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事]武林帝國 作者:驍騎校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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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少 2009-3-4 10:59:4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92 450525
鄭少 發表於 2009-3-30 17:49
1-50 快意恩仇
  
  次日一大早,蘭州城北某客棧的門外,忽然響起一陣震耳欲聾的鞭炮聲,然後是幾十人齊聲大呼:「恭喜老爺高昇。」

  客棧老闆大驚,難道說店裡住進某位高官不成?出門一看,幾十個身穿公服的官差正舉著淨街牌子,抬著藍呢大轎等在外面,於是壯著膽子問:「敢問上差,是哪位老爺的部屬?」

  差人道:「我等是奉戶部周大人之命,前來迎接新任甘肅巡航道范大人的。」

  老闆轉頭問夥計:「咱們店裡有姓范的貴客麼?」

  夥計道:「昨天倒是來了一個姓范的窮酸,住店錢都是別人幫給的,晚飯也沒下樓吃,難道是他?」

  老闆劈臉就是一記耳光:「什麼窮酸,那是大老爺微服私訪,再胡說小心被拿了去打板子,還不趕緊領著官爺們上去接人。」

  范良辰一夜未眠,凌晨才剛剛入睡,睡得迷迷糊糊的被鞭炮吵醒,然後房門打開,一群人湧進來,老爺長老爺短的喊著,七手八腳幫他把舊衣服脫了,換上嶄新的一套行頭。

  素白的蜀錦中衣,外面是簇新的緋色圓領,腰間玉帶,頭上是新烏紗帽,腳下是新官靴,烏黑油亮的靴筒,雪白的靴子底一塵不染,范良臣恍恍惚惚還以為是夢中,被人簇擁著出了客棧,太陽一照才醒過來,看一看胸前的補服,是四品的雲雁圖案,他又暈了,若是官復原職也就罷了,怎麼忽然連升三級,從七品提司變成了四品官呢。

  莫非是有人來消遣自己?不會啊,擺不出這樣的排場啊,范良臣定神問道:「你們是誰人派來的?」

  領頭的差人道:「回大人,咱們是周尚書派來接您的,現在您已經是甘肅巡商道了,主管西北鹽鐵茶馬一應事務。周尚書正在衙門等您呢,請大人啟程。」

  這幫差人也是奉命行事,問也問不清楚的,范良臣索性登上轎子,任由他們抬了去了。

  來到衙門,周尚書已經等候多時了,范良臣見面就拜倒,大呼大人英明,周尚書捋著鬍子笑了,將范良臣扶起,略微寒暄之後就進入了正題。

  周子卿是個能員,辦事雷厲風行不拘小節,按理說他一個二品尚書,是沒有權力將已經革職的七品官員連升三級做道員的,可是他兼著欽差的身份,事急從權,為了羌馬事宜,只要是甘肅省內的官員任免他都能做主,想必事後皇上也不會責怪的。

  一番相談之後,范良臣就明白了自己是如何發達的了,原來全靠元公子一句話,人家可是真仗義,硬是頂住壓力以斷絕買賣關係為條件逼朝廷重新啟用自己,這件事其實行的很有風險,若不是周大人英明,元封可能就人財兩空了,這批馬丟了不說,得罪了巡商道,以後也別想在西北這一帶混了。

  「范大人,羌馬進口之事可就全仰仗你了,有什麼要求儘管提,本官能做到一定滿足。」周子卿道。

  表決心的時候到了,范良臣離座,撩袍跪倒,口稱大人對卑職恩同再造,這馬政之事敢不用命為之。

  響鼓不用重錘,周子卿知道范良臣新官上任需要處理很多事情,便又叮囑了幾句便告辭了,范良臣親自送出大門,望著周尚書的車馬走的遠了,才感觸良多的歎了一口氣。

  一回頭,正看見一個熟面孔,昨天自己來巡商道衙門求見的時候,不是還賄賂了這個門子二兩紋銀麼,結果銀子收了根本不給辦事,哪成想只過了一天,自己就從門前求見的破落戶變成了這座大衙門的主人,人生的大起大落也莫過於此吧。

  「來人啊,將這個貪贓枉法的門子拖了去打八十大板!」范良臣大呼道,門子伏在地上瑟瑟發抖,連聲討饒,范良臣哪裡肯饒他,雙手一背,意義風發,經過這番大起大落他也算明白了,快意恩仇才是真正的人生,有仇報仇有恩報恩,有權不用,過期作廢。

  本想差人把元封請來,又一想不合適,自己應當親自去拜見大恩人,於是范良臣讓人備了車馬趕往城南牲畜市場,那幫賣馬的人通常都是住在那裡。

  范良臣的轎子一出現,市場上就沸騰了,如今范大人的傳奇經歷已經傳遍了市場,誰不想沾沾范大人的喜氣啊,可是人家直奔羌人駐地而去,根本不理睬這些商人。

  來到元封的下處,范良臣斥退從人,獨自下轎去叫門,門人似乎早就知道他要來,開門將其迎了進去,只見元封和一幫朋友正坐在堂上說話呢,范良臣緊走幾步,撩袍就跪,口稱恩人請受我三拜。

  元封趕緊上前攙扶,說使不得,可硬是沒把范良臣拉起來,范大人就這樣穿著四品的官服生生給元封磕了三個頭,再抬起頭來已經是淚流滿面。

  「恩人,你真是我的大恩人啊,以後恩人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便是水裡來火裡去都是一句話。」

  元封道:「范大人可是用一大堆茶馬券換了我三百匹馬呢,你要是不當官了,我找誰的後賬去?」說著將范良臣拉起。

  一句玩笑話讓氣氛活躍起來,也點明了元封的意圖所在,范良臣也就順勢站了起來,道:「承蒙元公子照應,范某以後執掌巡商道,各種章程還不是兄弟一個人說了算,上次兄弟是實在沒法子才拿茶馬券糊弄你,現在不同了,巡商衙門還是有些銀子的。」

  說罷兩人哈哈大笑,分賓主落座,簡單的將今後的羌馬進口事宜商議了一下,大致上採取以貨易貨的形式,羌人出馬匹皮毛牛羊,換取磚茶鐵器等物,至於數量價格方面暫且不用談的那麼細,總之肯定虧待不了元封他們。

  事情談妥,元封從懷裡掏出一封信來道:「這是我家知縣大人寫給周尚書的親筆信,煩請范大人轉呈。」

  「小事一樁。」范良臣接過信放進袖子,接著說:「在下與元公子如此投緣,不如結為金蘭,以後兄弟相稱,世代交好,元公子可否願意屈就?」

  「好啊,兄弟正有此意。」元封當然是求之不得,兩人當即斬雞頭燒黃紙,結拜為異姓兄弟。

  當晚,周子卿收到了范良臣轉交的信件,細細閱讀過後不禁勃然大怒,拍案而起道:「大膽奸商!藐視朝廷法度也就罷了,居然敢謀刺朝廷命官,這還了得!」

  范良臣忙問大人震怒所為何事,周子卿道:「沒想到你那些茶馬券引起了軒然大波,蘆陽縣和長安尉遲家因此起了衝突,這些奸商被官差查扣了貨物,竟然糾集賊人前去攻打,而且派人行刺知縣,再聯繫到吳清源的一些作為,看來是有人不想讓這些茶馬券重起作用啊。」

  范良臣道:「茶馬法之荒廢實在可惜,如今民間有人願意擁護茶馬法,朝廷理當順勢而為才是,控制茶馬交易富國強軍,有百利無一害啊。」

  「范大人所言極是,只是這茶馬法荒廢多年,要想真的重新啟用,可得破費不少周折,民間的阻力也一定很大,其實本官此次前來甘肅,所為的就是這件事情,此事牽扯的方面太多,還需從長計議,但是這多如牛毛的走私商就管不過來……」

  范良臣對於茶馬法頗有些研究,兩人談來談去非常投機,竟然一夜未眠,末了周子卿乾脆認范良臣為門生,兩人從此以師生相稱,共同研究打擊走私的事宜。

  其實大家心裡都明白,走私是打不盡的,只有合理的控制和引導才是上策,尉遲家在這一行算是很有名氣的,只要將這個出頭鳥制伏,其他小商家就好辦多了。

  可是區區一個戶部尚書想管這些事情,還是力不能及,戶部衙門沒兵沒馬,地方撫台也不會很配合,想做成這件事唯有依靠新生力量,周子卿拿著那封信說:「蘆陽縣成立緝私馬快,用地方保丁配合查緝事宜,倒是個辦法,要大力鼓勵。」

  「老師高見,若是各級衙門都積極緝私,凡是沒有巡商道發放出口憑據的貨物極為走私,人人皆可查扣,那哪還有人敢走私呢。」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12-31 16:39 編輯

鄭少 發表於 2009-3-30 17:50
1-51 弱點

  周子卿和范良臣都忽略了一個人,那就是元封,他們倆都以為整件事情是陰差陽錯巧合而成,羌人打算賣馬,碰巧找到十八里堡人為通事,結果被范良臣忽悠了一把,三百匹馬換了茶馬券,然後柳知縣從中指點,安排元封他們上路緝私,從而把茶馬券從廢紙變成香餑餑。

  但是事實並非如此,一切都是在元封的籌劃之中,可元封畢竟是一個十來歲的少年,誰能想到他有如此心機。

  周子卿和柳松坡是老朋友了,他還以為是老友幫助自己重振茶馬法呢,心中感激之餘又有些悲哀,可憐松坡兄被貶為邊陲之地的小小縣令還記掛著國家大事,這樣的忠臣真是難得。

  而在范良臣的心目中,元封則是一個忠厚執拗的年輕人,認死理,講道義,對自己更是義薄雲天,以前自己拿茶馬券糊弄人家,人家以德報怨,助自己登上高位,作人應該滴水之恩湧泉相報,以後別管元封是想做生意還是在官場發展,自己這個當義兄的一定傾盡全力幫助。

  尉遲家勢力龐大,關係錯綜複雜,就算是戶部尚書也沒有權力直接拿問他們,更何況謀刺朝廷命官並沒有確鑿的證據,對於這樣經濟政治上各種關係盤根錯節的龐大利益團體,只能慢慢的挖它的根,而培植一個競爭對手就是最好的辦法,十八里堡人和羌人關係良好,又有柳知縣的照應,更重要的是他們已經和尉遲家對著幹了,巡商道再扶持一下,短期內就能形成一股勢力制衡尉遲家。

  「記住,我們要得是平衡而不是某一方的強大,現如今尉遲家能藐視國法,公然刺殺官員,倘若我們把他打下去,就會有另外一家取而代之,說不定會更加猖狂,所以你要時刻注意,即使扶持十八里堡也能太過,一家獨大的局面是我們所不希望看到的。」周子卿道。

  「謹記恩師教誨,學生不敢忘懷。」范良臣一躬到底。

  與此同時,蘭州府內尉遲家經營的一家客棧內,大掌櫃尉遲炯面色陰沉久坐不語,四掌櫃等人都站在一旁小心翼翼的伺候著,吳道台的倒台實在是太迅速了,讓他們來不及反應,既然是做這一行的,就免不了和巡商道打交道,現任范道台和尉遲家可是有仇的,現在人家上位了,肯定要拿他們開刀的,何去何從現在就看大掌櫃的了。

  「要不,咱們托巡撫大人說和說和,以往都是誤會……」韓世河輕輕說道。

  「打點自然是要打點的,可是未必奏效啊,朝廷最近要有大動作,這是山雨欲來啊。」尉遲炯悠悠的說。

  「貨還在十八里堡押著,這件事辦不妥的話,家主那邊很難交代,聽說河口鎮已經有人在公然出售茶馬券了,價格雖然高了點,但還不算離譜,要不然咱們先買上一些,以後朝廷真的追究起來也還有個交代,咱們這是向朝廷低頭,不是向十八里堡低頭,面子上應該沒什麼問題。」

