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事]武林帝國 作者:驍騎校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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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少 2009-3-4 10:59:4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92 451109
鄭少 發表於 2009-5-8 20:31
2-7 斬將

  甘州牆高城厚,綿延數里,突厥大軍在城西紮下連營,城東只放了幾支游騎而已,正是黃昏時分,城內炊煙四起,元封將手一指:「進城吃飯!」

  十餘騎從山坡上衝下,風馳電掣一般向甘州東門奔去,巡邏的突厥騎兵發現有人想入城便飛速圍堵過來,箭矢雨點般飛過來,斥候們毫不理會,弓著身子拚命打馬,曹俊被大伙護在當中也是快馬加鞭,眼睛死盯著城門的方向.

  突厥兵迅速衝過來,元封揮刀相迎,一連砍翻五六個突厥騎兵,趁著追兵**的空當,斥候們已經奔到城下,向城牆上高喊開門。

  可是守城士兵不敢擅自開門,說要請示王將軍,氣的曹俊破口大罵,可是士兵們都不認識他,任憑他罵的再狠也不理睬,突厥兵趁機撲了過來,元封也抵擋不住,撥馬奔過來,邊跑邊喊:「快叫門!」

  城門還是沒開,眼瞅著突厥騎兵就要將這支小部隊吞沒,眾人只覺得頭頂一片陰影飛過,突厥騎兵成排的栽倒,連人帶馬都被長長的標槍刺穿,此時城門也吱吱呀呀的打開了,眾人趕緊進城。

  進了城門大家才鬆了一口氣,一名頂盔貫甲的老將軍迎過來問道:「大公子,你怎麼又回來了?」

  曹俊哭喪著臉說:「王叔叔,我出城不久就被突厥狼騎咬上了,冷鋒他們都死了,我被涼州騎營的斥候救下,可是夜裡蔡勇派人殺我,不得已只好又回來了。」

  王老將軍頓足道:「好個蔡勇,他這是要謀反啊。」

  這位老將軍名叫王威,早先是曹延惠手下親兵,曹延惠派自己兒子鎮守甘州,讓王威做副手,但曹俊太過年輕缺乏經驗,所以軍馬調度指揮作戰都由王威負責,突厥大軍來襲之後,王威怕曹俊有個閃失,便讓親兵隊護著他返回涼州,哪知道差點送了少爺的性命,老頭子自然暴跳如雷。

  「大公子,趕緊回府休息吧。」王威道,又看了看元封等人,道:「這幾個人暫編入甘州騎營。」

  「不可,這些人對我有恩,就充作我的親兵吧。」曹俊提議道,王威只好應允。

  曹俊在王威的陪伴下回府去了,元封等人正要上馬跟去,忽見城牆上下來一隊換班的士兵,全都是高鼻深目的異族人,黃銅胸甲,紅色馬鬃裝飾的頭盔,大冷的天還袒露著健壯的胳膊,每人背上都有三支標槍,和掩護他們進城的標槍一模一樣,元封等人便一起抱拳道:「謝了!」

  那隊士兵只是冷漠的看了他們一眼,無人回應,只有走在隊伍前頭的一名金髮碧眼士兵微笑著沖元封抱拳回禮,眉眼依稀間倒有些像驪靬村的尤利婭。

  元封等人來到指揮使府,飽餐了一頓,又發了新的盔甲兵器,從此他們的身份就是甘州指揮使的親兵了,親兵的身份自然比一般士兵要強,盔甲兵器都是嶄新的,戰馬也換了高大的伊犁馬。據說軍餉也會豐厚許多,喜得老王頭合不攏嘴,這可是他吃糧這麼多年第一次當上將軍的親兵。

  曹俊原來的親兵已經全軍覆滅,光靠元封這幫人也不夠,王威又調來八九十個騎兵,湊夠一百人充作指揮使衛隊,曹俊只認元封,命他做衛隊長,可是這些甘州本地兵卻不買帳,總是聚在一起嘀嘀咕咕的不知道說什麼。

  次日,突厥軍在城下討戰,甘州城門緊閉,一幫將領在城頭觀察敵情,元封作為曹俊的衛隊長也緊跟在他後面,從高高的城牆上望過去,突厥軍大營裡旌旗遮天蔽日,戰鼓擂擂,一隊軍容整齊的騎兵在城下飛馳而過,為首一人長矛上還挑著一顆血肉模糊的首級。

  「那是魏千總的首級。」王威神色黯淡的說。

  曹俊的臉扭曲了:「誰去把那廝的人頭取了?」

  城頭上一片寂靜,無人做聲。

  曹俊將目光投向王威,王威搖搖頭道:「魏千總是咱們甘州頭號好漢,他也不過三合就被斬於馬下,誰還敢出戰。」

  曹俊怒道:「我偌大一個甘州竟然無人麼!」話音剛落,背後站出一人道:「某願往。」

  見應聲之人只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親兵,眾將軍臉上都掛不住了,王威乾咳一聲道:「魏千總被斬,士氣已經低落不堪,倘若再次失利,恐怕……」

  王威說話算客氣的,有那脾氣暴躁的人已經叫罵起來:「一個小兵也敢充大,將軍們說話哪有你插嘴的份!」

  打狗還要看主人呢,曹俊板起臉指著那人道:「那你出城去為咱們甘州討回顏面?」

  那人頓時不言語了,曹俊這才問元封道:「你需要多少兵馬掠陣。」

  元封道:「十名騎兵足矣。」

  「好,就給你十名騎兵,出城砍了那廝。」

  元封轉身下城,挑了趙定安等一幫十八里堡的老兄弟,出城迎戰去了。在曹俊的安排下,甘州城頭也敲響了戰鼓,但鼓點有氣無力,明顯壓不過對方的鼓聲。

  看到城中有人出戰,突厥大陣頓時聒噪起來,為己方吶喊助陣,嘲笑奚落甘州軍,城牆上的甘州士兵們也對罵起來,但是底氣明顯沒有對方強,這幾天他們著實被打怕了,魏千總是何等人,膀大腰圓的西北漢子,一手能把牛提起來,刀馬功夫更是無須倫比,公認的打遍甘州無敵手啊,那樣的猛將在這個突厥人面前都過不了一合,被人當場割了腦袋,甘州上下所承受的心理打擊之大可想而知。

  這次出戰的不過是個高高瘦瘦的青年,帶了十名騎兵壓陣而已,看起來確實不怎麼扎眼,城上士兵們交頭接耳,都說不認識這個人,既然不認識心裡就更沒底了,大伙嘴上不說,心中都認定這個小伙子活不過今天了。

  元封也很謹慎,上次面對葉天行的教訓告訴他,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比自個武藝高的人多了去了,看這員突厥猛將的神態便知道,此人絕不是好相與之輩。

  「你們幫我壓陣,我去去就來。」元封對趙定安說罷,摸一摸懷裡暗藏的東西,縱馬奔了過去,那突厥將軍也撇下部眾,單人獨騎迎上來,隨著兩人越來越近,兩邊的戰鼓聲和吶喊聲響徹雲霄。

  二馬錯蹬之時,元封迅速出手,右手揮刀虛晃,左手掏出火槍瞄也不瞄就是一槍,那突厥將軍萬沒料到對手竟然用暗器偷襲,胸前鎖子甲抵擋不住鐵砂子的轟擊,頓時一片稀爛,與此同時元封的刀也到了,從肩膀斜劈下去,逕直將其砍成兩半。

  霎那間整個戰場靜了下來,所有人都呆呆的望著陣中這一幕,元封從容下馬,將那突厥將軍的人頭割下,割頭的時候才發現此人的左手正插在腰間,一柄火槍還沒來得及拔出。

  元封無聲的笑了,老兄你還是慢了一步啊,他將火槍插到自己腰間,又將為魏千總的人頭從馬上取下,用戰袍裹起來放好,這才跳上自己的戰馬,將突厥將軍的人頭高高舉起。

  甘州城頭頓時歡聲雷動,戰鼓齊鳴,聲音一浪高過一浪,將突厥人的氣勢盡數壓下去,曹俊更是親自擂鼓助威,王威也是喜不自禁,連說三個好字。

  元封從容不迫的返回甘州,他和十名壓陣騎兵都成了甘州的英雄,尤其是魏千總部下士兵,更把元封視作恩人,成群的士兵趴在城頭上衝他們叫好,曹俊親自下了城牆迎接,讚道:「真乃我甘州虎將也。」

  甘州扳回了這一局,但是威脅遠遠沒有解除,突厥大軍悍然東征,肯定不會只有這點招數,果不其然,下午時分突厥人的回回炮就開始了轟擊,甘州城內也架起投石車反擊,但投石車的射程和威力均不如敵軍,石彈一顆顆擊中甘州城牆,砸的磚石碎屑亂飛,有些飛得高的落在城內,頓時將民房砸塌,轟擊了半個時辰之後,海浪一般的殺聲傳過來,數千拿著刀盾抬著雲梯的突厥兵蜂擁而來。

  這是一場沒有技術性可言的戰鬥,進攻方用雲梯繩索強攻,弓箭手在下面掩護,防守方則用礌石滾木、滾油弓箭反擊,甘州城上下頓時成了阿鼻地獄。

  黃昏時分,戰鬥終於結束,突厥軍留下滿地屍體退走了,甘州一方損失亦是相當慘重,王威面帶憂色的對曹俊說:「甘州兵少,這樣打下去不是辦法,援兵若是不到咱們就只有等死。」

  曹俊咬牙切齒道:「援軍早就出發了,但蔡勇畏敵不前,恐怕現在還在百里之外打轉呢。」

  王威道:「他哪裡是畏敵啊,分明是想讓大公子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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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勞動人民的節日到了,祝天下的勞動者都心想事成。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7-1-1 22:17 編輯

鄭少 發表於 2009-5-14 08:48
2-8 棄城

  攻城戰持續了一個白晝,雙方都傷亡慘重,黃昏時分突厥大軍終於退走,只留下遍地屍體.

  是夜,甘州城頭燈籠高掛,冷風習習,元封裹緊皮襖站在城頭注視著外面的哀鴻遍野,不知道多少受傷未死的士兵在曠野中發出哀號,但這哀號也在寒風中慢慢減弱下去,遠處一陣狼嚎傳來,更顯得夜色寂寥淒慘。

  甘州軍傷亡頗重,所以連指揮使的衛隊也派上城頭值班,大部分士兵窩在避風的藏兵洞裡休息,城牆上只留下百餘名士兵觀察敵情,元封就是其中之一。

  城頭的高桿子上懸著一顆首級,正是元封昨日斬殺的那名敵將,趁著燈籠的火光,元封仔細端詳這名突厥大將,卻發現他完全沒有高鼻深目的突厥人特徵,而是小眼睛塌鼻子大扁臉,這分明是蒙古人啊。

  「小伙子,別站著了,坐下避避風。」旁邊一名老兵坐在垛口下面招呼道。元封點點頭坐到他身邊,老兵摸出煙袋,往銅煙鍋子裡塞滿煙葉,用火刀火鐮打著,美美的抽了一口,又遞給元封:「小伙子,來一口。」

  元封搖搖頭,老兵便自顧自的抽起來,過足了癮才道:「小伙子好功夫啊,突厥大將在你馬前都過不了一個回合,要是跟對了人,混個將軍不成問題。」

  元封道:「難道我現在沒跟對人麼?」

  老兵道:「這話要在以往我肯定不說,可是如今兵臨城下,甘州說破就破了,我也就不忌諱什麼了,大公子這人雖然本性不錯,但不夠狠辣,當不起這個家啊,你跟著他也就是風光一時,長久不了的。」

  關於涼州系統內的政治紛爭,元封已經聽老王頭說過不少,沒興趣關心這個,便打岔道:「為什麼蒙古人也能當上突厥大將呢?」

  老兵道:「這你就不懂了,咱們常說的突厥其實只是個泛稱,從嘉峪關出去,你知道西域有多大?方圓幾萬里的大地方啊,有烏孫人、月氏人、突騎施、葛邏祿以及康居、阿蘭、咄陸、鐵勒等十幾個民族,當然最大的還是突厥和蒙古,原來西域這塊地方是成吉思汗的子孫統轄的,大元朝覆滅之後,他們也跟著日漸衰敗,跟著突厥人改信了真主,連汗位都讓人架空了,突厥人能當蒙古人的大汗,蒙古人當突厥人的大將有什麼不行呢?」

