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事]武林帝國 作者:驍騎校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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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少 2009-3-4 10:59:4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92 450529
鄭少 發表於 2009-3-4 11:12
1-10 箭樓上的成人禮

  原來元封總共只有十一枝箭,剛才已經射光了,情急之下他想到叔叔講過的驚弓之鳥的寓言,就拿著空弓射了一下,沒想到真把馬賊給嚇下來了。

  元封手裡扣著剔骨刀,撥馬來到那名馬賊面前,只見他年齡不大,不過十五六歲,仰面朝天躺在地上,身上套著裡三層外三層的皮襖,穿得像個皮球,這會正閉著眼睛瑟瑟發抖呢,嘴裡不停念叨著:「爺爺饒命,爺爺饒命。」

  元封厲聲道:「起來!」

  那小馬賊一個激靈,隨即摸摸脖子和前胸,確定沒有中箭,身上的部件也都在,便一個骨碌爬起來,變成跪倒在地的姿勢,依舊是不斷聲的:「爺爺饒命。」

  「把刀拋過來!」元封命令道。

  小馬賊把腰刀解下,連鞘一起扔給元封,元封一把接住,順手斜背在身上,他個子太小,插在腰間的話行動會不利索。

  「去把馬牽著,跟我回去。」元封道。

  小馬賊得知對方不會殺他,這才放心,他的坐騎訓練有素,主人落馬之後就停下了,站在一邊看熱鬧,小馬賊一溜小跑奔過去把馬韁繩拽住,當然不敢上馬,只是牽著馬步行,到了小樹林邊,又把裡面拴著的五匹馬牽出來,一手拽三個韁繩,牽著六匹馬往堡子方向走。

  元封交代過,沒有他的命令不許擅自出堡子,所以少年們得手以後就緊閉堡門,留兩個人在堡牆上眺望,其他人端著長槍守在門後,元封在雪原上連射六人的英姿落在負責眺望的趙定安和狗剩眼裡,驚得他倆嘴張得老大,半天都合不攏,原以為元封只有刀法精湛,沒想到箭術也如此神奇,從此他倆對元封的敬佩更加深了幾分。

  元封押著六匹馬一個人來到堡門口,衝上面喊道:「開門,再下來幾個會騎馬的,把外面跑散的幾匹馬收攏一下。」

  大門打開,幾個少年奔出來接過那小馬賊手中的韁繩,一人一匹翻身上馬自去收攏馬匹去了,那小馬賊也被人拿繩子綁住押了進去,元封卻不急於進堡,從四下散落的五具屍體上把箭矢拔了出來,在死人身上擦了擦血,看看沒折沒彎,就放回了箭壺。

  堡門邊放著一個破爬犁,也不知道是誰家丟在這兒的,少年們把它套在馬上,拉出去把堡子外面那十一具屍體都收攏了過來,屍體上的箭矢、長刀、匕首、銀錢都被搜出來放到一處,屍體一字排開擺在路上,堡門緊閉起來。

  忙完了這一切,少年們才覺得有些激動,有些彷徨,有些後怕,望著一長溜屍體和十幾匹馬,還有那一地的刀劍,他們都清楚這回自己幹了一樁大事。

  「大家幹得不錯,現在才二更天,都回去睡覺吧。」元封道,但是大家卻都沒有回去的意思,這些少年干了有生以來最牛逼的一件事,就算回去了也睡不著,元封見大家都站著不動,眼巴巴望著自己,似乎意猶未盡的樣子,便道:「也罷,此時回家驚擾了爺娘睡覺反而不美,這樣吧,咱們在箭樓上烤火吧。」

  少年們從下午開始就輪番監視商隊的行動,趙定安更是通過張鐵頭得知商隊裡有個叫王小二的傢伙是最近才加入的,看起來年齡不大,白白淨淨的,但是加入商隊的時間未免太湊巧,於是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終於有了收穫。

  為了監視行動,很多人晚上都沒怎麼吃飯,這會一個個肚子都開始咕咕叫了,元封見狀便道:「街上有兩匹死馬,不如咱們烤馬肉吃吧。」

  眾人一聽這話,眼神中便帶了些興奮地神色,雪夜殺人,然後炙肉飽啖,便是那行走天地之間的大刀客、大英雄也莫過於此吧。

  趙定安道:「我家有酒。」

  狗剩道:「我家有鹽巴,還有我三叔從西域帶來的孜然。」

  還有一個少年,正是剛開始看到元封切手指後嚇得尿褲子的那個,姓孟,沒有大號,因為上面有個姐姐,所以被大家稱為孟小二,他也吭哧吭哧說道:「我家有柴火。」

  (致某人:這個就是以後的孟葉落,主角的班底啊,屬於主演。而且是型男,這下你滿意了吧。)

  眾人道:「拉倒吧,你姐那麼凶,知道你偷柴火還不活劈了你。」

  元封道:「別驚動家人,我看這爛爬犁沒人要,咱們就拆了它生火,萬一有人討賬大不了拿銀子賠他便是。」

  眾人就都說好,趙定安和狗剩溜回家去拿酒和佐料,其餘的人把爬犁拆了,用刀割了幾塊馬肉,一起拿到堡牆上來。

  堡門上方原本是個簡陋的箭樓,昨日稍加修繕了一番,倒也能擋些風寒,火刀火鐮火折子都是現成的

  少年們忙和著生火切肉,那個叫做孟小二的孩子訕訕地偎過去,別人卻都趕他:「一邊去,尿褲子的人沒資格和我們一起玩。」

  元封上下打量孟小二,只見他身量矮小纖細,皮膚白皙面容清秀,倒像是個女孩子,便開口問道:「你多大了?」

  孟小二臉上一紅道:「十五。」然後又補充道:「過了年,正月裡就滿十五了。」十五肯定指的是虛歲了,這麼說這孩子現在不過十三歲而已,嚇得尿褲子也不算啥,元封拍拍他的肩膀道:「剛才你很勇敢。」

  孟小二的臉又紅了,不過這次不是害臊的,而是激動的紅,能得到師父的誇獎真是不容易呢。

  元封把自己的位置讓給他,也沒打一聲招呼就下了堡牆,過一會爬上來,手上多了一條褲子,褲腳被刀割短了,顯然是從屍體上扒下來的。

  「孟小二,濕褲子不能穿,把這個換上。」元封把褲子扔了過去,此時火已經生了起來,十幾個半大小子湊在一起,倒也熱熱乎乎,在眾人的注視下,孟小二扭扭捏捏把濕褲子脫下來,換上干棉褲,少不得又被人調笑了一番那沒長毛的小雞雞,不過氣氛卻是友善了許多。

  過了一會,酒和佐料都到了,一幫雙手沾滿了血腥的少年便開始了他們夢想中生活的第一步:大塊吃肉,大碗喝酒。

  馬肉其實並不好吃,纖維粗,難燒熟,酒也很難喝,大老趙是個酒鬼,買的都是最粗劣的地瓜燒,喝下去直辣嗓子眼,不過少年們卻覺得這肉特別的香,這酒特別的醇,一群人圍坐在熊熊篝火邊,用一隻大碗輪流喝著烈酒,啃著匕首上插著的馬肉,一股豪情油然而生。

  從今天起,他們長大了。從只知道胡鬧的半大孩子變成了能保護家人的男子漢,從爺娘膝下的少年郎變成家裡的頂樑柱,頂天立地的真漢子。

  元封的眼睛掃過這一張張被篝火映紅、酒精燒紅的年輕的面龐,心中也是起伏洶湧,在在紛亂的年代,唯有兄弟和武器才值得信賴,這些十八里堡長大的孩子,能不能成為自己一生相托的兄弟呢。

  「不如咱們結拜吧。」趙定安的話打斷了定安的思緒,並且立刻得到其他人的響應,當他們七嘴八舌表示贊同之後,都把目光投向了元封。

  元封微笑著說:「正有此意!」

  十三個少年在堡牆上一字排開,對著天邊的月亮,莊嚴地跪倒。

  「蒼天在上,十八里堡子弟趙定安、孫狗剩、王小尕……元封……孟小二等一十三人,今日在此結為兄弟,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願同年同月同日死,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有違誓言者天誅地滅。」

  夜色幽深,錚錚誓言傳出去好遠,在天地間迴盪,箭樓裡熊熊燃燒著的篝火似乎也更明亮了一些。

  拜盟之後,諸人分別割破手指滴血進酒碗,每人喝了一口,這就算結拜儀式完成了,雖然條件簡陋,程序也不正規,沒有斬雞頭燒黃紙,但是在少年們心中,這已經是最神聖的誓約了。

  趙定安最大,當仁不讓是大哥,元封倒也不算最小的,排行老九,從此他有多了一個稱呼:九郎。

  結拜完畢,眾人都是心情激盪,回去繼續喝酒,就這樣廝混到天光大亮。

  「喔喔喔」雄雞一唱天下白,出來掃地的,倒尿盆的大人們打開家門,伸了個懶腰,漫不經心地走出院子,卻發現對門和隔壁的鄰居眼神呆滯,直勾勾盯著堡門處的街道。

  於是這些人也看過去,只見那廂赫然擺著十幾具屍首!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7-1-2 15:31 編輯

鄭少 發表於 2009-3-4 11:13
1-11投名狀

  鎮民們目瞪口呆,一時間全都愣在當場,過了片刻才有人清醒過來,丟下手上的東西朝堡門處圍過去。

  一共是一十四具屍體,一水的老羊皮坎肩,窄袖子棉襖,護腕,腰間牛皮板帶,下面長靴子,看打扮就知道是讓鎮民們聞風喪膽的馬賊,不過現在這些馬賊都已經變成了死鬼,大多數都是喉頭一個血窟窿,另外有三個人更慘點,渾身上下都是血口子,這股馬賊怎麼會突然出現在堡子裡,又怎麼會莫名奇妙的變成屍體呢,眾人百思不得其解。

  「這到底是誰幹的啊?」有個大叔自言自語道。

  「是我們殺的。」只聽頭頂上傳來回答,語氣淡淡的,似乎只是殺了幾隻雞一般的簡單。

  鎮民們抬頭望去,之間堡牆上十三個身影一字排開,威風凜凜的站著,每個人腰間都插著長刀,當中一個身背獵弓的正是元封,其他人也都面熟的很,正是堡子裡那些人厭狗嫌的半大小子們。

  這十三個小子年齡有大有小,個頭也參差不齊,年幼些的都盡力地挺著胸脯,一臉的驕傲,竭力裝出大人的模樣,而那些稍大些的少年則是敞開著皮襖的前襟,單手叉腰,眼神投向遙遠的天際,說不出的寂寞英雄感覺。

  他們中的很多人,身上臉上還帶著馬賊的血,都捨不得擦掉,初升的陽光撒在他們身上,倒真的宛如十三尊戰神。

  鎮民們都有些呆了,這還是自家那個成天尿炕,鬧著要吃麥芽糖的娃娃麼?還是那個不聽話總喜歡偷雞摸狗的不孝子麼?一夜之間這些娃娃竟然做下如此駭人的勾當,而他們這些當爺娘的竟然不知道,這多少讓他們有些彷徨,也有些欣慰:娃長大了。

  一聲怒吼打破了平靜:「小二,一夜不回家,你想死啊!」一個十八九歲的少女怒氣沖沖的走過來,對著堡牆上的孟小二狂吼。

  少女到了近前,卻沒看見被人團團圍住的屍體,只看見堡牆上的弟弟了,她叉著腰繼續罵道:「你站上面幹什麼呢,還不趕緊滾下來,看姐姐我不抽死你。」

  孟小二嚇得直想往旁人身後躲,但是看到巋然不動的兄弟們,他又恢復了自信,漲紅著小臉對姐姐一擺手:「我晚上辦正事去了,你婦道人家不懂。」

  少女這個氣啊,不由分說分開眾人就要衝上堡牆抓人,可是人群讓開之後她卻先看見了那十四具血肉模糊的屍體,再想到弟弟說的「辦正事」,嚇得她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眾家兄弟都向孟小二挑起了大拇指,孟小二也撓著後腦袋不好意思的笑了,元封見POSE擺得差不多了,便領著人下了堡牆,向眾人解釋昨夜發生的一切。

  以元封為首的這十三個少年,經過昨夜的並肩作戰已經儼然成為一個緊密的小團體,他們一邊聽著趙定安向叔伯嬸子們講著事情的經過,一邊驕傲的挺起了胸膛,眼睛卻在人群中搜尋著自家的爺娘,這出個驚天動地的大事情,還不知道爺娘怎麼高興呢。

  鎮民們聽了趙定安的講解,終於明天昨夜他們又一次和死神擦肩而過,不由得都痛罵起老孫頭等人,這些當家作主的老爺們簡直是引狼入室,還不如這些小子們頂事呢。

  昨天老孫頭等人喝了不少酒,直到天光大亮才起來,晃晃悠悠披著皮襖想去鎮中心旗桿處曬太陽吹一會牛逼呢,卻發現那裡已經圍滿了人。

  兩個馬賊跪在旗桿下瑟瑟發抖,他倆昨天被扔在堡門洞裡過了一夜,沒被凍死已經是走運了,現在正接受審判呢,趙定安不知道從哪裡搬來一張爛木箱,放在檯子上權當公案,元封坐在後面審案,兩邊站著四個少年,長刀都別在褲腰帶上,一臉的意氣風發。