  聽了四掌櫃的建議,尉遲炯緩慢的點點頭,「也好,官場上的事情怎麼都好說,朝廷搞什麼都是一陣風,把這一陣子糊弄過去就好,咱們給他們一個面子,等過了這段時間,他們也得給咱們面子,多少年了都是這樣過來的,只不過這十八里堡確實不好打發,他們是鐵了心要虎口奪食了,既然他們和范道台關係甚好,咱們也不能太過放肆,讓人去查,總能找到下手的地方。」

  范良臣從周尚書的行轅出來已經是天光大亮了,回到自己的衙署,在門口就看到有一乘轎子在等候,原來是開當鋪的蔡老闆來拜會,小小一個當鋪老闆拜見四品官員,哪是你說見就見的,范良臣毫不理睬進了衙門,先用了早飯,又歇息了一會,看了一會兒公文,直到晌午時分才讓蔡老闆進來。

  蔡老闆剛一進門就跪下了,碰上一個紅綢子包裹,話都不會說了,只是一個勁的發抖,旁邊有官差幫著說道:「這蔡老闆是來送還大老爺的寶貝的,他們借大老爺的寶貝觀賞了兩日,家中孩童都能倒背唐詩了,所以特地奉上一筆謝儀……」

  說著就將禮單呈了上去,范良臣搭眼一看,是五百兩紋銀,便推了回去道:「蔡老闆,本官前日是在貴當鋪典當了一盒筆墨硯台,當票還在這裡呢,回頭本官自會差人把銀子送上,至於你這五百兩就給的沒有緣由了,本官不能收。」

  蔡老闆更加誠惶誠恐,以為范良臣記恨他,當下磕頭不止,范良臣淡淡一笑,上前道:「當鋪雖然不是善堂,但是也不能趁火打劫,有時候稍微寬厚一些,就能救活一個人呢。」

  蔡老闆頓首道:「大老爺見教的是,小民記住了。」

  打發了蔡老闆,范良臣更覺得意氣風發,深感權力的妙處,說來這一切全虧元封仗義,想到這裡提筆給河口鎮的巡商分府寫了一封信,除了交辦一些公事之外,又隨意提了一些「不相干」的,大致點了一下自己和十八里堡人的關係,想必下邊人自然會有分寸。

  有戶部尚書撐腰,什麼事都好辦,第二批羌馬共五百匹,按照每匹二百兩的價格收購,共計紋銀十萬兩,直接由戶部撥款。老實說這價格給的絕對厚道,比蘭州的市場價還高上一截,不過這些銀子裡面有不少是用現貨支付的,戶部親自組織一批磚茶、瓷器、鐵器、布匹運往羌地,這樣一來便真的是皆大歡喜了,雙方都省卻不少麻煩,而且在整個交易過程中很多人都能得到利益,元封雖然年輕,但是很會做人,大把的銀子撒出去,各個衙門都照顧到,如今他是范道台的盟弟,也算是場面上的人了,又那麼知進退,自然迅速被蘭州官場所認可,不到十天,大家便都知道這西北商行上新近鵲起一個青年才俊了。

  眼看著十八里堡人的勢力越來越大,尉遲炯看在眼裡,急在心頭,他眼光極其老道,認為所有問題的核心就在元封身上,從各方面彙集來的消息都證明此人非等閒之輩,來歷不明,十年前移居十八里堡,去年叔父喪生,被開酒館的胡瘸子收養,據說一度被人稱作傻子。

  可是一切都在臘月裡的一天改變,這天元封殺死了大刀客獨一刀的兒子少一刀,又在三日後殺死了獨一刀本人,從此一發不可收拾,帶領一幫少年竟然滅了橫行西北十餘年的獨一刀團伙,少年刀客的威名懾服四鄉八縣。

  尉遲炯見過獨一刀,知道這個人的刀法之深厚,沒有三十年的道行別想在他面前討了便宜去,元封這小子年僅十五六歲就能力斬獨一刀,水平可想而知,單單武功好也就罷了,偏偏謀略也很高明,小小年紀就混上了縣衙快班班頭和當地保正的身份,和羌人還搭上關係,如今又和范道台結拜為兄弟,赫然有獨霸西北茶馬交易的勢頭,這樣的人誰能小看。

  強攻和暗殺恐怕都不能奏效了,只有仔細尋找此人的弱點加以擊破才能成功,詢問了十幾位經常在十八里堡下榻的商人之後,尉遲炯終於找到了元封的命門所在。

  「所謂英雄難過美人關,這個小子雖然強悍,但心中有個人放不下,就是胡瘸子家那個啞巴女兒,把她擄來,何愁這小子不俯首帖耳。」尉遲炯這樣對韓世河說。

  「大掌櫃高見啊,屬下這就派人安排。」

  「記住,此事一定要保密,不能出半分紕漏。」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12-31 16:36 編輯

鄭少 發表於 2009-4-2 12:35
1-52 大白狗

  十八里堡,胡瘸子馬肉館,自從年後開始,這生意是愈發的好了,生意一好,連瘸子的腿腳都利索了很多,店裡還請了兩個幫手,而啞姑依然是在廚下幹活,偶爾人手不夠的時候才在前面露個面。

  胡瘸子現在的地位水漲船高,南來北往的客人誰不得尊稱一聲胡老闆,好歹人家也是本縣元班頭的長輩,再像以前那樣喊胡瘸子可不行。

  胡瘸子正在櫃檯後面撥拉著算盤,忽然看見一個喝醉的傢伙撩開簾子進了後院,趕緊追上去喊道:「客官有何吩咐?」

  那客人喝得醉了,瞇縫著眼睛在後院看了一圈才說:「茅房,我找茅房。」

  「茅房在街對面,這後面沒有。」胡瘸子說著將醉漢推出了院子,心裡也沒當回事,還對探頭出來觀看的啞姑說道:「肉切好了麼?你一個人行不?不然咱們再雇一個夥計吧。」

  ……

  商隊出了黑山峽依然要在十八里堡歇腳,換換馬掌買些乾糧,順帶著住宿一晚,不過現在又多了一個新節目,那就是在旗桿底下聽老孫頭講小刀客的故事。

  時值夏日,西北的夜晚涼爽舒適,過路的客商們圍坐在旗桿下聽老孫頭吹了半個時辰的故事才心滿意足的散場,剛從胡家酒館出來的醉漢走到一個中年人旁邊耳語道:「都打探清楚了,瘸子老闆外加兩個夥計,夥計晚上不住店裡。到時候就只有父女兩人。」

  中年人道:「不錯,今夜丑時把人擄了,早上一開堡門就走,注意別傷了人命。」

  漢子道:「堡子裡帶刀的人不少,晚上還有巡夜的,等明早他們一發現,肯定要追,能不能跑出去還是兩說。」

  中年人道:「沒辦法,這是四掌櫃交辦的大事,只要辦妥了,咱們後半輩子就不愁吃喝了。」

  兩人回到住處躺下,直到深夜子時丑時才悄悄爬起來,換上黑色夜行人,毫無聲息的走出房門,因為怕驚動其他人,也不敢走大門,直接翻牆出去,貼著牆根向胡瘸子酒館走去。

  老實說今夜不太適合做這些作奸犯科之事,好大一個月亮就掛在天上,照的地上亮堂堂的,兩人只好盡量往黑影裡鑽,躲著巡夜的保丁慢慢來到酒館後牆。

  胡家的院牆不高,漢子一提氣就竄了上去,雙手抓住牆頭一翻,整個人就坐在牆頭上了,伸手一拉,中年人也跟著上來,兩人毫無聲息的落進了院子。

  四隻腳剛剛著地,就從暗處撲來一個龐然大物,速度太快看不清楚,只看見慘白的獠牙和血紅的大嘴,漢子連忙抽刀,但是已經來不及了,獠牙凶狠的扣住了他的脖子,一扭一甩,鮮血竄起老高來,一聲慘叫還沒發出就被憋回去了。

  中年人魂飛魄散,他從未見過如此凶悍的野獸,全身白毛在月光下顯得格外詭異,兩隻眼睛是慘綠色的,體型大如小牛,動作靈敏一擊必殺,胡瘸子家啥時候養了這樣一隻怪獸啊。

  那怪獸解決了漢子,扭轉頭來用一雙綠眼睛看著中年人,猛然一呲牙,嚇得他差點坐在地上,兩股戰戰無力奔逃,想抽刀也抽不出來,嘴唇發乾後背冰涼。

  怪獸慢悠悠的走過來,繞著中年人走了一圈,似乎是欣賞自己的獵物,野獸身上發出的凶殘氣息和死者的血腥氣混在一起,讓中年人呼吸都艱難起來,突然他覺得褲襠一熱,竟然小便失禁了,與此同時嗓子終於能發出聲音了,他拉長腔慘嚎了一聲,如同彗星劃過夜空,十八里堡的寂靜終於被打破。

  怪獸似乎很不高興,作勢欲撲,忽然燈亮了,房間裡傳出兩下跺腳的聲音,怪獸便停下動作,緊盯著中年人。

  片刻後,啞姑打著燈籠出現了,院子外面也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這是巡夜的保丁在趕過來,堡子裡的燈火陸續亮了起來,小院子裡燈火通名,中年人這才看清楚那怪獸不過是一條大白狗,此時正蹲在啞姑身邊舔著她的手呢,那摸樣真是要多乖巧有多乖巧,那像是剛剛咬死人的猛獸。

  中年人被保丁五花大綁起來,身上所帶的東西都被搜了出來,牛皮繩子,麻袋,蒙汗藥,匕首扔了一地,這倆人是幹啥的不言而喻,氣得胡瘸子拿著拐棍猛打,一邊打一邊罵:「狗膽包天的畜生,居然敢打我女兒的主意,我打死你!」

  保丁們也很憤怒,抱著膀子冷眼看中年客商挨打,胡瘸子棍棍都往頭上敲,眼瞅著就要打出人命,啞姑趕緊上前拉住她爹,輕輕搖了搖頭,胡瘸子這才道:「哼,欺負我家沒人是吧,綁了送到縣裡讓大老爺治他的罪。」

  鎮上諸人陸續趕到,看到血淋淋的現場都有些害怕,心道胡瘸子家這賽虎也忒厲害了些,怪不得平日裡都拿鐵鏈子鎖住不讓出門,是怕傷到人啊,不過今夜幸虧有賽虎在,不然後果難以想像。

  趙定安帶人趕到,見兇犯是昨天入住的商人,便迅速作出部署,控制所有外來人士,逐一排查,看還有沒有同黨。

  鬧騰了整整一夜,所有商隊人員都被審查了一遍,到了早上堡門一開統統趕了出去,從此也形成了一個慣例,外人只能在堡外過夜。

  那名中年人死也不肯招供是受何人指使,大伙也不難為他,直接捆了送縣衙,反正十八里堡的仇家就那麼多,不是尉遲家就是蘭州李家派人幹的。

  元封是在五日後聽到這個消息的,他身在蘭州對於局勢的判斷更加準確一些,這件事絕對是尉遲家做的,想以此扳回一局而已,但江湖紛爭涉及家人乃是大忌,尉遲家這麼做很不厚道,來而不往非禮也,既然對方不擇手段了,那也沒必要給他們留情面。

  原本扣押在十八里堡的一千五百擔磚茶還想等尉遲家服軟之後還給他們的,現在看也用不著再等了,直接讓他們趕著駱駝發往西寧,現在西寧已經被羌人打下來了,這些磚茶正好能抵上一批羌馬的帳。

  尉遲家的貨暫時是別想流動了,別管是合法的還是不合法的,一律查扣,沒辦法,誰讓他們得罪了范道台的結拜兄弟呢,巡商道就專管這一行,任憑你尉遲家能量再大,人脈再廣,也擱不住人家現管啊,現在的局勢還不明朗,那個官員也不敢為了尉遲家去開罪這位新任的道台老爺,坊間可有傳言,范道台在朝裡有人,關係硬著呢。

