓抑之極的慘呼硬生生被憋了回去,那人不傻,知道此時若是大聲叫嚷,切的就不是手指而是喉嚨了。

  「我說,我全說,我是獨一刀手下四當家草上飛的小廝王小二,四當家想滅了你們堡子立威,派我混進鄧掌櫃馬幫來做內應的,今晚子時打開堡門,點火繞三圈,四當家就進來屠堡。一共是十五個人,二十匹馬,多出來的馬是用來拉錢財女人的。」

  王小二的聲音帶著哭腔,一口氣說出來,不像是有假,元封便收了刀子,回頭問道:「大伙準備好了麼?」

  一時間竟沒人說話,大家都被元封的手段嚇怕了,畢竟都是些十六七的大半小子,雖說耳濡目染了許多血腥的事情,但是輪到自己做的時候還是會怕,有個和元封差不多年紀的小子已經嚇得尿褲子了。

  「都準備妥了,師父的弓箭我也拿來了。」還是定安膽子大些,他率先回答,並且將那副獵弓呈上,「箭鏃打磨過了,保管好用。」

  元封把弓箭接過背在身上,一掌打在王小二的脖頸處,王小二當時就癱軟了,他這才回身正色道:「聽見了沒有,馬賊要來屠鎮,要把咱們都殺了,把你們的娘親、姐姐搶走,把你爹攢了幾年的銀子搶走,現在大人們都喝得爛醉了,鎮子的安全就靠咱們了,跟著我干,不要怕,管教馬賊有來無回,只要過了今晚,你們就都是大人了!爺娘再也不敢把你們當小孩打罵了,怎麼樣?有沒有膽子跟我干?」

  元封的話極具煽動力,極具誘惑性,半大小子最渴望的就是得到大人的認可,而且有他這樣一個大刀客領頭,還有什麼好怕的呢。

  「師父,你下令吧,俺們都聽你的。」趙定安熱切地說。

  「師父,你下令吧!」其他少年也跟著說,夜色中一雙雙年輕的眼睛閃著激動的光芒。

  「好,咱們來個關門打狗,把他們放進來打,定安帶人埋伏在路邊,等絆馬索起作用之後就拿槍捅,我說的話都記住了麼,再說一遍。」

  「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少年們一起低聲念了一遍,然後元封道:「好,子時馬上就要到了,狗剩你去門口晃燈,別怕,有我在上面護著你,記住晃三圈就把門打開。」

  那個叫狗剩的是個十六歲的少年,也算有些機靈勁,見師父把重要的任務交給自己亦是非常激動,把蠟燭和火刀火鐮拿了,控制著情緒說道:「師父您就瞧好吧,我一定辦的漂漂亮亮的。」

  任務分配完畢,元封背著弓箭,腰間插著剔骨刀登上堡牆,隱藏在新壘的垛口後面,觀察著外面的情況,此時正是臘月十五,月朗星稀,加之滿地白雪皚皚,能見度還是很高的,一眼望過去,除了遠處那個樺樹林之外,空蕩蕩的啥也沒有。

  元封衝下面噓了一聲,這是可以開門的號令,狗剩卸下門閂,用火刀火鐮打著了引火折子,點亮了蠟燭放到燈籠裡,慢慢打開堡門,手提著燈籠伸到外面晃了三圈,然後收了回去。

  元封緊緊盯著那個小樹林,過了一會兒,竟然沒有任何動靜,元封心中著急,難道王小二說謊了,馬賊使了聲東擊西的計策,不走南門而走北門?那樣的話可就遭了,兵力全集中在南門了啊。