  商隊的掌櫃鄧子明、鐵匠鋪的大老趙,還有胡瘸子、張駝子等人也都聞訊趕來了,他們都被那一地的屍體嚇呆了,甚至不敢胡亂插話,就這樣靜靜聽著元封審案。

  其實也沒啥審頭,就是把事情搞清楚,到底有多少人參與這次偷襲,獨一刀死後馬賊團伙內部究竟是個什麼情形,兩個馬賊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尤其後來捉到的那個十五六歲的名叫葉開的小馬賊,更是把馬賊內部紛爭的內幕竹筒倒豆子一般說了出來。

  原來獨一刀手下有一百多號兄弟,除了他之外還有四個當家,每人手下都有一票兄弟,由於他們都是獨一刀收編的馬賊團伙,所以並不團結,獨一刀在的時候還能壓得住,這一死就亂了套,當天就為了爭奪大當家的位子拼了刀子,死了十幾號人,四個當家分成兩派,二當家和五當家是一邊,三當家和四當家是一頭,雙方勢均力敵不相上下,便約定誰先宰了元封為獨一刀報仇便能做這個當家位子,於是四當家草上飛就開動了腦子,派遣王小二打入了鄧子明馬幫內部,一路尾隨著商隊前來夜襲。

  說到底還是馬賊們的心不齊,草上飛的心腹兄弟就這十來號人,若是他和其他人聯手來攻,湊上三四十個漢子,十八里堡還真未必能扛得住,可是他們人人都想吃獨食,這樣哪還能有得勝的道理。

  聽了葉開的供述,鄧子明羞愧難當,原本想報答恩人一番,結果反而引狼入室,差點毀掉了堡子,他撲通一聲跪倒,兩手扇著自己的耳光,乞求鄉親們的原諒。

  「我只當他是流落異鄉的關中人,想行個善事帶他回家呢,哪知道竟然是個探子,我真是白活了三十多年,我該死!我有愧啊!」鄧子明聲淚俱下道。

  元封知道這確實不是鄧子明的責任,便道:「鄧掌櫃菩薩心腸,被壞人鑽了空子而已,所幸菩薩也替你把這個窟窿堵上了,咱們堡子沒有傷亡,反將馬賊一網打盡,你也不必過分自責了。」

  鄧子明一臉羞愧的站起來待到一邊去了。

  老孫頭奇道:「封哥兒,你咋知道商隊裡有奸細呢?你要是看出來了,咋不早說,咱們一起對付馬賊豈不是勝算更大?」

  元封道:「我只是猜測而已,並沒有任何真憑實據,就算說了你們會信麼?反而打草驚蛇讓奸細藏的更深,昨夜我們也只是見機行事而已,若那王小二循規蹈矩,自然也沒有這些事情了。」

  眾人一想確實是這個道理,鄧子明遠來是客,總不能不分青紅皂白就把人家隊伍裡的夥計拉出來審問吧,而且元封雖然武功好,但是謀略方面的東西並沒有被大人們認可,就算昨晚他提出疑問,這些人未必會聽。

  但是經過這次事情之後,元封在眾人心中的地位更重一層,事關堡子生死存亡的大事,還得讓他拿主意才行啊。

  十四個馬賊,二十匹馬,還有長短刀械二十餘把,金銀財寶首飾若干,馬賊們居無定所,個人財產都是隨身攜帶,這回可便宜了十八里堡,不過這些金銀都被元封等少年截留了,充作他們的秘密金庫。一共是五根金條,八百六十兩銀子,一些釵、簪子等物,倒也是一筆不菲的財產。

  兩個俘虜十八里堡不打算留,也不打算殺,反正也不是什麼窮凶極惡之徒,不如放他們回去,對此元封也表示同意,那個叫王小二的哭喪著一張臉倒沒說什麼,叫葉開的卻一臉的不情願,欲言又止的樣子。元封見狀便先把王小二打發了,讓他出堡子自己逃命去吧。

  王小二走了以後,葉開才表露心跡,原來他舉目無親,在馬賊隊伍裡也是個備受欺凌的主兒,現在又攤上這個事,便想加入元封他們的小團體,成為其中的一份子。

  元封見他機靈,年齡也相仿易於溝通,有心收納,但又怕不穩妥,便道:「想加入我們也行,不過也納投名狀。」

  葉開道:「啥是投名狀?」

  元封解釋道:「就是證明你能加入我們的東西……」說著將葉開拉到角落處談了一陣子,葉開苦著臉出來,沒再說什麼,元封道:「給他一匹馬讓他回去吧。」

  這些馬都是元封搶來的,他自然有資格分配,眾人也不會說三道四,葉開騎著一匹馬離開了,兄弟們七嘴八舌問元封要的什麼投名狀,元封笑而不答,只是說到時候你們就明白了。

  這一戰收穫頗豐,除了兩匹死馬給了胡瘸子,一匹被葉開騎走之外,剩下的都讓元封留下充作小團體的坐騎,這些馬和堡子裡的馬有所不同,屬於戰馬,他們用非常合適。

  本來鄧子明還打算在鎮上耽擱幾天,好好宴請一下父老們,眼下出了這檔子事他也不好意思再留了,帶領商隊夥計們踏上了返鄉之路,至於張鐵頭則留在了家裡,等來年開春商隊過來的時候再開工。

  少年們一夜沒睡,全靠精神頂著,這會兒忙完了一個個都開始瞌睡了,元封便讓他們都回家睡覺去,自己只帶了一個叫王小尕的騎馬將商隊送出去好遠,至於路上說了什麼就無人知曉了。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12-31 17:52 編輯

鄭少 發表於 2009-3-4 11:14
1-12 練兵

  趁著馬賊再次襲擊給人們心理上帶來的震撼,元封遊說那些少年的父母,請他們允許兒子跟著自己習武。

  此舉正中大人們的下懷,鎮上的男丁就這麼些,年齡大的老胳膊老腿不中用了,二三十歲的青壯們大都成了家娶了媳婦生了娃,也沒有精神鬧騰,唯有這些十六七歲的半大小子沒牽沒掛,精力旺盛,待在家裡也是戳禍的角兒,還不如交給元封管帶一番呢,再說了,這年頭亂得很,學點武藝傍身沒有壞處。

  鎮西有一戶人家,祖孫二人相依為命,奶奶人稱王寡婦,今年六十多歲了,腰上有傷不能幹重活,只靠出租家裡的幾間土屋給過路客商借宿賺取一些微薄的收入,孫子王小尕自幼沒有爹娘,缺少管教之下染了些偷雞摸狗的毛病,每每被鄰居找上門來罵,為了這個不長進的孫子,王寡婦真是操碎了心。

  黃昏時分,元封終於回來,和王小尕一起來到鎮西頭,王小尕先進去,元封在外面等著,只聽見裡面一陣雞飛狗跳,王寡婦拿著擀麵杖將孫子打了出來,一邊打一邊質問:「手腳又不乾淨,這銀子哪裡來的?給你說了多少次咱人窮志不能短,你就是不聽。」

  到了門口,王寡婦看見元封便有些奇怪:「這不是封哥兒麼?」

  元封道:「王家奶奶,這些銀子是我給小尕的,不是他偷的,昨夜小尕英勇殺敵,這些是他應得的。」

  王寡婦呆了一呆,隨即望向自己的孫子,王小尕滿眼都是委屈,手裡還攥著那十兩銀子,這是孫子拿命換來孝敬自己的錢啊,老人家的眼睛立時就紅了,把擀麵杖一扔,抱住小尕哭道:「乖孫子,奶奶錯怪你了,你終於有出息了啊。」

  祖孫倆抱頭哭了一陣才停下,王寡婦明白孫子的進步全賴元封教導有方,便熱情的說道:「封哥兒,進來喝碗水吧。」

  元封道:「王家奶奶,元封正要叨擾,眼下正值年關,一時半會商隊不會經過本地,咱家的房子與其空著不如租給我們哥們幾個練功用了。」

  王寡婦趕忙道:「這話怎麼說的,都是自家人還客氣,只管用便是。」

  鄉里鄉親的非要給錢也不好看,但是王家貧困,也不好佔人家便宜,元封便道:「這樣吧,我們這些小兄弟乾脆都在這裡搭伙算了,我這裡有些銀錢,煩勞王家奶奶幫我們做飯,您看可好?」

  這個提議立刻被王寡婦接受了,反正閒著也是閒著,能照顧孩子們也是自己的榮幸,於是這件事就這麼定了。

  過了一日,元封在鎮西王家小院集合了十二個兄弟,開始了第一次正規訓練,說是訓練其實和玩差不多,就是騎著馬出去遛彎,這年頭馬可是貴重財產,誰家有一輛匹都當成寶貝供著,哪能沒事讓孩子騎出去玩,所以少年們一聽說訓練就是騎馬玩,頓時都樂翻了天。

  十三騎呼嘯而出,在蒼茫大地上縱橫馳騁,少年們感覺天空是那麼藍,大地是那麼遼闊,連心情都變得愉悅起來,有幾人還情不自禁的吼起了民歌。

  跑了大約十幾里遠,元封勒馬停下,喝令眾人下馬,少年們都翻身下馬,期待著師父傳授他們武藝,可是元封卻冷著臉道:「現在你們往回跑,過一炷香後我牽著這些馬去追你們,若是讓我追上,晚飯就都不許吃了。」

  眾人都嘻嘻哈哈的不當回事,元封也不理他們,從懷裡掏出一炷香點燃在手中舉著,少年們這才覺得有些不對勁,趙定安大叫一聲:「開始了,快跑吧!」率先朝堡子方向奔去,其餘人也跟著狂奔起來。

  少年們都不是嬌生慣養的主兒,但是這十幾里地跑下來也不那麼輕鬆,尤其是後面還有人騎馬追著,萬一真讓師父追上,不吃飯沒關係,丟的可是自己的臉面,所以每個人都玩命的跑,直跑到兩腿發酸,喉頭發甜,一顆心都要跳出胸膛,結果可想而知,除了趙定安年紀大體力好之外,所有人都沒能在元封之前抵達堡子。

  元封帶著十幾匹馬回來,看到堡門口得意洋洋的趙定安,只是冷冷說了一句:「你也不要吃晚飯了。」

  趙定安當時就急了:「師父,我已經跑到地方了啊,達到要求了怎麼還不讓吃飯。」

  元封指著遠處那些還在跌跌撞撞往這邊跑的少年們問道:「我問你,他們是你的什麼人?」

  趙定安一怔:「他們是我的結拜兄弟啊。」

  「若是被敵人追擊,你就拋下他們先跑進堡裡躲著?你就是這樣做大哥的麼?」元封繼續問道。

  趙定安一時語塞,但又不服氣地說道:「又不是真的有人追……當師父的也不能說話不算數啊,說得好好的比你先到堡子就能吃飯的。」

  元封冷笑道:「這次你倒把我的話當真了,前天夜裡幹什麼去了?讓你刺馬你非得刺人,若不是我及時發箭,恐怕當時你就被草上飛宰了吧。」

  趙定安羞愧的低下了頭,他到底年齡大些,知道自己理虧,再加上元封的威望實在是高,面對這個比自己還小三歲的孩子,趙定安反倒覺得對方才是大哥哥。

  其實元封還是很滿意的,這些少年的體能比他想像的要好得多,越野跑之後,他又帶著少年們去郊外看了些樹枝回來,隨意往院子裡一丟,就開始給大伙講課:「你們覺得什麼兵器最厲害?」

  西北邊陲少年心目中最常見的兵器自然是刀,長刀在他們心目中有著不可取代的地位,於是幾個少年七嘴八舌的都說是刀,也有那不服氣的,說槍比刀厲害,要不然那天晚上他們也不能戰勝馬賊了,兩邊人爭執不休,元封敲敲桌子道:「都錯!兵書上說,十八般兵器,弓為第一。弓箭在手,百步以內就是我說了算,什麼刀槍劍戟都不在話下。」

  師父到底是見多識廣啊,開口就是兵書上說,少年們心悅誠服,都靜靜聽元封講課,元封說:「當然了,弓箭也不是萬能的,敵人若是有盾牌就可以抵消其大半的威懾力,所以每種兵器都是相生相剋,沒有絕對的第一,在合適的時機使用合適的兵器才能做到最強,咱們不是刀客,不能光練刀法,刀槍劍戟斧鉞鉤叉弓弩都要練,今天就先從刀開始吧,我來教你們一套刀法。」

  說完元封讓眾少年取出長刀,跟著自己學了一套極簡單的刀法,動作很少,只有十幾招,但是招招致命,絕無花哨,等他們基本掌握之後元封就自己進屋不知道忙和什麼去了。

  到了晚飯時間,練了一整天刀法的少年們面對香噴噴的飯菜,都不敢動筷子,師父說過不許吃完飯誰也不敢忤逆,不過這飯菜難道就扔了不成?