  這下尉遲家可有點吃不住勁了,別看他們家大業大,但是攤子也大,人手分佈在幾千里的交通線上,各個城市都有鋪面,要想集中起一支大規模的武裝力量還真不容易,另外商家講究的是流轉速度,這商路被十八里堡人一截停,資金周轉大受影響啊,磚茶和馬匹的生意是尉遲家賴以生存的大項目,這兩項一停就揭不開鍋了,另外那些香料瓷器皮毛玉器的生意也跟著遭殃,西域的貨物運不進來,關中的貨物運不出去,這不活生生憋死人麼。

  巡撫衙門保持了冷靜的中立態度,不參與兩家之間的鬥爭,一方面是因為戶部周大人的關係,另一方面元封也使了不少銀子,當官的見錢眼開,胸中哪有義氣可言,氣得尉遲炯連摔了好幾個珍貴的花瓶。

  家主得知尉遲炯擅自行動惹起對方激烈反應,大為惱怒,親自寫信斥責他,告誡說對方來勢兇猛,只能避其鋒芒,尉遲家能興旺百年之久,靠得不是好勇鬥狠而是一個忍字。

  能忍才是真英雄,昔日韓信甘願受胯下之辱靠得就是堅韌的意志,尉遲家雖然不是漢人,但對漢文化瞭解的很透徹,凡事太過出位反而不好,像元封這樣囂張跋扈的年輕人,歷史上出現過好多,但都是如同流星一般燦爛而短暫,不是因為太過囂張而被仇家弄死就是發展太快被官府幹掉,元封想必也逃不出這個結局。

  命令蘭州方面隱忍,是主動示弱讓對方放鬆警惕,元封這小子來勢太過兇猛,如果一味的隱忍下去恐怕沒等這顆流星隕滅,尉遲家就先垮了,所以尉遲光準備了另外一招。

  長安,城南某裡坊,胡琴嗩吶演奏著充滿異域風情的樂曲,皮膚白皙,高鼻凹眼的西域**暴露著細細的腰肢,穿著肥大的燈籠褲在客人們面前翩翩起舞,面紗後面的藍色黃色眸子勾人心魄。

  碧綠的馬奶提子,金黃的烤全羊,夜光杯裡血紅的葡萄酒,還有美艷的舞姬和身著各色民族服裝的客人們,都顯示出這裡是長安城裡以西域特色著稱的花街柳巷。

  幾個錦衣漢子走了進來,並不理會小廝的招呼,逕直找到老闆問話,雙方用波斯語說了幾句,然後老闆雙手一攤搖了搖頭,漢子們便轉身離去,繼續去另外一家酒肆尋找。

  沒有人注意到這一幕,或許是誰家的家丁在尋找自家宿醉不歸的老爺,或許是朝廷的密探在緝捕什麼要犯,又或者是刀客在尋找仇家,總之這種事情太平常了,長安城裡就數這地方最亂,魚龍混雜,藏龍臥虎,什麼人都有可能躲在這裡。

  只有台上正在跳舞的一名波斯舞孃看到了老闆說話時的嘴型,等到一曲結束之後,她匆匆下台穿過人聲鼎沸的大廳,來到後巷舞孃們的住所,推開一扇木門,裡面鼾聲如雷,一個鬍子邋遢的漢子正躺在地毯上呼呼大睡。

  舞孃狠狠的踢了他一腳道:「葉天行,快起來,有人正到處找你呢。」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12-31 16:36 編輯

鄭少 發表於 2009-4-3 23:42
1-53 浪客劍心
  
  那漢子只是翻了個身,砸吧砸吧嘴接著又睡了,怎麼推搡都不醒,依舊是鼾聲如雷、酒氣沖天,舞孃急了,回身出門去端了一盆涼水回來,剛想往那漢子身上澆,卻發現人已經不見了。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 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頭頂傳來蒼涼的聲音,抬頭望去,那漢子正坐在窗台上遙望著天邊的一輪明月,手裡拿著酒壺痛飲,不羈的長髮,憂鬱的眼神,還有粗獷的鬍鬚,都讓舞孃的心為之一動。

  「葉天行,你什麼時候帶我走?」舞孃呆呆的問。

  「我都不知道自己明天將會在何處,又談何帶你走,人生就是這樣,相逢何必曾相識,忘了我吧,奧黛麗。」葉天行淡淡的說。

  「那你天天賴在我這裡算什麼?吃我的用我的,晚上還要……你簡直就是個無賴!天知道我怎麼就信了你的鬼話,還劍客呢,從來就沒見你拿過劍。」奧黛麗一手叉腰,一手指著葉天行破口大罵。

  「劍客不一定非得時刻拿把劍在手裡,我不拿劍,是因為劍就在我心中,你明不明白?」葉天行將酒壺中最後一滴酒倒進口中,從窗台上跳下來,雙手攬住舞孃的小蠻腰,臉上浮現出笑容來:「奧黛麗,借我一點錢去買酒。」

  不得不承認的是,葉天行確實很帥,雖然他長髮披肩,鬍子拉碴,一臉的頹廢和不羈,但正是這種風度讓女人們著謎,尤其當他笑的時候,你會發現原來笑容會如此燦爛,面對葉天行的笑容,奧黛麗絲毫沒有抵抗力,心一下子就軟了,從燈籠褲裡摸出一張小額銀票道:「這是客人賞的,最近生意不好……」

  話沒說完,銀票已經落到葉天行手裡,他披著一件素白的阿拉伯長袍就出去了,「我去買酒了。」

  「葉天行,今天有人到處找你呢,你小心一些。」奧黛麗在後面喊道。

  「知道了。」葉天行頭也不回。

  ……

  尉遲家的宅邸,這是三座十進院落合在一起的龐大建築群,按理說商人是不允許擁有超過五進院落的宅院的,可是如今法度敗壞,誰也不把制度當回事了,只要有錢想蓋多大的院子都行,只要別昏了頭僭越了皇家標準就行。

  俗話說侯門深似海,尉遲家也差不多了,就算嗓子再洪亮的商販也不能將他的叫賣聲傳到尉遲家的後宅,兩丈的高牆,數不清的家丁護院,一層又一層的院子,就算是王侯之家也不過如此了。

  月色如水,竹林隨著威風輕輕搖曳,雕樑畫棟的水榭裡,一個身著白紗的女孩正端坐在七絃琴前,而這座龐大宅邸的主人就坐在不遠處的錦凳上,臉上浮現的全都是慈祥和疼惜。

  女孩春蔥般的手指按在琴弦上,剎那間翻飛起來,悠揚輕快的樂曲傳出,就連池塘裡的魚兒都浮出了水面,天上的月亮也撩開了面紗,夜來香輕輕綻放,就連奉茶的丫鬟都停住了腳步,癡癡傻傻的聽著,心道小姐的琴聲真是越來越出神入化了。

  一曲終了,尉遲光輕輕拍著手掌,「佳兒,你的琴法越來越精湛了。」

  女孩靦腆的一笑,眼簾依舊低垂,「是爹爹買的琴好,焦尾琴彈出的聲音自然要比往日強上一些。」

  尉遲光道:「再好的琴也得要名家來彈奏才能發揮出應有的水平,若是爹爹來彈恐怕就和彈棉花差不多了,難得佳兒有喜歡的東西,明日爹爹就派人出去尋訪,把四大名琴給你湊齊。」

  「尉遲家主果然有錢!」遠處假山上傳出一聲讚歎,尉遲光虎軀一震,但依然保持不動,竟然有人突破重重哨崗和巡邏,深入到尉遲家的後宅,說明此人武功非同一般,最近的護衛也在五十步以外,若是此人發難,無人能敵。

  尉遲光抬頭望去,只見太湖假山石上一人正仰臥著喝酒,剪影倒映在月色中,倒也有幾分瀟灑氣派,當下便道:「快劍浪子葉天行果然灑脫不羈,竟然在我家假山上飲酒,想必那酒也是我家地窖裡的吧。」

  「家主的嗅覺很靈敏啊,正是貴府地窖裡的五十年陳釀,我借一瓶喝喝不礙事吧?」

  「請隨意。」尉遲光一邊說,一邊拿眼神示意丫鬟將小姐攙走,到底是大戶人家的丫鬟,處驚不變,鎮定自若的將小姐扶起來向房中走去,尉遲小姐依舊眼簾低垂,全靠丫鬟扶著走路,不細心觀察的話,很難看出這麼漂亮的小女孩竟然是個盲人!

  「家主有氣度,我喜歡,說吧,派人到處找我有啥事?」葉天行問道。目光在尉遲佳白皙醇美的臉上只停留了半秒鐘便察覺了異樣,即便是見慣了**的風流劍客也不免暗自驚歎這個女孩的清麗婉約。

  「哈哈哈,快劍浪子還是像當年一樣快人快語,好吧,咱們就不繞圈子了,在下找你是想讓你幫我殺一個人。」

  「什麼人?沒有難度的可別找我。」

  「既然請快劍浪子出馬,肯定是有難度的了,西北獨一刀你還記得麼?」

  「怎麼?你要殺他?他不是幫你幹活的麼?再說這人的武功太差,讓我出馬未免有些掉價。」

  「當然不是獨一刀,而是殺了獨一刀的人,此人年僅十六歲,半年前一招殺掉獨一刀,而後一發不可收拾,現在已經是甘肅小有名氣的刀客了,手下數百人馬,戰力非凡……」

  「所以影響到你們尉遲家的買賣了是吧,聽起來蠻有意思的,好吧,我答應了,按老規矩來吧,先付錢。」

  「好,請開價。」

  「三百兩黃金。」

  葉天行很隨意的報出一個數字,尉遲光也只是很隨意的哦了一聲,彷彿那只是很小一筆錢似的,事實上即使在繁華的長安城,三百兩黃金也能買下一座像模像樣的宅院了。

  尉遲家確實有錢,三百兩黃金很快就取來了,當面交予葉天行,葉天行看也不看就塞在懷裡道:「等信兒吧。」

  ……

  奧黛麗在床上輾轉難眠,那個死劍客說去買酒竟然一夜不回,天知道又滾到哪個女人床上去了,這傢伙什麼都好,就是太過花心,要不是看在當初他出手將自己從汾陽侯魔爪中救出來的份上,哼,才不理他呢。

  一夜無眠,早上睡眼惺忪的正在洗漱,屋門就被敲響了,是那個該死的波斯老闆,就知道剝削手下這十來個舞孃,這一大早的就來敲門,還讓不讓人活了。

  奧黛麗沒好氣的拉開屋門道:「這麼早難道就要跳舞?那些客人可還都睡著呢。」

  老闆擺手道:「不是不是,找你有別的事情。」

  「什麼事?」

  「奧黛麗,你自由了,這間店也歸你了。」老闆說著拿出奧黛麗的賣身契和房屋的地契等物。

  奧黛麗睜大了眼睛,瞪著老闆看了一會,忽然把手指伸到嘴裡咬了一下,疼的!不是在做夢啊,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

  老闆看出她的疑惑,便道:「我也納悶呢,那個經常在你這裡吃軟飯的傢伙,諾,就是那個鬍子拉碴的漢子,早上忽然拿了三百兩黃金給我,說要幫你贖身,順便把店買了送給你,我一想三百兩黃金夠我重新開兩個的了,便一口答應了,這傢伙可真夠傻的……」

  沒等他說完,奧黛麗已經衝了出去,爬上三層酒樓的屋頂,順著大街望過去,清晨的街頭行人稀少,遠處一個孤獨的身影騎著毛驢正漸行漸遠,奧黛麗眼中淚花湧現,用盡全身力氣喊道:「葉天行,我等你回來!」

  其實她知道,或許今生再也等不到這個人了,他實現了自己的承諾,幫自己贖了身,還幫那些親密的小姐妹也贖了身,以後這家店就是她們的了,再也不用受盤削和欺壓了,而葉天行,一個不知道自己明天將會在何處的人,卻永遠消失了,因為他真的是一個劍客,而真的劍客,從來都是浪跡天涯的。  

