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俠]蜀山新劍俠 作者:雲墨月(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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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1s110 2009-3-4 21:20:21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36 366933
oldshih 發表於 2009-3-5 16:47
第二百二十三回 東海蠱仙

  長雲海風,驚濤沙鷗,徐清縱劍飛行一路東去,銀光掠過海天之間,不消多時就到了東海深處。只見夕陽西下,落日餘暉映在海上,遠處金霞之中一方黑漆漆的巨石突兀出海面。那巨石形如鎬頭,斜插海中,高出海面百餘丈。頂上一方數丈大的平台懸在海上,俯身下望就見驚濤駭浪湧上落去,一浪高過一浪撞在石上,「轟隆」一聲飛濺起數十丈水花。那天然聲勢,管他游魚龜鱉,旦要落下也得砸個粉身碎骨。


  這釣鰲磯本是玄真子師兄弟三人合修的洞府,當初長眉真人還在時三人全在此修行,因此才博得了『東海三仙』的名號。只因後來長眉真人飛昇而去,留下敕令命所有弟子盡歸峨嵋山,這才廢棄了釣鰲磯洞府。後來寶相夫人應劫兵解,玄真子念她改邪歸正,又與極樂真人關係匪淺,就將原來洞府暫借給她避難,只等度過天劫修成元嬰,就能成就地仙位業。


  因少年時好勇鬥狠,寶相夫人與人結仇不少,兵解之後元嬰非常脆弱,萬一被敵人遇上定難逃一死。釣鰲磯是三仙洞府,所在非常玄妙,只要外面以陣法封禁,就算極厲害的修士也難推演出她的藏身之地。


  要說寶相夫人本是天狐一脈,生的自是美艷動人。少時修煉採補之術,以美色勾引不少修真界的少年才俊。但寶相夫人也算潔身自愛,並不佈施肉身。她父親雪雪老人在琅嬛仙府看守仙籍秘典,早算出自己女兒一身夙孽,生恐她沉溺肉慾墮入邪道,就偷偷尋覓採補之法。終於找到一種『涎津交泰』之法,據說只以唇口相交就能渡氣採補,又能不傷對方性命。


  奈何寶相夫人夙孽太深,千多年都平安過來,眼看道法大成,卻遇上了秦漁引出一番孽債。那秦漁乃是極樂真人的小弟子,上面幾個師兄全都作惡多端,被極樂真人逐出師門。只有秦漁被寄予厚望,奈何夙孽早定,任憑極樂真人千般算計,也難有回天之術。終於讓寶相夫人同秦漁見著,二人正是一見鍾情不能自拔,非但破了多年苦修,還生了兩個女兒。


  秦漁深知愧對師父期望,本身又放不下天仙之業,雖然不捨嬌妻愛女,終於還是選擇了兵解重修。寶相夫人恨他負心,一氣之下也想兵解,又心疼一雙女兒尚且年幼,實在割捨不下。後來雪雪老人托夢過來,令她不可輕生尋死,先要練成地仙,日後自有法子再飛昇仙界,這才使寶相夫人安心隱居紫鈴谷,將一雙女兒養大成人。


  *****


  閒言少敘,單說徐清到了釣鰲磯,卻沒見一個人影。聽芬陀神尼的意思,紫鈴寒萼姐妹應該早就來了。就在徐清心中疑惑之際,忽然看見遠處海面上閃出一片烏光。因為海上萬里無遮,大約還在七八百里之外,也並不難看見。


  徐清一皺眉頭,心中暗道:「嗯?看那烏光竟好像是綠袍老祖的百毒金蠶蠱呢?不過那老魔頭不是早就被困死在百蠻山中,就算元神逃走,沒有數年也難再出來作惡,更何況百毒金蠶蠱也早被殺的絕種了,怎會又在這出現了?」


  帶著疑惑徐清縱身就飛了過去,待到近處一看,只見一團黑壓壓的約有上萬毒蟲,卻並非是百毒金蠶蠱。那毒蟲生的非常特異,大約一根黃瓜大小,通身暗金,肋生六翅,腹下八足,頭上三角形長了三隻如同蒼蠅一樣的複眼,最下一雙閃著幽綠光芒的螯齒,一看就知道生有劇毒。


  徐清雖然博聞強識,卻不曾見過這種毒蟲。書中代言:此蟲名叫『亃螯』,也是修真界中非常著名的毒蟲。因為比金蠶蠱還差了一籌,又不易繁殖,修煉蠱蟲的旁門修士也極少飼養,只有南疆天蠶仙娘門下有些山民土著,醉心蠱術才會飼養亃螯。


  只見那上萬亃螫振翅而飛「嗡嗡」之聲混在一處,也震如雷霆,聲勢非常巨大。就在毒蟲後面,一條巨大的海蛇半截身子全都伸出海面,足有十餘丈長,通身贊青閃著水亮的光色,雙眼如燈,「嘶嘶」吞吐紅信。


  在那海蛇頭頂上立著一個青衣怪人,身材甚高還在八尺開外,卻骨瘦如柴肩削如柳。一身長大的衣裳被海風吹在身上,彷彿一根乾枯的蘆柴棒。偏偏牙籤身子還頂著一顆栲栳般的大腦袋,彈簧似的脖子晃晃蕩蕩,好像隨時要折了。雙眼深陷,突鼻寶耳,大嘴猴腮,嘴上稀稀落落幾根山羊鬍子,竟比綠袍老祖那醜鬼也好看不到哪去。


  就見此人驅動漫天毒蟲,扯著破鑼嗓子「嘎嘎」怪笑道:「無知賤婢,今日就讓你知道我東海蠱仙駝宏的厲害,看你還敢跟我猖狂!」一語未了,那「嗡嗡」毒蟲更加瘋狂穿動,那怪人又在海蛇頭上跺了跺腳,嬉笑道:「寶貝,待會拿下那細皮嫩肉的賤婢,就給你當點心。」


  再看那毒蟲之中,一道紫光上下飛梭,卻被陣法禁住不得出路,加之無數亃螫毒蟲攻擊,已經岌岌可危。徐清一看見那紫光,不由得大吃一驚,立刻就認出那不正是秦家姐妹的彌塵幡!但此時那寶幡光色闇弱,像似遭了重擊,更不知裡面到底是紫鈴還是寒萼,恐怕也傷勢不輕。否則控蠱的妖人修為一般,怎會將她們逼至如此窘境。


  徐清不容多想,趕緊斷喝一聲:「無知小妖,還敢猖狂!」一語未了,已揚手打出霜蛟劍,在空中劃出一道雪亮的銀虹,勢如雷霆朝那麻桿一樣的妖人斬去。那自稱東海蠱仙的駝宏萬萬沒想到,眼看就要拿下敵人,竟半路殺出個程咬金。那霜蛟劍比閃電還快,再等他甩頭觀看已經到了近前,駝宏嚇得「哎呀」一聲,已經來不及躲避。可算他反應還算快,趕緊一個『懶驢打滾』就從那海蛇頭上栽落下去。


  「噗!」的一聲血肉飛濺,空中銀光一閃,那海蛇的巨頭就被從中劈開,腦漿鮮血噴那妖人滿身,當即已絕了生機。駝宏哀呼一聲愣在空中,這海蛇隨他多年,早已養出了感情,驟然失去如同死了個親人一樣。單等此時徐清操縱霜蛟劍又急刺來。生死之際駝宏也顧不上悲傷,趕緊張開大嘴,抬手拍擊後腦,「倏」的一道青光從嘴裡飛出,堪堪蕩住襲來的霜蛟劍。


  駝宏驚魂未定,尚不知來的是誰,又為何因由,居然上來就殺,厲聲喝道:「來者何人,報名再戰!」


  徐清根本就不理他,一劍將敵人逼退,劍光一轉就往那些亃螫斬去。本來徐清新近得來天藍神砂,想要試試威力,唯恐初次施展控制不好力道,再傷了其中的朋友,反而弄巧成拙。雖然毒蟲數量眾多,聚在一處彷彿游雲,但霜蛟劍自有妙招除之。只見空中銀光橫切而去,那匹練似的銀虹拖出一片銀色幕帳。再待劍光一甩銀幕往上圈過去,但凡毒蟲碰上立刻被劍芒刺死,「啪啪」如同下雨般往海面上落去。


  駝宏捧心慘呼一聲,比剛才死了坐騎還心疼。這些亃螫是他數十年心血,煉成之後橫行周近千餘里,在東海旁門散修中也算有一號的人物。眼看亃螫被人無情殺戮,駝宏自感心頭都在滴血,也再顧不上先前圍困那人,趕緊收回蠱蟲。略微心算,僅僅片刻之間,居然死去三成亃螫。妖人又怒又驚,氣得「哇哇」鬼叫,喝罵道:「哪裡來的野種,竟敢傷我仙蠱,今日本仙與你沒完!」


  再看那紫光脫出困境,立刻收斂光芒,從中現出一個妙齡女郎。一身藍衣劍袖短卦,羅裙及膝,腳上套著一雙尖頭上翹的蠻靴,非常嬌俏可人,唯獨那俏臉如紙,嘴唇蒼白,已經受了重傷。徐清險些沒認出來,這有氣無力的女子,居然就是那個爽利潑辣的寒萼!


  雖然相處時日不長,徐清卻非常喜歡寒萼的性格,天真任性,喜怒由心,全然沒有遮攔。如今見她如同雨後落櫻,淒美嫣然,頓覺好生心疼。徐清趕緊飛去將寒萼抱在懷中,取出一顆大還丹推入她口中,又渡過一絲元氣。寒萼喉間「咕嚕」一聲,緩上一口鬱氣,臉色才見些紅暈,趕緊道:「徐師兄!快!快去救姐姐!」


  徐清更加疑惑,他本以為寒萼落單,才被這妖人有機可曾,沒想到紫鈴居然也在!徐清深知紫鈴根基牢靠,道心堅決,修為遠比寒萼厲害數倍。聽寒萼說話意思,彷彿還有生命危險,究竟遇上了什麼敵人!不過還不等他細問,那妖人駝宏已經怒嚎一聲,施展邪法攻來。


  「無名鼠輩,竟敢傷我仙蠱,給我拿命來!」隨著駝宏一聲斷喝,飛劍又往徐清頭上刺來,同時取出一隻巴掌大的小甕,彷彿他自己也有些害怕裡面的東西,將蒙布撤去之後趕緊拋到空中。「呼啦」一聲就從那陶甕裡衝出一股綠瑩瑩的霧氣。駝宏「嘎嘎」狂笑道:「小輩,今兒就讓你們嘗嘗『地青奇毒』的滋味。」


  徐清和紫鈴全都臉色一變,修真界常用『天雷地青』來描述天劫,可見這地青有多厲害。所謂『地青』其實就是孕在地下億萬年的毒氣。史前巨變無數動物植物被埋在地下,日久天長全都腐爛成了瘴氣,又過千萬年自然凝結煉化,最後結成縷縷青色毒絲,便是地青之氣。


  但徐清又很快恢復鎮定,朗聲笑道:「無知鼠輩也敢狂言!不過得了些許地下穢物,便以為真是地青,真讓人笑掉了大牙。想那地青毒氣全都深藏地下數十萬丈,毒力何等凶悍!別說你這點修為,就算比你厲害十倍,也不可能收來。剛才險些被你給騙了,妖人招打!」


  這回沒了顧忌,徐清揚手就將天藍神砂祭出,只見一道藍光飛上天空,頃刻間展開七八十丈,把天都遮住了。駝宏大吃一驚,只見一條比大海還碧藍純淨的光帶橫在自己頭上,居然將他放出的毒物也給罩住。更加可怕那連他自己都不能完全駕馭的毒物,陷在藍光之中,居然如同遇上了剋星。上突下竄,左衝右支,全不能奏效,沒過多時竟然被消磨乾淨!


  其實那些青色毒瘴本來也不是『地青』,只是地底深處積聚多年的瘴氣。大凡毒煙瘴氣五行全都屬木,而天藍神砂乃是碧海精金所煉,正好暗合金剋木的原理。連地仙應劫時真正的天雷地青都能抵擋,何況是一點並不精純的毒氣。


  駝宏驚得目瞪口呆,眼見那藍光壓來,竟不知如何應對了!等他反應過來,鋪天蓋地而來的藍光已經近在眼前。說時遲,那時快,只見徐清吐氣開聲,喝了一個「收」。近百丈長的藍色光帶往中間一卷,就把那妖人圈在中間,無量精金之力從四面八方傾軋而下,如同泰山壓頂,頓時就將駝宏護身劍光壓散,隨即「咕唧」一聲被擠成肉醬絕命當場。


  寒萼一看徐清居然又添了厲害法術,眼中又閃出希望的光彩,趴在他懷中虛弱道:「師兄!快救姐姐!」


  徐清急道:「哪個方向,我這就去,你快說怎麼回事!」


  寒萼往東北方一指,道:「就在那邊一座小島,姐姐被人困住了!」


  徐清趕緊架起飛劍順著飛去,又問道:「對方是什麼人?」


  寒萼卻搖了搖頭,帶著哭腔道:「我也沒看清,只是感覺敵人非常厲害,我根本不是對手。都怨我,若不是為了救我,姐姐也不會被困。」


  徐清輕撫寒萼脊背,輕聲道:「放心吧!紫鈴一定會無事,我們這就去救她!」


  書中代言:那擊傷寒萼,困住紫鈴的人,正是當日從百蠻山逃走的綠袍老祖。話說前日寒萼聽了徐清勸告之後,回去又跟紫鈴商量。其實紫鈴也最擔心她心性不定,萬一與人發生衝突,寒萼自願去東海靜候寶相夫人渡劫是最好不過。第二天寒萼就獨自前往東海,在釣鰲磯附近尋了一處無人的小島住下。


  起先倒也平安無事,直到五天前這個自號東海蠱仙的駝宏出現。寒萼心中擔心寶相夫人渡劫,一見來人不像善類哪會給他好臉色。駝宏仗恃一身邪法,在他那一畝三分地橫行慣了。見一個不認識的黃毛丫頭居然如此猖狂,正有心教訓教訓,二人一言不和當場就動起手來。


  寒萼一身法寶,新近有修煉了峨嵋派的正宗法術,修為提升一倍。沒七八個回合,就用祭出『紅雲光幢』,幻化百道紅光,將敵人打得落荒而去。寒萼本以為此事就此便罷,沒想到那駝宏原來是南疆蠱仙天蠶仙娘的弟子,因為不願忍受南蠻荒蕪,才獨自遷到東海修行。數年前讓他無意中發現一個通連地殼深處的地眼,每逢滿月大潮,就會從中湧出地心毒氣,無論何物,只要碰上,定難活命。