  元封被說暈了,西域的歷史太複雜了,他一時半會也明白不過來,索性不去想了,呆呆的望著夜空**,過了一會兒,他又忍不住問那老兵:「甘州真的撐不住麼?」

  老兵拔出煙袋歎口氣道:「你看看城外的大軍,沒有五萬也有三萬,這還只是他們的先鋒部隊,後面不知道跟著多少萬呢,咱們甘州城只有不到八千人馬,涼州那邊再見死不救,咱們哪還有盼頭啊,唉,能多吃一頓算一頓了,我十五歲當兵,到現在快七十了,也活夠了……只可惜了這城中數萬百姓,突厥大軍破城後必然屠城三日,這是他們的規矩。」

  元封駭然,沉默不語,老兵也不再說話,又點了一袋煙,煙鍋子在黑暗中一明一暗,映出他蒼老的容顏。

  忽然一陣腳步聲傳來,傳令兵小跑著過來道:「張頭,指揮使傳你。」

  張三是元封的化名,由於他擔任曹俊的衛隊長,所以被大家稱為張頭,聽到指揮使傳喚,元封趕緊整理衣裝,跟著傳令兵下城去了。

  來到指揮使府,裡面燈火通明,一班文武官員正愁眉緊鎖坐在一起開會,王威站在上面道:「今日一戰我軍死傷甚多,滾木礌石也不夠用了,援兵更是遙遙無期,據細作通報,來攻打咱們的是東察合台汗國的前部,他們曾在一月前攻破肅州,屠城三日雞犬不留,咱們的實力還不如肅州,所以此戰勝算極少,不如趁著敵軍大部未到,速速回撤涼州再做計較。」

  眾人都點頭稱是,王威又道:「咱們一走,敵軍必然來追,所以必須留下一支人馬牽制他們,最好趁今夜出擊,打亂他們的營盤,咱們才好趁亂撤走。」說著將目光投向剛走進來的元封。

  「你過來。」王威將元封喚道跟前,向大家介紹道:「這位是指揮使大人的親兵隊長張三,白日一戰大家都看見了,驍勇無比有膽有識,本將以為殿後之責非他莫屬。」

  殿後是個九死一生的差事,大家當然毫無異議,王威道:「咱們甘州騎兵不多,只有一個營,魏千總戰死後群龍無首,就交給張隊長統帶吧,後半夜出擊,張千總還有什麼要求想提麼?」

  元封有些手足無措,突然之間就升級成了千總他還不能適應,片刻後才鎮定下來道:「我要最好的戰馬,最好的盔甲和武器,最好是這種玩意。」說著將腰間的火槍拿了出來。

  眾人看到他的火槍卻都搖頭,王威道:「這種火槍只有不好,射的又慢又近,還好炸膛,只有抵近了打才有效,咱們當兵的都不喜歡用,你想要的話庫房裡還有幾百支,都拿去好了。」

  王威當即差人帶元封去兵器庫裡挑選,鎧甲兵刃隨意取用,反正他們也帶不走了,不如全留給元封使用了,在這裡元封見到了王威口中那種不好用的火槍,果然是粗笨不堪,又長又重,用火繩引火,彈丸如雀蛋般大小,根據管武庫的小官說,這火槍射速太慢,遠遠比不過弓箭,和弩差不多,雖然穿透力甚強但重量比弩大多了,所以軍中並未裝備,這些火槍已經放了十幾年了都沒用過。

  元封不管那些,盡數接收了便是,魏千總留下的騎營也劃給他節制,八百名西北漢子在城內小校場傷列隊接受元封的檢閱,看到手刃突厥大將的元封,漢子們齊刷刷拱手行禮,西北人最敬重好漢,元封幫他們報了魏千總的大仇,自然贏得了他們的尊敬。

  曹俊和甘州的一幫文武官員已經打點好了行裝,他派人通知元封,寅時出擊偷襲敵營,務必牽制住敵軍,給他們留出安全撤退的時間。

  寅時一到,甘州西門悄悄地打開,八百精騎魚貫而出,每人右臂上都纏了一塊白布,頭盔上插著白羽作為識別,除了長槍和馬刀之外,又帶了引火之物,馬蹄包著布,人嘴裡銜著枚,不聞號令之聲,但聞人馬之行聲。

  摸到距離突厥大營三里之外,騎兵們才發動了衝鋒,突厥大軍白日酣戰一場,早已人困馬乏,他們完全沒料到甘州軍竟然有膽夜襲,營寨扎的馬馬虎虎,一個衝鋒就殺進去了,甘州騎兵們四處殺人放火,天寒地凍,穿著單衣的突厥軍從帳篷裡鑽出來,只看見到處是火,到處是人影亂竄,根本看不出敵軍有多少,頓時大亂起來。

  夜襲就是有這點好處,天色黑暗可以以少勝多,雖然突厥軍人數眾多,但是倉促之中失去了指揮,幾萬人如同沒頭蒼蠅一般亂竄,自己就把自己衝散了,元封領著八百騎兵一路衝殺,竟然毫不費力就衝到了中軍大帳。

  突厥中軍到底是精銳部隊,須臾間就將馬車連起來形成一座車陣,士兵們躲在車陣後面放箭,甘州軍也用火箭對射,大車被火箭點燃,熊熊大火之中突厥兵哭爹喊娘亂成一團,趙定安和趙子謙兩人縱馬衝上去,竟然從火海中穿過,然後奮力將一輛馬車掀開,元封率先衝入,向不遠處的一座大帳奔去,幾個親兵護著一個高鼻深目的漢子跑出來,熊熊火光映照下能看見他身上穿的是金色的鎧甲,元封直撲上去砍殺,親兵們捨命抵擋,那金甲漢子倉皇奔逃。

  元封還要追趕,一臉血污的趙定安跑過來道:「左翼敵軍包抄過來了。」

  既定目標已經達成,元封便勒馬轉身大吼一聲:「回城!」

  八百騎兵全身而退,夜色濃重,突厥軍竟不敢追擊,回到城裡清點人數,出擊時候是八百七十九人,回來了八百二十一人,損失不到十分之一,可謂大勝。

  遠處的突厥大營,依然是火光沖天,回回砲和糧草堆都被點燃了,這會突厥軍可算吃了大虧,元封意氣風發,眾將士也是大呼暢快,城牆上那個七十歲的老兵也搖頭晃腦的說:「這仗打得真叫漂亮。」

  元封派人去東門查看撤退情況,不多時報告傳來:甘州文武官員及其家小已經安全撤退,城內兵馬也走了大半,現在除了元封的騎營之外,就只剩下一個戰鬥力很弱的老軍營了。

  「那城內百姓呢?」元封問道。

  「城內百姓不知官軍已經撤離,此時想必還在夢中吧。」

  元封一巴掌拍在城牆上,這幫無恥之徒,竟然只顧自己逃命,將甘州數萬百姓置於死地!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7-1-1 22:23 編輯

鄭少 發表於 2009-5-14 08:49
2-9 血旗甘州

  天已經亮了,一輪紅日從東方升起,照在浴血的甘州城頭,枕戈達旦一夜的老軍們從垛口後面站出來,鬍子上都是白霜.

  遙望城內,炊煙點點,收集糞尿的牛車在石板路上吱吱扭扭的走著,漸漸有百姓出門活動,望著這熟悉的一幕,元封好像又回到了十八里堡。

  「大人,咱們也撤吧。」騎營的一名百總說道,指揮使的命令很明確,遲滯突厥大軍幾個時辰之後就趕緊東撤,這支騎兵部隊是他的重要家當,回涼州爭奪權力的時候還有大用場,放棄不得。

  官員們走了,家眷們走了,大部隊也走了,可是這滿城百姓卻沒走,城外的突厥大營已經恢復了元氣,正在吹起號角整隊,數支騎兵也在向甘州城東包抄過去,看來他們已經意識到昨夜的偷襲只是甘州軍的聲東擊西而已。

  「大人,再不走就晚了。」百總繼續說道。

  元封將手一指:「咱們走了,這滿城百姓怎們辦?突厥軍遭此重創,定然屠戮甘州,這裡有你們的妻兒老小,親朋故舊,你們捨得讓他們死於突厥人刀下麼?」

  軍官們無語,他們的家眷昨夜已經送往涼州了,所以無此顧慮,而普通士兵大多不是甘州本地人,更沒有親眷的拖累,讓他們死守甘州,他們才不樂意呢,有軍官趁機啜叨幾句,士兵們頓時聒噪起來。

  元封拍拍巴掌,城下立刻安靜起來,昨夜一戰這位新任千總已經在眾人心目樹立了更高的威信,眼下甘州城最高級別的軍官非他莫屬,士兵們吃糧多年,尊卑觀念還是很清晰的。

  「昨夜那一戰,你們殺了多少敵軍?」元封問道。

  下面頓時又聒噪起來,士兵們眉飛色舞的談起自己的戰績,有的說殺了三個,有的說殺了五個,還有人說把突厥人的糧草點了之類的,總之這場勝利給大家帶來的自信還是不少的。

  「突厥軍色厲內荏,實乃土雞瓦狗爾,咱們為什麼要怕他!你們在甘州城也住了不少年了,即使沒有親戚也有幾個朋友吧,你們忍心拋下他們東撤,讓那幫突厥狗衝進來大肆屠殺,血洗甘州?別忘了他們和你們一樣是漢人!今天殺的是甘州人,明天就可能殺到你的家鄉,他的家鄉!」

  元封將手在人群中一指,眾軍頓時噤若寒蟬,被他的厲聲逼問說的窘迫不已。

  「我也不多說了,是爺們的就留下,沒種的現在就走!」元封的聲音在城牆內外迴盪,嗡嗡作響。

  「老子留下,昨天殺了三個突厥狗,夠本了!」

  「我也不走,大不了一死而已,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老子也不走,老子捨不得城北的張寡婦。」

  眾軍哄笑,氣氛為之一緩,總之不管出於什麼樣的理由,這支騎營算是留下了,城頭上那些五六十歲的老兵們本來已經是被拋棄的對象,現在也不由得振奮起來,有人望著元封年輕的面龐輕聲道:「真是一條好漢啊。」

  甘州城本來有七千多官軍,昨日戰死一批,又連夜撤走了五千,現在只有不到兩千人了,其中一千多還是年老力衰不堪使用的老弱殘兵,甘州防務危在旦夕。

  元封召集軍官們開會,雖然他身為甘州最高指揮官,但對於目前的情況可謂知之甚少,甚至連面對敵軍的正式番號都不清楚,不過那幫老軍中倒有不少見多識廣的,能解答他所有的疑問。

  「和咱們對陣的,是西域東察合台汗國的軍隊,還算不得真正的突厥大軍,最多算是先頭部隊中的前鋒,察合台軍作戰有個規矩,前軍盡,後軍乃進,所以只要咱們克制了這支攻城部隊,還有活命的機會。」

  甘州最終還是保不住的,這一點元封心中也清楚,他要做的只是盡量保全城中百姓的性命而已,此時城中百姓們已經得知指揮使大人棄他們而去,滿城哀號,撼天動地,不少人家收拾行裝準備逃跑,可是回過味來的突厥人已經派遣騎兵將甘州圍了起來,沒有馬匹沒有武裝的百姓貿然出城唯有死路一條而已。

  「咱們就耗!甘州城牆還算高大,兵器庫中存貨也不少,就不信耗不死這幫突厥兵。」元封打定了主意,讓老兵們敲著銅鑼在城內安撫百姓,將水井和糧倉控制住,招募青壯發放兵器,修葺城牆準備固守。

  甘州城比不得涼州那麼大,總也有數萬百姓,青壯收羅一下也有數千,雖然是些販夫走卒,但好在西北人生性彪悍,飲食習慣也以肉奶為主,體格倒也不遜於城外那幫察合台汗國人,兵器庫中的長槍大刀弓箭發給他們,爬上城牆就能幫著打仗。

  那幫被曹俊拋棄的老兵才是真正的寶貝,五六十歲的老兵們哪個不是身經百戰,見慣了沙場血腥,能從軍數十年全身而退的哪個不是老油條,讓他們訓練民壯,設計城防再好不過了。

  兵器庫中尚有三百把長弓,五十把勁弩,箭矢百餘捆,鐵頭盔百餘頂,長矛大刀千餘隻,武裝了兩千壯丁,整日在城牆上列隊跑步,號子喊得震天響,又從街上商舖裡拿出幾十匹布來做成旗幟插在城牆上,戰鼓整天敲個沒完,整個甘州城看起來依舊是鬥志昂揚。

  城下突厥大營,那日被元封殺的魂飛魄散奪路而逃的將軍手持單筒千里鏡注視著城頭,心中怒火升騰,瓜州和肅州都是一舉而下,唯有這甘州竟然他吃了大虧,難道說這甘州真是自己的不祥之地?