  註:葉天行是失落葉大大定做角色,改編為影視作品時,由張國榮出演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12-31 17:26 編輯

鄭少 發表於 2009-4-3 23:43
1-54 三英
  
  河口鎮,同仁居酒館,一個醉漢正在借酒發瘋,眾人都識得他是鎮上有名的地痞馬老八,誰也不敢上前相勸,酒桌已經被掀翻,馬老八罵罵咧咧的還要生事,店小二一張年輕的臉氣得扭曲起來,卻被他舅舅死命扯著不讓上前。

  「小強,忘了你是怎麼從家出來的麼?」舅舅的一句話讓店小二洩了氣,恨恨地看了馬老八一眼,拿起抹布進了後院,掌櫃的趕緊過來勸馬老八:「八爺,您消消氣,這頓算我的還不行麼。」

  「不行,你外甥那麼凶,嚇到我了,這賬怎麼算?趕緊拿十兩銀子來賠我。」馬老八是個欺軟怕硬的主兒,看店小二服軟了,他便更硬氣起來,吃了霸王餐不說還要人家賠錢,當真是不講理到家了。

  一隻手搭在馬老八的肩膀上,「這位兄台,別難為人家店家,小本經營都挺不容易的,要銀子是吧,出來我給你。」

  馬老八瞪著通紅的眼睛一轉身剛想發飆,卻看見一張熟悉的面孔,此人在不久前當街殺了蘭州李龍等十餘人,血濺當場,至今令河口鎮人心有餘悸,他怎麼突然來了。

  在這尊凶神面前,馬老八的酒勁一下子全沒了,賠笑道:「說笑了,小的和掌櫃的開玩笑呢,呵呵,開玩笑的。」說著彎著腰就想出去。

  「慢著,把酒錢付了,打壞的東西賠了。」元封淡淡地說。

  「那是,那是。」馬老八從懷裡掏出銀子放在櫃檯上,腆著一張臉看著元封,以及元封身後那幾個橫眉冷目的年輕人,可都是無法無天殺人不眨眼的主兒,分分鐘都可能要了自己的小命。

  「算你識相,滾吧,以後別讓我看見你。」

  馬老八如夢大赦,灰溜溜的跑了,跑到遠處角落裡,抖抖索索解開褲子掏出老二撒了一泡尿,這才緩過勁來,心中暗道好玄啊,差點就把小命交代了。

  同仁居裡眾人自發的拍起巴掌來,其實大部分人都是本份商人,欺行霸市的商霸和橫行鄉里的地痞並不是很多,元封殺死李龍等人的行為其實是為民除害,平時又不欺負生意人,自然受到大家擁護。

  掌櫃的熱情的將元封等人請到一張靠窗戶的桌子旁,親自為他們點菜,元封很隨意的點了幾個菜外加一壺酒,便道:「老闆你去忙你的吧,這邊不用你親自招呼。」

  掌櫃的千恩萬謝的去了,過了一會店小二端著托盤過來了,將涼拌黃瓜,花生米、醬牛肉、松花蛋四個涼菜擺在桌子上,客氣的說道:「客官請慢用。」

  元封道:「多謝小二哥上次出手相助。」

  店小二愣了一下,回頭看看舅舅正在算賬,便小聲道:「哪裡,我也是為自己出一口氣罷了。」

  「小二哥怎麼稱呼?」

  「我大號叫趙子謙,叫我小強就行了。」

  「看你是個練家子,怎麼甘願在此做個夥計呢?」

  店小二臉色一沉,道:「後邊還燒著火呢,我得趕緊去照看,客官請自便。」說罷轉身去了。

  「這小子挺拽的哦。」葉開說道。

  「看他拳尖都磨平了,功夫相當不弱,又能隱忍不發,當真是一條好漢,這河口鎮藏龍臥虎啊,對了,這次約咱們來的那人,底細查清楚沒有?」元封問道。

  「查的差不多了,寧夏李家大少爺李明贏,和蘭州李家是死對頭,上次咱們還在同仁居裡見過他一面,聽說蘭州李虎就死在他手裡,這次他約咱們見面,大概是要談私鹽的事情。」

  蘭州李家此時已經土崩瓦解了,一來是當家的幾個人都死了,二來是私鹽的渠道也斷了,現在西寧州被羌人攻佔,光明鹽哪還能再賣給他們,李家往日裡的仇人又那麼多,牆倒眾人推,幾個月下去就完蛋了,連宅基地都賣了抵賬,剩下的人也不知去向。

  而十八里堡人則是無心插柳柳成蔭,光明鹽的買賣被他們順理成章的接了過來,現在這項生意由楚木腿負責,再過幾天,第一批光明鹽就會抵達河口鎮,商人們都翹首以盼,盼望新鹽梟能開出一個公道的價格。

  約好午時見面的,可是已經午時三刻了,可寧夏李少爺還沒有露面,眾人不免有些心煩,做生意不守時間可是大忌,和這樣的人合作如何能放心,元封起身要走,此時同仁居的門簾掀開,一個風度翩翩的錦衣公子走了進來,右手一甩,折扇就打開了,後面四個長隨也都是拷綢衣褲,叉著腰往兩邊一站,威風凜凜的。

  錦衣公子四下望了一望,看見元封等人便拱手道:「在下寧夏李明贏,來的遲了些,還望原諒則個。」說罷大搖大擺走到桌子旁,旁若無人的坐下,看了看桌上的菜餚,皺眉道:「你們就吃這個啊,來人啊,把掌櫃的叫來,少爺我要重新點菜。」

  掌櫃的被李家長隨喊來,趕緊將菜譜奉上,李明贏胡亂翻了一下也沒仔細看便說:「來兩壇十年陳口子窖,先上四干四鮮四蜜餞,四冷葷三個甜碗四點心,然後再上南北大菜,具體我就不點了,點了你也做不出來,儘管挑好的上,貴的上,少爺不差錢。」

  這個紈褲子弟的囂張勁頭讓人很不順眼,他身後那四個穿著黑色拷綢衣衫,歪戴瓦楞帽子的長隨抱著膀子站著,也是一副欠揍的表情。

  「李少爺是吧,你約我來想說什麼就趕緊的吧,我趕時間。」元封不鹹不淡的說。

  李明贏卻絲毫不在意,自己倒了一杯酒先喝了,才道:「聽說閣下曾經一招宰了橫行西北十餘年的大刀客獨一刀,又在一夜之間滅了蘭州李家,不知道這傳言是不是真的?」

  元封道:「真的又如何?假的又如何?」

  「如果是真的話,我很想領教一下你的功夫。」

  十八里堡眾人有些怒了,原因為是來談私鹽買賣的,結果卻是要切磋武功,元封那麼忙,哪有閒工夫陪這個富家子弟玩啊,當時葉開就一拍桌子站起來:「比武的話早說,今天爺們沒有空。」

  「哎,玩玩而已嘛,何必動怒,咱們點到為止,我出手有分寸。」

  「你!」葉開氣得抓起茶壺就要砸人,那邊李家的長隨們也準備衝上來打架了,元封卻舉手道:「都不要動,切磋武藝是吧,我奉陪。」

  同仁居裡的客人們見兩伙人要開打,便匆忙躲了出去,元封道:「李少爺是想比拳腳呢,還是比刀槍?」

  李明贏道:「刀槍無眼,咱們就比比拳腳功夫吧。」

  「也好。」元封站起來,走到桌前擺了個架勢道,「李少爺請進招。」

  李明贏把銀白色的綢緞長衫脫下,露出裡面的魚白十三太保練功服,腰間大帶扎的緊緊地,腳下一雙薄底快靴,整個人顯得十分精神,他先紮了個馬步,像模像樣的打了幾拳,長隨們都高聲叫好,葉開等人看他馬步扎的很牢穩,出拳也有板有眼,倒也不敢輕視此人了。

  李明贏擺足了架勢,這才欺身上前,一記黑虎掏心就衝著元封打過去,可是還沒撲到跟前,就被一記穿心腿踢中胸口,整個人橫著飛出去,砸塌了一張桌子,兩張椅子,長隨們都驚呆了,趕忙去救護自家少爺,李明贏呲牙咧嘴的站起來,揉著胸口哼哼了半天。

  這一架看樣子是免不了,葉開、狗剩等人都扶住了刀柄,可是那位李少爺哼哼完了卻並未發飆,而是興奮地「歐耶」了一聲,嘴裡也嘰裡咕嚕說道:「這下可找到人對付那個母夜叉了。」

  大夥兒都沒聽見他說的啥,依舊嚴陣以待,李明贏揉著胸口走過來問元封道:「傳聞你今年只有十六歲,不知道可否屬實?」

  元封道:「不錯。」

  「那和我差不多大啊,可惜了。」李明贏掰著手指頭一算,不禁扼腕歎息,自己那個母夜叉姐姐曾經說過只嫁給能打過自己的人,所以一直未嫁,現在好不容易找到一個能打的,年歲又差距太多,真是可惜。

  眾人見他表情豐富,一會兒掐著手指計算,一會兒又咂舌歎息,哪裡知道這傢伙在判斷給自己找姐夫呢,都面面相覷,摸不著頭腦。

  「元公子,如蒙不棄,請收我為徒吧。」李明贏倒也爽快,直接提出要求。

  「李少爺底子不差,只要勤學苦練便可,我沒什麼可教你的。」元封這就要走,卻被李明贏攔住,「只要收我為徒,我就答應把河套馬的經營權給你們。」

  這下元封感興趣了,上下打量李明贏一番,道:「寧夏李家的當家人好像不是少爺您吧。」

  「對,現在還不是,可我爹就我這麼一個兒子,咱們都是做大事的人,眼光要放長遠一些,你說對吧。」

  「有道理,好吧,咱們坐下來慢慢談。」元封終於鬆口了。

  事關私鹽和馬匹的交易問題,在場的人不宜太多,元封這邊只留下葉開,李明贏那邊四個長隨都打發出去了,此時酒店也已經打烊,就留下他們一桌客人繼續用飯,掌櫃的也去後院算賬去了,只有店小二趙子謙招呼著這三位客人。

  酒過三巡以後,元封就看出李明贏是個本質不錯的小伙子,沒什麼心機,做事風風火火,嘻嘻哈哈,和這樣的人打交道很輕鬆,李明贏也看出元封是個做大事的人,沉穩機敏,武功高強,若不是年齡小了些,招贅回家當姐夫是再合適不過了,兩下相談甚為投機,生意方面其實沒什麼好談的,達成初步意向之後就開始侃些武功方面的事情,元封索性把趙子謙也叫過來一起坐著侃大山,大家都是十六七歲的少年,坐到一起很有共同語言,不知不覺就到了下午時分。

  店門被叩響,趙子謙過去開門,見是一個鬍子拉碴的中年人,風塵僕僕的像是遠路而來,便道:「還沒開火,客人等不及就去別家吧。」

  「不要緊,來一壺酒就可以了。」中年人道,說著掃視店堂內一周,目光如電,精光乍現。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12-31 17:27 編輯

鄭少 發表於 2009-4-4 03:18
1-55 往事如風

  中年人身上的氣息隱藏的很好,趙子謙沒有察覺到任何異樣,開門做生意就沒有把客人往外面趕的道理,於是便將客人迎進來,帶到角落裡坐下,給他拿了一壺酒,兩個涼碟,中年人點頭致謝,靜靜的自斟自飲起來。

  趙子謙繼續回來和三人大侃,年輕人心裡就是裝不住事兒,幾杯酒下肚,舅舅千叮嚀萬囑咐的事情就自己說出來了。

  「不瞞你們說,我身上是帶著案子的,一年前在家鄉麻城縣,有個惡霸欺負寡婦被我看見,一言不合拔刀相向,我氣不過,便三拳打死他,從此流落異鄉,輾轉來到西北投奔舅舅,想必海捕文書已經遍佈天下了,所以舅舅一再勸我不要鬧事,要不然我早就……哼。」