  駝宏如獲至寶,偷偷收集毒瘴修煉成寶,倚仗此毒一連滅去三個宿敵,在東海旁門之中名聲大振。那日正好也是滿月大潮,駝宏前去收集地底毒氣,卻發現島上竟多了一個不速之客。他生恐秘密洩露,就想將其攆走。哪知寒萼年紀不大,脾氣不小,一身法力更厲害。因為前日與一位厲害的散修爭鬥,駝宏將手上毒物用盡。沒有所恃毒瘴,他就是三流劍術,二流蠱術,怎是寒萼的對手。


  駝宏心胸狹窄,哪裡嚥得下這口氣,就往南疆去,想尋幾個師兄弟同來助戰。他深知天蠶仙娘的脾氣,絕不會為了他這檔子事,輕易離開南疆。沒想到才剛進雲南,就迎面碰上了綠袍老祖!駝宏深知此老生性兇惡瘋狂,本來不想招惹,但轉念一想又覺得是個機會。


  駝宏知道綠袍老祖最近吃了大虧,還險些丟了性命,早就跟峨嵋派不共戴天。又想到那日遇上的凶悍少女,真元精純法術精臻,就算不是峨嵋弟子也是正道之人,豈不正好引綠袍老祖前去殺她。但駝宏也知道綠袍老魔最貪婪不過,若沒好處絕不會遠赴東海幫他出頭。萬一讓綠袍發現地青噴發的秘密,定會將其佔為己有。駝宏思來想去,還是難以取捨。
oldshih 發表於 2009-3-5 16:47
第二百二十四回 寶相夫人

  前番說過百蠻山一戰,綠袍老祖僅餘一條元神逃走,三百年苦心經營的基業毀於一旦,雖然遇上貴人相助恢復了肉身,但護身法寶全都毀去如何能報仇雪恨!他此行南來正是拜訪天蠶仙娘,要討取三對蠱母,準備重新祭煉百毒金蠶蠱。天蠶仙娘知道此老魔心狠手辣,又是自己師父洞玄仙婆的老友,二話沒說就送上三對蠱母之後,索性好人做到底,又送了好些毒草惡蟲,速速將綠袍老祖打發走。


  綠袍老祖經過屢次教訓,也稍微收斂了那霸道囂張的性子。尤其如今南方魔教早就煙消雲散,他也等於是寄人籬下,還哪有囂張的資格。看出天蠶仙娘表面恭敬,實則疏遠的態度也並沒生氣。那駝宏雖然懼怕綠袍老祖,但實在嚥不下那口惡氣,把心一橫就將此事和盤托出。綠袍正愁法寶盡失,一聽有『地青』毒氣當即大喜。而且老魔頭吸取前番門人叛變的教訓,承諾那毒氣穴眼一人一半,每年各取六次。


  駝宏自然大喜過望,也不再回南疆,帶著綠袍老祖就往東海奔去。正好寶相夫人渡劫在即,紫鈴跟司徒平也趕來東海相助,兩方一見正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綠袍老祖很透了峨嵋派,正想殺幾個小輩弟子出氣。


  然而綠袍老祖寶物盡失,秦家姐妹飛劍法寶層出不窮,此消彼長乍一交手居然難分勝負,另一邊駝宏也被司徒平纏住。老魔頭心裡著急。竟施展出元神分身,祭出玄牝珠,以第二元神出竅的法子,偷偷在周圍擺出『七煞絕殺陣』。


  秦家姐妹和司徒平都以為綠袍老祖是個沒牙的老虎,全想趁機除去老魔立一大功,卻忘了敵人煉就第二元神的神通,待大陣發動將三人困住,這才發現上當。紫鈴用彌塵幡將寒萼罩住,拚命打出陣外,令他去招人求援。其實誰都明白這麼短時間,根本就不可能找到援兵。駝宏恨透了寒萼,焉能容她逃走,不用綠袍老祖吩咐,就率先追去。滿以為是手到擒來之事,不成想反而丟了自家性命。


  *****


  閒話少說,單表徐清帶著寒萼急速往東北方飛去,須臾間就看見數百里外,殺氣沖天黑雲湧動。只見一片黑雲從上往下,漸漸收攏,內裡青光鬼焰,火色橫飛,幻滅神頭鬼影,大起鬼哭狼嚎,將一座十餘畝大的小島給圍了個嚴實。再看那黑氣妖雲之中,兩道亮光還在苦撐,早已搖搖欲墜,眼看就要毀在七煞妖陣之中。


  「師兄趕快!姐姐怕支撐不住了!」寒萼焦急地催促道,還嫌風馳電掣的速度太慢。徐清知她心情,並不見怪,叱吒一聲:「呔!綠袍老祖手下留人!」綠袍老祖嚇了一跳,根本沒想到還會有人來攪局。回頭一看只來了一個少年家,頓時鬆了一口氣,又見蜷縮在懷的寒萼,就知駝宏凶多吉少。綠老魔心腸狠毒,非但不悲還暗自慶幸省了好些力氣。


  那老魔頭哪會聽徐清呵斥,非但不停反而急摧法力要先將陣中二人殺死。徐清身上所有寶物,就數霜蛟劍最快,斷喝道:「老賊焉敢猖狂!給我著打!」他便腳下一點飛身躍起,施展『凌空虛渡』之法,將飛劍祭出直取綠袍首級。同時一手拋出天藍神砂,就往『七煞絕殺陣』上罩去。


  綠袍老祖一看那劍光,立刻就認出徐清,怪叫一聲,咬牙切齒道:「好啊!竟是你這小輩,慈雲寺引我被極樂矮鬼所傷!今日我定將你碎屍萬段,斬去元神,方解我心頭之恨!」


  徐清冷笑道:「喪家之犬也敢言勇!看我將你那大腦袋劈開,也瞧瞧那玄牝珠到底什麼樣!」


  說時遲,那時快,二人說話之間,霜蛟劍同天藍神砂已經先後殺到。只見一道匹練似的銀光,破空襲來,直往綠袍老祖頭上刺去。老魔頭還不想放棄殺陣,趕緊揮出兩片青色魔煞迎來。眩瞬間二者撞在空中,「乒乒乓乓」便是無數脆響爆破。


  要說這綠袍老祖縱橫南蠻三百多年,一身魔功早就登峰造極,就算沒有法器引導一樣無堅不摧。奈何他今日遇上了徐清,霜蛟劍非但無堅不摧,其上的混元血魂珠更凶戾無比,完全不怕他魔功邪煞的侵蝕。


  這邊還沒等分出勝負,天藍神砂已經化成百丈藍色光帶,往七煞絕殺陣上落去。綠袍老祖雖然見多識廣,但平生多在南蠻為惡,不曾去過極北的賀蘭山,哪裡能知道天藍神砂的威力,狂笑道:「小狗猖狂,虛張聲勢就想破我大陣!」然而還沒等他話音落下,就見那藍光一閃帶著泰山壓頂之勢,照他七煞陣驟然砸去。「轟隆」一聲巨響,震的方圓千丈驚濤狂怒,巨浪沖天。綠老魔頭也被大陣上傳來反震之力振得身子一晃,沒想到敵人法寶如此厲害。陣內的紫鈴和司徒平一見來了援手,本已頹然欲死,也重新振起精神,使出僅有的法力,攻擊敵陣裡應外合。


  綠袍老祖心下大驚,沒想到短短年餘未見,徐清就有這麼大長進。再看自己七煞絕殺陣已被壓得搖搖欲墜,若再等片刻恐怕形勢更加不妙。心中暗道:「看來我還真是流年不利啊!彷彿自從練成百毒金蠶蠱,出山慈雲寺以來,就事事不順。如今剛從天蠶仙娘那討來好些煉寶佈陣的靈物,若全毀在這豈不可惜了,我這張老臉還怎麼去再跟人討要!罷了,今日我就權且退卻一步,待日後重新練成諸般法寶,再找峨嵋派報仇不遲。」打定主意之後,綠袍老祖厲聲呼嘯,道:「那峨嵋小輩且住手!我將你兩個同門放了,你且收了那藍光寶物!不然傷及陣內二人,老夫可不負責他們生死。」


  徐清一皺眉頭,心想:「嗯?這綠老魔竟變了性子。何時這麼好說話了?看他神色又不像使詐。這老魔頭第二元神的厲害,上次百蠻山有三仙二老布下天羅地網尚且讓他跑了。就算我能佔據上風也殺不死他,又何必浪費法力與他糾纏。」想通此節,徐清也跟著收了霜蛟劍喊道:「綠袍老祖!我知你剛剛毀了渾身寶物,也不願趁機欺你,只要將我師妹師弟放出,今日之事就此作罷,我絕不食言!」


  綠袍老祖散去魔煞,喝道:「你將那藍光升起,待老夫撤了陣法。」


  徐清略微猶豫一下,對陣中二人喊道:「紫鈴!萬萬不可鬆懈,綠袍老祖奸詐狡猾,小心戒備著!」直等聽見紫鈴回應,徐清才將天藍神砂升起十餘丈。


  綠袍老祖冷笑道:「不錯,還知道防人之心不可無,不過今天老祖沒閒工夫跟你們耗著了,後會有期。」話音一落,揚手就收來一干佈陣的法器毒蟲,一甩袍袖化身一道綠光,疾也似的往西方飛去,眨眼之間已消失在海天之際。


  徐清見綠袍老祖真的走了,心裡也鬆了一口氣,若老魔頭鐵了心硬拚,難保紫鈴與司徒平不受重傷。若影響了寶相夫人渡劫,可就耽誤了大事。寒萼趕緊從他懷中掙扎起來,往紫鈴那邊飛去。一見紫鈴臉色蒼白,嘴角還有血跡,頓時心痛如絞,「哇」的一聲就大哭起來。


  一旁的司徒平望了一眼徐清,那眼神中卻說不清是什麼滋味。劫後餘生本是幸事,奈何那救命恩人偏偏是非常討厭的徐清!心煩意亂的司徒平只說了聲多謝就不再言語,眼望雲天不知心中在想什麼。


  至於紫鈴寒萼如何訴說來往情節,又如何調養傷勢便不一一細述。及至三日之後,紫鈴姐妹同司徒平傷勢已癒。全等日子一到就去釣鰲磯助寶相夫人渡劫。


  這日清晨,但見晨陽初生,曉日出雲。海鷗揚鳴,迎風掠去。一個白衣秀士迎著金霞,遁光而來,遠見氣度儒雅,卓爾不凡,面帶微笑,和藹宜人,正是玄真子門下的大弟子諸葛警我。


  徐清正雙眼閉合盤膝懸在海面上,頭上三十六顆閃著藍光的神砂,以天罡之行緩緩移位。前日試過此寶之後,徐清愈發驚喜,沒想到僅得三十六顆天藍神砂,就有如此悍然的威力。這三日正好趁機參悟其中奧妙,更有不少心得體會。


  諸葛警我應該早就知道他們身居此島,直接趕奔過來,正好看見海面上的徐清,便壓住劍光喝道:「徐師弟朝日迎霞,御氣凌風,真是好雅興啊!」


  徐清長身而起,迎上來笑道:「諸葛大師兄取笑小弟了。」徐清早知諸葛警我與寶相夫人關係非同一般,此番前來必是幫助天狐渡劫,心中更添成功把握。彼此寒暄,各收了遁光,一同落在島上。待秦家姐妹聽說諸葛警我來了,全都心中大喜,雖然她們知道徐清手段厲害,但諸葛警我畢竟是玄真子的大弟子,在峨嵋闔派上下也是頭一個的大弟子,有他相助更保萬無一失。


  將眾人迎入寒萼自搭的木屋,雖然四壁漏風,卻有些自然情趣。待說些客套閒話之後,紫鈴終於忍不住問道:「大師兄此來之前,教祖真人可有真言示下?」


  諸葛警我微笑道:「師妹放心,寶相夫人雖然平生仇敵不少,但大多都是前輩老人,不是飛昇就已兵解。所剩儘是些旁門邪教的宵小之徒,俱不足為慮,只要我等小心看護,可保萬無一失,唯獨一人須得小心應對。」


  紫鈴寒萼剛才鬆了一口氣,又被說得提心吊膽,齊聲驚道:「此人是誰?該當如何是好?」


  諸葛警我微笑道:「二位師妹莫急,聽我慢慢說來。那人名叫耿鯤,在大鵬灣鐵笛坳修行,有個外號叫翼道人。本是個旁門怪胎,背後生就一雙翅膀,飛行急速,瞬間千里,非常厲害。修煉旁門玄功,尤其最善五行遁法,能穿山過石,游行深淵,來無影去無蹤,讓人防不勝防。」


  紫鈴姐妹急道:「這可如何是好!此人與我母親到底有何仇怨,可有希望化去干戈?」


  諸葛警我搖搖頭道:「這個恐怕不易,那翼道人耿鯤有個結義的兄弟,窺視寶相夫人美色,更欲以採補之法奪取千年修為。後來被夫人辣手轟殺,打得魂飛魄散。那耿鯤本身心狠手辣,早就想為兄弟復仇。更何況寶相夫人眼看渡劫成道,多年苦修的本命元胎乃是旁門修真人人欲得之物。那耿鯤雖然性格還算光明,又焉知沒有貪墨之心!要想讓他盡棄前嫌,談何容易啊!」


  徐清見紫鈴寒萼有些亂了分寸,便接過話茬道:「我看大師兄淡然自若,彷彿成竹在胸,應該已有了應對之策吧!」姐妹二人立刻精神一震,期翼地望向了諸葛警我。


  諸葛警我笑道:「師弟可真抬舉我了,要說此前來時為兄也不敢說竹在胸,不過現在見了師弟在此,大約真有些把握了。」說著又對秦家姐妹道:「二位師妹不用著急,有徐清師弟前來助戰,就算那翼道人耿鯤來了,也未必能討到便宜。」


  如今傷勢痊癒,寒萼又恢復了原來的俏皮性子,甚不信任地瞟去徐清一眼,疑惑道:「剛才大師兄說耿鯤如何了得,彷彿已經是當世的一流高手。徐清師兄真有那麼厲害,能對付得了翼道人耿鯤?」


  諸葛警我道:「師妹尚且不知,前日徐師弟憑一己之力,布下大陣轟殺妖屍無華。那妖屍修煉三千多年,比之翼道人耿鯤也絕不遜色分毫。」


  徐清連連擺手,笑道:「大師兄說笑了,此一時彼一時,那無華古屍經歷喪子之痛,已經失了心智,只知與我大陣硬碰,才落得魂飛魄散之果。而翼道人耿鯤更善長五行遁術,來去無影,恐怕比那妖屍還難對付數倍,小弟我也只能竭盡所能,咱們可萬萬不能有輕敵之心啊!」