  元封道:「都累了,歇著吧。」說著自己扯過被臥自顧自的睡了,少年們面面相覷,也只好吹燈睡覺,他們的鋪陳都拿來了,在大炕上擺成一溜,都是火力壯的大小伙子,擠在一起睡覺倒也不冷。

  累了一整天的少年們沾了枕頭就睡著了,不大一會,呼嚕聲四起,元封卻又爬起來,悄悄到外間點起油燈認真的削著什麼東西。

  半夜時分,北風怒號,吹得院門啪啪響,少年們擠在溫暖的被窩裡睡得正香,有幾個人還說起了夢話,流出了口水,可是元封卻突然衝進來大吼道:「馬賊來了,快起來!」

  這下子可炸了營,有幾個機靈的傢伙光著屁股就跳起來,伸手往枕頭底下摸刀,還有一些人睡得極沉,任憑動靜再大還是酣睡不止。

  最後元封硬是用棍子把這些人給抽起來了,喝令他們把衣服穿好,在炕前站成一排,元封拿棍子一邊指點著一邊訓斥:「一個個的睡得像豬,這要是馬賊真來了怎麼辦?」少年們大氣都不敢出,哆哆嗦嗦聽著師父的訓斥,好不容易訓完了,元封才道:「去吃飯吧。」

  飯菜早已冰冷,有人提議把灶捅開熱熱再吃,元封卻不同意,他說:「萬一是行軍打仗途中,哪有時間吃熱食,就算冰天雪地也只能吃冷的,就這麼吃!」

  吃完了飯,少年們再次上炕睡覺,這回沒人敢睡那麼死了,有幾人還小聲嘀咕:師父這是咋了,這不是傳授武功,是把俺們當兵練啊。

  次日一早,元封再次領著大家出城遛馬,說是遛馬還不如說是遛人,先騎出去十幾里地,又屁顛屁顛跑回來,簡直和傻子一樣,不過大家也只敢私下抱怨一番,誰也不敢當面提出意見。

  長跑結束之後,元封把大家集合起來,先讓每個人盡力舉石鎖,能舉幾個就舉幾個,完了之後拿出十二個樺樹叉和牛筋做的彈弓來,發到每個人手中,說道:「這是我特意做的彈弓,力道各有不同,從現在開始,直到我托人買的弓箭到來,這些就是你們的主要武器。」

  少年們拿著彈弓都傻了眼,這算什麼啊,小孩打鳥用的玩具麼?元封看出他們眼中的疑惑,便從趙定安手中拿過彈弓,取出一粒彈子包在彈弓皮裡,朝著院字裡那個石磨打去,啪的一聲就打下一塊石屑。

  「誰的腦袋比磨盤還硬?用上鐵彈子,便是頭頂鐵盔都能給他打成重傷,你們切莫小瞧這彈弓,朝廷大軍中也多有裝備,算是一種貼身暗器,昨天我們學過刀法了,今天就學學怎麼打彈弓。」

  彈弓這玩意大家並不陌生,小時候多多少少都玩過,所以學這個上路很快,起初只能射十步以內的目標,經過元封的提點,漸漸能射的更遠、更准了,學彈弓遠比練刀來的有趣,大家鬧哄哄的射著泥丸,鎮上的人看了就笑,只當元封領著大家玩呢。

  每天的訓練就是這樣,騎馬、長跑、舉石鎖,練刀,練槍,練彈弓,有時候半夜還會練緊急集合,這是少年們最頭疼的一件事了,而元封也在這上面得到極大地樂趣,每次他都暗暗想著:叔叔啊,我終於把你強加給我的痛苦轉加到別人身上了。

  元封很有原則,從不使用肉刑,就連餓飯這樣的懲罰手段用的都很少,大不了是罰舉石鎖,或者趴在地上雙手撐地一上一下,這倒和叔叔當年訓練他有些不同,元封一直認為,若不是叔叔經常罰自己不許吃飯,說不定個頭不會這麼矮呢,大家都是長身體的時候,最好別缺了營養,影響身體發育。

  就這樣訓練了十二天,期間元封只離開過一次,一晝夜便回來了,也不知他幹什麼去了,到了臘月二十八這天,鎮子上的年味已經很足了,元封把大伙集中起來說道:「我要做一件大事,不知道你們有沒有膽子同去?」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7-1-2 15:43 編輯

鄭少 發表於 2009-3-4 11:15
1-13 奔襲

  少年們的豪情被激了起來,一個個拍著胸脯道:「怎麼不敢去,九郎你說吧。」

  元封道:「我要去把馬賊的老窩給端了。」

  按照元封的估計,他的這些徒弟們聽到這個計劃多少總會有幾個嚇得不敢去,但是出乎意料的是,所有人的聽了之後都是一副躍躍欲試的架勢,兩眼放光道:「師父,你說怎麼個端法吧,俺們跟著你幹。」

  這倒弄得元封一肚子預備好的台詞沒機會說了,原本還想陳述一下馬賊的凶狠殘暴,對鎮民的欺壓凌辱什麼的,激發一下大伙的鬥志呢,哪知道這個步驟直接省略了。

  其實想一想也明白,十六七歲正是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年齡,漫說是去端了馬賊的老窩,就是說領著他們去蘭州府搶官倉恐怕這些少年都不帶一絲猶豫的,易衝動,好指揮,忠誠度高,正是這個小團體無與倫比的優勢。

  若是在以前,馬賊們凶狠殘暴殺人不眨眼的形象或許還是個障礙,可是這些恐怖的形象已經被元封打落凡塵,一箭一個,比殺雞都快,況且少年們也親手宰了三個馬賊,這膽氣也練起來了,區區馬賊算個屁啊,俺們有大刀客元封在,怕你個鳥。

  少年們自信滿滿,興高采烈,彷彿是聽班主任宣佈了春遊計劃的小學生,只有王小尕雙目含淚,一個人站在角落裡沉默不語,元封拍拍巴掌示意大家安靜,然後訓斥道:「你們當是去玩的麼?馬賊可不是三歲小孩,此番出征,咱們十三個兄弟,少不得要留幾條性命在那裡!好好想想再回答!」

  此言一出,眾人皆惶然,這才意識到這不是野遊而是拚命,於是大家都沉默起來,思忖著真要去了的話,憑自己這副小身板能不能活著回來,忽然角落裡響起一個聲音:「我願意去!」

  眾人回頭,見是王小尕,王小尕胸膛起伏著,雙拳緊握,眼睛含淚道:「是馬賊殺了我的爺娘,我從小就盼著能為他們報仇,現在機會終於來了,我一定要去!就算把命擱在那裡,我也有臉見泉下的父母了。」

  元封走上去拍了拍王小尕的肩膀,讚許道:「好兄弟,有種!」接著對眾人道:「我們剷除馬賊,不是為了威風,也不是為了求財,而是為了保命。咱們十八里堡已經成為馬賊的眼中釘肉中刺,若不滅了咱們堡子,他們寢食難安!所以咱們必須先下手為強,把他們都宰了才能保全堡子的平安,所以這件事必須要做!」

  少年們的激情又被調動起來,想到長久以來馬賊的凶殘和家人對他們的畏懼,一股憤怒油然而生,一片斬釘截鐵的聲音響起:

  「我願往!」

  「我跟你你,師父!」

  元封欣慰地向大家逐一抱拳道:「元封沒有看錯大伙,果然都是有血性的漢子,現在我把計劃大致說一下。」

  ……

  聽著聽著,忽然狗剩插嘴道:「師父,不妥啊,咱們誰也沒去過黃草鋪,二百里地要是中途跑岔了怎麼辦?」

  元封道:「狗剩想得周到,不錯,我也想到這一點了,雖然咱們沒去過,但是有人去過,定安哥,把人叫進來吧。」

  趙定安答應一聲,下炕出門,不一會兒便帶了一個小伙子進來,眾人一看,原來還是熟人,張駝子的兒子張鐵頭,他是鄧子明馬幫裡的馬伕,跟著商隊走南闖北去過很多地方,漫說是黃草鋪了,就是蘭州府都去過,找他做嚮導再合適不過了。

  張鐵頭和趙定安是從小玩到大的好朋友,可是此番回來,發小卻不願意帶他玩了,為此張鐵頭很是鬱悶,後來知道定安他們一幫人組建了個小團體,每日騎馬練刀好不快活,張鐵頭向來自以為高人一等,眼裡看不起這些小兄弟,可是此時卻被人排斥在外,心中說不出的鬱悶,也曾托趙定安說和,想加入十三兄弟,可他畢竟是馬幫的夥計,開了春還得出去,所以元封不大願意,其他人也不願意再加進一個二哥,所以張鐵頭一直未曾如願。

  張鐵頭進屋以後,向眾人抱拳行禮,稱呼都是喊大號,沒有大號就按照座次喊七郎、八郎、十三郎的,絲毫沒有瞧不起這些小兄弟的意思,眾人滿意他的表現,讓出來個位置請他坐下。

  顯然元封已經和張鐵頭談過了,他開門見山便道:「黃草鋪在十八里堡以西大約二百里處,說是二百里,其實滿打滿算不過一百八十里,道好走的很,快馬一天就能到,不過馬也累得夠嗆,大冷的天,稍不注意馬就跑廢了,所以你們最好帶著我,黃草鋪是大鎮子,人多房子多,你們都沒去過,所以還得靠我引路。」

  聽了這話,眾人便又有些不服氣,狗剩譏諷道:「鐵頭哥,你知道俺們去作甚麼?這靠你那靠你,殺人是不是也要靠你啊?」

  張鐵頭臉上一紅,隨即又咬牙道:「真讓我干,也能幹得!」

  元封圓場道:「好了,這件事斷斷少不得鐵頭哥,咱們沒走過那麼遠的道,必須有人引路、照顧馬匹才行,明天就出發,爭取年初一早上回來,如何向爺娘解釋不在家過年,你們自己去想,實在想不出好招的就乾脆別說,總之這件事務必保密,誰透露出去就別跟大家一起玩了!」

  這個懲罰夠狠,料想也不會有人向外透露半點風聲,張鐵頭好不容易才獲得一起行動的資格,更加不會戳簍子。

  當日的遛馬長跑活動暫時取消,改成練習爬牆,八尺高的堡牆和普通的一人多高的院牆都要爬,高的疊羅漢,矮的必須一躍而過,張鐵頭負責伺候牲口,檢查馬掌,準備行裝,趙定安則回到鐵匠鋪,不知道做什麼去了。

  次日又練了一個白天,到了晚上掌燈時分,少年們都整理好了行裝,收拾的利利索索的,腿上纏著綁腿,袖子也用布條子紮緊了,二指寬的銅頭牛皮板帶殺得緊緊地,用油石磨過的長刀或背在身後,或插在腰間,彈弓別在板帶上,一伸手就能拽出來,黃泥搓成又經陽光暴曬的泥丸放在一旁的小口袋裡,摸取也很順手,乾糧飲水野地露宿的鋪陳都裝在馬鞍子上了,另外還有十二根樺木桿的長槍豎在旁邊。

  元封亦是一身勁裝,身背那把鑲金刀柄的長刀,左佩弓,右帶箭,在趙定安和張鐵頭的簇擁下走了出來,趙張二人已經十八歲,算是成年人了,體格發育的很好,佩著長刀倒也威風凜凜。

  「定安哥,把東西發給大家吧。」元封說道。

  趙定安拿出一個口袋,往每人手裡倒了十個紅棗大的鐵珠子,沉甸甸黑黝黝的拿在手裡很有感覺。

  「這是定安哥連夜打造的鐵彈丸,彈弓配上它,不比弓箭差,到時候就使這個。」

  眾人聽了都喜滋滋的把鐵彈丸往身上裝,並且想把泥丸子扔掉,卻被元封阻止:「留著吧,又不重,萬一還能用上呢。」

  十三兄弟,外帶一個張鐵頭,飽餐一頓之後趁著夜色離開了十八里堡,一共是十四個人,十七匹馬,另外還帶了些盤纏錢,這回元封把自己的家底子全豁出去了,多帶幾匹馬一方面是有備無患,一方面還能往回拉些戰利品,總之預備的充分點準沒錯。

  月朗星稀,空氣干冷,這支小小的騎兵隊伍在杳無人跡的道路上行進著,每個人臉上都遮著圍巾,防止熱量流失太多,手套、斗篷這些物件也很齊全,冬夜行軍必須做好防寒保暖工作,不然非戰鬥減員幾個就麻煩了。

  嚮導張鐵頭走在最前面,然後是元封和其他人,趙定安在最後壓陣,防止有人困極落馬掉隊,所幸眾人都是興奮過度,精神好得很,哪會打瞌睡。

  老天爺很照顧,沒有下雪也沒有颳風,除了有點冷以外,沒有太多妨礙急行軍的障礙,馬上過年了,就連馬賊都不出來活動了,大地被凍得堅硬如鐵,路上還有一灘灘的積雪已經化成了冰坨,要注意躲著這些亮閃閃的地方,防止馬蹄打滑,十七匹馬都披上了羊毛氈子,馬蹄上也纏了布條,防寒防滑,做到萬無一失。

  雖然極其寒冷,但是少年們的心卻是火燙火燙的,別看就練了十幾天功夫,他們的自信心卻是爆棚,真覺得自己得了元封的真傳,能夠大殺四方了,興奮的心情難以抑制,再加上旅途枯燥,便有人想扯點閒話,可是一張嘴就被元封罵回去了,除了必要的交流以外,嚴禁說話!