  「我果然沒有看錯,你那一雙拳頭著實厲害,沒有十年以上的磨練出不來。」元封道。

  「沒錯,我打三歲起就練鐵砂掌,足足練了十三年,一掌下去,便是鐵板也要凹一個坑。」

  眾人對視一眼,皆驚訝趙子謙的功夫之深,李明贏撓了撓頭道:「我不如你,自小家裡請得師父一茬接一茬,花架子學得不少,真功夫一點沒學會,整天被那個母夜叉欺負。」

  葉開接著說:「那也比我強,我是遇見封哥兒以後才練的武,學刀馬弓箭,這才不到一年時間,若是和弟兄們一起打架還行,單打獨鬥就不敢了。」

  眾人就勸他:「單打獨鬥也沒什麼難的,橫的怕楞的,楞的怕不要命的,只要夠氣勢足,夠膽子,別人就先輸了一半了。」

  這邊正侃著,那邊中年人已經將一壺酒喝完了,從懷裡摸出幾個銅錢放在桌上,晃晃悠悠走了過來,這回他沒有刻意壓制身上濃郁的劍氣,五步之外四個年輕人便感受到那種異樣的寒冷了,不約而同扭頭看來。

  「你」中年人一指元封,「留下,其他人出去,沒你們的事。」

  四人都慢慢的站了起來,認真打量著這個中年人,只見他長髮飄飄,鬍子拉碴,一張清瘦的臉線條清晰,眼神憂鬱的如同秋天的夜空,雖然站立不動,但一股股強大的氣息還是從這具並不顯的很強壯的身軀裡散發出來,就算再遲鈍的人也能覺察到這是冰冷的殺氣。

  「你哪裡來的?這麼拽,信不信我一板凳砸死你。」李明贏先跳了出來吼道。

  緊接著趙子謙也站了出來道:「客官,小店不歡迎鬧事的人,想打架的話出去!」

  中年人笑了,年輕人初生牛犢不怕虎的精神讓他很欣賞,但明知不敵還要硬上就是傻了。

  「信,你的板凳一定比我的頭硬,但是還請你先出去一下,等我辦完了事再砸死我吧。」中年人對李明贏道,轉而又對趙子謙道:「小二哥,你放心,我不會弄亂店裡的擺設的,一會就好,麻煩你稍等片刻。」

  這種從容不迫的氣勢比起囂張跋扈來更讓人不安,元封認真審視著中年人,緩緩道:「你們不是他對手,還是出去吧,留下也是白白送死。」

  這話反倒激起了李明贏和趙子謙的鬥志,兩人對視一眼猛然撲了上去,元封說的一點都不錯,他們根本不是中年人的對手,甚至連對方的身體都沒觸摸到就飛了出去,衝破了同仁居的窗戶落在外面,兩人都受了不輕的內傷,趴在地上暫時起不來了。

  元封將長刀拔出,低垂在身側,沉靜的看著中年人,一動不動。

  中年人贊許的點點頭:「有點意思,對得起三百兩黃金。」

  兩人就這樣面對面站著絲毫不動,或許是估摸著對方的實力,或許是尋找著對方的破綻,最終還是中年人先出手了,高手過招往往只有電光火石的一霎那。一秒鐘過後,兩人所站立的位置就完全變了,互相背對著,元封強忍著胸口的氣血翻湧,悄悄摸了摸自己的左胸,衣服和皮護胸已經破了,只差三分之一寸,心臟就刺穿了。

  而中年人則摸了摸自己的臉,把手放到眼前看了看,紅的。

  「見血了,小伙子的刀法果然有一套,你讓我想起一個人,那還是十三年前,也是在蘭州府附近,一個傢伙背著個孩子,拿了把長刀,硬是逼我出劍了,他和你的路數很像,只不過……你終究還是太年輕了。」

  說罷中年人的手裡便多了一把劍,一把古樸的短劍,劍身上遍佈花紋,看起來像是上古時期的名器。

  「能死在這把劍下,是你的榮幸。」中年人說。

  元封沒有說話,這人的劍法已入化境,便是叔叔重生也只能接他十幾招而已,剛才那一刀已經耗盡自己的精力,老實說,能傷到對方已經算是超長髮揮了。

  「看劍!」中年人低呼一聲,短劍刺來,看起來速度並不是很快,但是不知為何,竟然有一種威壓讓人無法躲閃,彷彿泰山壓頂而來,讓人無處可逃只能束手待斃,元封被劍氣壓得喘不過氣來,想提刀相迎也提不動,想拔腿躲閃也挪不動窩,只能眼睜睜看著寒光閃閃的銅劍刺過來。

  忽然一道黑影閃過,一人硬生生擋在元封面前,短劍沒入他的胸膛,與此同時,一個和田玉的掛件從那人胸前飛起,裂成兩片,霎那間中年人的眼神猶豫了一下,短劍沒有繼續往前刺,也沒有往回收,就這樣生生的停下。

  眼前這個替元封擋了一劍的人正是剛才沒說話的那個少年,沒想到他年齡最小,武功最弱,卻是最不怕死的一個。

  時間彷彿凝固了,中年人不動,元封也不敢動,因為那把劍還在葉開的胸前,葉開更是一動不動,兩隻眼睛死盯著那中年人。

  這眼神讓人不寒而慄,因為中年人看到了自己年輕時候的臉,唯一不同的是那雙清澈如水的眸子,在十幾年前的某個夜晚,他曾經見過這樣的眸子。

  和田玉掛件的碎片已經落在中年人手中,他不敢看,因為他不敢面對事實,即使他是一個名滿天下獨步武林的劍客,他依然不敢面對這樣殘酷的事實。

  「這玉珮是哪裡來的?」中年人沙啞著嗓子問。

  「我娘給的。」

  「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葉開。」

  晴天霹靂,十六年前的場景在眼前再現,蘭州府的一家妓院內,還是年輕人的劍客正拿著酒壺看著窗外的細雨,一個眼神清澈的女子從背後抱著他的肩膀道:「葉天行,不要離開我好不好?」

  「為什麼?」

  「因為我壞了你的骨肉,你就要當爹了,以後咱們一家人快快樂樂的生活,多好啊,我最近老想吃酸的,一定是個男孩,我想過了,就叫他葉開好了,樹葉的葉,開心的開。」

  「樹葉的葉,開心的開……」中年人默默念道,攤開了掌心,手中拿著的赫然是自己送給那女子的玉珮,溫婉的和田暖玉,價值連城,雕工細膩,世間不會有第二件。

  中年人迅速抽劍,手指閃電般在葉開的胸前連點了七八下,鎖住穴道,控制住血流,然後道:「快找金瘡藥來。」

  刺客忽然改了主意,元封也不明所以,但此時也沒別的辦法,只能先救葉開的命了,當他從馬背上的褡褳袋裡拿出金瘡藥的時候,中年人已經把葉開的衣服撕開,用烈酒清洗了傷口,接過元封的金瘡藥,細心的幫葉開敷上,眼神慈祥,手法溫柔,真如慈父一般。

  外面嘩啦嘩啦一陣響,門窗都破了,幾十把弓箭舉著,原來是李明贏和元封的部下都趕來了,中年人頭也不抬,繼續處理著傷口,元封舉手示意大家不要輕舉妄動,因為他已經看出這中年人和葉開之間的關係,兩人相貌如此接近,定是父子!

  好在那一劍被玉珮擋了一下,刺得並不深,治療的又非常及時,片刻之後葉開的呼吸就順暢多了,躺在桌子上對中年人怒目而視:「你為什麼救我?」

  中年人手裡捏著玉珮,道:「因為……我是你爹。」

  「呸!我爹早就死了,要不然他也不會讓我們娘倆忍饑挨餓,受盡欺-凌,不會讓自己的妻子缺衣少穿,活活餓死在街頭,更不會看著自己的兒子被賣入勾欄當相公,從小就沒有做人的尊嚴!」

  中年人無語,但已經是心如刀割,他是一個浪子,但浪子並非無情,當初離開他們母子也是情非得已,他萬沒想到那女子竟然對自己如此癡心,寧願餓死也不願意賣掉自己送的玉珮,更沒想到自己真的有了一個兒子,而且長的還這麼像自己,甚至這股狠勁也是那麼的相似。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12-31 16:34 編輯

鄭少 發表於 2009-4-5 22:35
1-56 父親的禮物

  葉天行不是一個矯情的人,既然自己欠下如此深重的孽債,說什麼都是白搭,唯有用行動來證明自己的愧疚,他沉吟片刻,對元封道:「把你那兩個朋友扶進來。」

  李明贏和趙子謙都身受內傷不能動彈了,被下人攙扶著進來,兩人面色慘白,不能言語,坐都坐不住了,葉天行掃視二人一番,道:「上衣脫了,扶著坐起來。」

  元封知道他要救人,趕緊讓從人照做,一切妥當之後,葉天行端坐在兩人中間,兩掌齊出按在兩人後心,一股紫氣從他額頭上慢慢升起來,這是在用內功為他倆療傷,元封輕輕招呼從人退出去,生怕驚擾了救治。

  所幸兩人受的傷並未傷及脈絡,輸送了一通內力之後便臉色紅潤起來,元封剛想說話,被葉天行擺手制止:「什麼都不要說,仔細看著便是。」

  李明贏是個愣頭青,剛緩過勁來能說話,一張嘴就要罵人,但是葉天行冷冰冰的目光掃過來,硬是讓他把罵人的話嚥了回去。

  「你們也好好看著,我只練一遍。」葉天行說罷,以手為刀,動作緩慢的施展了一套刀法,招式不多,只有十三式而已。

  說是刀法,那是以元封的眼光看來,而在趙子謙的眼中,葉天行使的分明是一套掌法,在李明贏眼中,這十三式分明是高深的槍法。四人中只有葉開扭頭不看,似乎不屑於跟自己的親爹學功夫。

  十三式練完,葉天行收招,對元封道:「葉開肯替你去死,說明你們是生死之交的好兄弟,他就拜託你照顧了。」

  元封微微點頭,葉天行又對趙子謙和李明贏道:「年輕人敢打敢拚,不錯。」

  兩人被葉天行的氣勢鎮住,不敢說話,只是呆呆的看著他不明所以,葉天行最後看了葉開一眼,葉開依然扭頭不理,他輕輕歎口氣,提起角落裡的行囊,向門口走去。

  走到門口才突然想起一件事,對四人說道:「我叫葉天行,有事情可以到長安來找我。」說罷轉身離去,再不回頭。

  ……

  半個月後,長安,尉遲家宅邸,丫鬟端著銀盆走進小姐的臥房,看到帳中小姐還在酣睡,心中稍感奇怪,往日這個時候小姐已經起來在練琴了,怎麼今日如此貪睡,她過去掀開帳幔,用金鉤子掛上帳子,剛想叫人呢,卻發現被子下面蓋著的只是一個枕頭。

  「奇怪了,人跑哪裡去了?」丫鬟自言自語著,四下裡找了又找,可是依然不見人影,漸漸的她感覺到事情有些不妙了,小姐眼睛看不見,平日裡又不是喜歡亂跑的人,今天突然失蹤,或許……丫鬟不敢往下想了,她擔不起這個責任,趕緊找到管家報告情況。

  管家一聽也急了,小姐可是家主的掌上明珠,好端端在家裡睡覺都能丟了,家主怪罪下來大家可都別想好,於是趕緊派出家丁到處搜尋,簡直連老鼠洞都尋遍了,依然不見人影。

  老爺去蘭州辦事了,家裡沒有人主事,管家到底是個明事理的人,知道這事瞞不住,越瞞事情越大,趕緊派人飛馬去蘭州報告老爺,另外加派人手尋找小姐下落,當夜在內宅當值的所有家丁護院都被控制住,一個個的嚴查,尉遲家院落層層疊疊,警衛森嚴,沒有內鬼從中協助的話,不可能把小姐綁走。