  諸葛警我微笑道:「勝不驕,敗不餒。師弟真是好心性!此番來前掌教大真人還暗示我,敲打敲打師弟,不要少年志氣,得意忘形了。如今一看卻全沒必要,師弟道心堅貞,遠非常人可比!」


  徐清微微一愣,表面談笑風生應對得宜,心裡卻暗自想道:「諸葛警我說這話是什麼意思?代表妙一真人警告我不要得寸進尺?還是真有愛護之意,鞭策我莫入歧途?亦或僅僅是隨意的一句閒話?」


  因時辰漸近,眾人生恐再生變故,又閒言片刻就趕往釣鰲磯佈置。


  寶相夫人原有千年道行,後又苦心修煉,早就參透玄機,凝聚元嬰,只待天劫過去,就是地仙位業。後來又依照雪雪老人傳下秘訣,暗自以元神分身之法,調和陰陽五行,在元嬰之外又煉出一顆本命元丹。只要日後煉得二者相合,就能參悟正果,飛昇琅嬛仙府也非妄想。說來可笑,那秦漁自與寶相夫人結成夫妻,尚不知她還有個厲害的老岳父。若他在決定兵解之前,知道還有此法也能飛昇,還會選擇拋妻棄子嗎?此皆命中劫難因果循環,徒然讓人不禁唏噓。


  *****


  再說眾人雖知寶相夫人渡劫在即,卻不能預料具體時間,只能耐心等待。徐清早早就將九顆龍頭和那鯨頭佈置妥當,更將三十六顆天藍神砂也混在陣內,還嫌不妥又佈置無數霧氣幻陣。只要大陣發動,瞬間就將釣鰲磯方圓數百丈籠罩嚴實,管他多厲害的人物也別想進來。甚至寶相夫人應劫之時,還有天藍神砂能分取不少天雷地青的威力。


  準備停當之後,五人分頭巡邏。還沒過半晌,忽見海天之邊滾滾飛來一團黑壓壓的雨雲。偏偏奇怪四周全是烈日晴朗,唯獨那一片烏雲能有百來丈,橫在天上緩緩往釣鰲磯壓過來。諸葛警我冷笑一聲,喝道:「些許蝦兵蟹將也敢心生妄想,只會徒然送命而已!」別看他說話淡然,卻是鐵血手段。只見一道金光揚手飛出,化作十丈游龍,分水踏雲,咆哮著往那黑雲撞去。


  黑雲之中忽然幻起嗦嗦鬼影,頓時風起雲湧,又飛出無數灰白波紋,匯聚一處,捲起四道旋風,扎入海面如同飛龍取水,捲起四條百丈高的水龍,帶著惡濤怒浪,猛往襲來的劍光打去。


  諸葛警我長嘯一聲:「大膽狂徒,不知死活,給我斷命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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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五回 東海逞威

  只聽諸葛警我大喝一聲,一道劍光恍若金龍,在天上一旋,就把一條水龍擊散。隨即劍光一震,疾飛若催,全然不理另外三道水龍,一頭就扎進那黑雲中。再看諸葛警我雙掌一拍「啪」一聲脆響,那黑雲中猛地衝出萬丈金霞,旋即就聽見數聲慘叫,那黑雲已消散收斂,顯出四個滿身鱗甲的水鬼海妖。皆在心口留下一個碗口粗的血洞,業已死於非命,一頭栽落浪尖。


  徐清立在釣鰲磯上,也不由得大聲讚道:「大師兄,好劍法!」心裡暗道:「這諸葛警我果然不愧是東海三仙的大弟子,就憑這一手劍術,只怕修真界中就沒幾個能比的。常言說『盛名之下無虛士』果然不假啊!恐怕那只聞其名未見其人的申屠宏也非等閒之輩。」


  且不說徐清心中所想,只見那黑雲未及散盡,就聽見「轟隆隆」一陣巨響,聲如雷轟,震耳欲聾。待眾人駭然望去,只見黑雲下方,業已捲起十數丈高的巨浪,遮天蔽日,聲嘯淒厲,那氣勢彷彿要把釣鰲磯打碎。浪裡隱隱閃動磷光,不時還有狀如人型的妖魚穿梭。不及片刻就到十數里外,驟然飆起一陣颶風,風勢極盛,更助浪威,只見得怒海澎湃,震天動地。


  諸葛警我也嚇了一跳,雖然他劍術精絕,但那巨浪大勢已成,其中隱藏諸般水鬼皆是嘍囉,就算將其斬盡殺絕也難阻那巨浪撲來。只怕在暗中操縱之人就會趁機行兇,壞了寶相夫人的元嬰。正在此時,忽聽徐清朗聲喝道:「大師兄!這些蝦兵蟹將全交給小弟了,你與秦家妹子還有司徒師弟守住洞口,萬萬保住夫人無恙!」


  諸葛警我也不逞能,正想見識一下徐清陣法的威力,趕緊依言召喚紫鈴、寒萼、司徒平三人,守住釣鰲磯下面的洞口,至於外圍就全交給徐清那大陣阻擋。雖然早聽說三陽十龍大陣的名聲,但諸葛警我並沒見過此陣威力,卻不敢將希望全都寄托其上,暗中備好了一張靈符,乃是臨來時玄真子給他,叮囑萬不得已時方可取出一用,自能消災退敵。


  單說徐清揚手拋出三陽一氣劍,金光一閃分三方射出。此時萬事俱備,只待他法力一震就能發動大陣。眼看數十丈高的巨浪襲來,暗藏無數水妖海鬼,在徐清眼中全如無物,只去尋那暗藏的罪魁禍首。但讓他驚訝的是,巨浪邪法之中雖然真元激盪,卻沒見有人在其中驅動。照理說如此規模宏大的法術,不可能遠距離操縱。


  徐清正在心疑,那巨浪已經到了千餘丈外,眼看進了三陽十龍大陣範圍。徐清再不敢怠慢,若萬一周圍元氣被攪動變化,大陣不能施展豈不糟糕!趕緊催動法力,頓時四周十方金光沖天,虎嘯龍吟直衝天海。方圓千丈內猛地升起無數濃霧,加雜雷霆海雨,天風火光。忽然一道極亮的金光閃出,「嗷嗷」吼聲居然將所有虎嘯龍吟,雷霆巨浪,全都壓制住。乍見一片黑影從那濃霧中沖天而起,一隻滿身藍色鱗甲的九頭巨獸橫絕天際,雙鰭如翼,九頭齊鳴。


  那守在釣鰲磯的四人全都被這驚天動地的氣勢驚呆了,就算諸葛警我見多識廣之人,也難以掩飾驚駭之色。至於司徒平和秦家姐倆,早就目瞪口呆愣在當場。「姐!我好像在哪見過那怪獸。」寒萼有些口齒不清地說道。紫鈴還稍微鎮定些,點了點頭道:「那是冥海玄鯨!小時候娘親曾給咱們畫過圖,說萬一看見了一定要快跑!」司徒平看了看她們姐妹,眼神有些飄忽,彷彿心灰意冷,旋即又輕鬆起來。


  再說徐清發動『三陽十龍大陣』之後,長嘯一聲飛昇躍到冥海玄鯨頭上,此際他立在千丈高空,再看那數十丈席捲而來的巨浪,全然沒有剛才那種氣吞山河的氣勢了。徐清淡淡冷笑,往下面一揮手,斷喝了一聲:「給我破!」


  話音未落,就聽一陣龍吼,頓時就從濃霧中衝出來九條五六十丈長的巨龍,烏溜溜的鱗甲,四隻利爪如鷹,張開血盆大口,咆哮著就往那巨浪撲去。眨眼間九龍翻捲而至,龐大的身軀在浪頭上一翻,就拍開一條缺口。


  藏在浪中的一干水鬼海妖,最怕龍族,平時見了條十多丈長的蛟龍,就得俯首稱臣,更何況是五六十丈的毒龍。一見九龍襲來,嚇得魂飛魄散,揉身鑽出浪頭就往水下遁去。有跑得慢的,正被毒龍堵住,挨著就死,碰上就亡。眨眼間那巨浪就被群龍拍散凌亂,內藏數百水鬼海妖,除了百餘逃生,剩下全都葬身毒龍爪牙之下。


  不過立在冥海玄鯨頭上的徐清依然面色嚴峻,手指海下,喝一聲:「旋!」頓見一條毒龍猛地鑽入水下,攪動如輪。不等片刻忽然從水中「倏倏倏」穿出五道白色人影,只見通身雪白,一絲不掛,彷彿浸泡時間太久,渾身浮腫,面目不清,只見紅顏綠髮,滿口尖牙,好生凶戾的怪物。又覺通身氣息陰寒冰冷,煞氣洶湧,竟是五頭毫無生機的殭屍!


  徐清心道:「我說怎找不到那施法之人,原來用了這五個東西。」就在此時那五具殭屍同時大嘴一咧,從口中噴出無數游絲般的白氣。彷彿知道徐清才是此陣關鍵,直往天上射去。徐清朗聲笑道:「一干邪祟陰佞,也敢在我純陽大陣中撒野!」一語未了,就見陣中閃出數道亮的金光,閃電般劈在那白氣上。陰戾無比的白氣就如遇上了剋星般,頓時「呲呲」作響萎靡消去。


  與此同時五條毒龍電射而至,分別撲向那五個白皮怪物。說時遲,那時快,陣中毒龍快如飛矢,那些殭屍入到三陽十龍大陣,還焉有逃生之望!只見五道烏光席捲而至,頓時就把那怪物積攢多年的陰煞衝散。


  書中代言:那怪物乃是五具千年腐屍,從地下深處採取極深的地穢毒氛,經過百年磨煉,通身堅愈金剛,飛劍傷它不得。若是尋常修士遇上,想要勝它絕非易事。怎奈三陽十龍大陣中所有毒龍全以三陽之力幻化身體,正好是一干陰魂殭屍的剋星。兩者一碰就聽「啪啪」一陣亂響,兇惡的毒龍瞬間就把那五個怪物絞成了碎片。


  就在此刻,從遠處急來一流遁光,聽人急聲喝道:「猖狂小賊,焉敢傷我寶物!」只見一個身材高大,錦衣華服的男子遁光飛來。長得眉清目秀,英俊瀟灑,唯獨眼神陰厲,面色穢暗,料知不是個善類。徐清並不認識此人,但能御使千年殭屍,施展那等滔天巨浪的法術,想必不是尋常之輩。又聽下面諸葛警我喝道:「師弟小心!此人乃是南海金星峽天漏洞的『百欲神魔』鄙什,妖屍谷辰的師弟,修為非常厲害!」


  這一提醒徐清立刻想起,心中暗道:「原來此人就是百欲神魔鄙什,早年與妖屍谷辰,白骨真人何巨同在天淫教主座下學道,最善採補陰陽,祭煉五鬼之術。後來天淫教分崩離析,一眾門人全都被誅除殆盡,唯獨此獠與妖屍谷辰逃出生天,可見其修為智慧全不一般。不過傳聞鄙什膽子很小,逃到南海金星峽深藏地底,就再不敢露面,怎麼這回居然敢來貪圖寶相夫人的元嬰?」


  原來自從天淫教主死後,鄙什逃到南海,深知峨嵋派聲勢已成,早就斷了報仇的念想。奈何樹欲靜而風不止,居然讓他無意間得了五具千年古屍!若能將其調和陰陽,再以『元神分化』之法煉成化身,以一化六,豈不比『身外化身』還要厲害!屆時足可憑借縱橫世間,就算找峨嵋派報仇雪恨,也未嘗沒有一點希望。


  鄙什費勁心血祭煉五個殭屍,可惜他修練的玄陰魔功,如何能煉出真陽。不能陰陽調和,永遠難成分身。老魔頭心中又起了貪念,聽說近日寶相夫人練成元嬰就要渡劫,若能趁機將其元嬰奪來,化入五具殭屍,正好調和陰陽,收納五氣,練成分神也指日可待。也合該百欲神魔鄙什命運該絕,正好遇上了徐清,非但五具千年殭屍全數毀去,還要將一條老命也搭在此處。


  單說鄙什眼見寄予厚望的殭屍毀去,疼得「哎呀」一聲,彷彿被割了心頭肉般!狀若瘋虎,憤怒咆哮:「好狠毒的小賊!快陪我寶物來!」話音未落,雙肩一搖抖出十道紅艷艷的劍光,全向徐清打去。緊接著一掌砸在胸口,嘔吐似地從腹下吐出一顆烏溜溜的寶珠,脫口出來立刻冒出萬道精光。


  鄙什大聲念誦:「九幽陰魂,百象歸來!天旋玉轉,萬物擊殺!吃我陰魂珠一擊!」等他念完咒語,那寶珠虛影幻化,如同氣球脹氣瞬間變大萬倍,成了一片烏色光帳,就往天上那冥海玄鯨飛去。


  徐清冷眼望著鄙什,嘴角微微牽出一絲冷笑,繼而又往四周海中天上掃了一眼。在三陽十龍大陣之外風平浪靜,但潛藏暗處的宵小之徒還不知有多少。徐清之所以上來就發動大陣,並且將冥海玄鯨升在高空,也意在震懾一干心懷妄想的小人。想必見了這等氣勢,有些心存僥倖之人也應該知難而退。


  徐清揚聲冷笑道:「你既來找死,我便成全你!」隨著此言一出,那冥海玄鯨立刻躁動起來,發瘋一樣吼叫著,猛地往下衝去。鄙什所發那十道劍光打在玄鯨身上只閃出一片火星,立即湮滅,竟全沒一點妨害。鄙什沒想到那巨獸竟如此生猛,自己修煉多年的『玄離劍氣』連皮都傷不了。


  百欲神魔鄙什修真多年,見多識廣,怎會不認識冥海玄鯨,但他無論如何也不相信,居然真有人能收那兇惡的巨獸,只以為是個幻象,虛張聲勢而已。如今一見竟是真的,立刻大驚失色,知道自己那陰魂寶珠絕非對手,急著想收回來,免得白白毀去。奈何為時已晚,別看冥海玄鯨體形龐大,卻迅捷如燕,眨眼間就與那烏亮的光帳碰到一塊。只聽「轟隆」一聲巨響,那烏光幔帳頓時就被玄鯨撞破,只剩一顆烏溜溜的珠子懸在空中,旋即分崩離析成了齏粉。