  每走一段距離,元封都會讓大伙下來跑上幾步,活動一下血脈,這些少年畢竟不是馬上生活的遊牧民族,也不是征伐多年的老兵,而是沒打過仗見過血的農家少年,更是自己為數不多的忠心部下,所以必須體恤他們,愛護他們,不能做無謂的犧牲。

  渴了,就把藏在懷裡的水壺拿出來抿一口,要小口小口的喝,在嘴裡含熱了再嚥下去,餓了,就啃一口乾糧,一直也沒讓戰馬全力奔跑,就是勻速小跑而已,每隔一段距離還會停下來歇息一會,喂料飲水,給馬擦汗,這一夜,少年們不但得到了長途奔襲的鍛煉,還學到了不少本事。

  農家長大的孩子就是潑辣,事實證明這些少年的耐力和素質遠超元封的想像,除了最小的孟小二滑倒一次外,其餘人都毫髮無損,順利走完了這近二百里地,抵達黃草鋪附近。

  黃草鋪是有著五百戶百姓的大鎮子,也是獨一刀的大本營,馬賊團伙就盤踞在此處,到底是人家經營了十幾年的地盤,不得不防,所以元封和張鐵頭一同前去探察,趙定安領著剩下的人在距離城鎮十里遠的一處荒廢的土堡中歇息。

  走在路上,元封低頭看看自己的影子,問張鐵頭道:「附近有個土地廟,先去那裡。」

  張鐵頭一愣,奇道:「封哥兒,你來過黃草鋪是咋地?怎麼知道這附近有個土地廟?」

  元封道:「你只管帶路便是。」

  土地廟離此不遠,兩匹馬跑起來很快就到了,破敗的廟宇已經很久沒人來過了,元封繞著廟宇繞了一圈,仔細觀察之後才策馬來到廟門口,從裡面走出一人道:「你們可來了。」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7-1-2 15:49 編輯

鄭少 發表於 2009-3-4 11:15
1-14 斬首行動

  來者正是上回被元封放走的小馬賊葉開,和當時的狼狽相比起來,今日的葉開顯得光彩照人,羊皮襖,狗皮帽子、小牛皮的靴子,裡外三新的行頭,可是俊秀的眉宇間卻有著一絲陰霾。

  元封翻身下馬,拍拍葉開的肩膀道:「我答應過你年三十午時到,就一定會到,答應過把你解救出火坑,也一定會做到。」

  「太好了,我早就盼著這一天了。」聽了元封的承諾,葉開竟然激動的聲音有些哽咽了,把一旁的張鐵頭搞得很是困惑,心說你小子放著馬賊這份有前途的工作不做,怎麼一心想著走啊。

  張鐵頭的想法並不奇怪,這年頭當馬賊確實很吃香,天是老大他們就是老二,想搶誰就搶誰,想殺誰就殺誰,快活的很,一般人想跟馬賊混還撈不到機會呢。但是張鐵頭並不知道,馬賊裡也是分階級的啊。

  「讓你查的事情查清楚沒有?」元封低聲問。

  「都確定了,今天是除夕,二當家在鎮北張寡婦家過年,隨身就帶兩個跟班,三當家沙裡飛是本鎮人,回家陪老娘過年,弟兄們有姘頭的就去姘頭家,沒姘頭的就在寨子裡跟四當家過,已經置辦了二十罈高粱燒,一頭牛,十隻羊,今晚肯定要喝場大的。」

  「幹得好,你帶我們去摸摸張寡婦和沙裡飛的家門,記住,你走前面我們走後面,到門口停一下就行。」

  於是葉開便帶著元封和張鐵頭進鎮子去了,為人掩人耳目,兩人的刀都藏在馬鞍子旁的口袋裡,還用圍巾遮住面孔,好在黃草鋪是個大鎮子,來往走親戚的人也多,街道上忽然多了兩個生面孔也不奇怪。

  葉開在前面走著,元封和張鐵頭在後面牽馬跟著,相距二十步遠,在鎮子裡慢慢的走著,元封一邊走一邊觀察著鎮子的佈局,這裡基本上和十八里堡差不多,也是以戍邊城堡為核心建立起的,只不過因為附近水草豐美,可耕地較多而聚居了五百餘戶百姓,形成一個大鎮子而已。

  馬賊們毫無風險意識,在城門和制高點都沒有安置人手,這一點讓元封踏實了一些,讓黃草鋪的百姓們對葉開的態度更讓他另一個判斷落到了實處。

  凡是看見葉開的人無不點頭哈腰稱呼一聲小爺,但是走過去之後卻鄙夷的啐了一口,有幾個人還暗暗罵道:「賣屁眼的兔爺,拽什麼拽。」這些話都落到了元封的耳朵裡。

  到了鎮北一處民宅門口,葉開剛蹲下提鞋,門裡便走出一個漢子來,嘻嘻笑道:「小相公,啥風把你吹來了?」說著就要去捏葉開的臉。

  葉開一個激靈跳起來,拔腿就跑,那漢子也不追趕,望著他的背影哈哈大笑。

  「這就是二當家的姘頭家。」元封悄悄對張鐵頭道。

  「沒錯,是張寡婦家,黃草鋪有名的破鞋,暗娼,我知道的。」張鐵頭說道。

  經過了張鐵頭的確認,元封便徹底放心了,等那漢子進門去了,才牽著馬悄悄走門口經過,這是一處很普通的西北民宅,沒什麼玄機,看一眼便過去了。

  又繞了一圈,葉開來到一處大宅門,再次蹲下提了提鞋,說是大宅門其實不過是房頂上鋪了幾片瓦,土牆比別人家高幾寸而已,這黃草鋪畢竟比不得蘭州府,就算是馬賊頭目的親娘家也不過如此。

  溜了一圈下來,已經是下午了,趁著街市上買鞭炮的空當,元封對葉開道:「你先回去,等天黑了便出來接應。」

  葉開點頭去了,元封又遠遠看了一下馬賊們的據點,這是一處深宅大院,土牆很高,外面還有深深的壕溝,佔地甚廣,幾乎把黃草鋪東北角都給包在裡面了,不過門樓上依然沒有人放哨,離得老遠都能聽見裡面吆五喝六的划拳聲。

  元封鄙夷地笑笑,牽著馬便向鎮外走去,張鐵頭緊跟其後,此時街上的人已經很少了,天寒地凍又是除夕,百姓們都早早的躲在炕頭上喝小酒去了。

  兩人走過空蕩蕩的街道,剛一轉彎,迎面過來一個醉醺醺的漢子,敞著狗皮坎肩,手裡拎著葫蘆,和元封擦肩而過,忽然停下喊道:「不對啊,這匹馬怎麼那麼眼熟啊。」

  元封心道不好,這些馬全是馬賊那裡繳獲的,他們自然看著眼熟,好在那漢子喝得醉了,腦子還沒轉過來彎,元封疾步上前,右腿伸出別住那漢子的左腿,順勢一跪,醉漢本來下盤就不穩,突遭襲擊轟然倒地,後腦勺碰到地上一坨冰疙瘩,竟然暈死過去。

  別看元封個頭小,手勁卻挺大,迅速的觀察了四周情況以後,拽住醉漢肩膀就往旁邊的角落里拉,張鐵頭已經嚇傻了,呆呆站在那裡不知所措。

  「過來幫忙!」元封已經將醉漢拖到角落裡,壓低聲音說道。

  張鐵頭戰戰兢兢過去,道:「咋整?」

  元封從靴筒裡抽出一把匕首,在自己脖子上劃了一道,「抹了。」

  「這……這是殺人啊。」張鐵頭接了匕首卻不敢下刀。

  「你當咱們是來幹啥的,趕緊的,再不動手他可醒了!」元封催促道。

  張鐵頭沒奈何,只好將匕首壓在那漢子脖頸上,用力割下去,隨著匕首來回抽動,那漢子忽然醒了,兩隻驚恐的眼睛圓睜著,想抗爭,想呼救,可是喉管已經被割斷,嘴裡已經發不出聲音,血沫一股股從頸子裡冒出來,漢子的眼睛漸漸的失神了,雙腳還在一抽一抽的,如同沒死透的雞。

  看著生命的光輝從漢子眼中最後消逝,張鐵頭手足無措,拿著滴血的匕首不知道說啥好了,元封一聲不吭將旁邊的柴草掀下來蓋住屍體,又拿乾草把地上的血污擦乾淨,確認沒什麼紕漏了,才說:「有了第一次就好辦了,我第一次殺人也像你一樣害怕。沒事了,趕緊走吧。」

  回到少年們棲身的土堡,他們已經歇了半日,精神恢復了一些,只不過有幾個少年由於長途騎馬,大腿內側磨出了血泡,走動起來很是疼痛。這點小小的傷痛絲毫不影響戰鬥的熱忱,兄弟們磨刀的磨刀,擦槍的擦槍,還有幾個人在練彈弓,氣氛非常火熱。

  看到元封回來,兄弟們趕緊圍過來詢問:「九郎,踩點踩得怎麼樣?」

  元封道:「檢查兵器,天黑就動手。」

  忽然趙定安發現張鐵頭臉色蒼白,忙問道:「鐵頭,咋的了?」

  「沒事,我沒事。」張鐵頭支支吾吾。

  「要不是鐵頭哥見機行事殺了一個馬賊,俺倆可能都回不來呢。」元封說。

  「鐵頭,看不出來啊,有你的。」趙定安一錘打在張鐵頭肩上,臉上全是羨慕和敬佩,張鐵頭蒼白的臉色逐漸變得紅潤起來,面對大家的誇讚他是既自豪又慚愧,忍不住向元封投去感激的一瞥。

  臘月底,天黑的早,沒多久就黑燈瞎火了,月亮躲在雲層後面不出來,只有幾顆星星眨著眼睛,遠處黃草鋪鎮子裡星星點點的是老百姓家裡的燈火,今天是大年夜,人們不會那麼早睡覺,等到了子時還會出來放炮仗慶賀新年呢。

  元封一行人悄悄向黃草鋪走去,走到鎮外一里處,葉開果然前來接應。

  「封哥兒,馬賊們正喝著呢,估計沒一兩個時辰完不了。」葉開說。

  「好,讓他們先喝著,咱們去招呼二當家。」

  獨一刀死後,馬賊群龍無首,四個當家分成兩派明爭暗鬥,光想著爭權奪利,沒人真心想為獨一刀報仇,這正是十八里堡將近一個月了還能保的平安的原因。

  四當家草上飛擅自出動偷襲十八里堡,偷雞不成蝕把米把小命送了不說,還折損了十幾個兄弟,聽到消息以後,二當家和五當家竊喜不已,尋思著過了年把三當家的勢力給吞併了再慢慢料理那個什麼小刀客,他們萬萬也沒想到,十八里堡人居然能在這大年夜殺上門來。

  二當家武功很一般,靠當家跟著獨一刀牽馬墜蹬才有了幾天的地位,屬於那種胸無大志的類型,愛好不多,一個酒,一個老娘們,少了這兩樣活不了,這不,大年三十晚上拋下弟兄們去和個破鞋廝混,這鎮北的張翠花張寡婦也是遠近有名的破落戶,三十來歲風騷艷麗,見誰都拋媚眼,二當家被她迷的不行,都知道姓啥了,今天特意帶了兩個跟班,扛了半扇豬,牽了兩隻羊過來,和張翠花共度良宵。

  二當家是開心了,他那兩個跟班可不高興了,蹲在清冷清冷的廂房裡喝著酒,聽著堂屋裡的打情罵俏,可真是滿腹牢騷,一個傢伙酒喝多了,罵罵咧咧出去撒尿,走到牆根處恍惚看見有黑影從那邊翻過來,酒精麻醉的腦子就是慢,還沒來得及喊出來就覺得後心一涼,嘴巴被一隻手掌摀住,連哼都沒哼出來就死了。

  趙定安確認懷中的屍體沒了呼吸,才放開手掌,輕輕把屍體放下,沖廂房門旁隱藏著的元封豎起了大拇指,表示任務完成,夜色中,趙定安自豪地咧嘴無聲笑著,鍋灰抹黑的臉上,只能看見一嘴白牙。

  元封靠在門邊,示意葉開去敲廂房的門,葉開壯著膽子過去敲了兩下,裡面傳來不耐煩的聲音:「狗日的敲什麼敲,二當家吹燈困覺了麼?」

  這位以為是外面那人喊他聽窗戶根呢,放下酒杯過來開門,屋裡亮堂外面黑,還沒看見啥呢就覺得眼前一花,一柄長刀從底下戳上來,斜刺裡扎進自己的心窩,下意識的就想張嘴慘叫,可是一張嘴就有一顆核桃大的泥丸子射了進來,將叫聲憋了回去。