  長安城南一隅,奧黛麗從房中走出,狠狠掐了葉天行一把:「你這個死鬼,綁這個漂亮的小丫頭來有什麼企圖?一大把年紀了還想老牛吃嫩草,我掐死你!」

  葉天行一把攬過奧黛麗的小蠻腰道:「我有你這棵嫩草就夠了,那小丫頭是我幫兒子娶的媳婦兒。」

  奧黛麗勃然色變,推開葉天行道:「什麼!你都有兒子了,那豈不是早就成家了,說,你有幾個老婆?我能排進前十名麼?」

  葉天行苦笑道:「我也是剛知道有這麼一個兒子,我欠他們母子的實在太多,他娘已經不在了,只有想辦法補償兒子了,不管他接不接受我這個父親,從今以後我都要看著他成長,幫他披荊斬棘,幫他排除一切困難。」

  奧黛麗怔住了,她忽然知道為什麼葉天行會回來了,或許是那個死去的女人觸動了他心中的柔軟的所在,讓這個無情的劍客變得溫暖起來。

  「可是,那女孩雖然長的漂亮,卻是個殘疾啊。」奧黛麗道。

  「不妨事,這是他們沒找準人,我認識一個神醫能治這種病症,十年前他欠我一個情,正好借這個機會還了。」

  「不管你這些閒事了,趕緊把人送走,拐帶人口可是大罪,你別連累我。」奧黛麗壓低聲音說道,忽然房中傳出啪的一聲,緊接著是女孩的喊聲:「姐姐,你快來。」

  奧黛麗趕緊轉身回房,原來是綁來的女孩在吃飯的時候把碗給摔了了,以往都是丫鬟伺候她吃飯,現在自己吃飯自然不得勁了,奧黛麗趕緊幫著清理碎碗渣子,女孩怯生生的說:「姐姐不生氣吧?」

  奧黛麗是刀子嘴豆腐心,心地善良的很,答道:「沒關係,這破碗姐姐早就想砸了,一直沒得空,這回對虧你幫忙了。」

  女孩嘻嘻笑起來,問道:「姐姐,我知道你是好人,叔叔說要帶我去治眼睛,嗯,他說的是不是真的啊,我爹爹花了好多錢都沒幫我治好呢。」

  「當然是真的,叔叔也是個好人呢。」奧黛麗一邊說著,一邊指著外邊的葉天行,嘴裡無聲的說出「死鬼」兩個字。

  「那太好了,治好了眼睛就能看見花是什麼顏色,樹是什麼形狀,還有姐姐長什麼模樣了。」女孩憧憬的說。

  「你剛才說你爹爹花了很多錢幫你治病,那你爹一定很有錢吧?」

  「嗯,可能是吧。」

  「對了,還沒問你叫什麼名字呢?」奧黛麗閒著沒事,將葉天行帶來的包袱解開了一角,同時很隨意的問道。

  「我叫尉遲佳。」

  尉遲……佳!長安城裡姓尉遲的人家可不多啊,與此同時包裹裡的東西也露出了真容,是一個尾部有燒焦痕跡的古琴。

  若是什麼神兵利器,奧黛麗未必認得,可人家怎麼也算是長安藝術界的從業人士,焦尾琴再不認識就丟大人了,古時候的四大名琴之一現身長安是不久前的事情,首富尉遲光斥資巨萬買下此琴收藏,長安城滿城皆知啊,如今此寶物竟然和它的主人一起來到自己面前,如何不讓奧黛麗震驚。

  奧黛麗艱難的吞了一口口水,衝出去將葉天行推到牆角,逼問道:「這小丫頭是尉遲光的女兒?」

  「是啊,我沒告訴你麼?哦,可能是我忘了,尉遲光的女兒配我葉天行的兒子,難道辱沒了她?」葉天行一臉的無所謂。

  奧黛麗悲憤難耐,擺手道:「我真怕了你了,尉遲家勢力有多大你不知道?他們想查什麼事情沒有查不到的,你這樣做是會害死我們大家的,趁他們還沒找來,趕緊走!」

  葉天行撓撓頭道:「我把這茬忘了,好吧,我這就動身,等辦完事情再來找你。」說罷進屋道:「小妹妹吃飽了麼,咱們要上路了,這回叔叔帶你飛一回。」

  尉遲家已經動用了一些關係,每個城門的守軍手裡都多了一張畫影圖形,只要能堵截到畫上的女孩,就有一千兩的花紅,當然對外只是說尉遲家走失了一個小妾而已,小姐丟了這樣的大事誰也不敢洩露。

  憑著葉天行的功夫就算殺出去也沒人擋得住,可是他暫時不想讓別人知道是自己做的這件事情,所以他選擇了晚上出城。

  晚上城門都關閉了,除了緊急軍報之外,再重要的事情也不能擅開城門,長安是一座大城,巍峨的城牆上每隔五十步就有一盞燈籠和兩個哨兵,夏夜的城頭,涼風習習,讓人只想瞌睡。

  一身黑衣的葉天行身背尉遲佳出現在城頭,他站在垛口上對背後的女孩說道:「小妹妹,抓緊了,叔叔要帶你飛了。」

  城牆上的風很大,尉遲佳雖然是盲人,但是感覺很靈敏,她知道身處高處,便緊緊抓住了葉天行的肩膀,葉天行深吸一口氣,縱身而下,雙手雙腳展開,衣服之間的褶皺舒展開來就如同蝙蝠的翅膀,整個人如同一隻大鳥消失在夜空中。

  「夥計,那邊有動靜,好像有人跳下去了。」一個起來尿尿的哨兵推了推同伴。

  同伴睜開惺忪的睡眼看過去,打個哈欠道:「你眼花了吧,城裡水井梁頭歪脖子樹多的是,誰沒事上城牆上尋死啊。」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12-31 16:33 編輯

鄭少 發表於 2009-4-7 23:21
1-57 禍起蕭牆

  蘭州,巡撫官邸,甘肅巡撫溫大人親自將尉遲光送了出來,雙方親切話別,氣氛非常融洽。

  上了轎子之後,尉遲光的臉色就逐漸冷了下來,下面人辦事太不力了,芝麻大的小事居然越鬧越大,要勞煩他親自出馬去走巡撫大人的路子,雖然事情算有點眉目了,但是代價也是相當昂貴的,這如何不讓他惱怒。

  尉遲炯和韓世河的轎子跟在後面,此時兩人心中都是惴惴不安,家主做事素來嚴酷,想必此事過後必然懲處他倆。

  回到住所之後,尉遲光下轎直奔後堂,尉遲炯和韓世河趕緊緊隨其後,到了二門就被衛士攔住,兩人不敢前行,對視一眼皆是愁容滿面,片刻過後,裡面傳出話來,讓兩人在書房門口等候家主接見。

  兩人趕緊來到書房門口,這是一座幽靜的小跨院,院子裡沒有樹木,也沒有桌椅,地上鋪著的青石板都被太陽曬得滾燙,兩人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能來回踱步。

  過了一會兒,尉遲家蘭州分鋪的賬房抱著一厚摞賬本過來了,也不敢搭理尉遲炯,直接走進書房,尉遲炯的臉色刷的一下變白了,他身為蘭州方面的當家人,這些年可沒少做手腳,光是銀子就撈了不下五十萬兩,賬本更是亂糟糟一團,雖說沒人能查清楚這爛賬,但是家主是何等人,辦事狠辣果決,人家根本不需要查清楚你貪污了多少錢,只要知道你貪污就足夠了,家族內部執行家法又不需要通報官府,說殺你就殺你。

  果然,書房裡傳出家主的笑聲,很爽朗,很愉快,彷彿是遇到什麼特別開心的事情一樣,這下尉遲炯更害怕了,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嘴唇發白,虛汗直流,韓世河見他跪下,也跟著跪倒,大掌櫃做的事情他當然有份,眼見東窗事發,他倆就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誰也跑不了。

  下午的陽光依舊猛烈,兩人跪在滾熱的石板上,後背依然是冷汗直流,擦也不敢擦,走也不敢走,只能這樣等待著家法處置,一直到了黃昏時分,家主才拎著一本總賬出現,笑瞇瞇的看著尉遲炯道:「這賬本和天書一樣,大哥你得教教我怎麼看?」

  尉遲炯張了張嘴,居然一個字說不出來,家主剛要發話,忽然外面跑進來一人,風塵僕僕的分明是星夜兼程趕來,此人大伙都認識,是長安府裡的一名管事,他千里遙遠的趕來肯定是家裡出了大事!

  尉遲光冷冷看了一眼尉遲炯,招呼管事進了屋,不一會兒就傳來一聲脆響,不知道是哪個花瓶遭殃了,這可是罕見的現象,一般來說家主生氣的時候不會摔東西,而是笑,讓人滲的頭皮發麻的那種笑,可是這次居然如此失態的摔了東西,說明家裡出了極大地事情,肯定要比蘭州方面失職和貪污的事情還要嚴重。

  一時間尉遲炯和韓世河竟然有些幸災樂禍,家裡出了事情,想必家主就要立刻趕回去吧,那樣就好,在他趕回長安的這段時間裡,應該能把賬面上的窟窿堵上,雖然不能自圓其說,但起碼責罰不會那麼嚴酷了。

  但尉遲光並沒有走,他依然留在了蘭州,尉遲炯和韓世河也沒有受到任何責罰,甚至連一句重話都沒有,就讓他倆回家了。

  午夜時分,韓世河的臥房,房門被輕輕叩響,四掌櫃警覺的問:「誰?」

  外面是壓低聲音的回答:「我。」

  韓掌櫃趕緊披衣起床,拔開門閂,外面站的自然是難兄難弟尉遲炯了,韓世河剛想點燈,被尉遲炯攔住,「別,小心有人監視。」

  韓世河拿著火刀火鐮的手僵住了,監視這個詞讓他不寒而慄,家主沒有責罰,並不代表此事就過去了,反而如同一把刀懸在頭頂,讓他寢食難安。

  「大掌櫃,咱們把銀子湊了交上去吧。」韓世河道。

  尉遲炯輕輕掩上門,說:「我就是來和你說這個事的,虧空其實不多,加在一起也就是八十多萬兩,可是大多數都分下去了,你說這蘭州分號誰沒落到好處吧,大傢伙都買了房子置了地。一時半會怎麼可能變現,填不上這個窟窿你我就得死!」

  「不能吧,咱們這些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

  「昏話,我和他是堂兄弟,他的脾氣我能不知道?當初為了爭家主的位子這傢伙可沒少殺人,不出意外的話,咱倆都活不過月底了。」

  「那……怎麼辦?」韓世河顫聲道。

  「要在以前可能就只有等死了,可是如今卻有一個機會。」

  「什麼機會?」

  「今日長安急報你也看見了,雖然不知道什麼事,但肯定不是好事,家主的虎衛已經星夜啟程回長安了,身邊就只留了五個人。」

  虎衛是尉遲家最後的王牌,這支人數不過百餘的精銳力量是尉遲家歷代收養的孤兒組建而成,武功高強,絕對忠誠,戰鬥力相當強悍,不到萬不得已不會隨便投入使用,倘若當初進攻十八里堡的是虎衛,恐怕也不會敗得那麼難看了。

  韓世河是聰明人,自然聽出尉遲炯話裡的意思,他遲疑道:「難道說咱們要……」

  「對,反正橫豎都是死,不如拼一把,他死了,我就是家主,你就是大掌櫃,若是不拼的話,真的是死路一條了。」

  尉遲炯的眼睛在黑暗中竟然閃著綠色的幽光,如同狼的眸子,韓世河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冷戰,但還是堅定的說:「好,大掌櫃怎麼說我就怎麼辦。」

  ……

  尉遲光徹夜難眠,因為尉遲家面臨前所未有的挑戰,戶部尚書對茶馬走私極為憤怒,一心要根治此弊端,若不是朝廷政令不通,地方大員各行其是,恐怕尉遲家早就完了,他此次前來蘭州,其實並非為那個什麼十八里堡而來,而是為了進一步貼近巡撫大人。