  那陰魂珠乃是鄙什性命攸關的寶物,寶珠被毀,他如同身受,被震得五臟錯位,氣血虛浮,「哇」就噴出一口鮮血。老魔頭「哎呀」一聲慘叫,掉頭就往海下縱去,妄想逃出生天。驟見迎面飛來一條毒龍封住去路,再往周圍一望,四面八方全是毒龍,竟已落入絕境!鄙什心裡暗叫:「我命休矣!」就聽耳邊龍吼齊鳴,旋即身上劇痛,便全無知覺死於非命。


  待徐清長嘯一聲,九頭毒龍分頭入水隱匿不見,實際上此時他已收了三陽十龍大陣唯獨剩下冥海玄鯨,用剛才聚集的三陽之力幻化身形,能省不少法力。只見那百丈巨獸扇動鰭翼,緩緩飛到釣鰲磯上,徐清運起天音獅吼之術,聲如洪鐘震動千里,喝道:「呔!我乃峨嵋派徐清!今日在此鎮守,哪個再敢逾越一步,便如百欲神魔鄙什一樣下場!」


  此言一出四周隱藏而來的各路修真立即嘩然,修真者哪個不是心高氣傲之人,若被徐清一言嚇住偷偷撤走,那日後還怎麼在修真界混下去。但剛才見識了那大陣的威力,連鄙什那等老輩成名的高手都身死命殞,也沒人願意站出來叫板。


  要說世界之大無奇不有,還真有不信邪的。未等徐清話音落下,猛地從水下穿起一道浪花,縱出一個光膀子的大漢,胸前頸後皆是亮鱗,脖子兩邊還有魚鰓,不知是什麼魚修成了精怪。大喝一聲:「兀那峨嵋小兒,休得猖狂,可將我東海群豪放在眼裡。今日我滄瀾七傑就來領教高招!」說罷揚手打出一對三岔飛叉,帶起兩溜青光,就往徐清頭上刺去。


  隨他身後又衝出來六道白浪,全是水下妖精。一個雙臂生螯彷彿螃蟹,一個尖頭尖嘴大概是梭魚,還有一身斑斕,滿頭尖刺,背生硬殼,臉似龍蝦。全是怪莫怪樣的水怪,正好湊足七個。想必就是那人所言的滄瀾七傑。各自祭出飛刀、飛梭、飛刺,飛輪,一齊合擊而來。


  徐清輕歎一聲,淡淡道:「螻蟻尚且偷生,爾等又何必自尋死路,還污了我這雙手!」這話說的彷彿慈悲為懷,下手可一點不留情面,揚手就將天藍神砂飛下,往七人頭上一罩,連同他們飛出劍光一同圈住,瞬間絞成了爛渣。徐清眼神如冰,一手收來神砂,冷冷道:「還有何人?大可一起上來!」


  「好個心狠手辣的小狗,你且休狂,有我神秀島梅龍子殺你!」只聽其聲不見其人,話音沒落就見空中閃出一道極亮的刀光,從天而降,迅如鷹撲,就往徐清頭上打去。那刀光即快,且角度極刁,眼見徐清猝不及防,就要被斬中。下方紫鈴、寒萼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想要驚呼提醒,卻發現口乾舌燥,竟發不出聲音。


  徐清倚仗有太乙五煙羅護身,都沒瞅一眼偷襲的刀光,趕緊施展知微妙術尋找敵人所在。果然就見千丈之外一團白雲中,藏著一個面目猥瑣的青衣道人,還在「嘿嘿」壞笑彷彿非常得意這番暗中下手的伎倆。徐清暗自冷笑,心道:「既然你要玩偷襲,我就陪你玩!」斂去霜蛟劍的光芒,化作一道細弱游絲的銀線,就往那妖道背後遣遁過去。


  等那刀光劈下,也不用徐清催動,太乙五煙羅自動飛出,瞬時就將刀光蕩到數丈開外。梅龍子大吃一驚,沒想到志在必得的一刀居然無功,更驚訝對方寶物層出不窮,還在暗自慶幸剛才沒有露臉,轉身就要逃走。沒想到迎面銀光耀眼,驟覺頸下一涼,就感天旋地轉,居然看見一具腔子上還在噴血的無頭屍體!梅龍子心中還想:「咦?那人穿著居然跟我一樣……」


  徐清冷眼望著那妖道屍體栽落海中,攝回霜蛟劍冷然喝道:「還有誰來!」


  就在此時忽然聽見一個略有些沙啞的聲音問道:「小友如此大開殺戒,就不怕日後因果報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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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六回 潛行挪移

  且說徐清在東海釣鰲磯擺下三陽十龍大陣誅殺百欲神魔鄙什,後又接連斬殺滄瀾七傑和神秀島的梅龍子。信心決然,心狠手辣,大有來一個殺一個,來一百殺一百的架勢,難道他就真不怕因果報應嗎?


  要真說起來徐清還真就不怕,在他看來人能活過七十歲就算賺到了。如今有了修真妙法,動輒四五百年壽命,已是僥天之大倖。而且他也知道自己童身早破,若不兵解重修今生也難窺破天道飛昇仙府。至於因果循環更是無稽之談,要說心狠手辣,那屠龍師太沈琇兒,手上何止千條人命,就更不用說百頭毒龍全都喪命她手。又說長眉真人平生斬妖除魔,殺了多少人,難道就全是該死之人?還不是平平安安飛昇而去。如今徐清為了寶相夫人渡劫,若算因果,這些人命也不能全攤在他一個人頭上。


  徐清回頭一看,只見一個鬚髮皆白的老者緩緩飛來,穿一身青衫道袍,兩袖長襟隨風飄飛,生的慈眉善目,一身仙風道骨。那老道一甩手中拂塵,微笑道:「你這後輩手段也忒狠,他們貪慕別人元嬰固然不對,但人性如此也有情可原,就將其逼走便是,何必盡取他們性命,平白結下許多宿怨。」


  徐清上下打量來人,一抱拳道:「沒請教老仙長道號為何?法出哪家?」


  老者毫不隱瞞,淡淡笑道:「老朽東海玄機島善法觀,靈機道人便是。」


  徐清也露出些許笑容道:「原來是靈機仙長,既然他們都是貪圖寶相夫人元嬰而來,那不知仙長此來所圖為何?莫非乃是寶相夫人當年故友,前來助咱們一臂之力的?」


  靈機道人臉色淡然道:「無量天尊!貧道既非寶相夫人故友,也並非貪圖天物,只是路過此地,眼見血腥殺戮,給小友一個提醒。須知修法求道之人,當上體天心,下悟人道,方能感悟天地,成就仙業。我看小友通靈玉質,若一意殺戮,毀了自己道根,日後悔之晚矣!」


  徐清訝然驚悟,恍然道:「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小子受教了!還請前輩受我一禮,以謝今日教誨。」說著恭恭敬敬地躬身施禮。


  就在這時忽然聽見下面寒萼彷彿瘋了似的,尖叫道:「師兄小心有詐!」與此同時那道貌岸然的老道,臉色猛地一變,雙眼閃射凶光,一身戾氣逼人,甩手打出兩道青幽幽的毒刺,直取徐清天靈要害,咬牙切齒地猙獰笑道:「小子愚蠢,今日該死!」此時那妖道距離徐清不到三十丈,徐清正低頭行禮彷彿毫無防備,妖道又是暗中偷襲,眼看徐清就要被打中。那毒刺啐了劇毒,萬一碰上神仙難救,莫非徐清就要死在這卑鄙無恥的賊人手上了!


  說時遲,那時快,兩道青光一晃就到了近前,那妖道斷喝一聲「開」前面那毒刺忽然炸開。可能是剛才看見徐清的護身寶物,便以此防備若牽動護身寶物,就能將其炸開,後面那根毒刺才是真正的殺招。不過直到那毒刺進到七八尺,尚沒見太乙五煙羅發動,莫非是那護身至寶,在關鍵時候出了問題!


  眼看毒針刺進徐清天靈,那妖道終於放聲狂笑,得意忘形道:「小輩!任你劍術了得,陣法精絕又如何?任憑你法力高深,法寶無數又怎樣!還不是死在我靈機道人的手上!」那妖道還要再說卻忽然聽見耳邊傳來輕輕一聲:「是嗎?」頓時將他嚇得魂飛魄散,扭頭一看身子斜後不及五尺的地方立著一個英俊少年,不是剛才中了他毒刺的徐清還是誰!靈機道人大驚失色道:「你!你怎麼沒死!這不可能!」


  徐清冷笑道:「憑你這點彫蟲小技也想騙人,真是讓人削掉了大牙!連一個簡單的『換靈符』都看不出來。還敢自稱修真前輩,大言不慚地教訓別人。」


  那老妖道再一看前面那個徐清,「噗呲」一聲如同洩了氣皮球,化成一道黃紙靈符飄飄落下,立刻哀嚎一聲,歎道:「竟是一張換靈符!我真老眼昏花,竟連這種粗陋的符契都沒看出來,莫非真天要亡我!」話音剛落就聽而後惡風不善,老妖道本來修為稀鬆,全靠一張巧嘴到處招搖撞騙,此際奸計識破,還哪有反抗之力。「嚓」一聲銀光掠過,斜肩帶背就將老妖道斬為兩半。


  及至此時,徐清再用『知微』妙術往四周望去,只見那些施展隱遁之術,藏在周圍的各路修真已經盡數退去。畢竟那元嬰雖好,也得有命受用,僅在這片刻功夫,就死了這麼些人,再看看那懸在空中的冥海玄鯨,誰心裡不害怕。單等有了第一個退走的,接二連三就全都遁去。


  徐清暗自鬆了一口氣,將天上那冥海玄鯨收回,再次落在釣鰲磯上。只見四方風平浪靜,全然看不出剛才還是一個你死我活的戰場。不用三四個浪頭,海面上散出那些血色就全都消失不見。諸葛警我率先飛身上來,拍拍徐清肩頭,爽朗地笑道:「好傢伙!剛才那架勢可把我都嚇了一跳啊!莫非那就是前日你跟霞兒她們在雁蕩山殺死的冥海玄鯨!」


  徐清微笑道:「大師兄過獎了,全是一些無形宵小罷了,那翼道人耿鯤尚未現身,只怕不久還有一番惡戰,還得仰仗大師兄呢!」


  諸葛警我道:「翼道人耿鯤真是個勁敵,尤其通玄變化之術,來去無蹤,最難防備。若我等稍有疏失,就能被他潛入洞中,再釋放毒氣陰火,就更難應對。」


  寒萼還興奮未定,趕緊接道:「哼!任那翼道人如何厲害,只要趕來搗亂,師兄就用那大玄鯨撞死他!」紫鈴見她有些忘形,偷偷瞪了一眼,寒萼吐吐香舌,卻不覺有何不妥。紫鈴屈身朝徐清拜去,道:「剛才多虧師兄奮力禦敵,才能保住母親平安無事,又給師兄造成許多殺業,紫鈴就先跟師兄道謝了。但凡日後師兄有何差遣,咱們姐妹一定萬死不辭!」


  徐清擺手笑道:「師妹言重了,你我皆是同門弟子,友愛互助還需條件不成!再說適才諸葛師兄同司徒師弟全都不遺餘力,卻不可全都歸功於我。」


  司徒平一聽徐清提到自己,不由得臉色一僵,剛才遇上驚變,除了全心全意提高警惕,幾乎毫無建樹。不過現在他對徐清實在是狠不起來,也許隨著差距越來越大,一雪前仇的機會也越來越渺茫,更何況如今二人還成了同門,與其想著如何報仇,還不如多想想怎麼提高修為早日飛昇仙府,屆時自能重鑄仙體。


  *****


  且不說司徒平心思如何變化。單說徐清辣手退敵之後,群邪退卻,宵小匿行,一連七日七夜再無妖人趕來尋釁。


  眼看天地氣象變化,雷雲積聚,地青沖湧,大約明日正午就是寶相夫人渡劫之時。眾人更不敢鬆懈絲毫,最令人擔心的翼道人耿鯤依舊沒有出現。


  行將子夜,一輪明月高掛天中,臨近中秋月朗星希,海波平復、銀光粼粼。就在此靜逸之時,時忽然從遠方驟然閃出一道白線,無風起浪,又往釣鰲磯這邊衝來。及至千丈外,忽然飛出一團銀光,大如牛斗,直飛天際,星屑流轉,照得海上波濤鍍銀。


  觀此異景,眾人全都提起戒備,以為又來了敵人侵擾。就待要祭出飛劍法寶禦敵,忽然聽見諸葛警我高聲喊道:「師弟師妹不可造次,來者乃是乙休前輩!」說著飛身而起就迎了上去。果然那銀光散去,從中顯出來一個身材高大,卻有些駝背的漢子,正是巫山靈羊峰九仙洞的大方真人神駝乙休。


  只見那乙休飛身掠影,身後還拖著兩個人首龜身,長約丈來的怪物。乍見乙休雙肩一搖,放出一道極快且亮的金色劍光,直往釣鰲磯水下打去。那金光入水之後只微微一閃就消失不見,也不知神駝乙休打得什麼主意。


  待乙休到了近處,眾人趕緊迎上見禮,尤其紫鈴寒萼最是高興,她們深知神駝乙休的厲害,只要他一來寶相夫人渡劫定是萬無一失了。乙休微笑頷首回禮,又看了看司徒平道:「平兒修為長進不少,唯獨切記莫要妄自菲薄。」


  司徒平心知乙休所指,偷眼看了看徐清,點頭應道:「師父教誨弟子不敢忘懷。」


  乙休復又望向徐清,歎道:「月餘未見,小友真是愈發威風了!」


  徐清微笑著應道:「乙真人言重了,同門義氣,只竭盡全力而已。」


  乙休淡淡問道:「龍姑那女娃子可還好嗎?」


  徐清微笑道:「有勞前輩掛心,我那外甥女如今已斷了諸般邪心綺念,與她朋友在家中專心修煉,她母親在天有靈也定會欣慰。」


  眾人尚不知徐清什麼時候又多了個外甥女,更與神駝乙休扯上了關係。但此時並非講述這些的時候,便也不好細問。又見神駝乙休對那兩個水妖喝道:「莫給我裝死,都清醒著點!」那兩個水妖顯然是吃了大苦頭,趕緊返身站起肅然而立。乙休冷聲喝道:「你這兩個愚物唯獨這一把力氣可堪一用,給我落入海中,將釣鰲磯橫移千丈!若速速完成,便念爾等成精不易,放了一條性命。」


  那二怪面面相窺,齊聲求饒道:「真人饒命啊!我二人雖然有些蠻力,但這山峰海嶽乃是天物,我等哪有移山填海之能啊!」


  乙休喝道:「老夫還會與你兩個小妖玩笑麼!適才我已用妙法切斷山底,你二人在水下力大無窮,一個後推一個前拉,自然能將釣鰲磯搬動。」二妖無奈,對望一眼,只得飛落水下,不消多時,忽然聽見「轟隆」一聲巨震,這百丈高的釣鰲磯,居然真開始緩緩移動!