  正胡思亂想著,小樹林那邊終於有了動靜,幾匹馬魚貫而出,馬上的人穿著老羊皮襖,帶著大狗皮帽子,腰裡別著長長的傢伙,分明就是馬賊。

  元封長出了一口氣,總算沒算錯,這些馬賊畢竟不是軍隊,馬賊和老百姓之間的戰爭能用的上那些計策麼,自己真是多慮了。

  馬賊們陸陸續續出來了,一共有十四個人,十四匹馬,就是說還有一個人六匹馬留守,這也算正常。

  元封又對著下面噓了兩聲,表示準備戰鬥,狗剩趕緊熄了燈籠跑回去了,眾少年在定安的帶領下把三根絆馬索橫在地上,上面撒了些積雪看不出痕跡,絆馬索是狗剩從家裡偷出來的草繩結成,農家自用的東西,倒也結實的很,絆馬索一頭綁在樹上,一頭拿在少年們手中,大傢伙反穿羊皮襖趴在雪地裡,長槍就放在身邊,心中充滿了戰鬥的激情,說來也怪,本來都怕得要死,可是聽到馬賊到來的馬蹄聲,大家卻都不怕了,心中唯有激動而已。

  少年們當然不知道這是腎上腺素增高的效力,別說他們,就連元封也是激動不已,在心中默念道:「叔叔,你教給我的那些東西終於派上用場了……」

  馬賊們很謹慎,馬蹄子都用破布包著,不過在這靜夜之中,十幾匹馬奔起來還是有些聲響的,十四騎踏雪而來,隨著馬蹄聲的接近,元封將一支箭抽了出來搭在弓上,整個身體仰臥在堡牆上,默默計算著馬賊接近的距離。

  近了,更近了,進城了!堡門不是很寬大,兩匹馬同時進來就顯得擁擠,所以馬賊們是單騎魚貫入城,看到第三匹馬進來,元封猛然躍起打了一個尖利的呼哨。

  這是行動的訊號,少年們早就等著這一刻了,三道絆馬索同時拉起,這三道絆馬索的間隔設計的也非常巧妙,正好是一匹馬正常行進的間距,正好能攔住三匹馬,可是少年們畢竟經驗有限,同步性差了一些,加上馬賊們的馬術精湛,三道絆馬索竟然只絆倒了一匹馬。

  這就已經足夠,馬賊們哪裡料得到會遇到伏擊,走在第一位的草上飛還念叨呢:「個狗日的王小二,發了信號就躲起來了,也不知道給老子指指哪個是小刀客的家。」他正罵罵咧咧呢,絆馬索就拉起來了,看到雪地中忽然橫起一道繩索,草上飛下意識的拉起馬韁,戰馬前蹄抬起嘶鳴起來,差點把他摔下去。

  草上飛騎術很好,夾住了馬肚子沒有掉下來,可是他後面那個夥計就慘了點,前面突然停下,加上一根橫空出世的絆馬索,將他連人帶馬摔倒,腿別在馬鐙裡,竟然脫不開身了。

  說時遲那時快,道路兩旁爆發出一陣喊殺聲,草上飛急忙抽刀。可是始料未及的是兩邊撲上來的不是拿著長刀的敵人,而是端著長槍的少年,馬賊用的長刀不過三尺長,而長槍最短的也有六尺,長的有八尺,兵器長度上的懸殊有時候會造成致命的後果,少年們雖然沒經過多少訓練,但是這種簡單的突刺動作卻做的很好,大老趙打造的鐵槍尖也很鋒利,左右兩邊四個人四支長槍,三支都刺中了馬肚子,只有一支長槍奔的是草上飛的腰眼,被他一刀磕飛了。

  刺人先刺馬是元封的要求,也是他的命令,騎兵對步兵的優勢實在太大,即使在這狹窄道路上也不可小覷,必須將敵人的優勢化解了才能進行下一步作戰,那支被磕飛的長槍屬於趙定安,他總覺得自己比別的少年厲害一些,所以才違背了命令直接刺人,可是不但沒刺中,還吸引了草上飛的注意力。

  草上飛的騎術精湛,腦筋轉得也快,當戰馬中槍的一瞬間就反應過來,飛身下馬揮刀直奔定安而來,這邊剛跳下馬來,那邊戰馬就吃疼發狂,沿著道路狂奔起來。

  眼看著凶神惡煞的馬賊揮舞著長刀劈過來,趙定安竟然嚇傻了,手抖得厲害,腳下也不聽使喚了,他個頭比別人大,被草上飛認定是領頭的,自然要先殺他,一切都在電光火石的一剎那,其他人也來不及救援,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定安被殺,戰局轉勝為敗。