  「將軍你看!」有突厥兵指著甘州城頭看去,只見城樓上赫然升起一面血旗,這是在向進攻者表示他們要與甘州共存亡,血戰到底!

  「攻城!殺進甘州三日不封刀!」將軍一揮彎刀,大隊突厥兵蜂擁而上,正如那日老兵所言,這些所謂的突厥兵其實並非真正的突厥人,而是西域蒙古人和其他各種色目人組成,支撐他們鬥志的唯有殺戮和劫掠而已,這種軍隊遇弱則強,遇到比他們還凶狠的就不行了。

  甘州嚴陣以待,對方已經沒有回回炮等遠射程武器了,所以這場戰打得並不艱難,城頭上堆積著大量的磚石外塊,還有燒沸的人糞尿,一股腦打下去讓突厥人傷亡慘重,不得不狼狽撤回。

  突厥軍潮水般退回去,頓時遭到督戰隊的弓箭攢射,跑在最前面的被射成了馬蜂窩,士兵們趕緊掉頭再攻,如此往複數次,甘州城下屍橫遍野,燒焦的人肉味直衝雲天。

  雖然佔據有利地形,但在敵人的瘋狂進攻之下,甘州方面亦是死傷纍纍,尤其那些新徵募的民壯,不會射箭只好去投擲磚石,身體暴露在外成了敵人的活靶子,短短半日就死了百餘人。

  射箭絕對是個技術活,只有經過起碼三個月練習的士兵才能勉強命中五十步以外的人形靶子,騎射沒有幾年的功夫別想有成績,弩比弓稍強一些,起碼能平端著瞄準,但是上弦極其麻煩而且費力,也不是經過簡單訓練就能掌握的,相比之下倒不如那些粗笨的火槍,技術含量要求比較低,只要學會裝填彈藥,瞄著人摟火便是。

  於是元封緊急挑選了二百名身體條件比較好的民壯,讓老兵們教他們使用火器,使用火槍的步驟比弓弩繁瑣很多,從槍口裝填火藥,搗實,再裝填獨頭彈丸或者是鐵砂子,再搗實,瞄準敵人之後扳動扳機,以燃著的火繩觸及藥池裡的火藥,推動彈丸前進殺傷敵人,遠了不好說,近距離的情況下火槍的威力大大超過弓箭,穿透甲冑不用說,一槍就能讓一個膀大腰圓的敵軍喪失戰鬥力,裝填鐵砂子的話,還能噴倒一大片敵人。

  民壯們現學現用,火槍還沒摸熟就投入了戰鬥,在戰鬥中慢慢熟悉著自己的武器,好在他們只需要藏在垛口後面開火就行,傷亡率比投擲礌石小多了。

  又是一場鏖戰,這次甘州軍毫不吝惜的將所有的武器都打出去了,箭如雨下,滾木礌石不要錢一般往下扔,盛著火藥巴豆砒霜的轟天雷用大型彈弓一個接一個的往突厥軍中拋灑,火油和燒沸的糞尿成鍋的傾倒,碰著就死,沾著就傷,突厥軍被這種瘋狂的打法打得暈頭轉向,損失慘重,死傷了兩千多人,幾十架雲梯也燒壞了。

  是夜,甘州城頭依舊戰鼓擂擂,突厥大營燈火通明嚴陣以待,上次吃了大虧,這次可不能再重蹈覆轍,突厥大將下令全軍衣不解帶全面戒備,可是等到天亮甘州軍仍不來攻。

  突厥大將再次用千里鏡注視著甘州城頭,只見城牆上旌旗招展,黑洞洞的槍口從垛口中伸出,帶著頭盔的士兵跑來跑去,戰鼓聲更是一刻都沒有停息過。

  「我倒要看看他們能撐幾天。」突厥大將喃喃道,遂下令休整一日,砍樹建造雲梯等攻城器械。

  突厥軍休整了一日,城頭上的戰鼓響了一日,直到第二天鼓聲才衰減下去,突厥大軍再次攻城,直到士兵們將雲梯搭上城頭,甘州軍依然沒有反擊,第一個突厥士兵爬上了甘州的城牆,四下打望,只見十幾頭山羊倒懸在架子上,正用前蹄有氣無力的敲打著戰鼓,幾十隻頭上拴著鐵盔的狗正趴在垛口後面睡覺。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12-30 17:04 編輯

鄭少 發表於 2009-5-14 08:52
2-10 大撤退

  突厥大將也登上了甘州城頭,望著這座已經空無一人的城市,再看看城牆下面堆積如山的屍體,他不禁暴跳如雷破口大罵,狡猾的漢人竟然玩了一出空城計,擺出誓死血戰的架勢結果只撐了一天就跑了!

  「將軍你看.」順著手下萬夫長的指引,察合台汗國先鋒部隊的領軍大將把目光投向了城牆一側的糞桶上。

  糞桶上支著一個稻草人,稻草人穿戴著全套的突厥盔甲,胸前還寫著幾句罵人話,大意是說突厥軍官們腦袋裡裝的都是大糞。

  「混蛋漢人,欺人太甚。」將軍咆哮道,一個萬夫長上前就去踢那糞桶,一霎那間將軍突然覺得不對,想阻止已經晚了,糞桶裡盛著滿滿噹噹的火藥,上面放著一個粗瓷碗,碗裡是慢慢燃燒的木炭,大碗的一側用繩子和稻草人連接著,所以不管是觸動糞桶還是稻草人都會引發爆炸。

  甘州城頭閃耀起一團火光,這火光比初升的太陽還要絢爛,察合台汗國前鋒部隊的所有將領都在這次爆炸中喪生,同時還有上百名士兵炸死炸傷,甘州城頭也塌了一大塊。

  前鋒軍團本來就傷亡慘重,現在軍官盡失,士氣低落到了極點,群龍無首,一幫來自各民族的千夫長誰也不買誰的帳,各自率部突入甘州搜索殘敵,殘敵沒找到,卻找到滿地的細軟錢糧,還有無主的牛羊滿地走,士兵們的眼睛頓時紅了,撲上去就搶,沒有高級軍官的約束,各民族的士兵那還能和平相處,為了搶奪細軟不惜拔刀相向,多日苦戰的鬱悶和以往多年的積怨在這一刻爆發,甘州城內爆發了激烈的巷戰,只不過這戰鬥卻是一場獨角戲,殺人的和被殺的都是察合台汗國的士兵們。

  此時甘州城的百姓們已經走在了去涼州的道路上,雖然已經看不見故鄉的影子,百姓們依然頻頻回頭,為了勸他們空身離開甘州可花了元封不少功夫,最後還是動用了武力,才將三萬甘州老少「請」出了家門,連替換衣服都沒帶就踏上了東歸之路,因為元封知道:敵眾我寡甘州不可堅守,想活命唯有撤退一條路可走,所以才想出這條計策來。

  車隊以能達到的最高速度向東行駛,一些失去了店舖貨物的商人們蹲在馬車上不停地埋怨著,平時錙銖必較的他們這回算是傾家蕩產了,自然滿肚子牢騷,可是那些本來就窮的叮噹響的普通百姓們卻毫無怨言的默默行走著,雖然心中也對故居戀戀不捨,但他們知道官兵是為了他們好才這樣做的。

  元封帶著幾個士兵站在官道旁邊的山坡上,檢閱著這支龐大的車隊,對於一夜之間就將百姓動員起來撤離甘州並且不讓敵軍發現,這件事確實幹的漂亮,這也和甘州軍民的高素質有著莫大的關係,甘州是漢人掌控下最西面的城市,和百里遙遠外吐蕃人控制的肅州經常交戰,百姓們見慣了征戰殺伐,而人口更是戰爭中相互劫掠的重要物資,所以連夜出逃對於大家也算是家常便飯了。

  老人、婦女和兒童都坐在車上,青壯攜帶者兵器徒步行走,騎兵們在兩側和後方壓陣,真可謂車轔轔馬蕭蕭,行人弓箭各在腰。

  從甘州到涼州四五百里,中間村莊農田無數,河西走廊常年受祁連山雪水滋潤,水草豐美,阡陌成行,每過幾十里就是一個村莊,以往這些村莊總是人丁興旺牛馬成群,可是如今卻變得冷冷清清,遠遠望過去連個炊煙都沒有。

  元封派人進村探查,發現遍地屍體血流成河,無辜的百姓被殺戮一空,赤裸的女屍躺在院子裡,無頭的男屍掛在樹上,村口更是堆滿了人頭,不用問這肯定是突厥游騎的傑作。

  車隊繼續前行,那些唧唧歪歪的商人們看到人頭堆和掛在樹上的屍體都不敢再說話,婦女們也把孩子的眼睛摀住不讓他們看這淒慘的一幕,每個人心中都明白,是「張大人」救了他們,如果不是張大人毅然留下抗擊突厥大軍,如果不是張大人連夜帶著他們撤離,把丟滿財物的空城留給突厥人,這會他們也會和那些冰冷的屍體一樣掛在樹上。

  忽然遠處一騎飛奔而來,騎士還沒下馬就喊起來:「千總大人,左翼發現敵騎!」

  難民隊伍的北面發現了一支百餘人的突厥騎兵,這讓元封的心往上猛地提了一下,他不由得將目光投向了遙遠的北方,那裡有他的第二故鄉驪靬村,村裡只有老弱婦孺,倘若突厥騎兵一路殺過去……他不敢往下想了,趕緊問道:「敵軍往哪個方向去的?」

  「回大人,敵騎行蹤飄忽不定,很難判斷。」

  元封臉上浮現出冷笑:「我看見他們了。」

  原來突厥人已經發現官道上揚起的高高煙塵,便直衝著這邊來了,甘州難民們雖然多達數萬,但大部分是徒步的民眾,面對機動力極強的騎兵只有挨打的份,不過好在甘州騎營還在,有這八百勇士,突厥騎兵就別想討到便宜。

  「發警訊,讓民壯們打起精神來,敵人來了。」元封下令。

  「要不要大隊停止前進?」趙定安問道,現在他已經又是百總了,不過這回是甘州騎營的百總,元封臨陣給他的官職。

  「不要停,停下就任人宰割了,這點人咱們能料理,左翼跟我來!」元封大喝一聲,拔刀出擊,左翼三百名騎兵跟著他們的千總大人呼嘯而去,車隊依然前進著,所有人都緊張的看著敵人來襲的方向,民壯們握緊了長矛,火槍兵們蹲在馬車幫後面,將火繩吹了又吹,生怕熄滅。

  一百多突厥騎兵面對三百甘州騎兵,這場仗的勝負可想而知,雖說漢人騎兵不如遊牧民族的騎兵厲害,但是久居西北的甘涼騎兵卻不在此列,他們大多是漢族牧民或者馬賊出身,打小就在馬背上長大,弓馬技術不比突厥人、蒙古人差,再加上顯著的人數優勢,一個對衝下來突厥人就全軍覆滅了。

  十來個突厥軍俘虜跪在地上,粗野的臉上帶著桀驁不屑的表情,元封讓通突厥語的人問了一下,他們倒也不隱瞞,指說自己是察合台前鋒的探馬營,正是幾日前在甘州以東遇見元封的那支部隊,這幾天他們化整為零分成十個小隊在附近打草谷呢。