  這一刀是元封刺的,又準又狠,從下方直入心臟,人當場就死了,進屋確認沒有其他人了,元封才閃身出來,沖埋伏在院子各處的兄弟們豎起了大拇指,表示一切順利。

  堂屋裡,張翠花正咿咿呀呀唱著小曲,不時傳來二當家的淫笑聲,看來這酒喝的不少了。

  元封無聲地打著手勢,讓幾個兄弟靠近堂屋,自己把刀抽出來,提了提氣,一個箭步竄上去,踹開房門揮刀就砍,其餘兄弟也迅速撲了進去。

  二當家武功不高,所以元封敢於和他正面交鋒,進來之後二話不說直接砍人,這和江湖上的套路嚴重不同,江湖上有名有姓的人哪能幹這不講究的事情啊,就算是仇殺也得通名報姓再砍不遲,哪有元封這樣不講規矩的人。

  所以二當家一時間就愣了,但他畢竟是混了多少年的刀客,在長刀沒砍到身上的時候就清醒過來,一個懶驢打滾就從炕上翻下去,伸手抽刀,炕桌旁的張翠花則張嘴尖叫起來。

  說時遲,那時快,元封刀勢一改,直接斜劈下去,將二當家已經握住刀柄的手當場砍斷,與此同時,緊跟其後的王小尕一刀背砍在張寡婦頭上,將她砸暈過去,身子歪倒將炕桌也帶到了地上,滿地酒肉,張寡婦雪白的奶子就這樣暴露在花棉襖外面,可屋裡的人都沒心情看。

  元封的刀已經壓在了二當家的脖子上,二當家捂著斷手,血止不住地往外噴,他的臉色也變得刷白。

  「好漢爺,櫃子裡有銀子,莫傷我性命。」二當家哀求道。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12-31 17:49 編輯

鄭少 發表於 2009-3-4 11:16
1-15 奪帥

  聽了二當家的求饒,元封被鍋灰塗黑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甚至連回應都沒有,小臂往回一拉,二當家的頭就應聲而落。

  王小尕拿出早已準備好的皮囊,將二當家的首級裝了進去,那邊葉開已經將炕頭的櫃子打開了,拎出一個花布包袱,打開一看,是十幾個細絲錠子,大概有一百多兩,想必是二當家藏在張翠花家的私房錢。

  王小尕剛想把銀子收進自己的背囊中,被元封一把按住,抓回包袱又放回了櫃子,指著地上的張翠花做了一個捆綁的手勢。

  綁人的動作已經練過很多次了,昏迷中的張翠花被迅速五花大綁起來,嘴裡塞了布團,把人擱在炕上以後,元封一擺手,眾人便退出了堂屋。

  元封是最後一個撤出院子的,他先將院門閂好,才一躍翻過院牆,刺殺二當家的行動到此結束,整個過程迅速完美,甚至連一句對話都沒有,這也是元封的嚴格要求,秘密行動中只許用手勢傳達信息。

  看到院子裡的人撤出來,外面警戒的人也收攏起來,元封迅速清點了一下人數,才道:「走,去第二處。」

  沙裡飛是馬賊團伙的三當家,頗有些本事,刀法深得獨一刀真傳,若是有刀在手,十幾個漢子近不得身,因此他很是自傲,出入從不帶跟班,就是一個人,一把刀。

  沙裡飛是本地人,家裡還有老娘和弟妹,雖然他殘暴凶狠,對家人卻是極好,逢年過節都在家裡過,可是就有一點惡趣味,那就是好男風,葉開就是他和四當家兩人的公用孌童,身為堂堂男子漢,卻被人當作玩物,葉開心中的仇恨可想而知,這也是元封相信他真心充當內應的理由。

  沙裡飛家裡人多,還都是無辜之人,元封不想濫殺,邊讓葉開去把沙裡飛叫出來,見葉開的神色有些遲疑,元封便道:「不要怕,只要出了院門他就死定了,報仇的機會就在眼前,猶豫什麼,去吧。」

  葉開壯起膽子,上前敲了敲沙裡家的大門,不一會兒,裡面有人出來開門,見是葉開便回頭喊道:「哥,寨子裡有人找你。」

  屋裡傳來問話:「啥事,年都不讓人過了。」

  葉開小聲說了幾句,那開門的男子又喊道:「哥,來人說寨子裡開打了,五當家欺負你手底下的兄弟了。」

  「操!找死啊。」屋裡的人暴跳如雷,不一會兒便走出一條大漢,手裡拿著長刀,便走便系板帶,見是葉開便道:「小子報信挺及時,不錯,回頭爺有賞。」又對開門男子道:「你回屋去吧,我去去就回。」

  開門男子顯然是沙裡飛的弟弟,答應一聲便把院門掩上了,沙裡飛風風火火往馬賊據點方向走去,一邊走一邊問跟在後面的葉開:「怎麼打起來的?傷了幾個人?」

  身後沒有回答,葉開這小兔爺居然敢不理老子,沙裡飛停下腳步剛想回身大罵,突然間感到一絲不對勁,具體哪裡不對勁他也說不上來,但是多年江湖摸爬滾打的經驗告訴他,有危險!

  面臨危險,沙裡飛首先想到的是二當家和五當家聯手暗算自己,獨一刀死後團伙內部就明爭暗鬥,四當家這個蠢貨自以為是,以為把小刀客殺了就真能上位,結果白白送了性命不說還把沙裡飛也害得孤掌難鳴,獨木難支。

  沙裡飛真功夫在身,對這些宵小之輩的暗算並不是很放在心上,他當街站定,冷冷道:「老二,老五,你們是一個個上呢還是一起上?」

  沒有人出聲,回答他的只有嗖嗖的破空之聲,沙裡飛聽聲辨影,迅速出刀格擋,一邊擋一邊大罵:「無恥,竟然敢用暗器,有種的出來明刀明槍的幹。」

  從四面八方射過來的是棗子那麼大的鐵彈子,這些鐵彈子被牛皮筋賦予了強大的初速和力量,一顆接一顆的射向沙裡飛,但是最要命的還是夾雜在鐵彈子中的一枝羽箭!

  沙裡飛的刀法再好,身手再快也擋不住這麼多的暗器,蹦飛幾顆彈丸之後,胸口便中了一箭,沙裡飛身子一顫,僵住了,頭上又挨了兩枚鐵彈子,他竟毫不閃避。

  長刀脫手,沙裡飛轟然跪倒在地,嘴裡喃喃道:「別害我家裡人。」

  「禍不及家人,你放心去吧。」黑暗中傳出一句話,然後又是一箭射出,正中沙裡飛咽喉,登時便要了他性命。

  元封從暗處走出來,毫無表情地說:「取首級。」王小尕便上前一刀剁下,將沙裡飛的腦袋取了,依舊用皮囊盛好,對元封豎起了大拇指。

  「閃。」元封說罷,轉身便走,黑暗中隱藏著的眾家兄弟也悄然而退,可是走了幾步,卻聽到身後有些異響,回頭一看,竟是葉開拿著一把短刀在沙裡飛那沒頭的屍身上瘋狂的砍著。

  元封知道葉開和沙裡飛之間的仇怨,也不阻攔,讓他又砍了十幾刀之後才道:「大仇已報,別耽誤了正事。」

  葉開這才收起刀來,抹一把眼淚道:「是。」

  眾人匯聚到馬賊據點附近,再次清點人數之後,元封道:「都聽我說,馬賊的兩個當家都被咱們斬了,待會把兩顆人頭往裡面一扔,他們不戰自敗!你們務必按照我說的去做,馬虎不得,記住,咱們必勝!」

  少年們都壓底聲音和道:「必勝!」然後各自準備去了,趙定安剛想走,被元封拉住:「定安哥,聽我說。」

  「九郎,有啥交代?」

  「待會要是風頭不對,帶兄弟們趕緊走,一步都不要停,回堡子去,就當這事沒發生過。」

  「九郎,你這是?」

  「沒事,以防萬一罷了。」

  過了一會,打扮停當的孟小二被推了過來,孟小二上身紅棉襖,下面綠棉裙,頭髮紮成兩個小麻花辨,臉上還擦了胭脂,他本來就生得比葉開還俊秀幾分,這樣一打扮更是像個漂亮少女一般。

  孟小二臉臊的通紅,兄弟們也強忍著笑,元封卻不笑,道:「能不能詐開寨門,就看十三郎的了,這可是要命的買賣,你們誰行?」

  眾人便不敢笑了,各自收拾自己的刀槍,那邊葉開也把沾了血污的皮襖換了,過來道:「封哥兒,預備好了。」

  元封點點頭,按一按懷裡的剔骨刀,道:「咱們走。」

  元封、葉開、孟小二三人走到寨門前,葉開喊道:「上面的兄弟,開下門。」

  連喊了好幾聲,寨牆上也出現了一個醉醺醺的馬賊,舉起火把朝下面照了照,問道:「兔爺,這麼晚你哪去了?你旁邊那兩個人是幹啥的?」

  葉開道:「我在三當家那裡陪坐,這個女娃娃是三當家買了送給五當家暖腳的。」說著將手中的燈籠湊近孟小二的臉照了照。

  「嘻嘻,是個俊俏丫頭,三當家真仗義,旁邊那小子呢?」

  「是這女娃娃的哥哥,等著領賞的。」

  「哦,那進來吧。」

  吊橋放下,大門吱吱呀呀打開,葉開帶著二人慢慢走了進來,邊走邊觀察,眾賊人都在裡面喝酒,門口只有兩個人把守,還暈暈乎乎的,孟小二一進來,倆小子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她」身上了,偎過去動手動腳的,孟小二氣得臉通紅,倆馬賊還以為是羞得呢,捧著肚子哈哈淫笑,可是笑聲還沒結束,人就先結束了,腰眼上被元封狠狠紮了一刀,位置是脾臟,人當場就掛了。

  孟小二快步竄出去,噓噓兩聲,埋伏在周圍的少年們一擁而上,殺進了寨子。

  寨子中有一個碉樓,裡面燈火通明,馬賊們吃了半日酒,許多人酩酊大醉已經癱倒在桌子下面了,剩下的人也走路扶牆不分東西了,今天是除夕夜,二當家和三當家都不在寨子裡過,只有五當家一人坐鎮,五當家年歲不大,二十郎當歲,因為和少一刀關係很好所以被提拔坐第五把交椅,在團伙中的威信很一般,今天別人都不在,所以他便坐到了頭把交椅上,高高在上的喝酒吃肉,好不快活。

  天已經很晚了,黃草鋪的鎮民們開始放炮慶祝新年,爆竹聲聲增添了幾分年味。

  正喝著呢,忽然嗖嗖兩箭,支在牆上的火把應聲而落,緊接著就聽到一聲大吼:「都不許動!」

  馬賊們都懵了,一時間腦子轉不過來彎,五當家把面前的桌子一推就要暴起,可還等他跳起來,又一枝羽箭便將他狠狠釘在椅子上。

  外面爆竹聲中,夾雜著馬蹄的轟響,一時間不知道多少人在外面走動,人喊馬嘶的讓人心裡沒底,就聽到有人喊道:「一隊向左,二隊向右,三隊上房頂。」然後是嘈雜的腳步聲,摻雜在爆竹聲裡也聽不分明。

  馬賊們一個個臉色青白變換不定,喝醉昏睡的依舊昏睡,還沒醉倒的基本上都嚇醒了,這到底是蘭州府的官軍來剿匪還是旁的馬賊團伙黑吃黑已經不重要了,今晚除夕夜,兩個當家都不在,唯一的五當家還被人射死了,剩下這幫殘匪也是手無寸鐵,想反抗都沒法反抗。

  「爾等聽著,你們的二當家三當家已經授首,誰敢亂動他們就是榜樣!」隨著這句話,兩顆血肉模糊的腦袋被拋了進來,不是二當家、三當家的首級還能是何物!

  馬賊們最後的心理防線也被擊破了,一個個跪地求饒:「好漢饒命,大人饒命。」

  「全部雙手抱頭趴下不許動,不許說話,不許睜眼,誰動殺死誰!」外面傳來命令。

  馬賊們無奈,只好按照命令趴下,其實一個馬賊團伙,功夫好的只有為首的幾個人,剩下的大多是跟著混飯的,當家的們全都掛了,小嘍誰還敢強出頭。

  那幫強人在碉樓們忙和了好半天,就聽見外面又一陣馬蹄響,然後那個凶狠的聲音說道:「念爾等不是首惡,腦袋就暫且寄存在脖子上,從明天開始,都給老子回家務農去,再敢為匪,格殺無論!」

  馬賊們抱著頭,閉著眼,拚死的點頭,那聲音冷笑一陣便不再響起,過了好半天,有那膽大的馬賊才爬起來,出去一看,人早就走的乾乾淨淨了,馬廄裡的戰馬全不見了,幾位當家的臥房裡也被翻得亂七八糟,就連他們這些小馬賊的兵器也都被席捲一空,這下就算再想幹馬賊也沒本錢了,沒有馬沒有刀,沒有知名的大刀客領著,還混個屁啊。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12-31 17:48 編輯

鄭少 發表於 2009-3-4 11:17
1-16 替天行道

  天剛濛濛亮,一位早起的黃草鋪鎮民推開大門,伸了個懶腰,眼角餘光瞥見街角處似乎有人躺著,便上前兩步瞧了瞧,不由的驚呼起來:「殺人了!」

  聽見喊聲,附近幾戶人家的院門也打開了,睡眼惺忪的人們披著棉襖出來看熱鬧,街角那具屍體上插著箭,頭顱已經被人割了去,也看不出是誰家的漢子,忽然一個粗笨後生撲了上去,摸著那屍體的皮襖道:「哥!這不是俺哥麼!」

  眾人大驚,原來這具無頭屍體竟然是沙裡飛!