  商人和官員打交道,自然沒有什麼感情可言,全憑金錢說話,溫巡撫是個實在人,要了尉遲家一成的干股,尉遲光咬咬牙答應了,其實心裡也在流血,這也就罷了,反正錢花的是正路,可是自家堂兄尉遲炯那些錢花的可都不是個地方,近百萬的銀子流水一般花出去,吃喝嫖賭籠絡人心,當自己不知道呢,要不是念在他以往幫過自己,早就辦了他了,這次查賬不過是給他個下馬威而已,如今是非常時期,蘭州不能亂,人心不能亂,所以尉遲炯暫時還不能動。

  這些事就已經很棘手了,家中又傳來消息,說是女兒失蹤了,尉遲光是個冷酷無情的人,唯一的軟肋就是這個女兒,尉遲佳是他和亡妻的愛情結晶,從小體弱多病,還是個盲人,尉遲光在她身上傾注了全部的愛,只要是女兒喜歡的東西,哪怕價值連城也會買來,焦尾琴就是個例子,可是珍愛的掌上明珠突然失蹤,如何不讓他心力交瘁。

  這是有人在和自己作對,究竟是什麼人暫且猜不出,但對方肯定是有所圖,只要能那女兒平平安安的接回來,什麼代價都無所謂,事後再找回場子便是,所以尉遲光硬是沒親自回長安,只是派遣虎衛回去而已,虎衛不光武力強大,偵緝搜捕的能力也很強,有他們在尉遲光就能放一半的心。

  次日下午,尉遲光趕往城南的牲畜欄視察,尉遲家的駱駝騾馬等大牲口等圈養在這裡,可是一筆不小的財富,賬目、實物、現銀都要審核,昨天看了賬本今天再來看實物再正常不過了。

  尉遲炯和韓世河兩人都沒有跟來,如今他倆已經被家主暫時解除了職務在家閉門思過呢。

  家主的車駕走在城外的土路上,四周靜悄悄的很不對勁,要知道這條路應該是車馬喧囂才是啊,尉遲光敏銳的察覺到危險的存在,剛想呼喚衛士,忽然破空之聲傳來,他迅速趴在車廂底部,十幾支羽箭呼嘯而至將馬車串成了馬蜂窩。

  外面人喊馬嘶亂成一團,顯然是被伏擊了,尉遲光身邊只有五名虎衛,可是對方足有數十人,從他們發射的箭矢數量就能看出來,尉遲光算不上身經百戰,但是經歷過的危險狀況也不少了,他當機立斷掀開車廂下面的出口跳了下去。

  五名虎衛已經倒下了兩人,拉車的馬匹、車伕和隨行的幾名賬房、司庫也被射死,而且射穿他們的箭矢和平常的羽箭有所不同,箭桿粗壯有力,箭鏃呈三稜狀,精鋼打造,對方分明是動用了民間嚴禁擁有的軍用武器---床弩。

  「家主快走!我們頂著!」剩下的三名虎衛揮著長刀擋在尉遲光身前嘶聲叫喊著,情況緊急,尉遲光也來不及說什麼,只能用力的點點頭便朝著反方向拔足狂奔。

  背後馬蹄聲轟響,幾十名身穿鎧甲手握長矛的士兵衝了過來,在鐵騎的衝擊下,三名虎衛根本支撐不了許久,尉遲光頭也不回的狂奔著,一邊跑一邊將身上累贅的東西拋下,一來能減輕重量,二來能吸引敵人去撿從而減慢追擊速度。

  但那些人根本不上當,留下一部分人解決虎衛,剩下的十餘騎緊跟著尉遲光追過來,聽著馬蹄聲越來越近,尉遲光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不知道伏擊者到底是尉遲炯的人還是十八里堡的人,在他的估算中此時元封已經被葉天行殺死,所以十八里堡人找他尋仇也是可能的。

  尉遲光跑得很快,可兩條腿終歸跑不過四條腿,追兵已經到了二十步以內,偏偏他又被一塊石頭絆了下,整個人飛出去趴在地上,摔得血頭血臉,抬頭就看見前面有一騎正張弓搭箭瞄準自己。

  我命休矣,尉遲光悲哀的想到。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12-31 16:33 編輯

鄭少 發表於 2009-4-10 13:46
1-58 老李

  這天下午元封領著人從蘭州去往河口鎮,剛上路就遇到有人在光天化日之下殺人,十幾個騎士縱馬追趕一個商人打扮的中年人,眼看騎士就要開弓放箭射死那人,元封迅速發箭,羽箭幾乎同時命中目標,騎士應聲落馬,那中年人也中箭栽倒在地。

  看到老大出手,少年們也紛紛抽出腰刀衝上去,對方看他們人多勢眾氣勢洶洶,倒也不敢纏鬥,撥馬便走。

  此事蹊蹺,那些騎士身穿皮甲手持弓箭長刀和十八里堡的保丁倒有些類似,居然敢在蘭州郊外公然殺人說明他們很有背景,元封不敢久留,命人將那商人救起迅速撤離現場,繞道去往河口鎮。

  元封救人純粹是出於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那商人背上中了一箭,倒下的時候太陽穴撞了一下,看樣子傷得不輕,人已經昏死過去,身上也沒有任何能說明身份的東西,只好先把他放在馬車裡。

  顛簸了一路,終於抵達河口鎮,此次前來河口鎮是為了支持光明鹽的首次發售,昨日由楚木腿帶隊,第一批打著十八里堡字號的光明鹽抵達了河口鎮,聽說巡商分府的官員都去道賀了呢,衙役們更是幫著維持秩序,私鹽生意做到這份上也算是空前絕後了,就連以前的蘭州李家也沒這麼囂張啊,不過十八里堡人做事很地道,從不仗勢欺人,私鹽的價格也夠公道,給衙門的孝敬也是以前不少,總之他們接手私鹽買賣,沒有人不樂意。

  生意做大了,很多問題接踵而來,貨物多,客戶多,來往的銀錢也多,私鹽生意和販馬不一樣,批零兼營賬目複雜,這牽扯到銀錢的問題,又捨不得用外邊人,只好先找幾個本子記著,等元封他們來了再做打算。

  那個商人在路上就接受了醫治,箭矢被剜出,敷上了金瘡藥,可是當他醒來之後卻說不出自己的姓名,問他是被何人伏擊,就更加說不出來了,看來是那一下摔到腦袋了,河口鎮商家雲集,這人又是商人打扮,想必有人認識呢,於是元封便讓人領著他沿街走了一遍,可是居然沒個人認識他,元封無奈,只好暫時收留此人,沒名字不好稱呼,眾人便稱他為「老李」。

  老李的腦子受到重創,眾人也不讓他幹什麼力氣活,就留在鋪子裡掃掃地,收拾個桌椅板凳,燒茶倒水啥的,先這樣幹著,等以後又機會去涼州、長安這種色目人聚居的地方之時,再幫他打探自己的身份。

  在十八里堡眾人眼裡,元封就是神童的代名詞,凡事只要讓他拿主意準沒錯,現在私鹽生意做大了,凡事都要立個規矩才行,要不然誰都能定價,誰都能從櫃上支錢,那不就亂套了,所以楚木腿才把元封從蘭州請來定個章程。

  可是元封也不懂這一套啊,你若是問他行軍打仗築城紮營,或者刀法箭術啥的,他能給你說一大通,可是這買賣行上的玩意,沒學過啊。

  面對厚厚的賬本,元封一頭霧水,怎麼看怎麼覺得不對勁,但是哪裡不對勁又說不出來,只好道:「先這樣記著吧,以後慢慢再想辦法。」

  「這怎麼能行呢?」忽然旁邊有人驚呼道,眾人一看,竟然是老李在說話,他在幫元封倒茶的時候瞥見了賬本,情不自禁的發表了看法,但是說完之後就後悔了,大概是覺得自己一個下人不能這樣沒規矩。

  老李這人很忠厚,平時話語不多,幹活利索又勤快,大家都很喜歡他,此時他忽然對賬本提出看法,難道說賬本激起了他的某些回憶?

  元封饒有興趣的問道:「老李,你說說這賬本有何不妥之處?」

  老李道:「首先不是這種記法,應該用格子分開,日期,賬目、數額、經辦人分別填寫,同樣的科目要在兩本以上的賬本上記載,互相對照防止錯漏,然後再匯總到總賬上以便查找,另外這數字是不能隨意改動的,誰改的誰加蓋名章以示負責,賬本更不能隨便撕毀,就算是墨汁打翻在上面也得留著。」

  元封眼睛一亮「老李,你以前是賬房吧?」

  「這個……不好說,這記賬的規矩我也是懂點皮毛,至於以前在哪裡學的,真的想不起來了。」老李說著,煩惱的錘著自己的頭。

  「無妨,就算懂點皮毛也比我們這些半吊子強,乾脆你就來做鹽鋪的賬房吧。」

  「這,行麼?」老李遲疑著不敢答應。

  「當然行了,我們都不懂這個,你就先把擔子挑起來,帶幾個徒弟出來就更好了,我們的生意越來越大,缺人才啊。」

  老李猶豫了一下終於答應,把楚木腿高興的什麼似的,他認定老李是個老行家了,肯定不光會記賬,還懂得存貨收發之類的法子,便拉著老李去倉房指點了,他們走了之後,葉開問道:「封哥兒,這人來歷不明,把咱們的賬目交給他管理,可靠麼?」

  元封道:「他身上的箭傷你也看見了,差點就要命的,頭上磕了那一下也不是假的,若說是有人使苦肉計打入咱們內部,這計策未免太真實了點,咱們堡子裡讀書人不多,又不敢依仗外人,反而是他這個失憶的人最合適。」

  於是老李就這樣在河口鎮住了下來,同時一個驚人的消息傳來,尉遲家的當家人尉遲光遇刺身亡,尉遲家元氣大傷,不得不收縮生意,把精力投入到家主爭奪戰中,蘭州這邊的當家人尉遲炯是候選的熱門人物,他為了籌措資金,居然向十八里堡低頭,答應以後嚴格按照配額來進行茶馬交易,其實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十八里堡背後是巡商道,是戶部,是朝廷,現在正是朝廷實行新馬政的風口浪尖,暫退一步海闊天空,大家都有好處。

  周子卿終於離開了蘭州,十里長亭,師生話別感慨萬千,范良臣對自己這一段時間的政績很是驕傲,周子卿忍不住對他當頭棒喝。

  「良臣,你可知甘肅茶馬道歷來都是當地官員充任,從來沒有外省官員擔任此職。你根基頗淺,又是外省人,那些幕僚衙役為何聽命於你?巡撫衙門為何事事配合你?」

  「這是因為學生的身後有恩師大人,有朝廷有王法,他們自然要聽命、配合。」

  「笑話,為師哪有這個能耐,甘肅官場黑暗人盡皆知,溫巡撫任人唯親草菅人命,你以為朝廷不知道,不想管麼?實在是有心無力啊,此次他是給為師一個面子,給朝廷一個面子罷了。」

  周子卿說的如此透徹,如此坦白,讓范良臣心中一顫,那一刻,他覺得老師彷彿老了十歲,往日裡那個意氣風發談笑風生的老師如何操勞成這樣,一股豪氣不由得從心底冒出來,他堅定的說:「恩師請放心,學生就算拼的這性命也要把馬政辦下去。」

  周子卿讚許的點點頭:「好,你有此決心為師就放心了,之所以他們暫時不動你,是因為你手上掌握著羌馬的資源,要好好抓住這條路,另外為師再給你指點一人,那就是蘆陽知縣柳松坡,你也是為官多年的人,此公的歷史應該很清楚,他是為師的摯友,你盡可以上門求助。」

  周尚書的車馬漸漸遠去了,范良臣依然站在長亭中久久不願離去,恩師的一番話讓他感慨良多。

  路,才剛剛開始。

  果不其然,周尚書前腳剛走,溫巡撫後腳就變了臉色,撤回了派往巡商道協勤的巡防營,查緝走私這種事情如果不靠地方政府協助,單憑巡商道的人員根本做不到,可人家說要抽調人馬剿匪,你也沒辦法,范良臣幾次前往巡撫衙門都被擋了駕,沒辦法他只好自己組織力量緝私。

  可巡商道衙門裡都是甘肅本地人,朝廷的俸祿就那麼些,他們是靠走私商的賄賂才維持著富裕的生活,朝廷查緝走私實際上就是查他們自己的錢包,前段時間欽差大人在這,大家應個景喝個把月西北風也就算了,可長此以往都要這樣,不是要人老命麼,別說他們,就連溫巡撫也不樂意,大的走私商那裡,他可是有不少干股的,朝廷實行馬政查緝走私,他每個月都少進賬幾萬兩銀子呢。所以衙門上下對道台大人的命令都是陽奉陰違,當面一套背後一套,你是四品道台又如何?總不能親自去辦差吧,惹急了俺們,半夜把你弄死也不是什麼不可能的事情。

  尉遲家的反擊也漸漸開始了,尉遲炯和韓世河聯手,用家主留下的印信控制了多家分號,以壓倒多數的優勢當選新一代家主,他上任之後第一件事就是徹查尉遲光遇害一事,經過多方尋訪,得知家主是被十八里堡人伏擊殺害,屍首殘骸已經被焚燒。尉遲炯發誓,此仇不報絕不罷休!