  「原來屠戮村民的事情就是這些人幹的,統統砍了不留活口。」元封說罷轉身就走,將士們手起刀落,瞬間就送了這些俘虜去見真主了。

  元封將百總們都叫到一起開會,大家並轡而行,邊走邊談,元封沉痛道:「河西之地豐腴富饒,可惜就要化為焦土了,突厥大軍遠道而來,絕不會佔了肅州甘州就滿足,涼州乃至中原都是他們的目標,在這場戰爭中,咱們已經處在了第一線,單憑咱們這一營騎兵做不成什麼大事,但是拯救方圓百里內的百姓還是可以做到的,甘州難民沿著官道星夜不停的往前走,想必三日後即可抵達涼州,這裡有兩千武裝壯丁可以自保,突厥騎兵佔不到便宜,咱們這些人正好散去各處收攏百姓,能救一個是一個吧。」

  這番話得到了大家的響應,於是騎營化整為零,分成二百人一支的四個分隊,沿著官道南北兩側呼嘯而去,只要有人聚居的地方他們都會通知到,讓百姓們趕往涼州避難。

  二百人的小隊是為了對付同樣化整為零的突厥騎兵,元封領著自己的小隊往北走了三十餘里,沿途所見村莊俱是火光沖天生靈塗炭,元封不由得更加掛念起驪靬的村民們,那裡靠近大漠,突厥騎兵應該跑不了那麼遠吧。

  繼續向北走,忽然看到遠處烏鴉在低空盤旋,走近一看,遍地都是屍體,走近一看都是甘涼二州的陣亡士兵,死者居然有千人之巨。

  元封下馬仔細觀察,從一名涼州軍身上拔出長長的標槍看了幾眼,不禁若有所思。

  「走!繼續向北。」小隊撒開馬蹄向北奔馳而去,河西走廊是個狹長的地域,南北距離並不遠,到了傍晚時分,他們已經通知了四個村子的百姓讓他們抓緊時間撤離,冬日的天黑的快,看看西沉的日頭,元封咬牙道:「連夜趕,務必趕到驪靬!」

  二百騎兵又是一陣疾奔,越往北越荒涼,早已沒有什麼道路了,四下裡都是黃沙和赭色的石山,士兵們走了一夜一天,人困馬乏,騎在戰馬上都能打瞌睡。

  「快到了,我已經聞到大漠的氣息了。」想到住在驪靬的鄉親們,元封終於露出一絲笑容,可是這笑容又迅速消失了,因為他分明從風中聽到金鐵交擊的聲音。

  敵人正在圍攻驪靬。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7-1-1 22:38 編輯

鄭少 發表於 2009-5-14 08:53
2-11 為誰而戰

  驪靬村的生活平靜而貧瘠,男人們常年在外當兵打仗不能回家照顧,為了防止家人被仇人傷害,驪靬村特意建造在荒僻的沙漠邊緣,土牆外面還有木牆,城防設施完備。

  這天下午,驪靬城頭上的瞭望哨忽然發現遠處有一隊人馬開過來,女人們驚喜交加,還以為是男人們回來了,可是仔細一看卻不是那麼回事,來人穿著涼州軍的號衣,拿著明晃晃的刀槍,一臉殺氣擋都擋不住,女人們趕緊關閉城門,敲鼓示警。

  驪靬城下圍聚著五百名涼州官軍,他們告訴城上那些驚慌失措的女人:驪靬營叛變了,已經盡數被殺,現在官軍要捉拿她們這些叛賊家屬歸案,想活命的就趕緊把城門打開,倘若延誤了官軍辦差,破城之後定然屠戮全村。

  驪靬女人和柔弱的漢族女人有所不同,短暫的驚慌之後她們就恢復了震驚,既然男人們已經死光了,她們被生俘了去也不會有好下場,還不如拚死一戰保全清白呢,於是戰鼓敲響,所有拿得動兵器的人都登上了城牆。

  驪靬的城牆建築的有板有眼,最外面是一道斜坡,然後是上端向外傾斜的木牆,裡面是比木牆高出三尺的土牆,易守難攻,別具匠心,官兵們遠道而來,沒有雲梯或者投石車等器械,只得徒手爬牆。

  官兵們罵罵咧咧的爬上木牆,迎面而來的卻是削尖的長矛,一丈長的樺木桿子前面用油炸過,又黑又硬,雖然戳不破皮甲,但是搗在臉上可是能致命的,驪靬的女人們常年從事體力勞動,身體素質不差,驪靬的孩子們更是自幼接受軍事訓練,投槍短劍樣樣精通,七八歲的孩子就能投擲短矛殺傷敵人,十八里堡的移民們也登上城牆和驪靬人並肩作戰,趙鐵匠揮舞一桿大刀呼呼作響,將官兵們砍的落花流水,連滾帶爬的逃離城牆。

  官兵們倉皇撤退,驪靬人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就看見一排火箭衝自己射了過來,冬天乾燥,火箭落在木牆上立刻引起熊熊大火,村裡只有兩口水井,吃水都緊巴巴的,哪有那麼多水來救火,再說臨時打水也來不及,眾人只能眼睜睜看著木牆被大火燒掉。

  大火嗶嗶剝剝的燃燒著,官兵們坐在遠處一邊喝酒吃肉一邊得意的看著火勢蔓延,驪靬人的絕望讓他們受挫的心得到了滿足,五百官軍都憋足了勁準備著衝進村子好好的發洩一番。

  忽然有人聽到背後有馬蹄聲,扭頭一看,一支官軍打扮的騎兵正疾馳而來,於是他高聲叫起來:「援兵來了!」邊喊邊站起來揮手致意,哪知道一支羽箭徑直飛來射進他的腦袋,此人頓時橫死當場,官兵們立刻炸了營,紛紛拿起武器準備作戰,可是對方來勢洶洶,仗著馬快刀鋒,一個衝鋒打下來就砍死了十幾個人,官兵們這才明白過來對方不是自己人,而是那幫甘州軍。

  涼州軍雖然人數多,但沒來得及上馬,徒步士兵在騎兵面前,又是平原地形,那只有死的份了,士兵們再也沒有剛才的威風了,哭爹喊娘到處亂跑,甘州軍倒也不趕盡殺絕,將他們包圍起來繳械了事。

  驪靬人們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幕,不明白官軍之間為什麼會火並,直到看見元封騎馬跑過來才明白,是他回來了!

  歡聲雷動,驪靬女人們打開城門將元封和他的騎兵們迎了進去,俘虜太多不便進村就暫押在野外,元封來不及和親人們寒暄,傳令將攻打村子的軍官帶過來問話。

  一問才知道他們是涼州軍的車營,一日前蔡將軍的涼州援軍遇到了從甘州回撤的曹俊部隊,見曹俊軍沒有成建制的騎兵部隊,蔡勇就起了歹意,授意手下故意挑起摩擦,兩軍在荒原上大戰了一場,本來甘州軍是沒有優勢可言的,但是甘州軍中的驪靬軍團卻發揮了中堅作用,一千人不到的步兵部隊如同磐石一般堅守陣地,並且穩步向前推進,用標槍殺傷敵人,標槍這玩意的型號比弓箭大了十倍,威懾力和殺傷力都十分驚人,蔡將軍吃了大虧這才按捺住部隊,假意懲處了挑起事端的將軍,和甘州軍一同返回涼州去了,背地裡卻派了一支部隊前來驪靬,目的是抓捕這些女人作為人質,威逼驪靬軍團投向自己。

  大敵當前,上位者竟然還在勾心鬥角,把有限的兵力用在內耗上,這讓元封憤懣不已,他初來乍到對誰都談不上忠心,但他手下這幫騎兵卻是多年的甘州軍,心裡自然向著大公子,有人獻策道:「不如把這幫龜孫子殺了,沙漠裡一丟誰也找不著,回去向大公子一說肯定有重賞。」

  又有人說:「最好留下幾個俘虜向知府大人告狀,讓他老人家看看蔡勇是個什麼玩意。」

  元封卻沒有採納他們的意見,而是說:「大敵當前不能再自相殘殺了,讓他們走!」

  「可是……」部下們憤憤不平,甘涼二州的軍隊向來有仇怨,如此報仇雪恨的大好機會竟然放棄,著實讓人不舒坦。

  「把他們的馬和兵器留下,人放走。」元封又加了一句,自打他當了騎兵千總以來打了幾場勝仗,官兵們倒也敬佩,於是便不再多嘴,揮動刀背將那幫涼州軍趕走了。

  好在涼州軍的目的在於活捉人質,並沒有給驪靬人造成什麼傷亡,大伙除了被煙熏火燎之外還算完好,看到元封指揮士兵將大批的刀槍弓箭捧過來,驪靬人都欣喜的互相對望,尤利婭更是興奮地跑過來,絲毫沒有漢族女兒的那種矜持模樣,直接撲到元封身上道:「這些都是給我們的麼?」

  元封的臉騰地紅的,小心翼翼的推開尤利婭道:「是的,這些留給你們路上防身用,那些馬匹也是給你們的,村子住不得了,咱們得趕緊出發去涼州。」

  見眾人大惑不解,元封便將突厥人打過來和沿途所見的慘狀告訴大家,他說:「突厥人可不比這些官軍,他們殺人就和吃飯一樣,如果再不走的話,肯定會遭殃。」

  驪靬人便問:「那去了涼州又有什麼安全保證,住在驪靬都有人來殺,住在涼州豈不是更不安全?」

  元封道:「待在這裡只有死路一條,去涼州起碼還有生的機會,大不了再舉家遷移便是。」

  突厥人的凶殘,驪靬人也有所耳聞,聽元封說的真切,她們便不再堅持己見,默默地收拾東西去了,破家值萬貫,整村遷移總是需要時間的,再說這次也不像甘州那樣緊急,元封等人也累得很了,便在驪靬暫住一夜,等明日再啟程。

  元封安排了哨兵執勤後,便鑽進自己的帳篷睡覺,他不敢脫衣服,把刀枕在頭下面,連靴子都不脫就躺在炕上,兩隻眼睛直瞪著上方,心中翻騰不已。

  戰爭來臨了,而且是那種氣勢恢宏,幾十萬大軍參與的合戰,可是自己卻一點底氣都沒有,甚至在這場戰爭中找不到自己的位置,為涼州麼,為曹大人麼,為他們賞識自己,封自己做千總而戰?隱隱中他覺得這個答案是不對的,可是卻又找不到答案。

  正翻來覆去的睡不著,忽然有人鑽進了帳篷,元封趕緊抽刀喝問道:「誰!」

  「我,尤利婭。」隨著低低的回答,一個香噴噴的身子貼了過來,對,是尤利婭身上那種特有的香味,說來也怪,由於條件限制,驪靬人很少能有洗澡的機會,那些女人們的臉龐都曬得通紅,身上也多有刺鼻的膻味,可是尤利婭卻是個例外,她的小臉永遠都是那樣白裡透紅,她的秀髮永遠柔順光滑,她的身上永遠都散發出一股好聞的問道,如同奶香,又像青葡萄的味道,總之是令人迷醉的感覺。

  元封下意識的伸手想去推尤利婭,可是手伸到半空中卻又鬼使神差的停下了,任由尤利婭鑽進了他的羊毛鋪蓋,尤利婭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毛衣,溫熱柔軟的肌膚就這樣肆無忌憚的貼著自己,隨著隔著衣服,元封都能感到那種柔滑,那種凝脂般的嬌嫩。

  呼吸不由得急促起來,少年吞了一口唾沫,想說話,卻發現嗓子已經干了,但這時尤利婭卻停止了動作,就這樣貼著他躺下,雙手枕在頭後,也學著元封的樣子望著上方,半晌才道:「涼州好麼?」

  元封乾咳了兩聲才發出聲音:「不知道,我只在涼州待了兩天,然後就去甘州了。」

  「甘州!那你看見我哥哥了麼?」尤利婭立刻興奮起來,歪過身子問元封,兩人靠的太近,元封甚至都能感觸到尤利婭胸前那兩個堅挺的東西,可是人家少女明顯沒有那個意思,他也只能結結巴巴的說:「沒,沒看見,只是看見一個金髮士兵和你的眉眼有些像。」