  大伙都將兩隻手籠在袖子裡,脖子縮著看熱鬧,沙裡飛一家仗著家裡有個馬賊頭子,老娘兄弟都強悍無比,經常欺壓鄰里,這會他家兒子被殺,沒個人上前勸慰的,反倒在心裡叫好:死得好!

  忽然鎮東頭傳來一陣嘈雜聲,隱約聽見有人喊:「快來看啊,出大事了!」於是鎮民們趕忙跑去看熱鬧,來到馬賊們聚居的寨子門前,只見大門洞開,門邊倒臥著兩具屍身,身子下面的血已經滲進泥土,變成黑色。寨子裡空無一人,裡面碉樓的正面牆上寫著八個血字,鎮民們斗大的字不認識幾籮筐,只能念出來前面倆字和後面一個字:「十三XX,X天XX。」

  「十三太保,替天行道。」人群後面一個當過賬房的中年人大聲將這八個血字讀了出來,眾皆駭然,十三太保?何方神聖?看這意思只有十三個人就把獨一刀匪幫給鏟了,黃草鋪地面上啥時候冒出來這麼一股子強人啊,難道說,這江湖紛爭又要再起了?

  忽然寨子裡一股旋風刮起,帶出淡淡的血腥氣,鎮民們毛骨悚然,都不由自主地後退了半步,但是後面卻有那膽大的喊道:「怕個球,人都死了,進去看看有什麼值錢的麼。」

  馬賊團伙這些年犯下不少案子,銀錢財寶肯定積蓄了不少,這貪財的心一起,就顧不得害怕了,鎮民們一擁而入,搜掠一番後卻發現已經沒什麼好拿的了,馬廄裡是空的,倉庫裡是空的,就連床鋪上的鋪蓋卷都不見了。

  「我的媽呀,這十三太保比蝗蟲還厲害啊。」有人擦著冷汗說道。

  「看,那是什麼?」有眼尖的人指著馬廄旁邊地上的兩個包裹喊道,包裹旁邊還有兩個淺淺的土坑,看起來像是想掩埋什麼,卻中途停止了一般。

  眾人圍攏上去,推舉那膽大之人將包裹解開,大家一起望去,驚得連連後退,原來包裹裡不是什麼金銀財寶,而是兩顆血肉模糊,面目猙獰的首級!

  鴉雀無聲,鎮民們面面相覷,這首級他們認識,一顆是二當家的,一顆是三當家的,再加上死在碉樓裡的五當家和被十八里堡那個小刀客殺死的獨一刀父子外加草上飛三人,整個獨一刀馬賊團伙的首腦人物至此全滅!這就是說,盤踞黃草鋪十年之久的馬賊們再也不存在了,大夥兒再也不用擔驚受怕了,再也不用每月繳納錢糧實物了,再也不用受這些歹人的欺負了!

  「放炮!放炮去!」百姓們不約而同的喊道,各自回家將鞭炮拿出來鳴放,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發自內心的笑容,本來過年都是年三十晚上大吃一頓,從初一開始到初七隻吃剩飯的,可是今年的黃草鋪卻一改舊習,重新殺豬宰羊大辦酒宴,也難怪,壓在心頭十年的陰霾突然一掃而空,這個喜慶可比過年來的要大。

  黃草鋪人民慶賀新生的時候,疾走了一夜的少年們也迎來了第一縷霞光,大獲全勝的戰士們忍不住內心的激動,興奮地衝著初升的太陽大聲呼喊著,不時有人衝出隊伍,縱馬狂奔一陣子,然後又加入到浩浩蕩蕩的隊列之中,之所以用的上浩浩蕩蕩這個詞,是因為繳獲了一百多匹騾馬和十幾峰駱駝,才使得隊伍看起來很是壯觀。

  除了騾馬駱駝,還有一千多兩銀子,是從幾位當家的屋裡搜出來的,有葉開這個內應在,搜索銀錢的過程自然極為迅速,至於那些普通馬賊藏在被臥裡,枕頭下的散碎銀子,他們根本就沒打算拿,就算是馬賊,也得給人家留條活路不是。

  除了牲口銀錢之外,還有八十多把長刀,雖然優劣不同,但至少都是能殺人的傢伙,若是讓趙鐵匠去打造,恐怕沒有幾個月時間下不來。

  這次出征可謂大獲全勝,既搶了大批財富,又鍛煉了隊伍,兄弟們的心理素質之穩定,戰鬥力之強悍,都讓元封極為滿意,其實想明白了也就那麼回事,十六七歲的少年,還不是很明白人生的意義,對於生與死看的比較淡漠,殺人對他們來說或許就是刺激性比較強的遊戲而已。

  趙定安和王小尕一左一右在元封身邊騎著走著,王小尕忽然問道:「九郎,為啥你不讓拿二當家姘頭櫃子裡的銀子?」

  元封望著天邊的朝霞,慢慢瞇起了眼睛:「因為咱們不是打家劫舍的強盜。」

  「不是強盜?那咱們是什麼?」王小尕不解地問。

  「是士兵!」元封說完,忽然大喊一聲,縱馬奔去,留下一頭霧水的王小尕摸著後腦勺百思不得其解,「士兵?俺們啥時候吃糧當兵了?」

  這個除夕夜十八里堡的鎮民們過的很不踏實,那些個娃娃從年二十九就不見了,本來以為都去了王寡婦家練武,可是打發人去找,竟然十三個人外帶張鐵頭蹤跡全無,聽王寡婦說小子們出去遛馬了,大人們也就暫時放心了,可是這遛馬也不能溜一夜啊,直到年三十早上他們還沒出現,眼瞅著就要過年了,這幫孩子居然集體失蹤,這到底是搞什麼鬼?大人們這個急啊,派人騎著馬方圓十幾里都找遍了,依然毫無蹤跡,沒辦法,只好等。

  這個年過的怎麼樣,可想而知,十八里堡每個家庭都是提心吊膽的,酒喝得也不甜,肉吃得也不香了,心裡只掛念著那十四個孩子。

  除夕夜,胡家酒館裡只有胡瘸子和啞姑爺倆相對枯坐,旁邊還擺著兩副碗筷,一副是給啞姑她娘預備的,這是慣例,還有一副是給元封預備的,本來想趁著除夕夜,把這兩個孩子的親事給定下來,可是那傻小子居然拐帶著其他後生一起跑了,連個口信兒都不留,難不成……他心裡一點都沒有啞姑?

  胡瘸子悶悶不樂,多喝了幾杯酒睡覺了,可是啞姑卻連飯都沒吃,伺候爹睡下之後,便披上皮襖,帶著賽虎到堡門箭樓上去等了。

  這一等就是一夜,到了日出時分,實在熬不住的啞姑打起了瞌睡,忽然,趴在地上的賽虎耳朵支楞起來,聽了片刻便奔出了箭樓,啞姑被驚醒,也跟著跑出去,衝著賽虎眺望的方向看去。

  只見蒼茫天地之間,一支隊伍正逶迤而來,一騎當先奔出,那騎士的身影是如此的熟悉,啞姑頓時興奮地跳起來,賽虎也跟著歡蹦亂跳著。

  遠處的元封手搭涼棚,望著十八里堡牆上那兩個小小的影子,心中也不由的激動起來,猛夾馬腹,向著朝霞奔去。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12-31 17:48 編輯

鄭少 發表於 2009-3-4 11:18
1-17 十三太保

  十八里堡再次轟動,兩夜未歸的少年們居然帶來這麼一大筆財富,整整八十五匹馬,二十三頭騾子,十七峰駱駝,這麼多的牲口簡直都要把小小的十八里堡塞滿了,大人們喜得合不攏嘴,小孩子們騎在牆頭上看熱鬧,就連狗們也興奮地到處亂竄,不時汪汪叫上兩嗓子。

  這麼多大牲口單憑元封等幾個人,根本養不了,牲口棚先不說,每天的馬料就是最大的問題,從黃草鋪搶來的這些馬匹大都是戰馬,得用精飼料伺候著,不能冷著熱著,幹活也不如騾子頂事,所以這些牲口的安置成了迫切的大問題。

  這個問題元封早就想過了,先挑出二十匹最好的戰馬,剩下的無償分給堡子裡的百姓們,參與這次行動的兄弟們家裡自然會照顧些,多分一頭牲口,另外給二十兩銀子。

  以前都是爺娘給孩子壓歲錢,大年初一早上在枕頭底下塞上幾個銅板,讓孩子去買些零食炮仗啥的,可今年這個初一卻大不同,孩子終於能賺錢了,終於能孝敬老的了,一出手還這麼闊綽,足足二十兩紋銀啊,一家人幹一年都未必能賺這個數,十三兄弟的爺娘都高興的不行,當爹的還能撐得住,當娘親的已經忍不住開始抹眼淚,小聲嘟噥著:「孩子長大了,懂事了。」

  至於這些牲口,這些銀子是從哪裡來的,竟然沒人問,不問大家也知道,是搶的,這年頭能不被人搶就是造化了,如果能搶別人,那就是值得自豪的事情。

  元封把自己那份銀子交給了胡瘸子,把個胡瘸子高興的什麼似的,都不知道說啥好了,雙手搓了半天道:「娃,大叔陪你喝一盅吧。」

  說著就要去拿酒壺,卻被啞姑一把奪去,狠狠拿眼睛瞪了她爹一下,胡瘸子訕笑道:「你們坐會。」便牽著給自己的那兩匹馬笑瞇瞇的進去了。

  「嗯,這個……這個給你。」元封從懷裡摸出一根銀釵遞到啞姑面前。

  啞姑愣了愣,接過銀釵轉臉就跑,倒把元封弄得不知所措,摸著後腦勺傻站在那裡,卻沒看見還有一個賽虎眼巴巴地瞅著自己,期盼著屬於它的那一份禮物。

  新的問題很快到來,十八里堡太窮了,很多人家領了馬匹回家,卻發現根本無力餵養,牲口棚還好湊合,直接牽進屋裡便是,可是這馬料就難了,餵馬可不是用乾草就能混弄的,必須有足量的燕麥、豆子、苜蓿等精料混雜著餵養,可是十八里堡附近土地貧瘠,生產一些高粱、粟、稞麥、黑豆啥的,人吃都只是勉強夠,又哪裡有餘糧餵馬呢。

  活人不會被尿憋死,沒有馬料咱就買,有錢在手還怕買不來糧食麼,藉著新年走親戚的機會,十八里堡的人們四面出擊,到處收購糧食,沒有幾天光景,十八里堡多了百十頭大牲口的事情就傳開了,與此同時,另一條消息也在四鄉八縣流傳著,那就是盤踞在黃草鋪十年之久的獨一刀匪幫徹底覆滅了,所有的頭領都被殺死,賊眾潰散,錢物牲口一掃而空。

  一個鎮子突然多了一百多頭大牲口,另一個鎮子突然少了同樣數目的大牲口,這兩條信息湊到一塊就再明白不過了,黃草鋪那樁案子分明就是十八里堡這些小子們做的,十三太保,替天行道。那幫小子不就是十三個人麼,這事沒跑!