  嗖的一聲破空之音,趙定安就看到草上飛的喉頭處鑽出來一個鋒利的箭鏃,銅鈴大的眼睛依然瞪著,但是明顯已經渙散了,嘴裡吐出幾個不清晰的音節,噴出一股血沫,就猝然倒地,臉朝下,手裡還握著刀,不過還沒死透,腳還一抽一抽的。

  趙定安忽然回過味來,從腰間抽出長刀朝著草上飛的軀體亂砍亂剁,一邊砍一邊發瘋似的吼著,鮮血四濺,搞得他滿臉都是。

  草上飛是第一個衝進來的馬賊,他被定安解決了,第二個馬賊一開始就被戳翻了馬匹,壓在馬身子下面,兩旁衝過來的少年沒費什麼功夫就把他釘死在地上,第三個馬賊和草上飛的命運差不多,不過他的本事比較差,戰馬被捅傷之後將他掀下馬來,摔了個七葷八素,還沒清醒過來就被狠狠地捅了幾槍,冬天皮襖穿得厚,少年們手勁也小,還不懂得利用腰勁發力,但是架不住人狠啊,十六七歲的少年下起手來那叫一個毒,也不管什麼要害不要害了,拚命地拿長槍往馬賊身上搗,片刻間第三個馬賊就會戳成了血葫蘆。

  元封發完信號之後就開始對付還沒進入堡門的馬賊,居高臨下,距離極近,這樣的條件下就算是質量不佳的弓箭也能發揮功效,元封發箭的速度極快,他事先把五枝箭插在面前的土裡,射的時候直接從地上拔起就用,那真是快如疾風勢如閃電,為了確保殺傷,每枝箭都是直奔咽喉,箭如連珠,接連不斷,須臾之間就有五人當場射死。

  當第三個馬賊進入堡子的時候,第四個馬賊也已經進入了堡門,看到前面有埋伏,他急忙調轉馬頭出堡,後面倖存的那五個人也撥馬逃竄。

  元封哪裡容得他們逃跑,當第四人從腳下出現的時候,他縱身一躍正好落到他的背上,剔骨刀狠狠一割,人頭都差點割掉,把屍體推落馬下,元封縱馬猛追殘敵。

  還剩下五個馬賊,這五個人本來就是被四當家蠱惑來的,說是什麼小刀客只有一人,趁夜間進攻便可打他們個措手不及,只要殺了小刀客,四當家就能上位,他們也能跟著吃香的喝辣的,可是還沒進城就被人家伏擊個正著,連看都看清楚呢,前面五個兄弟就落馬了,他們哪裡還有膽子前進,紛紛撥馬逃竄,直奔小樹林而去,那裡有留守的弟兄和剩下的五匹馬,大伙分了跑路便是。

  元封跳下來的時候他們都在縱馬狂奔,誰也沒看見,只當是自己同伴呢,哪知道弓弦響處,身邊人紛紛落馬,剩下的人更加驚恐,回頭看去,只見月色中一少年踩著馬鐙站在馬上手舉一張彎弓,從容發射箭矢,就如同獵人在田野間狩獵一般。

  再想分頭逃跑已經來不及了,一共就五個人,片刻間就被元封全部射落馬下,在小樹林裡留守的那個馬賊親眼目睹了這一切,嚇得整個人都呆住了,眼看著那個射殺了十名同伴的魔鬼手握著彎弓縱馬奔來,這最後一名馬賊再也控制不住情緒,只覺得兩腿間一熱,尿了。

  這一尿倒好了,他終於回過味來,也顧不得那幾匹空馬了,翻身爬上自己的戰馬狂奔出小樹林,拚死的揮動鞭子,嘴裡大叫大嚷著,希望能逃出生天。

  只聽身後弓弦一響,那馬賊身子一僵,竟然翻身落馬。

  遠處,元封拿著一張空弓笑道:「驚弓之鳥莫過於此。」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7-1-2 14:57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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