  尉遲家到底家大業大,他們的力量全部調動起來相當驚人,就連朝廷也望塵莫及,本來朝廷說要控制磚茶買賣,產供銷一體化官府專營,但是上面的規矩定的好,到了下面就全走樣,官茶根本收不上來,依舊是私茶當道,尉遲家把所有的磚茶都包圓了,從而形成一種奇怪的局面,有茶馬專營權的人買不到磚茶,囤積大批磚茶的人卻沒有茶馬券。

  尉遲家的虎衛也在向甘肅進發,他們經過勘察確認上一代家主確實死於十八里堡人之手,倘若不把十八里堡踏平,這些熱血男兒哪有顏面苟活於世。

  一時間山雨欲來風滿樓。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12-31 16:32 編輯

鄭少 發表於 2009-4-10 13:48
1-59 京城緹騎

  河口鎮是個消息靈通的地方,在長安發生的這些事情不消十天半個月就傳過來了,尉遲炯在十八里堡人手裡吃過虧,如今他剛登上家主的寶座一定要找回這個場子,否則無法樹立威信,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十八里堡人還真沒怕了尉遲家。

  好在十八里堡的生意簡單,唯有馬匹和私鹽兩項,而且這買賣裡面有羌人的份額,所以尉遲家不會對商隊下手,唯一方便動手的是十八里堡設在河口鎮和蘭州府的鋪面。

  元封下令全面收縮,除了隱蔽的眼線之外,鋪面全部關門走人,回十八里堡準備迎戰,一時間所有生意都停了下來,販馬販鹽的隊伍暫時留在羌地,鋪面的當地夥計遣散回家,十八里堡人撤回老家,老李是個無家可歸的人,自然跟著大夥一起暫回十八里堡。

  現如今十八里堡可以稱得上是固若金湯,堡牆上搭起了瞭望台,必要時刻還能點燃狼煙,和附近幾個堡子守望相助,陷馬坑鐵蒺藜暗道機關一應俱全,存糧乾草牲畜儲備充足,箭矢兵器盔甲也足夠,小小一個城堡已經頗有軍事重鎮的樣子,那些上了年紀的人都忍不住感歎,彷彿回到了幾十年前的戎馬歲月。

  有四鄉八鎮的保丁助戰,還有羅小虎、柳海龍兩股馬賊充作斥候和突擊力量,還有「十三太保」這個戰鬥力強悍的預備隊,哪怕尉遲家出動一千精兵來攻打恐怕也是白搭,再說了,尉遲家能不能搞到一千精兵都是個問題,上次演的哪一出已經讓十八里堡人從戰略上看不起尉遲家了,色目人最生意還成,打架不行。

  元封想的卻是另外一回事,說起來十八里堡和尉遲家都是做生意的人,而不是爭天下的諸侯,有錢賺就可以了,何必拚個你死我活,十八里堡的崛起已經不可阻擋,如果尉遲炯有這個胸襟的話,應該選擇和十八里堡聯手而不是對抗。

  在返回十八里堡的途中,忽然有一騎飛奔而來,原來是元封安排在巡商道衙門裡的狗剩,范良臣身邊沒有可信賴的人,只好向元封借了十來個人,狗剩就是他們的頭兒。

  狗剩飛馬追來,肯定是有要緊的事情,元封讓隊伍繼續前進,自己迎著狗剩過去,天氣炎熱,狗剩連人帶馬如同水裡撈出來的一般,見到元封便氣喘吁吁道:「不好了,禍事來了。」

  元封道:「別急,有什麼事慢慢說。」

  「范大人收到消息,說朝廷派人來治柳知縣的罪,革職拿問不說,家小也要充官,就連下面衙役也逃不開干係。」

  元封心頭一凜,這是不是尉遲家搞的鬼他不知道,但是他知道自己的保護傘要沒了,以往自己查緝走私大辦團練仗的就是柳知縣給的身份,雖說蘆陽縣快班捕頭和十八里堡保正的職務根本不入流,但實際作用很大,老百姓就認這個,倘若柳知縣被法辦,自己苦心經營的這一切就算完了。

  「什麼時候的事情?」元封問。

  「不清楚,范大人也是偶然得知,可能人已經到蘆陽縣了。」

  元封眉頭一皺,自己的情報系統還是不夠完善,尤其是官場上的事情,往往要等發生了才知道,不過朝廷辦事素來拖拉,興許這會差人還在路上也未可知,無論如何柳知縣對自己有些恩義,如今他有性命之憂,自己又怎麼能袖手旁觀。

  「狗剩你先回去,有什麼事情速速送信到十八里堡,鐵頭哥你帶著人回家,一刻也不要停,回去以後讓定安哥當家,堅守城寨不許出戰,一切等我回來再說。」元封匆匆部署道。

  「封哥兒,要不要帶幾個弟兄一起去?」張鐵頭問道。

  「不用,給我預備三匹馬,乾糧和清水,還有一壺箭,我一個人走速度更快。」

  眾人不再多說,趕緊幫元封準備東西,每個人都知道元封此去是要劫殺朝廷來的官差,但沒人覺得有絲毫不妥,在這些年輕人的心裡,朝廷是個很模糊的概念,就算是欽差又如何,荒郊野外的殺了也就殺了,誰知道哪個干的。

  元封迅速上路,脫離大隊疾馳而去,隊伍中的一頭駱駝上,正在打瞌睡的老李忽然睜開眼睛,望著元封絕塵而去的身影,輕輕搖了搖頭。

  元封星夜不停趕往蘆陽縣,三匹馬輪換著騎,渴了拿起皮囊喝一口水,餓了啃一口乾糧,根本不下馬打尖,不分白天黑夜的走,實在累了就點一炷香捏在手裡閉眼休息一會,一刻鐘的時間香就燒到了手指,於是起來再走。一路上還不忘打聽有沒有官差路過,有路人告訴元封,兩天前有一對官差向北去了,聽口音都是外地人,元封心中更急,不惜馬力狂奔,終於在次日午時抵達了蘆陽縣,此時三匹馬正剩下一匹了,也已經精疲力竭,跑到城門口就哀鳴一聲倒下了。

  元封及時從馬上跳下,背起弓箭就進了城,往日這個時候城門口應該有人值守的,可是如今卻空無一人,元封摘弓搭箭貼著牆根進了城門,蘆陽縣很小,縣衙正對著城門不過百步,進來就看見黑壓壓一片老百姓堵住縣衙,不知道在幹什麼。

  元封鬆了一口氣,人多就好辦了,柳知縣清廉公正,愛民如子,上任以來為老百姓斷了不少積年的冤案,在民間頗有威信,想必是朝廷拿人被百姓們堵住了。

  來到近前一看,果然如此,縣衙門口跪著一排上了年紀的百姓,後面是青壯和婦孺,縣衙的大門敞開著,一輛囚車正停在裡面,柳知縣已經被摘了烏紗除了官服,一身白衣站在裡面,雙手和頭露在囚車外面,雖然從父母官淪為階下囚,但是柳知縣依舊風度翩翩,面帶微笑,他正耐心勸著堵門的百姓,慢聲細語的不知道說了些什麼,反倒惹得那些百姓哽咽起來,抓住囚車喊道:「柳大人是冤枉的,柳大人不能走!」

  「放肆!攔截官府囚車乃是死罪!再不讓開統統斬首!」一個錦衣校尉怒吼道,他身旁的十餘名士兵也把鋼刀抽出一半來威嚇百姓,這些人頭戴高頂缽盂狀頭盔,盔纓鮮紅如血,身上是紅色的錦袍,鮮衣怒馬果然不像是蘭州來的人,而像是朝廷中樞派來的緹騎。

  校尉的怒吼起了一些作用,幾個娃娃被嚇得哭嚎起來,人群一陣騷動,但並未退後反而向前走了幾步,更多的人擋在囚車前,那校尉見不來點真格的不行了,抽出鋼刀朝著最近的一個攔車者砍過去。

  「鐺」的一聲,鋼刀被震開了,校尉虎口發麻,胳膊都酸了,定睛一看面前站著一個黑黑瘦瘦的高個子,身上滿是灰塵,已經看不出衣服的原色,正是此人出刀架住了自己。

  校尉不由自主退了一步,喝問道:「你是誰?」

  「我是蘆陽縣快班捕頭元封,閣下又是何人?竟敢光天化日之下綁架朝廷命官。」元封一邊說一邊打量著衙門裡面的情況,十幾個本縣衙役已經被繳了械,垂頭喪氣的蹲在牆角,而柳知縣的家人也都帶了木枷跟在囚車後面,就連那個八九歲的小蘿莉也帶了一具小號的木枷,看樣子對方早有準備,元封望過去的時候,拿小丫頭正睜著大眼睛看過來,四目相對,小丫頭眼裡啪啦啪啦掉出一串眼淚,看的元封心中一軟。

  校尉一聽這話差點氣的岔氣,心說老子是京城來的上差,辦的是朝廷的公務難道還要和你這個小班頭打招呼麼,當下便招呼手下道:「把他綁了。」

  話音剛落,元封的長刀就架到了校尉的脖子上,「別亂動,我手不當家,割了你的脖子就不好意思了。」

  「別亂來,我們是京城來的錦衣衛,有北鎮撫司和大理寺的公文。我可以拿給你看。」雖然刀子壓在脖子上,那校尉卻並不慌張,因為他知道自己面對的是官差而不是馬賊,只要是官府中人就沒什麼好怕的,難道他還敢公然造反不成。

  「對不起,我不識字,先叫你的人把兵器扔了。」元封冷冷道。

  「大膽!你……」話沒說完,元封的刀就往前壓了壓,一道血痕出來,校尉立刻服軟:「你們幾個,把兵器放下,拿公文念給他聽,給他看大理寺的印章。」

  官兵們面面相覷,終於把兵器放下,元封沖牆角的一堆人喊道:「王小尕,還愣著幹什麼!」

  王小尕等人如夢初醒,紛紛撿起兵器反將那官兵控制住,一時間局勢顛倒過來,圍觀百姓都傻眼了,片刻之後才歡呼起來:「元班頭,好樣的!」

  但柳知縣卻不領情,搖頭歎道:「元封你要造反麼?」

  一聽這話,那校尉又硬氣起來:「小子,你可知道錦衣衛是幹什麼的,只要你傷了我一根毫毛,就算躲到天涯海角錦衣衛也會把你揪出來碎屍萬段。」

  元封道:「我鄉下人不知道什麼錦衣衛,就知道你們假扮官兵綁架朝廷命官,眾衙役何在?」

  王小尕等人齊聲喝道:「在!」

  「給我把賊人綁了!」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12-31 16:32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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