  「哦,那他帶的什麼帽子?」

  「那種能護著後頸的鐵盔,上面還有一道紅色的馬鬃,和其他士兵不大一樣,馬鬃是橫的。」

  「是麼。太好了,哥哥已經當上百夫長了。」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12-30 17:03 編輯

鄭少 發表於 2009-5-29 04:45
2-12 曹延惠

  尤利婭如同一隻小貓般趴在元封身邊睡著了,鮮紅的小嘴裡吹出熱氣拂動元封的髮梢,他覺得癢癢的,卻又不敢動,悄悄地側過身仔細看著尤利婭的面龐,驪靬少女白皙的皮膚和高挺的鼻樑與漢人女人截然不同,但是世間女子的美貌總是相通的,一霎那間,元封不由得想起了啞姑。

  她還活著麼,如果她還在人間,是否也能如此安詳的入睡呢。

  尤利婭嘴角滴下兩滴晶瑩的東西,是口水,小嘴砸吧砸吧,睡得正香,小女孩不通男女之事,元封也只是個懵懂少年,夜裡自然什麼事情都沒發生,東方微明的時候,尤利婭才揉著惺忪的睡眼爬起來,又到了練琵琶的時間了,可是今天卻不能再練了,驪靬人就要離開居住了幾百年的家鄉,去遙遠的涼州躲避兵禍。

  駱駝和馬車都已經準備好了,鍋碗瓢盆裝在車上,人騎著駱駝和馬匹,牛羊跟在後面,慢慢走出了驪靬村,每一個人都忍不住回望故園,淚眼婆娑,這一離開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重回家園啊。

  越往東,道路上的人越多,本來已經是接近年關的時日,尋常百姓都在家裡貓冬的,可是戰爭臨近,突厥人的凶殘又是舉世皆知的,所以整個河西走廊上的百姓都踏上了東歸的道路,不管走的哪條道路,目的地總歸是涼州。

  元封派出去的騎兵們陸續撤回,據他們說突厥游騎已經不見蹤影了,現在到處都是難民,不下十萬人帶著行李牛馬往涼州方向趕,路上排起了長龍,此時若是突厥騎兵殺來,憑著這幾百甘州騎兵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這些百姓都是涼州治下的黎民,這些年來曹知府的統治還算仁慈,甘涼二州實際上算是曹延惠的封地,每年只需象徵性的向朝廷進貢些特產就可以了,他老人家相當於土皇帝,而且是世代相傳的那種,所以不必像其他地方的地方官那樣,趁著任期未滿拚死的刮地皮,再說涼州的地勢比較好,位於河西走廊的東首,相當於甘肅的西大門,這裡是東西方商人的匯聚地,每年光是收商稅就是一筆相當可觀的收入了,涼州不但商業發達,手工業和畜牧業也很發達,聚居著漢人為主的各民族居民二十萬,東到長安,西到伊犁,也沒有這樣龐大的城市,在百姓們心中,涼州就是一座不倒的豐碑,即使沒有官軍的告誡,他們也會下意識的往涼州走。

  涼州府衙,這大概是全天下最奢華的知府衙門了,處理公務的地方和知府大人居住的地方分成兩塊,就如同皇宮那樣的內外之分一般,辦公地方氣勢恢宏,甲士林立,綠袍官員進進出出,森然有序,內宅金碧輝煌,融合了東西方建築的特色,奢華精美,但又不致於僭越,由此也可見曹知府的狡黠。

  涼州府也和大周朝其他衙門一樣分三班六房,壯班快班皂班的衙役,吏兵工刑禮戶六房,但是編製卻極其龐大。

  站班的衙役就不多說了,每房都有三班,每班四五十人,裝備水火棍和腰刀,這就是將近一千人的編制,壯班負責知府大人和城內重要地點的防衛,人數更多,足有三千之眾,裝備鎖子甲和刀劍弓弩等武器,人員也都是全涼州最強悍的士兵,說白了壯班就是知府大人的侍衛親軍。快班作為緝私和維持城內治安的武裝力量,也有數千人之多,同樣算是知府大人的嫡系力量。

  涼州位於邊陲,僅靠這些人馬是不夠的,所以曹延惠又大量擴充了涼州府屬下的禁軍,本來禁軍不該歸知府節制,但是人家曹大人多聰明啊,搞了個文武兼任,涼州知府外又兼了個涼州總兵的武職,這樣就能名正言順的節制甘涼二州軍馬了。

  甘涼二軍才真是曹延惠的心血所在,能夠稱霸一方,靠的不是富裕發達,也不是好勇鬥狠,而是一支強大但低調的軍隊,曹延惠野心不大,從來不想東征中原,逐鹿天下,也不想西進伊犁,征服那無邊無盡的土地,他想要的只是安安穩穩的守住甘涼二州,世襲統治下去。

  西涼的軍隊裝備極其精良,曹延惠這些年辛苦積累下來的錢,除了加固涼州城防以外,就都用在這些軍隊身上了,不管是東方的還是西方的盔甲兵器,只要是好的就買來,用量大不方便購買的就高價招募鐵匠自己打造,比如波斯人常用的鎖子甲,這種用六個小小鋼環扣在一起的軟甲份量比中原式樣的鎧甲輕很多,士兵披上行動自如,防禦力也好,中原沒有工匠會做,曹延惠就高價請來波斯工匠打造,還有波斯彎刀和蒙古人使用的復合弓,以及中原軍隊使用的白蠟桿長槍,涼州軍都有裝備,甘州那邊還配置了一個由驪靬人組成的職業僱傭兵團,這幫人數百年來以戰爭為職業,武力相當可觀,曹延惠花大價錢僱傭了他們,為的也是增強自己的防禦力量。

  幸運的是,西域的東察合台汗國一直在和帖木兒帝國打仗,無暇東顧,而中原的大周政權自從顛覆了大漢以後,統治就不牢靠,邊患連連,民間起義不斷,皇上也沒時間去管西涼的事情,所以長久以來,涼州一直是安全的。

  別說鞭長莫及的涼州了,就連甘肅也是天高皇帝遠,地方官員和豪門大族割據一方,氣焰囂張的很,這不是麼,前段時間甘肅巡撫還藉故清剿馬賊,把幾千軍隊都推進到涼州邊界了,要不是涼州軍緊急出動威懾住了對方,興許就是一場大戰呢。

  金碧輝煌的波斯風格庭院裡,年老力衰的曹延惠坐在案子後面,正在聽自己的長子和內弟吵架。

  曹俊是曹延惠的長子,生性怯懦,但是又乖僻易怒,讓他繼承自己的家業,曹延惠不大放心,而蔡勇是自己的內弟,從二十歲就跟著自己打拼,這些年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蔡勇的妹妹嫁給自己做續絃也有十幾年了,生了個娃娃叫蔡秀,年少聰穎,仁厚端正,曹延惠便起了傳位給次子的念頭,但是曹俊畢竟是嫡長子,年齡比弟弟大了許多,他真要發難,蔡秀那裡是他的對手,所以長期以來曹延惠用蔡勇來制衡自己的長子。

  哪知道下面的鬥爭愈演愈烈,這次竟然達到了兵戎相見的地步,蔡勇授意手下千總暗殺曹俊不果,隨後又按兵不動,坐視甘州被突厥人圍攻,後來又在甘州軍回撤途中發起摩擦,殺死了大批甘州軍。

  當然這只是曹俊的一面之辭,用蔡勇的話來說,明明是曹俊作戰不利丟了甘州,為了推卸責任才把罪過都往自己身上推而已,摩擦確實有,但卻是甘州軍挑起的,涼州軍以大局為重一再忍讓,死傷了數十人都沒有計較。

  衰老的曹延惠擺了擺手,示意兩個面紅耳赤的人不要再爭執下去了,曹俊今年才二十五歲,但曹延惠已經六十多歲了,身子骨不行了,侍女取來參湯服侍曹大人喝了兩口,老頭子的精神才上來,誰是誰非他才不管呢,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用金絲鑲邊的錦帕擦了擦嘴,名義上的涼州知府,實際上的西涼王曹延惠開了口:「吵夠了沒有,不夠的話繼續,夠了的話聽本府說兩句。」

  曹延惠喜歡自稱「本府」,這是知府的自稱,這也是他聰明之處,以前有個人曾經教過他,做人要低調,悶聲發大財是最好的,那時候曹延惠已經四十歲,還是個一文不名的窮書生,跟了那人以後才發跡,娶了媳婦生了曹俊。

  聽到知府大人這樣說,曹俊和蔡勇兩個人如同鬥敗的公雞一般,各自退下去不敢再聒噪了,曹延惠這才哼了一聲道:「據本府安插在西域的探子回報,這次突厥人東征可是大手筆,東察合台汗國二十萬大軍為前部,帖木兒帝國八十萬大軍隨後即到,總領全軍者……乃是帖木兒大帝本人。」

  曹俊和蔡勇二人聞言都不禁一驚,百萬大軍東征,而且是傳說中比成吉思汗還要厲害的帖木兒大帝親自兩軍,那涼州豈不是成了案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了。他們還在這裡爭執什麼繼承權的問題,還有什麼意義啊。

  「父親,此事可當真?」曹俊顫聲問道。

  「情報是西域傳過來的,是不是千真萬確誰也不敢保證,但你應該比為父知道的更清楚,你在甘州不是已經見過敵軍了麼,連個像樣的仗都沒打,就把甘州丟了,哼,你也算我曹延惠的兒子!」

  曹俊趕忙跪下道:「啟稟父親,攻打甘州的確實是東察合台汗國的軍隊,但行軍作戰比以前兇猛許多,想必是有帖木兒所派的監軍在,如此一看,這情報許是真的,突厥百萬大軍來襲,我等該如何是好啊。」

  蔡勇也嚇壞了,萬沒料到這次戰爭這麼大場面,搞不好自己的榮華富貴這輩子就到頭了,他也跟著跪下道:「一切都聽大人安排。」

  曹延惠道:「以不變應萬變,就是最好的辦法……」

  正說著呢,忽然外面有人急報:「大人,城內難民已經滿了,還有難民源源不斷而來,西門的趙將軍請示要不要把城門關上。」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12-30 17:00 編輯

鄭少 發表於 2009-5-29 04:46
2-13 匹馬戍涼州

  天越來越冷了,西北風呼呼的刮著,抬頭望去,陰沉沉的一片,這天,怕是要下雪了。

  元封胯下的戰馬焦躁的嘶鳴起來,似乎感受到不祥的預兆,難民們行進的太慢了,簡直就像是閒庭信步一般,也難怪,拖兒帶女,牛羊騾馬混在一起,想快也快不起來,但此時必須爭分奪秒進入涼州城的保護範圍,突厥軍隨時可能殺到。

  遠處已經可以看到涼州高大的城牆了,所有人都低低的歡呼了一聲,盡量加快了腳步,可是難民的大潮依然延續到天邊,這要走到何年何月才能完啊,元封手搭涼棚向西望去,只見遙遠的天際烏雲蓋頂,黑壓壓的讓人心裡極不舒服。

  「千總大人!涼州西門要關閉了。」有騎兵飛奔前來報告,元封聞言大驚,此時關閉城門無異於將百姓們往虎口裡推,他趕緊帶領十幾名騎兵奔向城門。

  涼州西門外,百餘名騎兵正在盡力維持著秩序,知府大人有令,在確保安全的前提下盡量接收難民,畢竟他們都是涼州的子民啊,但是甕城門口卻發生了擁堵,一頭倔驢站在那裡就是不肯走,任憑驢的主人怎麼打罵也不動,元封疾馳而到,看到這一幕不禁怒上心頭,疾步過去問道:「誰的驢?再不弄走就殺了!」

  驢的主人是個小地主,仗著有點關係便強硬道:「誰敢殺我的驢,我就和他拚命。」元封大怒,抽刀就砍,他現在所用的佩刀是一柄繳獲自突厥將軍的鑌鐵彎刀,鋒利無比,一刀砍下去,驢腦袋徑直落地,血噴的到處都是,驢主人被嚇呆了不敢說話,元封指揮士兵將死驢脫開,甕城門口頓時又恢復了暢通。