  其實少年們對家裡是有啥說啥,這些牲口銀錢就是從馬賊那裡搶來的,沒什麼可隱瞞的,起初那幾天,家裡也提心吊膽的,不敢到處張揚,後來見這事都公開化了,四鄉八縣走親戚串朋友的提起這件事都挑大拇哥,說十三太保厲害,牛逼,那可是替天行道的大英雄啊,誰家要是生了這樣一個兒子,那真是前世修的福分,聽到這樣的讚譽,做爺娘的還不高興的要死,當下便扭扭捏捏地說:「其實……那個,俺家那個不爭氣的狗剩就是十三太保裡的老八。」然後在眾人艷羨的目光中離開,走路都有些飄飄然了。

  幾趟親戚走下來,馬料籌措到了,十八里堡的名聲也出去了,在這個通訊不發達的年代,口耳相傳就是最迅速的傳播途徑,十八里堡的十三太保星夜奇襲黃草鋪,斬殺馬賊頭目為民除害的事跡傳遍了方圓五百里,當然整個過程又經過了無數次的渲染和演繹,基本變成一個傳奇般的故事。

  從年初四開始,漸漸有人登門拜訪了,起初是臨近幾個村子的後生仔在爺娘的帶領下拜師來的,年頭亂,能讓孩子學點把式總是好的,能和十三太保拉上關係就更好了。

  都是鄉里鄉親的,還有人作保,有人引見,不收也不合適,元封便讓趙定安出面把這些後生收下,可是人家一看是老趙家的小子出面,就不樂意了,指名道姓要拜胡瘸子家的封哥兒為師,元封無奈,只好親自出面收人,看到瘦小黝黑的元封,這些原本在村裡偷雞摸狗無惡不作的壞小子們竟然大氣都不敢出,低著頭垂著手畢恭畢敬的,也難怪,手刃獨一刀父子,夜襲黃草鋪斬首無數的事跡已然傳開,在大伙眼中元封既是為民除害的大英雄,又是殺人不眨眼的小魔頭,在他面前,誰敢不恭敬啊。

  元封將這些後生收下,按老規矩安置在王寡婦家裡,讓年齡大的趙定安張鐵頭管束他們,每天的伙食費用也不用他們的爺娘出了,自有元封負擔。

  自家的壞小子終於有人管了,還不用出伙食費,這些做爺娘的自然千恩萬謝,滿心歡喜的放心去了。他們走了,新的一批人又上門了。

  送孩子來拜師的村民們出了十八里堡一里開外,正遇上五個騎著馬的漢子,看他們凶悍的樣子和腰裡的長刀,便知道不是善類,村民們不敢直視,匆匆閃避到路邊,等這幫人過去了才小聲說:「看,連馬賊都慕名前去拜師了。」

  這回來的正是活動在附近的幾股馬賊團伙,平日裡他們受到獨一刀的打壓,獨一刀吃肉,他們只能喝湯,自打獨一刀死了之後,這些團伙就開始蠢蠢欲動,妄圖頂替獨一刀的位子,正打算年後動手呢,十三太保夜襲黃草鋪的這一仗打亂了所有人的計劃,原來十八里堡那個小刀客不是個孤單刀客啊,而是一個小團伙,雖說聽名字只有十三個人,但人家有知名刀客坐鎮,行事又夠狠辣,這就不得不讓人刮目相看,慎重對待。

  馬賊們來訪,卻並非是為拜師,向一個少年學藝,他們抹不開那個臉,真實的原因一方面是出於禮貌上的考慮,人家亮明字號準備在道上混了,作為同行肯定得去拜會拜會,另一方面也是為了探聽虛實,都說小刀客厲害,十三太保凶狠,俗話說的好,耳聽為虛眼見為實,什麼都得親眼見了才算真的。

  趙定安帶著少年們出去騎馬了,堡子裡只留下不到五個人,按照元封定下的規矩,堡門上隨時都要留人望風,今天執勤的正是狗剩,望見遠遠的有幾個帶刀的漢子過來,狗剩趕忙敲鑼示警。

  元封正在屋裡和葉開清點銀錢,聽到鑼響急忙抓刀拿弓背箭,跳下炕頭徑直出門上馬而去,動作順暢的像是預演過無數次,等葉開也拿了刀上馬跟出來,元封已經到了堡門口。

  「五個人,都帶刀,要不要關門?」狗剩緊張兮兮地問道。

  「不用,關門就顯得咱們心虛了,要是來找事的,恐怕也不會就來五個人。」元封道。

  果然,來人到了堡門前五丈遠便不再向前,規規矩矩的報號:「黑風口柳海龍,半天雲馬隊羅小虎,前來拜山,有薄禮奉上,請十三太保大當家的照應一下兄弟們。」

  聽到這話,堡子裡的人才鬆了一口氣,元封單人獨騎出來道:「原來是柳當家和羅當家,在下十三太保老九元封,見過兩位當家的。」

  見是一個黑瘦的娃娃出來招呼,柳海龍就有些不滿,心道這十三太保未免太托大了,便道:「煩請你們老大出來敘話,咱們備了薄禮要親手給他。」

  「對不住了,咱們老大帶領兄弟們操練去了,堡子裡只有在下照看,二位有什麼見教,在下一人接著便是。

  別看元封人小,說話還挺像那麼回事,不卑不亢的還暗藏鋒機,但是卻惹得柳海龍老大的不快,俺們來好生來送禮,你們不客客氣氣讓進去喝茶不說,還弄個小孩來糊弄,簡直太不給面子了,當下他便一夾馬腹朝堡門去了。

  「嗖嗖嗖」三聲銳響,三枝羽箭釘在柳海龍的馬前,箭羽還在顫動著,驚得他的坐騎前蹄抬起,長嘶起來。

  「柳當家,你們挎刀背劍的,別嚇著堡子裡的鄉親們,有什麼事情就在門口說。」元封將弓插回馬鞍一側的皮套,冷冷道。

  「你!」柳海龍怒目圓睜,可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又洩了氣,因為他看到羅小虎等人也是一臉的驚詫,這小子發箭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了,又準又狠,若是存心取自己性命,恐怕現在已經沒有活的柳海龍了。

  說是拜山,其實未嘗沒有踩盤子的意思,這些人的心思元封很清楚,大隊人馬不在家,要不給他們點顏色瞧瞧。指不定鬧出什麼亂子呢,連發三箭這一手算不上什麼大本事,可是卻極大地震懾了馬賊們,一時間眾馬賊都不敢動了。

  柳海龍給羅小虎狂使眼色,羅小虎無奈,只好道:「這位小兄弟好俊的箭法,只是不知道刀法如何?在下羅小虎,想討教兩招。」

  「請賜教。」元封在馬上一抱拳道,臉上毫無懼色,此時堡門口已經聚了十幾個人圍觀,一聽說馬賊要向元封討教刀法,眾人便哄笑起來,一個個籠著手,興致盎然的蹲著看起了熱鬧,瞧那架勢,似乎是認準了羅小虎會吃虧。

  羅小虎不傻,看這架勢就知道不妙,此時已經不能退縮了,只能硬著頭皮上,不過他留了個心眼,道:「看這位小兄弟身量不高,我羅小虎也不佔你的便宜,咱們就文比吧。」

  元封道:「何為文比?」

  羅小虎道:「所謂武比,就是持刀對拼,生死不論,大過年的肯定不合適,文比麼,我先做個示範你就明白了。」

  說罷羅小虎讓跟班折了一根樹枝過來,不長,也就是三尺左右,跟班平舉著樹枝,羅小虎氣沉丹田,低吼一聲拔刀出鞘,先耍了幾個漂亮的刀花,然後以迅雷般的速度砍起那根樹枝來,他出刀極快,幾乎看不見刀的影子,就見那樹枝一寸寸的縮短,片刻後便只剩下跟班手裡的一小截了,其餘的都變成滿地的小木段,一寸一截,整齊的很。

  這刀法確實了得,柳海龍帶頭鼓起掌來,幾個馬賊跟班也噼裡啪啦的跟著拍巴掌,再看元封,只是淡淡一笑,也讓狗剩去折了一根樹枝過來,不過他並不讓人用手拿著,而是道:「拋!」

  狗剩聞言將樹枝向空中一拋,只見元封縱身一躍,長刀出鞘,刀光在空中飛舞,眼花繚亂沒人能看清楚,等元封落地之時,就只剩下漫天的木屑了。

  羅小虎嚥了一口唾沫,親自拿出背囊裡的紅布包裹,也不敢靠的太近,就放在距離元封三步遠的地上,顫聲道:「這是俺們的一點心意,請兄弟轉交十三太保大當家,那什麼,大過年的都挺忙的,俺們就不進去喝茶了,先走了,您留步吧,別送,別送。」

  說完屁顛屁顛跑回去翻身上馬,沖仍舊呆若木雞的柳海龍嚷道:「還不快走。」柳海龍如夢初醒,賠個笑臉拍馬便走,五個馬賊絕塵而去,連頭都不敢回。

  「九郎,好樣的!」

  「封哥兒,好刀法啊。」

  堡門外一片歡聲笑語。

  遠處,縱馬疾馳的羅小虎對柳海龍道:「排行第九就這麼厲害,那前面八個還不厲害到天上去,咱們今兒個實在是孟浪了。」

  柳海龍也一身的冷汗,「定弦了,以後道上的買賣,先和十三太保打招呼,人家點頭了咱們再做,要不然哪天半夜上門來要說法可就慘了。」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12-31 17:47 編輯

鄭少 發表於 2009-3-4 11:20
1-18 三十餓狼

  馬賊們剛走,趙定安就領著兄弟們殺回來了,原來是葉開見勢不妙偷偷跑去報信,眾人一聽有人打上門來,這還了得!當即抄傢伙上馬往回奔,一個個長刀都出鞘了,要是碰上羅小虎柳海龍他們,少不得一場惡鬥。

  見堡門外歡聲笑語,眾人都在嘲笑著馬賊的狼狽舉動,趙定安等人才放下心來,聽狗剩繪聲繪色講了剛才的事情,今天剛收的那十幾個小子眼中都露出狂熱的色彩,這個師父還真拜對了。

  「沒事了,都回去繼續練習。」元封揮揮手道。

  師父下令了,徒弟們便都翻身上馬準備離開,忽然有那眼尖的指著遠方喊道:「不好,馬賊又回來了!」

  眾人抬眼望去,果然見遠處煙塵滾滾,似乎有一彪人馬正殺奔而來,情況不明,元封也不敢冒險,忙道:「進堡,關門!」

  眾人匆忙撤進堡子,大門緊閉,敲響銅鑼召集堡子裡的青壯,大過年的鎮上的漢子們都在家推牌九呢,聽見招呼趕緊丟了牌出來集合,在堡門處領長矛,領大刀,上牆的上牆,整隊的整隊,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戰鬥,漢子們一邊忙乎著一邊罵:「哪個不開眼的又來送死,真當俺們十八里堡人是泥捏的麼。」

  那夥人馬終於來到十八里堡鄉牆下,牆上的人和門後面列隊的鎮民都屏住呼吸,等待著元封發出戰鬥的號令,可是聽到的卻是元封的笑聲:「我當是誰,原來是鄧掌櫃,新年好啊。」

  眾人都鬆了一口氣,又是虛驚一場啊,當下打開堡門,將鄧子明一行人迎了進來,青壯們便各自散了。

  來者正是商隊掌櫃鄧子明,本來說好開春才來的,可是他在走親訪友的時候聽說了十三太保夜襲黃草鋪的事跡,便提前趕來了。

  「鄧掌櫃把我要的東西帶來了麼?」元封開門見山的問道。

  鄧子明臉上一紅道:「禁軍用的騎弓不好搞,已經托人去打點了,過半個月應該有回信,今兒個先帶來兩壺雁翎箭,封哥兒先用著。」

  元封有些失望:「就帶了這點東西,那你怎麼還帶了十幾個跟班,獨一刀都死了,你還怕啥?」

  鄧子明呵呵笑道:「封哥兒,這些人是我們鄧家族中子弟,都是些頑劣的孩子,特來請封哥兒費心調教的,至於相關費用都好說,兵器馬匹都自備,食宿嗎,就先在您這兒搭伙,吃多少都算我的。」

  元封傻眼了,怎麼是個人就想往自己這兒送徒弟啊。

  鄧子明看出他的疑惑,便道:「封哥兒莫怪,這些少年都是馬幫子弟,長大成人以後肯定要子承父業的,若不學點身手怕是難吃這碗飯,與其求那些蘭州府,長安府的武師、教頭,不如求你這個名刀客了,你誅殺獨一刀父子之後,名頭已經傳出去了,這又滅了黃草鋪那幫殘匪,擺明了是要吃這碗飯的,我尋思著這剛開張,怎麼都得幫襯點,這樣吧,我鄧家馬幫帶個頭,以前給獨一刀的例錢,多加一成給您,封哥兒您看怎麼樣?」

  元封低頭沉思片刻,開口笑道:「原來你以為我要接手獨一刀的買賣啊,這是個誤會,我滅獨一刀匪幫,純粹是先下手為強,自保罷了,從十八里堡到涼州這段路程,平坦通暢,本來是極好走的,正是因為匪患才無端增加了商隊的成本,商人千里奔波只為薄利,如是依仗武力盤削他們,又和獨一刀有何區別,此等事,元封做不來。」

  鄧子明聞言,忽然起身一躬到底:「封哥兒體諒我們行商的難處,可敬可讚,我代表常走這條道的同仁們感謝您了,不過您不吃這碗飯,自然有其他人吃,您看這……」

  元封道:「我們十八里堡地少馬多,很多人家都抱怨養不起了,這樣吧,我出一些騾馬駱駝和你合股做生意,商隊的安全自然由我負責,若是其他馬幫也想受我保護,只需知會一聲便可,我分文不取。」

  鄧子明暗道封哥兒真是仁義之人,腦瓜也足夠精明,當馬賊靠劫掠為生畢竟不是正途,遠不如投身正行生意,至於他所說的對其他馬幫分文不取,那不過是個說辭而已,做生意的人都精明著呢,你保全了他們的人貨,他們怎麼可能不投桃報李,只不過這種報答的方式會稍微多樣一些罷了。

  事情很快便談妥了,鄧子明送八個族中子弟在十八里堡學藝,元封出十七峰駱駝,三十匹馬入股鄧家馬幫,另外負責馬幫從黑山峽到涼州的安全,收益按照入股份額清算,該分多少就是多少,正所謂親兄弟明算賬。

  元封讓張鐵頭挑出三十匹劣馬來,交鄧子明帶走,之所以還留下了六十匹馬,是因為元封考慮到自己的小騎兵隊需要足夠的機動能力,這個需求只會慢慢增加而不會減小,至於駱駝,這玩意農家用不上,還不如那些騾子來的實惠。