  眾人尚不知為何如此,諸葛警我率先問道:「乙真人這是為何?莫非又出了什麼大變故?」


  乙休歎道:「我早知那翼道人耿鯤最擅長大小諸天禁制之法,只要讓他暗中潛入,佈置『潛行挪移』大法,就能以周圍無盡海沙地火,將此地方圓數十里全都化為齏粉。」


  諸葛警我驚道:「莫非那耿鯤已經來了?我們並沒見那妖人身影,怎會……」


  乙休搖搖頭道:「原來我也料想此獠必會事先佈置禁制,卻沒想到他竟提早年餘就將潛行挪移大法暗中佈置妥當,唯獨那時寶相夫人元嬰未成,若動手搶奪還要失去好多功能,才使翼道人耿鯤隱忍不發等到現在。若我再晚來一步,等那禁術發動,非但寶相夫人要死,你們身陷法術也要遭殃。」


  眾人全都大吃一驚,尤其諸葛警我又驚愕又自責,他乃是大師兄,居然沒看出敵人早就做下險惡的陷阱!乙休拍拍他肩頭,開解道:「警我亦不必自責,耿鯤那潛行挪移大法非常隱秘。慢說是你看不出來,就算是我若非聽見他兩個徒弟背後議論,還不知有此一事,這也是天不讓那耿鯤成功。」


  原來那翼道人耿鯤本身乃是異類怪胎,從小受人歧視,自難免有些特異性格。成道之後從來不收人類弟子,只招收一些妖精怪物為徒。本來他也是想讓那些妖物爭氣,奈何不知擇選,全都來者不拒,自然良莠不齊。有好多妖物都是作惡多端,被人追殺得無處可去,這才慕名找上耿鯤投靠,也談不上如何忠心。那兩妖鼉本是耿鯤留下觀察釣鰲磯動靜的弟子,沒想到被乙休發現,稍微嚇唬幾句,二人就和盤托出,以至耿鯤處心積慮算計多年的計劃毀於一旦。


  一聽乙休之言,紫鈴姐妹倆又焦急起來,眼見山峰移動緩慢。恨不得飛身下去幫忙一塊推去。直過去了一個時辰,才移出七八百丈。就在此時忽然山崩地裂一聲爆響,就在原來釣鰲磯所在,猛地噴出無量岩漿地火。瞬間就將一片海面全都煮沸,浪花一翻,海面升起無數白腹,不知死去了多少魚蝦水獸。


  幸虧釣鰲磯已經移出甚遠,若還在原來地方,只怕早就被那岩漿地火,連同地殼活動之力吞沒了。即使如此釣鰲磯也被震得一晃,海下砂石翻湧,地火洶湧而至。最可怕還不是那些岩漿,而是水下億萬噸海沙翻湧。若被捲入其中,壓在萬丈海沙之下,管你神仙修為也別想脫身出來。


  再看神駝乙休從容淡定,緩緩探出一手,恍如白玉的手指「啪啪」彈動,瞬間飛出數十道金星,飛散開連成一道光幕,就將湧來岩漿地力阻在外面。同時斷喝一聲,猛地往釣鰲磯四面揮出一片精光,施展『縮地成寸』的妙法,頓見四周光影虛晃,釣鰲磯微微一頓竟移出十多丈,不消片刻就出了禁術威力的範圍。


  待安然脫險眾人全都鬆了一口氣,就在此時忽然天際傳來如同雷霆的破空之聲。循聲望去,只見月光之下,一道白影急若閃電,正往此方飛來。神駝乙休立即喝道:「小心!耿鯤來了!」旋即龍吟一聲,掐動法訣,五指連連彈動,飛射無數紅光火線,全往那道白光罩去。


  翼道人耿鯤原來想等到明日,寶相夫人渡劫之前,忽然發動禁法將其制死。一則眼看成功卻毀於一旦,對寶相夫人打擊最大,正好為自己兄弟報仇。再則那時元嬰幾近完成,功效最好,正好得來修煉秘法。但今夜他卻覺得心煩意亂,恐怕事情有變,就親自前來巡視。這一來不要緊,居然發現釣鰲磯挪了地方,眼看就要挪出自己所布禁法的範圍,耿鯤是又驚又怒,再尋安排在這的弟子,也沒了影蹤。不容他再等,趕緊發動『潛行挪移之法』引動地底異力爆發,希望還能將釣鰲磯毀去。


  然而禁術發動,又見一片光幕抵擋,耿鯤一眼就看出是神駝乙休的手段,氣得一佛涅槃二佛升天。復雙翅一震,如一道閃電般就往釣鰲磯衝去。他深知神駝乙休的厲害,若再不趁亂下手,還哪有他的機會。


  神駝乙休高聲喝道:「耿鯤!你禁法已破,乃是天意如此,你還要一意孤行嗎!」
oldshih 發表於 2009-3-5 16:49
第二百二十七回 天狐三劫

  且說神駝乙休斷喝一聲,探手揮出一拳,一道藍光劈頭蓋臉就往耿鯤頭上打去。那翼道人不躲不閃,揚頸啼鳴,彷彿鷹戾,一頭撞上,震起「鏘啷」一聲脆響,兩相碰撞如同金鐵之聲。乙休打出那藍光頓時消散,耿鯤也身子一頓止住去勢。


  再看天上立著一個白袍漢子,長的身大頭小,健碩如牛的身子上,只長了一個椰子大的腦袋,讓人一看非常不協調。只有那臉蛋生的唇紅齒白,劍眉虎目,非常英俊。身後一雙灰色羽翼,兩相展開能有兩三丈,「呼呼」扇動就帶起一陣旋風,想必此人就是那翼道人耿鯤。


  只見那耿鯤身形停住,再一看地火噴發漸漸止息,就知謀算多年的計劃毀於一旦,氣得他怒髮衝冠,指著神駝乙休罵道:「好你個駝鬼!我耿鯤自問不曾與你過節,你卻自恃強悍,為那妖狐瞠目出頭,甘心給峨嵋派當爪牙走狗!你這寡廉鮮恥之徒,居然還有面目活在世上嗎?」


  神駝乙休眼中閃出兩道陰寒的精光,旋即不露聲色地笑道:「你這鳥人也敢與本真人提及『廉恥』二字嗎?打著為兄弟報仇的名號,實際卻是看上了人家寶相夫人苦練多年的元嬰,乘人之危且不說,還暗中下手偷襲。嘖嘖嘖!你這老鳥也活了數百年,怎麼越來越回去了?再說我乙休平生不求別人,也不聽人差遣,全憑自己好惡辦事,想做就做。你個披毛戴角的東西卻不知,寶相夫人乃是我弟子司徒平的岳母,我親家母遭了劫難,難道就不能出手幫忙嗎?」


  耿鯤被氣得「哇哇」爆叫,喝道:「老駝鬼!少給我巧言狡辯,今日不說旁的,你且讓開容我宰了那妖狐還則罷了,若是不然咱們就算結下大仇,日後少不得要好好較量一番!」


  神駝乙休「哈哈」大笑道:「我乙駝子平生還沒怕過誰,莫非你個鳥人三言兩語就能把我嚇住!若要動手只管放馬過來,看我怕你不怕!」


  那紫鈴、寒萼姐妹倆原來還有些懼怕耿鯤名望。但如今聽他口口聲聲辱罵自己母親,左一個妖狐,右一個孽畜,不由得怒從心頭起。姐妹二人對視一眼已經心有靈犀,也沒打聲招呼就偷偷抓出一把白眉針,揚手就往那翼道人耿鯤打去,反正她們全是小女人,也不在乎什麼光明磊落名聲。


  耿鯤成名多年,乃是與三仙二老一子七真相提並論的絕頂高手,豈能被她們兩個小丫頭偷襲得逞!一見數點白光襲來,微微笑道:「哼!妖狐孽子,有些微末伎倆,也敢在本仙面前賣弄!」話音未落,就見他雙肩一晃,隨著兩邊翅膀展開一震,就飆出兩卷旋風,往那些白眉針捲去。「乒乓」幾聲清響,居然將其全都捲到一邊去。


  紫鈴姐妹見偷襲不成索性雙雙祭出飛劍,寒萼更嬌聲喝道:「好個不要臉的老雞頭,你給我招打!」


  翼道人耿鯤活了數百年,何時聽見有人敢叫他『老雞頭』了!氣得老臉通紅,獰聲喝道:「賤婢找死!」就從翅尖上射出兩道赤紅如火的光練,將二人飛劍抵住。才一個回合二女就感覺壓力甚巨,抵擋不住。一旁的諸葛警我、司徒平和徐清劍勢不妙,趕緊接連放出飛劍法寶相助。


  乙休自恃身份不願與他們一同出手,朗聲喝道:「老鳥人,我卻不慣以眾擊寡,你一向自視甚高,今日就先敗了這幾個後輩再與我一戰。」


  耿鯤根本就沒把一干小輩放在眼裡,也不答話便長嘯一聲,雙翅閃動飛身縱起,同時從雙翼中飛出數道金光,與襲來諸般劍氣相抵。翼道人心高氣傲,卻沒想到諸葛警我和徐清的飛劍如此厲害,就連司徒平那把烏龍剪也非常厲害。只見空中光明閃耀,金鐵交鳴,耿鯤愈發心驚,暗道:「常聽說峨嵋派的小輩之中,有幾個非常厲害的。過去還以為是誇大其詞,今日一見果然不假啊!看來不費點力氣,還真打發不了這一干小狗。」


  想到這裡,耿鯤把心一橫,暗中運起玄功,仰首啼鳴。通身綻起刺眼的白光,瞬間就從雙翅中飛射數十道銀芒。同時飛身而起想要拉開距離,再跟眾人周旋。沒想到諸葛警我三人一出手,秦家姐妹那邊壓力驟減。不過二人知道敵人太橫,單以飛劍絕難傷他,更恨耿鯤辱罵自己母親,鐵了心就要弄死那老鳥。各自從針囊裡抓出二三百支細若毛絲的白眉針,合在一塊就是五六百支,一股腦全往耿鯤打去。須知那白眉針一共只煉了三千六百五十九枚,用一枚少一枚。像這般不花錢似地往外放,還是頭一回,可見紫鈴姐妹被翼道人給氣得如何!


  那白眉針纖毫如絲,天女散花一樣,耿鯤雖然修道多年,早就到了知微之境,畢竟還需一邊應付另外三人攻勢。任那耿鯤身法如電,萬分機警,也被打得措手不及,無處躲避。所幸耿鯤玄功深厚,趕緊運起真元,護住週身要害,又闔上雙翼擋在身前。頓覺翅上一連疼了數十下,一陣酸麻癢痛,就感好生難受。若非那雙翅膀乃是天生之物,性命攸關,只怕已經壯士斷腕,自己拔除。


  耿鯤早知白眉針能順著血流攻心,生恐性命安危,趕緊提聚真元,封閉全身血脈。如今受了暗傷,旁邊還有神駝乙休虎視眈眈,他還哪有心再圖謀寶相人元嬰,顧不得臉面,沒留下一句狠話就落荒而逃。


  乙休見翼道人耿鯤受了重傷,狼狽逃去,不由得哈哈大笑道:「耿鯤老兒!須知多行不義必自斃,我勸你看清時勢,莫要一意孤行,免得百年修行毀於一旦!」耿鯤全不理會,轉瞬之間就已絕塵匿蹤。


  雖然彷彿眾人齊心合力,就將那翼道人耿鯤給逼走,但誰心裡都清楚,若是沒有乙休在場,牽制耿鯤的精力,只怕那翼道人還比現在厲害數倍。紫鈴姐妹如何千恩萬謝也不用一一細說,轉眼間天光大亮,眼看寶相人天劫就到。


  如今寶相夫人乃是結成元嬰成就地仙之劫。由天雷、地青、心魔三劫並至。若能一次挨過,就能成就地仙位業,安得人間逍遙。若萬一出了差池,則三千年修為盡毀,更可能被天雷擊散元神,落個魂飛魄散之局。


  且說那天雷乃是『乾天陽火之雷』,專能轟殺佛胎道嬰。地青這是激發地底萬年毒煞,就算成了地仙天仙,也不敢輕涉其鋒。至於心魔就更厲害,前面『天雷地青』還有跡可循,這最後的心魔劫,乃是異界隔空而來,無形無質。它既不能傷人,人也不能傷它,只能靠成道之人心志堅定,不因心生萬般幻象而動搖。所謂『象由心生,境隨念滅』,是非成敗,全在一念之間。


  眾人皆知神駝乙休見多識廣,全聽他調遣安排,將一干渡劫之事全想周到。雖然現在諸般邪魔全都退去,但難保一會天雷響起,沒有暗地趁火打劫之人。眾人更加不敢鬆懈了戒備,又在釣鰲磯周圍布下許多陣法。


  待萬般瑣事全都備好,眾人聚在釣鰲磯上,就等日上中天。就在巳時剛過,忽然下面洞中飛出來一個閃著金光的小球,攜著一小片彩雲緩緩上行。眾人全不知所來何物,正待小心戒備。忽然聽見一個輕柔的女聲言道:「玲兒!萼兒!莫要驚駭,這是為娘所煉元丹。」


  自從寶相夫人兵解之後,雖然知道母親就隱藏在東海,卻極少能來探望。一則路途遙遠,再則擔心被人發現了藏身之處,徒然引來好多危險。二女微微一愣,立刻悲喜交加,齊聲呼了一聲:「娘!」就撲了上去。前文說過寶相夫人除了修煉一個元嬰之外,還練了一顆元丹,只等二者相合就能融會貫通,飛昇仙府。如今遇上天劫,卻不能二者兼顧,但費盡心力修煉的元丹又怎能捨棄!又待母女三人親熱片刻,就聽寶相夫人道:「司徒賢婿可在!」


  司徒平趕緊應聲而來,道:「岳母大人有何吩咐。」


  寶相夫人道:「賢婿且快快將口張開,容我元丹躲入你體內。你乃是天生『玄離坎泰之身』,最能隱匿真元氣息。若我元丹在你體內,才不會被天劫尋著,自能躲過此劫。到時只需元嬰應劫,還能簡單許多。賢婿只需靜心運練玄功,其餘之事全可不必在乎。」