  但是片刻之後,就有一軍官帶著百十個士兵趕到,大手一揮道:「關門!」尚在城外的百姓頓時炸了窩,拚死的往城門裡面擠,場面一時失控,眼看城門口的士兵就要將刀槍對準百姓了,元封大吼一聲:「住手!」上前質問道:「為何關門!」

  那軍官打量一下元封,從服飾上看出他的千總職務,便抱拳道:「這位大人請了,上峰有令,為防止突厥奸細混進城內,必須關門。」

  元封道:「城外百姓千千萬萬,為了一個莫須有的奸細就要把他們的生路斷了,爾等於心何忍!」

  軍官一愣,忽然道:「我認識你,你不就是那個單人獨騎殺死二十多突厥強盜的猛人麼,好,看你的面子可以暫時不關城門,但是我可不敢保證城門還能開多久,突厥大軍快殺過來了,到時候被他們趁機搶進城內,可就不是幾萬條人命的事情了。」

  元封抱拳道一聲謝,又飛速領著部下騎兵們去了,他手下八百名騎兵分佈在各處督促難民行進,也正是有了這些人的協調督促,幾萬難民才沒有堵成大疙瘩。

  曹延惠出了府邸,親兵將一領狐皮大氅幫他披上,但老人還是感到一股寒氣撲面而來,外面到底比不得屋內啊,白銅爐子時時刻刻燒著,比春天還暖和。可是大敵當前,他這個事實上的西涼王不得不親自出來視察自己的地盤了。

  一行人上了車駕,在侍衛親軍的護送下開往西門,一路上熙熙攘攘人潮湧動,比過節時候還熱鬧,但這些人卻不是來採辦年貨的,而是逃命的難民,車連著車,馬連著馬,人喊馬嘶亂成一團,車上堆積著傢俱鍋碗,下面跟著成串的牛羊,小孩哭大人鬧,還有無數隻狗跟著起哄,實在是亂的不得了。

  曹延惠坐在車裡,不禁揉了揉太陽穴,難民們給涼州帶來了大難臨頭的感覺,讓人覺得心裡發悶,多少年都沒看見這樣的景象了,難道涼州的太平日子到頭了?

  他命人盡快開路趕到西門,侍衛親軍們便揮動皮鞭,硬生生打出一條路來,車隊來到西門,曹知府在眾將弁的簇擁下登上了城牆,曹俊和蔡勇也跟在後面。

  涼州城牆遠比蘭州高大,外面包著一層牆磚,裡面是黃土夯成,下層用巨石砌成,磚石之間用石灰水和糯米汁混漿,堅固異常,城樓上還有木質的望樓,能看見幾十里外的景象。

  西門將領請曹知府進城樓休息,說裡面生了爐子暖和的很,但曹知府卻一揮手:「都什麼時候了還講究那些,趕緊帶本府去看看外面的景象。」

  手扶著垛口向外一看,曹知府不禁為之震撼,涼州城外是一大片開闊地,平日裡只有來往商隊而已,但此時卻車馬喧囂,無窮無盡的難民從四面八方奔湧而來,攜家帶口拖兒帶女,這些人,可都是自己的子民啊,正是由於他們的辛勞,涼州才會如此富裕,面對外敵入侵之時,身為一方父母自然要保全子民的生命。

  「城門關了沒有?」曹知府問。

  「回大人,關門的兵馬已經派出去了,就等大人一句話了。」

  「好,暫且不要關門,能多救一個算一個吧。」

  城牆上又恢復了平靜,鴉雀無聲,就連曹俊和蔡勇也不在鬥嘴,每個人都默默地注視著這一幕,每個人在心中都在問:涼州的末日真的來臨了麼。

  忽然有人大呼:「突厥人!」眾人舉起千里鏡向西望去,只見陰沉沉的天幕下面,地平線上出現了一條黑線,慢慢的黑線變成了黑壓壓的一片,烏雲蓋頂一般朝著涼州方向開過來。

  「啪」的一聲,昂貴的千里鏡從曹俊手裡落下,該來的終於來了,突厥大軍從遙遠的西域殺來,兵馬何止百萬,涼州的末日,終於到了。

  「父親大人,怎麼辦?」曹俊顫聲問道。

  曹延惠鄙夷的看了自己的兒子一眼,大敵當前也不用怕成這樣吧,他繼續舉起千里鏡觀察著,不理曹俊。

  「大人,關門吧,再不關怕是來不及了。」蔡勇低聲勸著自己的姐夫。

  「再等等,突厥大軍尚在二十里外,現在關門,城外這些人就死定了。」曹延惠沉聲道,命令一聲接一聲的傳下去,涼州西面的三座城門都繼續敞開,接納著來自四面八方的難民。

  ……

  元封正在涼州城外指揮撤退,忽然他感覺天邊那堆烏雲越壓越近了,大有泰山壓頂的感覺,不禁回頭一望,莽莽烏雲下面,是一眼望不到盡頭的士兵,突厥軍已經殺到了!

  涼州城外空曠無比,視野極佳,地平線上出現的敵軍雖然距離還有很遠,但難民們也都看見了,於是他們再也顧不上那些罈罈罐罐了,甚至牛馬豬羊也不管了,沒有人喊叫,沒有人哭號,所有人都加快了步伐,用最快的速度朝涼州城門奔去。

  城門口也不再擁堵,士兵們焦躁的喊道:「快,快!」幫難民們搬著行李,抱著孩子往裡送,在這一刻,涼州西門就是一刀生死線,進城者死,留在城外者只有死路一條。

  雖然難民進城的速度在加快,但仍然有萬餘難民還在路上,其中就有驪靬村的百姓們,鍋碗瓢盆已經扔在地上,驪靬的駱駝不多,徒步的女人們跌跌撞撞的往前奔著,但是距離涼州還有很遠,倘若此時突厥大軍的前鋒壓上來,她們將被鐵蹄踏的粉碎。

  情況危急萬分,眼瞅著烏雲一般的突厥鐵騎在慢慢壓上來,元封下意識的大吼一聲:「弟兄們,跟我來!」

  一回頭,身邊卻只剩下十二名騎兵了,其餘的士兵已經被他打散了派往各處協助難民進城,現在再召集也來不及了。

  一雙雙眼睛望著元封,他們中有一半是十八里堡的老兄弟,還有一半是在甘州一同經歷過惡戰的戰友,值此生死存亡之際,沒有人退縮,沒有人示弱,彷彿遠處那雄壯的突厥大軍並不存在一般。

  驪靬村裡有十八里堡的親人們,其他難民隊伍也多是和十八里堡一樣的老實巴交的泥腿子莊稼漢,而元封的兄弟們正是這些泥腿子莊稼漢的兒子,此刻不用元封說什麼,他們已經明白該做什麼了,在元封身後排成一列橫隊,整理刀械,給馬匹殺緊肚帶。

  在這一刻,元封忽然明白了他為之戰鬥的目標,不是為了功名財富,也不是為了皇帝和朝廷,而是為兄弟和親人。

  元封拔刀出鞘,回望身後十二名騎兵,他們已經準備就緒,戰馬焦躁的刨著前蹄,大團的白霧從嘴裡噴出,似乎感受到主人那冰冷的戰意。

  天,更加陰沉了,終於一片雪花落下,飄進了元封的脖頸, 他猛地一夾馬腹,長刀一指,戰馬長嘶一聲,撒開四蹄奔馳而去。

  十二名騎兵緊隨其後,在涼州城外的荒原上拉起十三道煙塵,向著銅牆鐵壁一般的突厥大軍衝去。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12-30 17:00 編輯

鄭少 發表於 2009-5-29 04:47
2-14 十三英

  高大的涼州城頭,軍隊已經嚴陣以待,他們的視線之內,全部是突厥大軍的黑色旗幟,本來就不甚明亮的天空被海浪一樣多的黑旗掩映下,更顯得灰暗陰沉。

  北風呼嘯,今冬的第一場雪終於降臨,涼州城頭上每一個士兵的臉都被西北風吹得冰冷,他們的心也是冷的,因為城外那狼狽奔走的難民中就有他們的父母妻兒,有他們的親朋故友,突厥大軍將至,如果再不能進城的話,這些人將會被大軍踏成齏粉。

  每一個人的心情都很沉重,為涼州的將來,為自己的將來,每一個人的心情都是黑色的,就如同那遮天蔽日的突厥黑旗,忽然蒼茫的大地上出現了一抹紅,是那樣的醒目,那樣的鮮艷。

  「看,有騎兵迎敵!」

  不錯,那是一隊騎兵,一隊人數少的可憐的騎兵,僅有十三匹馬,十三名勇士,大地上騰起十三道塵煙,一面鮮紅的旗幟在前頭迎著獵獵西風飄揚,十三名勇士在紅旗的指引下義無反顧的朝著天邊那無邊無際的黑色海洋衝去。

  曹延惠舉起千里鏡望去,飄揚的紅旗顯示這支部隊是涼州的人馬,可是自己手下何時出了如此英雄的人物,他不禁回顧四下問道:「這是誰的部屬?」

  將軍們面面相覷,誰也不知道這十三個莽夫是哪個營的,曹延惠哼了一聲,繼續用千里鏡觀察著,那面紅旗不知道勾起老人什麼樣的傷心往事,當他回頭的時候,眾人驚訝的發現,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的西涼王曹延惠竟然老淚縱橫。

  「擂鼓,為將士助威。」曹延惠說。

  涼州城頭五十面牛皮大鼓一起擂響,聲音震天動地,城牆上數千士兵也自發的吶喊助威,鼓聲和殺聲海嘯一般傳過去,數萬百姓,十萬突厥大軍,至少二十萬雙眼睛在注視著這匪夷所思的一幕,十三名騎兵以飛蛾撲火一般的英勇衝向那槍林刀海。

  鐵幕一般的突厥大軍竟然停止了前進。

  十三騎依舊猛衝,在他們身後,數萬百姓正在加快腳步逃進涼州,不時有人含淚回眸,遙望這支悍不畏死的,為他們爭取活命時間的小小騎兵隊。

  尤利婭已經認出那是元封和他的兄弟們,少女扒著馬車的欄杆望著騎兵們掀起的煙塵,用盡全力喊了一聲,這聲呼喚迅速被風捲走,同時被捲走的還有尤利婭臉上的淚水,她知道這是自己最後一次看到元封了。

  「想不到漢人也有如此英雄,區區一十三騎就敢挑戰我百萬大軍,好膽色!」最高的那桿黑色羊毛大纛下面,一個蒼老的將軍感慨地說。

  「父汗,請讓兒子帶兵去把他們生擒了,也好壯我軍威。」老人身邊一個黑色盔甲的小將軍主動請纓,老人看了看他因為激動而緋紅的面龐,招手讓他過來,然後幫兒子整理了一下鐵盔兩旁的狐狸尾巴,這才道:「去吧,別墜了咱們察合台的威名。」

  小將軍躍馬橫槍衝出隊列,鑌鐵長槍一舉,三百名鐵甲騎士步出大隊,甲冑鏗鏘,刀槍耀眼,一水的黑色皮甲,頭上帶著尖頂盔,腦後披著鎖網,威風凜凜,殺氣騰騰。

  突厥大軍停下腳步,並不趁機掩殺搶門是正確的選擇,近十萬大軍兵臨城下,哪是容易調度的,涼州城防守嚴密,萬一搶門不成,前鋒受挫可不是吉兆。

  於是突厥軍只派出了三百精騎,那小將軍高聲道:「不許用弓箭,他們都是英雄,給他們面對面搏殺的機會。」

  眾軍齊應了一聲,橫隊變成縱隊,縱馬向著那一十三騎迎了上去,西風吹起他們黑色的披風,蒼涼的大地上捲起百道煙塵,剛剛落地的雪粒子也被勁風刮了起來,在空中打著旋,許久才慢慢落下。