  本來老孫頭、張駝子他們還想留鄧子明過夜,晚上大家喝一盅,但是鄧子明卻不敢久留,因為元封再次囑咐他,務必盡快將所需的物資採辦好。

  鄧子明帶著馬匹駱駝走了,留下了一紙合同和五十兩銀子,十八里堡人人笑逐顏開,本來馬匹養在家裡就是個賠錢貨,現在能入股跑買賣,每年都會有固定收益,而且是元封做的中人,絕不怕被人坑,真是一件大喜事。

  王寡婦家裡一下子又添了十幾張嘴,元封的小團伙總數達到了三十人之巨,王家做飯的鍋都顯得有些小了,鎮上幾個頭面人物商議了一下,決定找幾個手腳麻利的人去幫王寡婦做飯,商議來商議去,最後還是覺得孟家大姑娘孟小冬最合適。

  孟家大姑娘十八歲了,人精明又潑辣,裡裡外外都是一把好手,家裡的活忙完了正好去給王寡婦搭把手,也不用封哥兒出錢,鄉里鄉親的,這點忙應該幫的。

  商議之時,胡瘸子也在場,囁嚅著想說點啥,可是最終還是沒開口,老頭有意讓啞姑去幫忙,可是由想到自己店裡也需要人手,思來想去還是自私心理佔了上風,後來為這事啞姑還哭了好幾次,這都是後話了。

  元封手下三十個人,十三個是本鎮子弟,附近村子的少年和鄧家子弟各八人,另有一個是從馬賊團伙救出來的葉開,這些少年平均年齡在十六歲上下,正是精力旺盛,身體發育高峰期,若是在自家便只能幹些挑水推磨的活計,白白浪費這大好光陰,無限的精力若沒有正常的發洩渠道,便會去做那雞鳴狗盜之事,但是在元封這裡,一切都不成為問題了。

  白天騎馬,負重長跑,然後是練刀,練彈弓,蹲馬步,再就是遊戲,各種各樣的遊戲,比如一群人分成兩組待在一個沙坑裡,互相把對方往外扔,看誰最後剩的人多,又或者是騎著馬用長木桿打球,看誰把球打進對方的龍門,總之都是對抗性和協作性比較強的遊戲,既保證了趣味性又能增進隊友之間的友情,分組的時候也沒有固定規律,就是按照手心手背來分,這樣又隔絕了小派系的產生。

  體力消耗的大,吃的就多,元封這裡的小食堂可比他們家裡的飯食要好得多,其實也沒什麼絕招,就是油水管足,飯管夠,幾乎每天都要殺一隻羊,鎮上的雞蛋更是被他們包圓了,高粱米飯用大海碗盛的冒尖,要擱一般人吃一碗就撐死了,可是就連孟小二這樣的小娃娃一頓都能幹下去兩碗,驚得他姐姐合不攏嘴,這哪是三十個半大小子啊,分明是三十頭餓狼!

  好在元封有的是錢,光是從黃草鋪搶來的銀子就有千餘兩,後來柳海龍羅小虎他們又送來二百兩見面禮,一隻羊才幾個錢,一兩銀子都用不到,高粱、豆子、粟米就更不值錢了,即使如此,每月盤點賬目的時候也讓元封和葉開瞠目結舌,這樣吃法,金山也能給吃空啊。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12-31 17:46 編輯

鄭少 發表於 2009-3-4 11:21
1-19 弓騎兵出擊

  二月二,鄧子明的馬幫終於來了,這回的商隊比往日壯大了許多,上百匹駱駝、騾馬身上都馱著從關中採買的磚茶、絲綢、布匹、瓷器、鐵器,另外鄧子明還帶來了元封夢寐以求的東西。

  二十副弓箭,全是中原工匠製造的好傢伙,韌性極好的多層竹片和桑木互相穿插接榫,表面貼著牛角,弓弦是拓蠶絲絞成的,堅韌無比,比元封手裡這張簡陋的獵弓強了不知道多少倍。

  鄧子明一臉的愧疚對元封說:「實在對不住,弩是禁物,有錢都買不到,弓還好些,不過也都是軍中淘汰下來的,我想著你這邊要得急,便全收了來,若是不合用,就只能再找機會買新的了。」

  元封隨便拿起一張弓拽了拽,道:「確實都是用了許久的,弓身已經洩了勁,頂多還有六十斤力道,不過也好,我這些徒弟暫時還開不得強弓,用這些軟弓練練手也好。」

  每張弓只配了一壺箭,而且不是什麼好箭,是角鷹翎的竹竿箭,不過在眾少年看來,這已經是精美絕倫的武器了,一個個圍在旁邊兩眼放光,若不是趙定安彈壓著,恐怕已經有人動手去摸了。

  馬幫只是路過十八里堡,打尖之後便再度上路,只不過隊伍裡多了一面三角紅旗,上書四個大字「十三太保」這就表示馬幫由十三太保提供保護,誰敢搶劫就是和十三太保作對。

  這只是虛張聲勢而已,元封自己明白,手底下這三十號人偷襲還行,面對面的戰鬥根本幹不過那些經年老匪,所以根本沒派人手隨隊同行,眼下緊要的任務唯有訓練而已。

  十八般兵器,弓為第一,作為遠射程武器,弓箭可以將敵我雙方經驗、體格、武藝方面的差距縮到最小,一個久經訓練的成年馬賊,肯定要比元封手下任何一個少年都要強,但是如果使用弓箭的話,隔了幾十步遠就能把對方撂倒,弓箭的費效比可想而知了。

  人有三十,弓只有二十張,無奈之下,元封只好讓人砍了些樹枝,綁上牛筋權當教具使用,先學弓法,瞭解弓箭的原理,構造,練習拉弓、腳法、手法、調息之法,由近及遠,由易而難,循序漸進的學習射箭之道。

  雖然箭矢可以重複使用,但是用多之後翎毛就會損傷,影響精度,正規兵工出品的箭矢還是留到戰鬥的時候用比較合適,元封領著人砍了些粗細適中的樺樹枝,截成二尺一根,找一塊硬木,上面刻出一道筆直的凹槽,把樹枝按進去沿著槽一寸寸的拉過去,桿身便會變得筆直,即使原先有些頭尾重量不均勻也能得到矯正,然後把前頭削尖,後面粘上鳥羽,便是一根極好的訓練用箭。

  少年人喜歡舞刀弄槍是天性,若是用軍營裡那般刻板嚴酷的方法來訓練,這些人恐怕就會生出逆反心理,可是元封的教學手段卻如同玩耍一般,引得少年們樂此不疲,擱下碗就想摸弓摸刀,上了炕還琢磨著怎麼發箭,怎麼調息。

  這種新奇的訓練手段其實和元封本身的年齡有著莫大的關係,以前叔叔訓練他的時候就是生硬嚴酷,幾乎毫無樂趣可言,也毫無喘息的時間,短短的人生十五年裡,幾乎就沒有過休息,全在各種武藝、兵法、權謀的學習中渡過,使得十五歲的他顯得比同齡人老成許多,性格也略顯陰沉憂鬱。

  叔叔死後,元封倒像是被解放出來,一切隨心所欲,按照自己的想法實施,和一大幫同齡人在一起,陰鬱的元封漸漸也變得陽光起來,面對少年們的愛戴和敬仰,一種威嚴,一種氣度,也在元封身上暗暗滋長。

  這回鄧子明馬幫帶的貨物極多,走的也比往常要遠,等他們從西域回來,已經是春暖花開的三個月後了,這天元封正領著人練箭呢,現在他們已經不像三個月前那樣立姿射擊三丈遠的土牆了,而是騎在馬上行進間射擊十丈開外的人形稻草捆,雖然成績還不盡如人意,但是也已經很像那麼回事了。

  箭如流星,馬如游龍,一干少年正在這裡耍鬧,忽見遠處一騎奔來,負責警戒的哨探立刻將手指伸進嘴裡吹了一聲尖利的呼哨,不用吩咐,眾少年便整理隊形,嚴陣以待,前面幾個人將彎弓拉得如同滿月一般,瞄準遠處那騎手,還氣勢洶洶的嚷道:「師父,我一箭就能放翻這個人,射吧。」

  「射什麼射!敵我莫辯你就要射,我看你是練箭練中邪了。」元封斥道。他早就看出來者速度雖快,但並無惡意,應該是個報信的。

  果然,那人離得老遠便開始喊:「救人,快救人啊。」

  元封面色一沉,縱馬迎去,兩人交匯之際,那人竟不堪長途奔波之苦,一頭摔下馬來,扶起來一看,人已經虛脫了,雙唇乾裂,面色灰黃,身上更是風塵僕僕,那匹馬也是累的不行,嘴邊都是白沫。

  一個水壺遞了過去,可是那人卻推開水壺,沙啞著嗓子道:「快,苦水井,商隊,馬賊……」話沒說完就暈了過去,眾人七手八腳將他抬起,才看見他身下有血,仔細一看,原來肩上被砍了一刀,這一路血流的不少,不休克才怪呢。

  忽然有個少年撲過來大喊:「三叔!三叔你咋了!」那少年正是鄧子明送來的徒弟,看來真是鄧子明馬幫遭遇不測了,來人口中所說的苦水井是距離十八里堡八十里開外的一處所在,地勢平坦,有口苦水井可以飲馬,所以來往馬隊總會在此打尖休息,同時這也方便了馬賊尋找目標,只需要守株待兔便可,自打元封他們打出自己的旗號以來,凡是插十三太保三角旗的商隊基本上都安全無事,怎麼今天就突然出事了呢。

  時間緊迫,來不及多想,元封讓人將傷員抬回堡子交老孫頭醫治,然後對列隊肅立的騎兵們喊道:「出亂子了!有人在咱們的地盤上搶劫商隊,苦主不是別人,就是鄧家馬幫,我不說大伙也知道,馬幫裡有咱們堡子的股份,馬賊搶他們,就是搶咱們爺娘的血汗錢,你們說,咋辦?」

  少年們怒火中燒,尤其那些鄧家子弟,眼睛都紅了,他們一起舉起兵器怒吼道:「殺!」

  殺,就一個字,喊的極有氣勢,雖然只是經過了三個月的訓練,這些少年的眼中竟然都有了些許鋒芒,元封掃視了一周,沒有多少什麼,右手向西一揮:「苦水井,出發!」

  三十騎呼嘯而去。

  經過幾個月的精心飼養,這些戰馬也都養的油光水滑,皮毛锃亮,渾身上下似乎蘊藏著無窮無盡的力量,這種百里路程的中短途機動已經訓練過許多次了,所以無論是人還是馬都非常適應,不過這次可是實戰,所以大伙的速度就更快了些,不到一個時辰就奔到了八十里外的苦水井。

  一個圓形的駝陣以水井為中心擺開,上百頭駱駝安詳的臥著,馬匹也靜靜站著,不時打著響鼻,似乎對零散躺在陣外的幾具屍體毫不在意,陣中一片寂靜,不時有人悄悄抬頭張望。

  由於擔心被人伏擊,十三太保們在距離目的地五里外便停下了,由元封帶著葉開親自去偵查,兩人趴在附近的土坡上張望著,看到商隊無事,心中的一塊石頭就先落了地。

  距離駝陣一箭開外之地,停著百十名馬賊打扮的騎士,有的下馬坐著,有的躺著,還有幾個頭領模樣的人在爭執著什麼,看起來似乎對如何處理這個難以下口的獵物的決策上有著莫大的分歧。

  再看周圍,連個放哨的都沒有,元封心中便有了數,拉著葉開悄悄退了。

  鄧子明很鬱悶,原以為有了十三太保的庇護,至少在涼州到十八里堡這段路上不會有危險,哪知道依然被人搶了,馬賊趁他們飲水的時候蜂擁而來,若不是夥計發現得早,貨物裡又藏著不少給元封他們帶的弓箭,這回恐怕就人財兩空了。

  三個時辰前派了一個夥計去十八里堡報信,按理說這會兒救兵也該來了,可是怎麼還聽不見動靜啊,莫非報信的人被馬賊追上殺了?那可是馬幫裡最快的千里馬,身手最好的小伙子啊,若真是這樣,馬幫的末日可就不遠了。要知道這伙馬賊可不同於以往的馬賊,和他們商量送些買路錢吧,人家根本不搭理,擺明了就是想吞掉整個馬幫。

  遠處那幫馬賊吃了弓箭的苦頭,丟了幾具屍體之後便停在遠處不動了,看那架勢是想趁夜色再動手,不過這一會兒他們內部卻又起了紛爭,兩下裡推推搡搡的吵鬧了半天,最後似乎終於達成了一致,馬賊們紛紛上馬,抽刀,催動馬匹朝這邊衝了過來。

  鄧子明顫聲喊道:「快,放箭。」

  可是馬幫裡的夥計們根本沒學過射箭,起初射死幾個馬賊純粹是瞎貓碰到死耗子了,面對上百個高速的機動目標,他們拿著弓的手都發抖了,別說射中目標了,就是開弓都難。

  這回真完蛋了,鄧子明覺得後頸子裡一滴冷汗流下,他一屁股坐到地上,馬幫三十多號人,這回全死在苦水井了。

  正心如死灰之際,忽聽一陣激昂的嗩吶聲,音調簡單明快,隨之是另一個方向傳來的馬蹄聲,鄧子明一骨碌爬起來喊道:「救兵來了!」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12-31 17:46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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