  司徒平知曉此乃天數之事,趕緊張開嘴,「倏」的一下寶相夫人的元丹就鑽入口中。只覺口中一絲清涼,直入胃腹之下便全無感覺。司徒平知道事關重大,不敢怠慢,趕緊依言而行,坐在地上閉目運功。


  立在一旁的神駝乙休,微微露出驚訝之色,顯然是沒想到寶相夫人居然又練出一顆元丹。不過如今並非講話之時,他也只得將疑惑壓在心底。沒過多久,就聽見早就聚在天上的雷雲發出一聲怪響,聲音由小到大,漸漸聚成雷音。只聽見「轟隆隆」陣陣響動,頂上那片百丈許的雷雲愈加黑亮,彷彿陳年黑鐵一般,內裡隱隱閃動純藍耀眼的雷電。


  一等日光照在午時正點上,猛地聽家「卡啦啦」一道驚雷,從雲中立劈而下,那雷電足有三尺多粗,夾帶無數燒得熾亮的乾天雷火,就往釣鰲磯下的洞口打去。就在此時忽然從釣鰲磯洞下猛地衝出來一道明亮的紫光,想必是寶相人為渡劫煉製的法寶。那紫光亮如晨星,大如栲栳,正好迎上乾天神雷。待二者一碰「轟」地一聲巨響,綻出精光無數,火星亂飛。待精光全都散去,只剩一團紫光還在空中飛旋。


  與此同時第二道天雷又接踵而到,那紫色光團往上一衝又奮力將其消弭。只待一連九次,天雷越來越急,那紫光卻越來越弱。直到最後一次,堪堪化解雷光之後,只聽「」的一聲脆響,飛濺出無數紫色琉璃碎片。化作一團齏粉,最終也沒看清那到底是件什麼法寶。


  待九道乾天神雷劈下,天上烏黑的雷雲頓時分崩離析,從中間捲起一團颶風,瞬間消散無蹤。極目千里,陽光媚色,青天白雲,景物清麗。遠近平和,哪還有一絲天雷擊頂的異兆。


  還不等眾人鬆一口氣,忽然釣鰲磯微微一震,猛地從下面洞中衝出來一道金光。隱約可見那金光之內有一個一尺多高的小人,生得眉目如畫,大約就是寶相夫人所煉的元嬰。那金光速度極快,直往天上飛來。就在她身後不及三丈,緊緊追出來一道青贊贊的霧氣。


  徐清眼見那形如長蛇的青色毒霧,恍然想起前幾日見到那個自稱東海蠱仙的人,那妖人不就自稱煉就了地青之毒。但與今日看見這真正的地青之毒相比起來,卻差了不止十萬八千里。只見那地青毒氣飛旋晃動,所過之處居然連空氣都被它染成毒氣。更有一點浪花飛濺,沾染一些又落入海中,頓時方圓七八十丈海水全都染成青黑,翻起無數死魚爛蝦。


  諸葛警我一見地青現世,趕緊從懷中取出兩道黃紙靈符,乃是先前玄真子給他的『五火神雷符』,正是留到此時對付地青毒氣。他趕緊揚手拋出兩道靈符,以三昧真火燒盡。猛地閃出一片赤紅火光,聚成十丈火雲,在天上一旋,就往地青毒物壓去。


  天地五行,以火剋金,以金剋木,如此梯連相接,便有火也能剋木。地青之毒本身屬木,五火神雷正好以火剋制。只見一片火雲撲壓而下,頓時就把地青壓住。這一碰上正是針尖對了麥芒,絞殺拚搏,「呲呲」作響,同時消弭融去。


  然而五火神雷雖有剋制優勢,奈何那地青之毒彷彿無窮無盡從地下湧出。只等兩道神符所化雷火消耗殆盡,居然還剩下一片地青。諸葛警我眉頭緊鎖,瞟一眼神駝乙休,依然毫無動靜,絲毫沒有想要出手的打算。諸葛警我清楚,剛才乙休能來相助退去翼道人已經仁至義盡,畢竟渡劫成仙乃是一人之事,只歎寶相夫人非但練成了元嬰,還偷偷煉了一顆元丹,才使天劫威力更大。不過別人誰都能袖手旁觀,諸葛警我卻不行,他與寶相夫人關係匪淺,怎能眼看她元嬰受地青毒害!


  就在諸葛警我運起玄功,想要強行攔下那僅餘一片地青之毒,忽覺肩膀被人按住,回頭一看見徐清朝他微笑著搖了搖頭,道:「大師兄不可強來,那地青之毒乃是萬載穢物,若無相應法寶克制,怎敢輕易與它抗衡!就交給小弟應付便是。」


  徐清也不等諸葛警我說話,已然揚手將天藍神砂祭出。當初向芬陀神尼討要此寶時,就是打著助寶相夫人渡劫的旗號,若是此時雪藏不用就有些說不過去了。只見一片藍色光帶幻化百丈,瞬間就將那地青截住。


  兩相驟然一碰就勢同水火,打得翻天攪海,藍光四濺,綠氣紛飛。那地青之毒雖然厲害,奈何天藍神砂本是藍髯客姬繁用來渡劫的寶物,正好克制天雷地青,而且剛才諸葛警我放出靈符早就毀去大片地青。這邊徐清操縱天藍神砂不停送入法力,此消彼長那地青之毒還焉能不滅!


  神駝乙休立在一旁,一見徐清居然祭出了天藍神砂,也不由得微微一愣。彷彿有心要問,即又釋然一笑,不知心裡作何想法。


  寶相夫人的元嬰飛上高空回身往諸葛警我和徐清望來,輕輕頷首以示謝意。來不及多說,忽然從東南方向飛來一片積雲,速度飛快眨眼就到,直往空中的寶相夫人罩去。適才天雷地青之劫全都有驚無險,眾人心中不免有些鬆懈,以為所謂『天劫』亦不過如此。又見那怪雲飛至,還以為是心魔到了,全憑寶相夫人道基堅實,道心沉穩,方能平安度過,成就地仙位業。


  寶相夫人也是頭次見到地仙渡劫,並不知心魔是什麼樣子。剛才連破天雷地青,眼看成功在即,不免有些心急。眼見那怪雲飛來,想當然就以為是心魔到了,還主動往上迎去。然而就在此時,神駝乙休忽然厲聲喝道:「夫人小心!那並非天劫之雲!」
oldshih 發表於 2009-3-5 16:49
第二百二十八回 隔岸觀火

  聽聞神駝乙休提醒,寶相夫人兀自一驚,再看那襲來雲間隱有陰煞穢氣湧動,心中暗道:「既然是心魔幻象之劫,又怎會加雜此般污物!莫非又有妖人乘我渡劫當口,想要趁機偷襲!」


  那雲中妖人一聽被人喝破了身份,索性也不再隱秘,只聽怪笑一聲,那雲中猛地狂風大作,攪得海浪沖天,聲勢非常驚人。風勢一起,黑雲速度更快,直往寶相夫人元嬰席捲過去。紫鈴姐妹生恐母親元嬰受損,趕緊飛身躍起要去護持。


  就在此時忽然西方虹霞爆閃,閃電般飛射來一道極亮的銀光,眨眼間已經到了近前,單聽一聲斷喝:「妖人休得猖狂,看我女殃神鄭八姑在此!」話音一落,才見銀光收斂,從中現身出來一個美貌的白衣女子。單手高舉,鬆散的袖子輕褪而下,露出一截蓮藕玉石般的粉嫩手臂,纖纖玉手之內拖著一顆鵝卵大的陰寒明珠。


  原來前日在大姥山別過之後,八姑帶著林寒和袁行回奔凝碧崖,至於兩個新近入門的弟子,自有妙一真人吩咐安排,也不用她來操心。八姑知道自己雖然原來修為深厚,畢竟是半路入教,好些峨嵋派的妙法還不純熟,本想就此閉門在山上修行幾日,也好扎實根基。沒想到才歇了七日,就被妙一夫人喚去,單獨傳授許多機宜,令她在寶相夫人渡劫之後,一定要將其帶回太元洞。


  鄭八姑是多聰明的人,與她說話一點就透。一聽妙一夫人說,帶寶相夫人回太元洞,而非是凝碧崖,就理解此中玄機。同時心裡也暗自竊喜,知道妙一夫人已將她視作貼心人,並沒因為帶藝入門兒有所隔閡。


  單說鄭八姑斷喝一聲,將寶相夫人的元嬰護在身後,手上的雪魂珠猛然放出萬道銀光。頓時寒氣森森,冰凌四濺,空中狂風居然被凍住了似的,瞬間全都銷聲匿跡。八姑沉聲道:「寶相姐姐請下去小心防備心魔,這裡妖人就交給我對付了!」


  寶相夫人也是驚魂稍定。其實過去她與鄭八姑也曾有數面之緣,知道此女法術非常厲害,必能應付自如,只道一聲「謝謝」就趕緊飛落釣鰲磯上,凝神靜氣等待心魔降臨。


  再看那黑雲之中飛出許多奇形怪狀的厲鬼修羅,個個面目猙獰,口噴黑氣,兩眼血色,一身陰戾。中間還有一個最大的道袍鬼王,足有三丈多高,長的壯碩非常,赤面長鬚,巨齒獠牙,滿身圍繞黑氣,彷彿一個地獄地凶神。左手握著一面兩丈多長的白麻布幡,右手一柄喪門法劍,上躥下跳,來回舞動。


  書中代言:那御鬼妖道本叫風梧,原來在旁門著名的妖僧一燈上人門下修行。後來一燈上人因為作惡多端伏了天誅,此人就成了孤魂野鬼,居無定所到處遊蕩。因為善收諸般厲鬼陰靈、幻化陰魔,得了個外號叫百魔道長。雖然無惡不作,但修為甚強,極難對付,與八姑的本領不相上下。尤其煉就數百替身,若有危險,就隨便選擇一個替身遁逃,尋常修真幾乎不能將他殺死。


  剛才妖道風梧本想冒充天魔偷襲寶相夫人,沒想到先被神駝乙休喝破,又被八姑法寶破去妖雲。雖然明知神駝乙休和女殃神都是高手,但倚仗數百替身全不怕死,妖道索性變偷襲為強搶,驅動數百修羅厲鬼,捲起滾滾煙塵,直往下面撲去。


  八姑焉能容他過去,揚起手中雪魂珠,頓時放出一片寒霜銀芒。立刻聽見鬼聲啾啾,一干修羅陰魔碰上雪魂珠的銀光,彷彿遇上了剋星全都不敢上前。妖道氣得「哇哇」怪叫,將手裡的麻布幡帳搖得「呼呼」作響,泛起大片黑煙,瞬間就聚成一團陰戾污穢的煙雲。妖道擺動手裡喪門法劍,往八姑頭上一指,那片黑雲猛毒就傾軋過去,連同數十修羅厲鬼,就想把鄭八姑圍上。


  再看八姑冷笑一聲,揚手推出雪魂珠,在那黑雲上一滾,頓時灑出無數寒氣,將那些魔鬼全都凍得「嗷嗷」慘叫,黑雲立刻附上了一層白霜。待八姑揮手打出一道勁風,只聽「乒乒乓乓」的脆響,那雲團居然如同個玻璃瓶子似的,全都打成碎片!


  八姑朗聲喝道:「那不知死活的東西,就憑這點本事,也敢妄想貪圖寶相夫人的元胎!若及早見機逃去,還有一絲脫生希望,再要癡心不改,休怪女殃神冷面無情了!」


  那妖道一聽是鄭八姑,頓時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原來風梧與鄭八姑還有一樁世人少知的宿仇。就在八姑投入峨嵋派之前,在旁門中也是著名的美人。那一燈上人貪圖八姑美色,就想跟她求親,奈何八姑早就知道妖僧心地險惡,哪會對他假以辭色。因此那一燈上人求親不成,反成了仇家。後來八姑師父兵解,一燈上人就召集弟子,將八姑和玉羅剎困在方巖洞,逼她二人就範,幸虧優曇大師相救才得脫生,也正因如此才有玉羅剎拜師之事。當初圍困八姑的便有這個百魔道人風梧。


  百魔道人狂笑喝道:「女殃神!你少要猖狂,別人怕你,我風梧可不怕,若有什麼手段儘管使來,看我祭煉的百魔如何破你!」復又冷面怒道:「哼!當年沒弄死你,乃是撿了大便宜,今日看我叫你死無葬身之地!」


  八姑勃然大怒,斷喝道:「無知業障,只有口舌之利!你惡貫滿盈,早就要伏天誅,今日還焉能容你走脫!」言還未了,雪魂珠猛地放出無量銀光,帶著極寒凍氣,急速往妖道頭上砸去。風梧剛才吃過雪魂珠的厲害,深知此寶威力無窮不敢硬擋,趕緊推出一隻陰魔送死,同時晃動妖幡法劍,打出數十道烏光,直接往八姑身上射去。


  就在此時忽然天上風雲乍起,憑空顯出一蓬灰濛濛的雲團,內裡隱隱看見一個十來丈高的巨大紅皮魔人。眾人微微一愣,卻聽那妖道風梧狂笑道:「哈哈!天魔來了!我看那妖狐如何渡劫!看我再給天魔逞些威風!」說著揮動十來條魔鬼,就往那灰雲祭去,居然想用煉製的魔鬼,激發天魔的凶性。


  眾人全都臉色大變,尤其八姑怒喝道:「賊子!在我面前,焉能容你肆意為惡,今日我必叫你魂飛魄散永不超生!」待八姑正要再殺過去,忽然聽見神駝乙休朗聲喝道:「鄭道友!你且用雪魂珠襄助寶相夫人冰清心神,應付心魔,那妖人就交給旁人對付。」


  八姑雖然不忿,也知道如今寶相夫人渡劫才是一等一的大事,只能棄了風梧妖道,往釣鰲磯頂上飛去。諸葛警我見乙休說完並無動手意思,趕緊飛身而起,喝道:「師弟與我將這妖道除了!」


  徐清微微笑道:「願為大師兄側翼。」祭出三陽一氣劍,專以三陽罡氣克制諸般魔鬼。就見天上金光一閃,分出三道劍光,全都精純熾亮,虎虎帶出十來丈劍虹,就往天上陰靈魔鬼絞殺過去。諸葛警我趁機飛出劍光,直攻妖道本體。二人雖然極少合攻,卻也各司分工相得益彰。


  妖道早知峨嵋派劍術了得,不敢麻痺大意,趕緊抖動妖幡,散出無數黑雲遁身其中,妄圖矇混視聽。只等拖到寶相夫人心魔大起,精神渙散之時,再尋機動手將她元嬰奪去。諸葛警我與徐清同時冷笑一聲,似乎全有看破他妖法的手段。徐清的『知微』妙術早就說過,但諸葛警我還沒練到《玄經》第六重,竟有什麼法子也能窺破幽冥?