  一十三騎對陣三百精兵,勝負可想而知,但是這十三騎抱定了必死的信念,戰鬥力自然和往常不可同日而語,兩軍對撞之後,突厥軍紛紛落地,十三騎卻無一人落馬。

  雙方再次調轉馬頭衝鋒,這回突厥軍改變了陣型,從兩翼包抄過來,不再一擊便走,而是近身纏鬥,希望能將這十三騎生俘。

  元封橫刀立馬,靜靜的等待著敵人,眼下他們最重要的使命已經完成,突厥大軍居然被十三騎攔下,他們現在需要做的只是用自己的生命拖時間,拖到最後一個百姓進入涼州城為止。

  三百突厥騎兵慢慢的圍了上來,將十三騎裡三層外三層的圍住,長槍平指著前方,那名黑甲少年將軍一抖韁繩,從隊後走出,竟然就這樣大模大樣的向元封走來。

  敵人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元封猜不出,此時也用不著費心和他們打啞謎,反正一條命早就打算撩在這裡了。

  突厥將軍緩緩走到跟前,忽然一手摘掉自己的頭盔,那是一種帶著護鼻的半封閉頭盔,加上兩旁裝飾性的狐狸尾巴,將容顏完全遮擋住。

  頭盔摘掉之後,一張淚流滿面的臉呈現在十三騎面前,來自十八里堡的好漢們都不由自主的驚呼道:「楚鍵!」

  這名突厥王子打扮的騎士正是失散的十三太保之一楚鍵,當日西寧州附近和突厥軍隊一場混戰,販馬的隊伍打散以後,只有楚鍵一人下落不明,眾人還以為他死於亂軍之中,沒想到竟然在這裡碰上。

  昔日的兄弟,今日的對手,楚鍵已經再也不是當初那個愛吃肉、性子直爽的少年了,面對老兄弟們,他只是輕輕說了三個字:「投降吧。」

  元封緩緩將刀抬起,道:「不降。」

  「蠢材!涼州人給了你什麼,那麼賣命!你要知道你面對的是什麼?帖木兒帝國一百萬大軍已經兵臨城下,你以為憑著區區涼州城能阻擋住大汗東征的鐵蹄麼,現在投降還來得及,父汗一向欣賞英雄,他一定會重用你們的。」

  楚鍵一番話並沒有打動元封,他只是淡淡笑了一笑,道:「重用我們?怎麼用?讓我們去充當屠殺同胞的急先鋒麼?你以為我們這樣拚死向前是為了效忠涼州官府麼,你錯了,我們為的不過是千千萬萬的百姓。」說到這裡,元封用手一指東方「那裡有你的骨肉同胞,有你的親生父母。」

  楚鍵急道:「只要涼州投降,大汗可以不殺的。」

  元封冷笑:「你覺得可信麼?」

  楚鍵無語,忽然撥轉馬頭讓出一條路:「你走吧,帶著他們走吧。」

  後面一個突厥將軍輕輕一夾馬腹走了過來,不滿的對楚鍵說了幾句話,楚鍵勃然大怒,拔刀將其砍翻,厲聲喊了一句,騎兵們便讓出一條路來。

  元封還刀入鞘,對楚鍵抱拳道:「謝了。」一招手,十二名騎士魚貫從突厥騎兵讓出的通道中走出,趙定安、林廉江這些十八里堡的兄弟都以一種奇怪的眼神瞪著楚鍵,就差說出認賊作父這四個字了。

  直到他們走出包圍圈,楚鍵才大聲道:「下次我不會留情。」

  元封一怔,隨即向後擺了擺手,帶領部下縱馬向涼州城奔去,此時城外的難民已經差不多都進入了涼州,偌大的一片荒原上,盡都是難民奔逃後留下的狼藉。

  跑出去幾百步,林廉江忍不住想回頭看看突厥兵是否追過來了,老王頭趕緊阻止他:「別回頭,一回頭顯得咱心虛。」

  但林廉江還是忍不住回頭了,楚鍵是他最好的朋友,得知他的死訊後,林廉江曾經痛哭了三個晚上,萬沒想到他還活著,而且成了突厥人的兒子,這讓林廉江很難接受。

  突厥騎兵們也在收兵後撤,當林廉江回頭的那一瞬間,走在隊伍後面的楚鍵也在回頭,四目相對,卻又漠然回頭。

  老王頭扭頭問道:「小林哥兒,你怎麼哭了?」

  林廉江一抹臉:「風大迷了眼。」

  ……

  十三騎來到涼州西門時,滿城頭的士兵轟然叫好,難民們聚在道路兩側,他們驚魂未定倒也不敢亂喊亂叫,但是望向這十三騎的目光已經和平日裡看官兵的眼神截然不同。

  街道上人很多,剛才難民蜂擁入城的時候亂哄哄一片,幾萬人片刻間湧入城內,城門一帶自然相當擁堵,可是看到這十三名騎兵到來,老百姓們都自發的讓開一條路來,畢恭畢敬的請他們通過。

  街道上鴉雀無聲,只有馬蹄鐵敲擊在石板路上清脆的聲音,西風捲著雪花落在騎士們的頭上,肩上,他們並沒有拂去,而是挺直了腰桿坐在馬上,慢慢的向前走著,老百姓的目光讓他們深切的感受到驕傲。

  忽然一隊士兵擠開人群撲了上來,抖開鎖鏈道:「拿下這幫突厥探子!」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7-1-1 23:03 編輯

鄭少 發表於 2009-5-29 04:48
2-15 漩渦

  本來以為會受到英雄一般的待遇,夾道歡迎、加官進爵,哪知道等來的卻是冰冷的鎖鏈,十三名騎士齊刷刷勒馬停下,憤怒的看著那隊士兵.

  道路兩旁幾千雙眼睛也都望了過來,那隊士兵分明感受到民眾的憤怒,但領頭的小軍官依然吼道:「他們分明就是突厥探子,將軍大人親自下令要鎖拿問罪的,誰敢阻攔。」

  提到將軍大人,百姓們就都默默低下了頭,元封回望城門處,大門已經緊閉,沒想到捨命攻擊突厥大軍竟然換來一個奸細的罪名,這真讓他出離憤怒,右手暗暗伸向了刀柄,其餘幾個兄弟見狀,也伸手去摸兵器。

  眼看就要火並起來,忽然又有一隊人馬擠開人群圍上來,領頭的指著先前那隊人喊道:「他們是我甘州軍的人馬,你們憑什麼拿!」

  那邊也不示弱道:「這裡是涼州城,蔡將軍的話才算數,你們算是哪根蔥。」

  聽到這裡元封便明白了,原來要拿他們的是蔡勇的兵馬,來保他們的則是大公子的人馬,不知不覺間自己已經參與到涼州奪嫡的鬥爭中去了,但是想不通的是,大敵當前,他們這些人竟然還有心思內鬥,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難民中有許多跑散的甘州軍,此時見到自家兄弟被欺負也都站了出來,對那伙涼州軍推推搡搡,罵罵咧咧,可是這裡畢竟是人家的地盤,漸漸的涼州方面的人馬也增援過來,強敵還在城外,城內就先亂了起來。

  滿街都是難民和亂兵,人擠著人,人挨著人,劍拔弩張氣氛緊張,忽然遠處一聲吼:「誰也不許亂動,擅動兵器者,以謀逆論處!」

  原來是知府大人的侍衛親軍到了,數百名鎧甲齊整的士兵湧過來,用長槍將所有閒雜人等推到一旁,包括那些來捉拿十三騎或者來保十三騎的士兵,領頭的將軍看看元封的千總服飾,道:「知府大人有請。」

  十三騎在侍衛親軍的簇擁下穿過擁堵的街道,來到知府衙門的後宅,眾人下馬仰望這座金碧輝煌的宅院,幾個沒見過世面的小子瞪大了眼睛歎道:「媽呀,皇宮也不過如此吧。」

  老王頭哼哼笑道:「要論兵馬,咱們曹大人可能不比皇上多,論錢的話,還真難說,人活一輩子不就是圖個舒坦麼,我要是有錢……」

  正說著呢,旁邊的侍衛親軍指著老王頭喝道:「肅靜。」嚇得他趕緊閉嘴,一行人進了院子,解下兵器在廊下肅立著,十幾個士兵站在遠處看著他們,一時間竟然沒人搭理他們了。

  雪越下越大,宅子裡人來人往,不停有馬車來到,家丁們才撐著傘將車上之人接下,急匆匆的往裡走,元封仔細觀察那些乘坐馬車而來的客人們,一個個拎著藥箱穿著長袍,分明是郎中打扮,難不成知府大人在這個關鍵時刻竟然病倒了?」

  外面亂哄哄一片,府裡也是亂哄哄一片,說沒人管他們吧,還不能到處亂走,老王頭拿著煙袋鍋子想去找人套近乎,剛走出廊子就被人攔了回來,就這樣一直等到晚上,二門裡才出來人讓他們進去。

  天已經黑下來,雪還在下,後宅一片銀裝素裹,在燈火掩映下更加華麗富貴,元封等人在侍衛的帶領下轉過七八道門,終於來到一棟大殿外。

  侍衛通傳之後,元封等人被再次檢查了有沒有攜帶武器,這才允許進入大殿,掀開厚厚的毛皮門簾,就覺得一陣熱氣迎面撲來,大殿裡的溫度極高,簡直如同春天一般,地上是厚厚的羊毛地毯,牆上也掛著波斯掛毯,穿著單薄、低眉順眼的侍女來回走動著,大殿內飄揚著一股中藥的苦味。

  一個容顏蒼老的人坐在高高的寶座上,鍍金的圈椅外包著白熊皮,寶座附近的壁爐裡,爐火旺盛,檀香木炭嗶嗶剝剝的燃燒著。看到元封他們進來。老人一擺手,旁邊就有人喊道:「大人賜座了。」

  涼州這地方的規矩中西合璧,席地而坐即可,元封等人便謝了座,靠近門口坐下,倒不是他們懂規矩,知道自己沒資格往裡面做,而是這大殿裡實在太熱,門口還稍微涼快些。

  元封敏銳的發覺,這老人的面龐有些僵硬,嘴角歪著,似乎還有一絲口水留出,想必這就是今日府衙裡郎中雲集的原因,不過此時曹大人已經可以見客,說明病情已經和緩了許多。

  那老人指了指元封,侍從明白他的意思,便說道:「大人問你呢,哪裡人,哪年吃的糧?」

  元封趕緊爬起來,站到中間位置雙手抱拳道:「卑職張思安,驪靬附近人氏,半個月前才在涼州入伍,暫充騎營軍士,赴甘州後因軍功升為甘州騎營千總。」

  原本元封的化名叫張三,但是這名字太過於簡陋上不得台面,他便靈機一動改成張思安,倒也順嘴。

  老人的嘴角抽動了一下,顯然是元封的履歷讓他震驚,半個月時間就從大頭兵當上千總,這也升的太快了吧,驪靬那地方倒是出勇士,不過都是金髮碧眼的羅馬人啊,怎麼突然冒出一個漢人來?