  再看諸葛警我竟雙眼一闔,額間猛地閃出一道金色亮光,彷彿多出來一隻眼睛。徐清看在眼裡,心中暗道:「諸葛警我身為峨嵋派的大師兄,平時待人親和,也看不出有多厲害。但到用時每每總有驚人之舉,這一身玄術幾乎深不可測,若心懷輕視之人,只怕就等著做他劍下之鬼吧!」


  單說諸葛警我眉心一亮,彷彿整個人的氣質的隨之變了,一股凶悍凌然之勢勃然而發,大吼一聲,十指急急劃出數十法訣,週身放出淡淡金光,如同護法天將一般。再看他那道劍光,速度提升近一倍,帶起「轟轟」風雷之聲,閃電般往那黑氣中打去。


  說時遲,那時快,就見一道金光沒入黑雲,旋即聽見「哎呀」一聲慘叫,從雲中穿出一道烏光,拖著淅淅瀝瀝灑下鮮血,飛也似地往西方逃去。再看黑雲散盡,只留一條斷臂往海中落去。這還是那妖道反應太快,中劍之後瞬間就以『替身化形』之法,用一隻魔鬼替了自己身子,否則此刻早就身首分家死於非命。


  然而此時的諸葛警我似乎並不想就此放了敵人,天上劍光微微一頓繼而激射追去,同時他自己也騰身而起,口中唸唸有詞,忽然斷喝一聲:「先天神雷,聽我召喚,以為劍引,破滅誅邪!」話音一落,就聽「嚓」一聲驚雷劈下,正好打在那金色劍光上。劍上頓時泛起虯龍般的藍色電光,旋即噴射出一道尺來粗的雷光,正好打在妖道風梧的背上。


  那妖道本以為逃出生天,沒想到敵人居然又追上來,猝不及防還來不及召喚替身就被打個結實。他本來就斷去一臂,如今又被神雷劈中還能有好!立刻通身皮肉焦黑,五臟移位,丹田震傷。妖道嚇得魂飛魄散,心知若不能趕緊逃走,今天就得把命搭在這。偏偏修煉多年的數百魔鬼都遇上了剋星,被三陽一氣劍打得全無還手之力。妖道再顧不上珍惜法寶,趕緊將手上的麻布幡帳和喪門法劍拋到空中,二寶飛旋而起就往諸葛警我劍光迎來。


  待諸葛警我正要灌注法力破去二者時,忽聽見徐清喝道:「大師兄只管擊殺妖道,這兩個魔門法器就交給小弟料理。」說著揚手拋起一對天皇金戈,閃電飛出兩道匹練似的金色虹霞。諸葛警我心知徐清有意助他斬殺妖道,成全他立此大功,嘴上雖然沒說心裡已將這份人情記下。


  天皇金戈截住喪門法劍,一絞一切「嚓」一聲將其斷為兩截,復又飛向那妖幡,與剛才如出一轍,將其毀去。眨眼間又失了兩件法寶,妖道又驚又懼,回頭又見一道金芒襲來,駭然失色張口欲呼,卻沒等發出慘聲,就被劍光貫穿後頸,刺透咽喉,當場絕氣身亡。


  那些被妖道祭煉的魔鬼一覺主人死去,頓時「啾啾」鬼叫,四散奔逃。這些魔鬼全是陰戾凶狠之物,若任其逃散,日後還不知危害多少無辜百姓。徐清大吃一驚,趕緊操縱三陽一氣劍和天皇金戈,分頭擊殺。奈何魔鬼太多,又不易殺死,眨眼間最遠的已經逃出千丈。


  徐清眼睜睜看那魔鬼逃走,臉上焦急之色更盛,但無意中看見那神駝乙休居然還面帶微笑,彷彿看戲一般。徐清不由得心中更怒,暗道:「乙休老匹夫也不是個好鳥,居然這時候看我笑話!娘的!不就是跑了幾個惡鬼。我怕什麼!前日一戰波及海中生靈不下數千,縱使有多少殺業也不差這點。」索性將飛劍金戈全都收來,便任憑那些魔鬼逃散,自己慢慢悠悠地飛回釣鰲磯去了。


  神駝乙休微微一愣,笑著問道:「我說徐小友看那些魔鬼逃散,為何不盡力殺滅,若日後成了禍害,豈不徒然為自己遭來許多孽事?」


  徐清冷笑著瞟他一眼,淡淡道:「惡鬼太多,殺不勝殺!再說此番前來我乃是急公好義,襄助朋友而來,就算因此生出千般殺業,也不至全算在我一人頭上。」說著又往諸葛警我和司徒平望去,道:「我徐清也無求慕天仙之志,我家師尊早就說過,能在人間逍遙三五百年,就已是僥天之倖,就算殺業再多十倍也不放在心上。」說著又回望乙休:「想必乙真人大約也是同樣想法,才能如此淡然的隔岸觀火吧!」


  神駝乙休忽然哈哈大笑道:「我就知你這狂妄小子不會張嘴求我,卻沒看出你裝得斯斯文文模樣,居然還如此乖張!也罷!你小子豁出去了,我老人家可豁不出去,這些惡鬼還是我來收拾了吧!」話音未落,就見他揚起手臂大袖一展,頓時飛出一團夾雜著青光的旋風。飛速極快,所過之處就將那些魔鬼全都捲入風中,那些青光如同風刀,只要一碰就將陰靈惡鬼靈源擊散。不消多時只見空中乾天朗日,鬼聲匿蹤,數百魔鬼全都被那旋風絞散。


  徐清不由暗自心驚,讚道:「乙真人這一手『純陽罡風』果然威力無窮,晚輩真是從心裡佩服啊!」


  乙休也笑道:「能得徐小友的佩服,老夫也相當榮幸。唯獨小友剛才所言,卻讓老夫甚有些不快。」


  徐清微笑道:「哦?適才乙真人置身事外,彷彿看猴戲般,在下心裡也非常不豫呢!又能為之奈何?」


  神駝乙休忽然哈哈大笑,拍了拍徐清肩頭道:「這張狂的小子,怪不得那醉貓獨獨得意你,真與他當年有幾分相似。」


  *****


  暫且放下其他,單說寶相夫人這邊,元嬰才落在釣鰲磯上,頭上那一團灰雲就凝聚成形。寶相夫人知道這回真是天魔襲來,趕緊凝神靜氣,進入古井無波狀態。天上那灰雲中的巨大魔影忽然一震,從中飛出三朵泛著青色的金星。


  待那金星一現,忽然四外怪聲大起,如同蟲牛鳥獸,又似山風海浪。寶相夫人安坐釣鰲磯上,隱隱約約聽見彷彿有人在呼喚自己名字。她心知此乃幻象,堅定道心,恍若未聞,未及片刻就覺腦袋「嗡」地一聲,千年來所經歷地諸般喜怒哀樂一齊湧出。當初母親應劫兵解!父親得到飛昇!又想第一次勾引少年修真獻上初吻,及至初次看見秦漁那心悸如潮的感覺,不顧一起地墜入愛河。又至分娩二女一家四口安享天倫之樂,旋即愛郎拋家棄女兵解投胎,彷彿心神虧盡萬念俱灰。又思及遇到諸葛警我,引為知己,結成至交。此中諸般,林林種種,彷彿無窮無盡。


  寶相夫人的元嬰閃動金光,明暗晃動,彷彿搖搖欲墜。就在此時天上那三顆金星猛地放出奪目精光,急速飛旋往下射去。一顆金星直往寶相夫人所立釣鰲磯飛去,另外兩顆金星在空中一旋,居然變了方向,直往徐清所在打來!


  徐清頓時愣住,駭然喝道:「不是我渡劫!你來打我作甚!?」
oldshih 發表於 2009-3-5 16:51
第二百二十九回 天魔心劫

  單說寶相夫人得眾人相助,前面天雷地青之劫全都有驚無險,只等度過最後一劫,就能大功告成位及地仙。然而這時候卻出了岔子,那天魔心劫出現之後,顯出三顆混著青光的金星,緩緩飛旋,彷彿一朵金花。那金星蘊含無量心劫之力,本應該攻往寶相夫人元嬰,使她道心紊亂。若萬一心神失守,就會立刻綺念雜來,元神離散,落入萬劫不復之地。但今日這三個金星居然只有一個往寶相夫人元嬰飛去,剩下兩個就彷彿嗅到了魚腥的貓,奔著徐清就衝了過來。


  徐清尚不知怎麼回事,眼見天魔心劫乍現,卻直奔自己來了,登時嚇了一跳,趕緊縱身飛起想要躲到旁邊。須知那心魔劫乃是天劫最後一道,其威力非同小可。徐清雖然心高氣傲,可也沒狂妄到自認為可以對抗天劫的地步。畢竟面對天劫的可都是修煉成百上千年的修真,尚有渡劫失敗的,更何況他才修煉幾天。


  奈何那兩個金星彷彿認準了徐清,飛在後面緊追不放。眾人全都弄得莫名其妙,就算神駝乙休見多識廣,更曾經相助數位朋友渡過天劫,也未曾見過這等怪事。他們哪裡知道徐清的底細,徐清的存在本身就玄乎其玄,又身具兩世精神異力。天魔心劫乃是攻心之劫,也許是感應到了他的與眾不同,這才緊追過去吧。


  說起來要修成仙人,無論是成地仙還是飛昇天仙,所渡天劫大抵相仿,只是威力略有不同罷了。前面的天雷地青皆是有形之物,若以理論說來,乃是因為生靈修煉成仙,獲得了強大的力量從而改變了大自然的靈氣分佈情況。因此引動天地之力聯合剿滅,只有熬過劫數才能位列仙班。但是從古至今,成仙者不知凡幾,卻從來也沒有人能解釋清楚,這天魔心劫是怎麼回事。


  先秦古漢乃說『魔由心生』,故稱『心魔』。時至魏晉隋唐,又說是天外異力凝聚魔象,是為『天魔』。再到宋元時才將二者合一,稱為『天魔心劫』,也依然沒有個固定的說法。常言道『沒有家賊,引不來外鬼』。修真界也普遍承認,是因心魔叢生,引動天外魔象侵襲。


  也許是那天外心魔看出,徐清乃是個比寶相夫人還怪異的存在,這才破天荒地棄了渡劫正主,分出大力要殺滅徐清。


  再說寶相夫人潛心默念,震懾元神,待那一顆金星落下,頓時身子一震。恍惚間如同千軍萬馬殺來,耳聽雷鳴呼嘯,山崩地裂,彷彿天地都已毀滅。如此幻想就算寶相夫人道心堅定,也難保持心境,險些就著了魔道。幸虧八姑及時趕到,看出寶相夫人情況緊急,趕緊手托著雪魂珠在她元嬰的心口一滾,立刻送入一股陰涼清冷的寒氣,方始穩住寶相夫人玉壺冰心之境。


  寶相夫人終究修煉了千年,待穩住心神之後,再聽蕩蕩而來的千音百樂,也不覺心池搖曳。又聽見悲聲呼號,慘痛怒嚎,也不感如何震撼。心境愈發平和淡然,心靈通明,終於漸漸生就了一顆清明淡然的仙心。


  與此同時徐清早就架起飛劍遁去,奈何那兩顆金星速度太快,逼在後面緊追不捨。甚至徐清不惜法力施展琮離遁光,也辨不清方向,只見遁光一閃就沒了蹤影,就連鄭八姑和諸葛警我都沒看清他所去何處。


  再尋那兩顆黏住徐清不放的金星,居然也隨之不見了!天上魔影漸漸虛散,灰濛濛的劫雲也慢慢散去。只見雲開霧散,清光大明,碧海青天,一望無際。煙波浩渺,潮音如樂,劫後餘生,更見一番海景壯闊的境界。


  只見寶相夫人那元嬰猛地展開一團極亮的金光,隱隱聽聞仙音驟起,五彩暈光環繞周圍,天靈地氣盡來灌入。眼見那靈體元嬰愈發實質,寸寸生長,不小數息就同常人一般高挑,更隱隱約約看見那金光掩映之中,一具美好曼妙的身子。肌膚如同雪沙緞子似的,泛著淡淡地微光,腰身纖束,體態裊娜。雖然隱見腰身香肩,卻不覺有絲毫淫穢低俗之感。一頭烏髮散若瀑布,鼻膩唇紅,顧盼神飛。即若成熟美艷,又顯青春天真,一顰一笑均覺妥當得宜,便是個真的仙子了。


  紫鈴早知寶相夫人渡劫之後鑄就仙身,已備好了一應衣物,趕緊為寶相夫人罩上,及至此時那一身金光方自散盡,還若真人。紫鈴寒萼期盼今日不知多少日夜,今日夢想成真,哪還忍得住淚水,痛哭撲來,齊喚一聲:「娘!」便哽咽難言。


  寶相夫人重鑄仙體之後,雖然面相稚嫩,但微笑之間自有一股母親的慈祥氣息,輕拂二女緩聲微笑道:「這些年苦了我兒!」又略帶擔心之色,往徐清消失的方向望了一眼,暗自掐指一算才略微放心。


  這時司徒平也醒過神來,就覺腹內略微一涼,正想將那元丹吐出還給寶相夫人,忽然肚皮上閃出一抹金光,再看那元丹居然透過他肚皮飛了出來!寶相夫人微笑著將元丹納入口中,道:「此番渡劫還要多謝賢婿前來相助,才能保住這顆元丹無恙。」


  司徒平趕緊躬身施禮,道:「司徒平不敢居功,還有師尊、大師兄和徐清師兄同心協力,又兼母親功德圓滿道心堅定,才有此大歡喜的局面。寶相夫人微笑著點了點頭,道:「不錯!比上次相見更沉著穩重了,法力也愈加精臻了!原來我還擔心紫玲性子清冷些,而寒額又心志未成不諳世事,只知任性胡為,生恐出了大亂子!如今能見你們平平安安,修為漸強也就放心了。平兒手臂雖然壞了,也經此難磨練一番心性,反而更益日後修煉成道!」


  司徒平臉色微微一僵,畢竟斷臂之殤乃是他心中痛楚,雖然已經漸漸放下,但又被寶相夫人揭開,也難淡然處之。寶相夫人哪會看不出來,輕歎一聲道:「平兒!你乃是我的女婿,就算出了什麼事咱們都是一家。我只希望你不要把心思沉浸在仇怨之中,須知你還有登臨仙界的希望!」