  老人招手讓侍從過來,低聲問了幾句,侍從也低聲解釋了幾句,老人聽罷做恍然大悟狀,侍從微笑著抬頭問道:「大人問你,半月前在涼州殺死二十餘名突厥歹人的好漢可是你?」

  元封頓首道:「正是卑職。」

  老人笑了,輕輕擺了擺手,侍從便道:「爾等退下吧。」

  元封等人退出了大殿,被安排在偏殿裡休息,忙和了半天連一口熱飯都沒吃上,被曹大人召見了也沒賞賜也沒封官,就這樣輕描淡寫的幾句話就算了,眾人不免滿腹牢騷,坐在凳子上罵罵咧咧的。

  門簾一挑,剛才那個陪在曹大人左右的侍從走了進來,此人中等身材,四十歲左右的年紀,生得儒雅俊朗,看到元封等人在發牢騷,他也不動怒,反而招手讓人抬進來兩隻烤全羊,還有一大筐囊餅和兩罈好酒。

  「張大人,這是你們的晚飯,請慢用。」侍從說道。

  「多謝,敢問大人是?」元封客客氣氣的問道,雖然對方行動很低調,但他敏銳的察覺出這個人對曹大人的影響力頗大,是個不能小瞧的角色。

  「呵呵,說來在下和張千戶還頗有些淵源呢,半月前提刑司有個案子報到衙門,說軍方轉來一樁案子,某人隻身殺死二十多名突厥人,在下當時就覺得此人是個英雄,碰巧前方軍報到了,突厥大舉進攻,下官就寫了手令讓他們放人了,沒想到短短半個月,這位英雄便成了在下的同僚,真是……扯遠了,下官周澤安,知府衙門的一個幕僚而已。」

  「原來還是救命恩人。」元封驚道,當場就要下拜,周澤安趕緊扯住,有這樣一層關係在,話就可以挑明了說了,周澤安一介讀書人,也和這幫大兵坐到了一起,拿著小刀子割肉吃,拿著大碗喝酒,他一邊喝一邊問元封:「張千總今日大發神威,以十三騎阻攔突厥百萬大軍,大振我涼州士氣啊,想來也是張千總為報答大公子的知遇之恩吧。」

  話裡有話啊,元封頓時警覺起來,他莫不清楚這個周澤安究竟是哪方面的人,此時說話必須哪方面都不得罪才行,他才不想捲入這個爭權奪利的漩渦中去呢,稍微斟酌了一下便道:「大公子的知遇之恩,在下自然是沒齒難忘,但今日面對突厥大軍之時確實沒想那麼多,當時就是覺得咱也是堂堂的爺們,手裡拿著刀胯下騎著馬,怎麼能眼瞅著突厥人屠戮咱們的同胞,想著想著就衝上去了,其實後來也怕,一身汗都塌透了。」

  周澤安輕笑了兩聲,讚道:「張千總是性情中人,難得啊,來來來,咱們乾一杯。」

  喝了這杯酒,周澤安剛要開口,外面忽然喧嘩起來,有人跑來稟告:「周先生,大公子和舅爺在外面打起來了,您快去看看吧。」

  周澤安聞言立刻站了起來,卻又偷眼觀察元封,元封只當沒聽見,繼續喝酒吃肉,周澤安道:「抱歉,在下去去便回。」

  片刻之後周澤安就回來了,一屁股坐在元封旁邊道:「真是麻煩啊,外面兵臨城下,自家人卻又鬧個不休,今天在城牆上就把知府大人氣得中風了,幸虧不重,要不然不等突厥人攻城,涼州就先亂了。」

  元封道:「周大人所言極是,眼下應當同仇敵愾應付突厥人才是,某雖是大公子部下軍官,但也知道好歹,此時斷斷不是內訌的時候啊。」

  周澤安讚許的點點頭:「張千總不但勇武過人,而且深明大義,能得此人才真是涼州之幸,今日在城上知府大人就對你讚譽有加,想重用於你呢,只是……」

  元封這才知道周澤安代表的是知府大人這方面,心中便有了底,抱拳道:「周大人乃是張某的救命恩人,形同再造,有什麼想說的只管開口,風裡火裡一句話。」

  周澤安哈哈大笑:「快人快語,痛快,知府大人就是怕張千總糾葛於大公子和舅老爺的鬥爭中去,現在看來是多慮了。」

  笑完之後,周澤安便正色道:「張思安聽封。」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12-30 16:59 編輯

鄭少 發表於 2009-5-29 04:49
2-16 風雪涼州

  元封整理衣襟,抱拳肅立:「張思安在。」

  「知府大人念你忠勇,涼州又在用人之際,特破格提拔你為侍衛親軍牙將,賞白銀千兩,鎧甲一具,宅子一座。」周澤安說完,從袖子裡拿出一份絲綢質地的任命書來,笑呵呵的遞給元封,拍著他的肩膀道:「恭喜啊,以後你就是張將軍了。」

  元封也咧開嘴笑了,很高興的樣子,其實他心裡知道,侍衛親軍的牙將其實還不如甘州軍的千戶值錢呢,起碼當千戶手底下有八九百騎兵,現在兵荒馬亂的,什麼銀錢官銜都是虛的,手底下有兵馬才是真格的。

  但是自己的資歷實在太淺,又不想沖在大公子和舅老爺衝突的第一線,被知府大人收編倒是最好的選擇了,侍衛親軍可是曹大人的嫡系力量,無論曹俊還是蔡勇都無權調動,但親軍的參將就沒有多少含金量了,據說曹延惠喜歡收羅西域的高手,一律賜予牙將頭銜,侍衛親軍裡面的牙將沒有二十個也有十八個,除了自己手底下的十來個親兵能指揮的動,根本沒有任何權力。

  周澤安讓人把一千兩銀子端了過來,整整兩千枚成色極好的大帝頭銀幣盛在盒子裡,耀眼奪目,元封自然懂得人情禮節,抓起十幾枚銀幣賞給端盒子的小廝,又問周澤安:「請問周大人寓所在何處?張某遲些時候還想去拜望。」

  周澤安哈哈大笑,明白元封是要送些回扣給自己,他擺手道:「莫要客氣,下官平日就在府衙西廂房,有事情儘管來找我好了。」

  辭別了周澤安,元封等一行人從知府家的大宅子裡出來,在一個小廝的帶領下朝賜給他的宅子走去,這會雪漸漸小了一些,但是路上的積雪很深,那小廝年齡不大,人很活躍,元封賞了他一個銀幣,他便喋喋不休的說起最近涼州城裡的故事來。

  最近一段時間難民大量湧入涼州,什麼東西的價格都瘋了一樣往上漲,房子尤其漲得厲害,現在正是寒冬臘月,在外面露宿誰能受得了,那些個有錢的地主進了涼州之後便高價收購房屋,幾天時間就把房價給炒起來了,像知府大人賞給元封這樣的兩進小院子,原來不過是千餘兩銀子就能擋住,現在沒有五千兩都別想看房,就這樣還供不應求呢,糧食、皮毛、布匹也跟著漲價,沒辦法,誰讓涼州城裡一下子湧進來十幾萬人呢。\\

  時間已經是午夜了,白日的喧囂已經過去,擁擠的人群也都各自找到了安身之所,畢竟涼州城極大,十來萬人還是擠得下的,可是這些人只能住在簡陋的棚子裡,有的甚至就直接蹲在屋簷下瑟瑟發抖,路邊不乏被凍死之人,僵硬的屍體橫在雪地裡無人問津。

  元封的宅子就在知府衙門附近,不一會兒就到了,打發了小廝,元封就趕緊帶人去搜尋親人,今天實在太亂了,一直到現在才有機會辦自己的事情,大雪茫茫,驪靬人又沒帶多少御寒衣物,這會不知道躲在誰家屋簷下面發抖呢。

  難民們都是按照村落和地域安置的,所以找起來不算很麻煩,一行人分成三波,打著燈籠在雪地裡到處搜尋,元封帶著趙定安等人走著走著,迎面遇到一隊巡夜士兵,亮出自己的參將官銜之後,士兵們告訴他,今天剛到的難民都集中在小校場內,尋人只需往那裡去便是。

  謝過了巡夜兵卒,元封趕緊來到小校場,別處都是一片寂靜,這裡卻是熱鬧非凡,原本空曠的場地上住滿了難民,各種帳篷,棚子胡亂搭建著,小孩哭,大人喊,還不時有鬥毆之聲傳來,元封奇道:「怎麼官軍也不來管一管?」

  趙定安畢竟比他多當了幾個月的兵,知道官軍的底細,他冷哼道:「這些難民在他們眼裡可是肥羊,趁火打劫的就是他們。」

  元封聞言趕緊往裡走,他們幾個人都穿著官兵號衣,老百姓看見了嚇得連忙往後縮,由此也能看出趙定安所言不虛,邊走邊問,驪靬人的特徵明顯倒也好找,不多時便打聽到了他們的宿營之地。

  擠過去一看,驪靬人們正忙著搭建帳篷呢,看見有官軍走過來,他們的神色明顯慌張起來,不過再仔細一看是元封等人來了,村民們才放下心來,大老趙從人群中走出道:「封哥兒,正想找你麼。」

  話音剛落,一人從元封身後撲出,跪在大老趙面前哭道:「爹!」

  趙定安父子失散已久,雖然知道爹爹就在驪靬,但是由於軍務纏身一直沒來得及去接,上次馳援驪靬趙定安也沒參加,直到現在父子;兩人才算團圓,二人不禁抱頭痛哭,看的周圍人也淚落漣漣,兵荒馬亂之際,骨肉分離的事情太多了。

  沒哭兩聲,大老趙就把兒子推開,正色道:「有事找你們呢,剛才有兩個官軍喝醉了過來要搶尤利婭,被我砍死了,屍體就藏在帳篷裡,你們看怎麼辦。」

  元封道:「好弄,交給我們好了,趁著亂勁找個旮旯一丟,誰知道咱們幹的。」

  正要把屍體拖出來呢,亂哄哄一陣響,幾十名官兵踢開難民的罈罈罐罐圍了上來,為首一人舉刀喝道:「把這幫反賊拿了。」

  元封挺身而出:「這裡只有良民,哪有反賊?」

  官兵頭目滿嘴酒氣,大吼道:「殺官兵還不是反賊!」

  元封見事情已經敗露,再隱瞞也沒有必要了,便反問道:「官兵不去好好守城,反而禍害百姓,此等人渣難道殺不得麼?」

  頭目吼道:「老子辛辛苦苦守城保你們安全,找幾個姑娘玩玩天經地義!你算哪根蔥,也敢出來指手畫腳。」

  元封冷笑不語,趙定安從後面站出來喝道:「見了侍衛親軍張牙將還不跪拜!」

  聽到對方是侍衛親軍的牙將,兵痞們慌了神,但是依然強硬道:「侍衛親軍的人又怎麼樣,咱們是蔡將軍的親兵,不怵你們!有種的別提官銜,咱們拉出來溜溜。」

  趙定安喝道:「就憑你們也配?老子連百萬突厥大陣都敢沖,別說你們這幾十個鱉犢子了,老子不殺光你們就不姓趙!」

  這話一說,兵痞們才知道怕,原來這幾個人就是白天衝擊突厥大陣的那些愣頭青啊,那可都是不要命的主兒,惹不起啊,官兵們偃旗息鼓灰溜溜的去了,難民們齊聲喝彩,都為元封他們叫好。

  元封道:「事不宜遲,趕緊讓大伙搬家吧,這大冷的天,住在外面可不妥。」

  大老趙卻說:「封哥兒,俺們體格好的還能撐,只是那年老體弱的和小娃娃們得趕緊找地方安置了,天寒地凍的要死人的。」

  可是小校場上的難民成千上萬,元封想照顧也是有心無力,只能先撿自己親近的人照顧了,驪靬村裡的老人和孩子以及孕婦病人等被轉移到他的宅子裡去,其餘人還是得住在校場上。

  次日天還沒亮,元封便被周澤安派人叫到知府衙門裡當值,他是侍衛親軍的牙將,肩負守衛衙門的職責,在偏房裡和一幫親軍同僚們見了禮,眾人知道他的事跡,倒也客氣的很,天明時分,文武官員都來開會,元封便和同僚們一起挎著刀在知府正堂門口站班。

  文武官員們陸續到達,大公子曹俊來的很早,看到元封在站班,他便走過來拍著元封的肩膀道:「好好幹,別丟咱們甘州軍的臉面,有什麼需要的儘管找我。」

  曹俊剛進去,蔡勇也到了,從人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他便朝元封這邊望了過來,元封立時感到一股陰寒籠罩全身,,但他立刻毫不畏懼的對望回去。在驪靬殺了蔡勇的兵,昨夜又殺了他的兩個親兵,這梁子是結定了,想躲也躲不掉的。

  官員們在大殿裡議事,剛開始還是低聲討論,到後來就變成了高聲吵鬧,元封站在門口聽得清清楚楚,大體上有兩種意見,一種是以大公子為代表的主戰派,主張堅守涼州等待援軍,還有一種意見是和突厥人合作,避免無謂的犧牲,這些人以蔡勇為首。

  裡面吵個不停,侍衛們在門口也扯開了閒話,有人說:「你們猜這回誰能贏,是大公子還是舅老爺?」

  「誰也贏不了,突厥人就在城外,說話功夫就能打進來,他們居然還有閒工夫吵嘴,要我看啊,這涼州城不管交給誰都得敗。」有人答道。

  眾侍衛便都附和,正說著呢,西門方向傳來數聲巨響,聲音震天動地,官員們急忙從大殿裡走出,望著西面喃喃道:「這就開始攻城了?」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12-30 16:58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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