  司徒平兀自一愣,這才明白寶相夫人言外之意,心中暗道:「是啊!我還是留著童身,修煉正宗道門大法,只要堅信修煉,日後飛昇仙界也未必不能。而徐清雖然看似囂張,但入教之前就已破了童身,任他資質再好,法術再強。今生也難飛昇,如此算來他豈非更加悲哀!」其實人心本是如此,就如一山,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司徒平換個方向一想,頓有些豁然開朗之感。


  這時寒萼忽然想起徐清了,剛才她在釣鰲磯上護住寶相夫人,卻沒看見徐清被兩顆金星追趕,此際還沒看見徐清身影,心裡有些著急了,畢竟徐清乃是看著她們姐妹的面子前來相助,萬一出個差池,可怎麼跟教中交代。趕緊問道:「娘親!徐師兄呢?怎麼沒見他人影?」


  寶相夫人微笑道:「剛才我已掐指算過,徐清那孩子雖有番波折,卻大抵無礙的,待日後自有機會相見。」一邊的紫鈴、寒萼連同諸葛警我和鄭八姑也都鬆了一口氣。剛才那變化發生太快,甚至誰都沒反應過過來,徐清和那兩個金星就都消失不見了,只有神駝乙休見識過徐清那種神乎其技的遁術,當然那老駝子也有能力尋蹤追上去,但乙休生性古怪,全憑息怒行事,徐清卻不是個遭人稀罕的晚輩,他才沒閒心去費力相助呢。


  至此寶相夫人成功渡劫,非但修成了地仙位業,還留住了那顆寶貴的元丹,已是皆大歡喜地局面。只有徐清這點差池,讓人有些憂心,幸在寶相夫人以地仙修為,推演卜算都說有驚無險,也使眾人稍微放下心懷。至於寶相夫人渡劫之後,如何安排洞府修煉,如何與女兒敘說過往,全都是些繁複瑣事,也不再一一細表。


  *****


  翻回頭再說徐清,施展琮離遁光想要脫離那兩顆金星,沒想到他飛得快,那兩個金星飛得更快!徐清全力施展琮離遁光,一瞬間只怕就飛出兩三千里之外,全以為已經甩掉了那兩顆金星,沒想到稍微停下回頭一看,赫然見那兩個金星閃電般飛射而來,再想躲避已經來不及了。


  徐清「哎呀!」一聲驚叫,頓覺後腦一震,一股精神異力就衝入腦中。頓時精神恍惚,彷彿聽見風雷殺伐之聲,又像是男歡女愛的淫靡之聲。所幸徐清心志如鐵,還能保持心間一絲清明。及至片刻之後,忽然傳來一陣苦怨悲號之聲,與前面淫聲浪語搖響回應,就彷彿無數飽受欺壓之苦的百姓,在訴說著心中的抑鬱苦痛!


  徐清深知此乃天魔心劫作祟,萬萬不能隨它心動,萬一心志不堅,動了些許憐憫,就要被那魔神所乘,攝去元神永不超生。徐清猛地斷喝一聲,往胸口一拍呼出一口濁氣,趕緊收懾心神,只護住心脈、丹田兩處要害,切斷其他所有感知神念。


  只見徐清身子一僵,就彷彿一個死人,一頭就栽落海中,緩緩落入深處。與此同時,徐清只覺大千世界,人生百態,彷彿全都灌到他腦中。雖然明知全是幻象,也不由得心悸難耐,非常難受。即使知道定是剛才侵入體內的那兩道精神異力所致,此時也難將其找出驅除體外。徐清一心將神念沉入意識海中,只等諸般幻象消去,再慢慢想辦法。此時他幾乎切斷了全身所有感覺,只能勉強維持心跳和丹田收縮,總算阻截了所有幻象的侵襲。


  就在徐清稍微鬆了一口氣時,忽然發現自己的意識海上空,居然侵入兩朵金花。看其光色就同剛才那兩個金星一樣,也帶著淡淡的綠光。此時金光幾乎不見,顯出了裡面一朵七瓣蓮花,心中一顆翠綠的蓮蕊。


  那兩朵金蓮彷彿生了靈念,在意識海上來回循飛,應該在尋找徐清的三魂七魄。徐清心中暗道:「這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啊!我正要找你們,卻自己送上門來!莫非這兩個東西以為我已放棄抵抗,才主動飛來意識海,想要把我元神擊散,佔據這個身體?狗娘養的,我倒要看看一會到底是誰吃了誰!」


  隨著徐清神念一動,以孕劍術藏在丹田中的劍魂,立刻被召喚到了意識海中。其實所謂的『意識海』全是徐清神念所成,說大就大,說小就小,都憑他一念之間。一般就算修為非常高強之人,也絕不會將自己元神進入別人的意識海中,那絕對非常危險。


  一看劍魂到了,徐清元神猛地從暗處衝出來,直朝左面那金花衝去。與此同時霜蛟劍魂也飛速衝去合攻。那金花微微一頓,根本就沒想到會受到襲擊,猝不及防正好被劍魂打中。霜蛟劍魂在徐清丹田中溫養數年,早就凝聚無比幾近實體。那金花雖然也接近實質,但此處乃是徐清的意識海,他自然有法子讓自己的劍魂更加凌厲。


  「呲」地一聲輕響,只見霜蛟劍魂化作一柄銀色小劍,正好刺在那金蓮花蕊上,一下就將碧綠的蓮蓬斬落。那金花當即光色暗去,飛出一縷輕煙,彷彿凋謝了似的,瞬間就化成了齏粉,飛散四落。徐清頓覺精神一震,一股精純的異種靈源匯入了他的意識海。


  徐清大喜過往。沒想到那金花竟如此不凡,獰笑著又往另外一朵金花望去。那金花沒想到風水輪流轉,自己居然從獵人變成了獵物,略微晃了一下,立刻就往外飛去,它深知只要離開敵人的意識海,就有希望再與敵人周旋。


  奈何徐清早就知道此中利害,焉能讓它走脫!趕緊操縱霜蛟劍魂急速攔去,同時自己也飛撲過去,那金花一見前有狼後有虎,索性也豁出去了,一頭就往霜蛟劍魂上撞去。「轟隆」地一聲正好撞在劍脊上,那金花頓時撞了個粉碎。


  然而還沒等徐清欣喜,忽然發現霜蛟劍魂彷彿有異!他趕緊將其攝來一看。不由得大吃一驚。原來剛才那金花正好撞在劍脊上,鑲嵌混元血魂珠的地方。從劍魂上還看不出什麼異常,但是徐清能感覺到,混元血魂珠一定出了變故。


  然而此刻任憑徐清多心急,也不可能立刻查看。剛才為了防止精神異力入侵,他幾乎把元神與身體的聯繫全都切斷,如今想要重新恢復,還得費不少功夫。唯一值得慶幸,那兩個金花留下許多精神異力,只等日後稍微費些精力,就能將其收為己用,大概能使精神修為再進一步。


  閒言少敘,一晃過了四天,徐清終於緩緩睜開眼睛,就感覺眼前昏黑,渾身劇痛,彷彿壓了萬鈞砂石。原來他失去知覺之後,身子落入海中,一直落到深海,頭上盯著千丈海水還哪有一絲光線。徐清心裡苦笑,趕緊運起丹田真元,將通身經脈流走一遍,確定全無瑕疵,才吐出一口濁氣,分水往上游去。


  一道水影飛天而起,攪亂了靜夜波瀾,只見一輪明月高掛天中,月光皎潔,夜色清麗。海上無風,波瀾靜逸。徐清心裡念著霜蛟劍,不及欣賞夜色,趕緊將寶劍取出查看,只見劍脊上那顆混元血魂珠,閃著淡淡的紅光,內裡一道如血的光暈緩緩流動,彷彿絲毫沒有妨礙。但徐清一雙慧眼卻發現那珠子上多出一道極細的裂痕,只有不及髮絲萬分之一。


  徐清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心道:「這混元血魂珠如此凶戾的東西,居然也被打出了瑕疵!看來那兩朵金花果然不是尋常之物。若非它們太過大意,進了我的意識海,我也未必就是它們對手,真是萬幸啊!」再細看也找不出其他毛病,又將霜蛟劍祭出試試,彷彿並沒絲毫妨害。徐清只能暫且放下此事,但混元血魂珠上那道瑕疵,卻在心裡埋下了一絲陰霾。


  徐清好整以暇,揚目往四下望去,只見漫天碧海,無窮無盡,也不知到了什麼地方。只有南邊三百多里外,有一個規模不小的島子,彷彿還有人跡。徐清趕緊飛掠過去,經歷了那一番生死較量,早就精力大損,急需尋個地方休息,還能將體內的精神異力收為己用。


  徐清剛剛落在島上,正想覓地休息,忽然聽見不遠傳來女子哭叫之聲。沒等他去查看,就在一簇灌木叢裡鑽出來一個赤身裸體的女子。
oldshih 發表於 2009-3-5 16:52
第二百三十回 東極天蓬

  且說徐清上了島去,只見滿眼翠綠,山色清幽,海風拂面,浪聲滔滔,倒是一處好景色。他身心疲憊,都沒來得及多看幾眼,就想尋一處靈氣充盈的所在休息。沒想到忽然聽見有女人大聲叫喊,循聲望去,就見一個身材高挑姿色動人的女子從一簇灌木叢裡跑出來,披頭散髮非常狼狽。海風吹得皮膚全是古銅色,手腳健壯,靈活矯健,便知是趕海人家的女兒。看年紀也就十七八歲,模樣娟秀,眉目精緻,甚有異族風情。尤其胸脯大腿結實健碩,又因驚恐緊張,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更顯得緊致,彷彿按去一下就能彈開手指。


  那女子也顧不上被樹枝刮破的身子,身如靈猿,速度飛快,一見這邊有人趕緊疾奔過來,呼道:「快跑!快跑,有妖怪!」沒等她跑出丈許,就見後頭躥出來一個高大的怪物,長的人頭龜身,也如同人立而行,手腳彷彿人型,卻附了一層青黑色的鱗甲,一看就是個水下的妖怪修煉成精。手上還扯著一條碎布,多半是那女子的衣裳,下身醜物畢露,形容猙獰,竟是要強姦那女子。


  那妖物一看見徐清也嚇了一條,沒想到竟被人撞上了好事。那少女趁機連滾帶爬跑到徐清這邊,早就累得「呼呼」直喘,見徐清還站那沒動,以為他被嚇傻了。生死之間也顧不上害羞,疾呼道:「那外鄉人!還不快跑,等著被妖怪吃了!」大概是看見徐清衣著不同,以為他是從島外來的,沒見過水妖海獸,伸手去拉徐清袖子,急道:「快點!跟我走,到村子裡就安全了!」


  徐清還在欣賞那少女美好的身子,心裡暗笑:「這女孩還真是個豪爽善良的性子,自己身處險境,居然還知道擔心旁人性命。若是尋常人只怕還巴不得有個墊背的,最好能把妖怪引走。」


  那少女只以為遇上了個文弱書生,想拉他一塊逃走,沒想到一下竟沒拉動!她愣了一下正要催促,沒想到剛才追她那兇惡的海妖,居然像見了瘟神似的,掉頭就往海裡跑。還沒等她回過神來,就聽見身邊那白衣書生淡淡道:「給我站住。不然斬了你的狗腿!」更讓她吃驚的是,那兇惡的妖怪居然中了魔咒似的,真乖乖立定不敢動彈一下。


  要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莫非徐清這幾天又長了能耐不成?原來那人頭龜身的妖怪就是前幾日在釣鰲磯,被神駝乙休給抓住那兩個搬山的妖鼉。當日二人為了活命,壞了翼道人耿鯤的大事,知道回去定難活命,索性就各自逃散,這隻妖鼉就躲到了這裡。


  妖鼉被耿鯤吩咐監視釣鰲磯的動靜,當日徐清以三陽十龍大陣轟殺百欲神魔鄙什,天藍神砂滅七傑,飛劍斬梅龍子、靈機道人,那等凶威早就刻在了妖鼉心中。妖鼉生性好淫,尤其成精之後,更愛奸淫人類女子。他就想在此處安家,正好今日出來要搶奪幾個女子回去淫樂,沒想到又看見了故人,嚇得好懸沒丟了魂,再想逃跑卻已來不及了。


  雖然纖腰肥臀非常養眼,但讓一個姑娘家裸著身子,總不是君子風度。徐清解開腰帶,閃下外袍給那少女披上,就往那妖鼉走去,上下打量半晌,笑瞇瞇問道:「我說這位道友,見我為何就急急離去,莫非是瞧不起在下,連句話都不屑說麼?」


  妖鼉慌忙撲身跪倒,磕頭連連道:「上仙饒命!小的不知此處乃是上仙別府,多有冒犯,還請上仙饒命啊!」


  徐清不置可否地微笑道:「你不回去找你那鳥人師父,跑這來作什麼?」


  妖鼉哭道:「上仙容秉!那翼道人心腸狠毒,名為我等師父,實則不曾傳授半點厲害法術,只知驅馳利用。平常但有師兄弟犯了一點錯誤,就以惡法懲罰慘不忍睹。這回因我毀了他多年算計,他又受了重傷,我若回去還焉有命在!」


  徐清淡淡道:「背師叛門,欺師滅祖!」


  妖鼉嚇得魂飛魄散,須知在修真界被按上這個罪名,可是人人得而誅之,磕頭如搗蒜道:「上仙饒命!上仙饒命啊!」其實徐清也並沒幫著耿鯤清理門戶的意思,只因剛才見這妖鼉醜態,嚇唬嚇唬他聊以懲戒。如今見妖鼉嚇得屁滾尿流,也算給那少女出氣,正要將他打發走。卻忽然見那妖鼉臉色一變,彷彿想起了什麼,趕緊呼道:「上仙容秉!上仙容秉!小的知道一件至寶所在,願獻給上仙,只求上仙饒了小的一條性命!」


  徐清一聽立刻來了精神,卻不動聲色地淡淡問道:「哦?你且說來聽聽,我看那東西能不能抵你性命。」


  妖鼉大喜過望慌忙道:「上仙可知東海盡頭有一座神山乃叫『天蓬山』……」他也知道不能一次把手裡籌碼全都扔出來,只說了一半又往徐清臉上望去,希望看出興奮與貪婪的神色,才好討價還價。不過很可惜,徐清臉色絲毫沒變,依舊冷冷地看著他,彷彿根本就不在乎什麼寶物。妖鼉無奈只能繼續說下去,生恐這位煞星眼珠子一瞪,就把自己給斬了。道:「前番小的去往天蓬山辦事,就發現山陽日夜放出奇光,照耀海天,知定有天材地寶行將出世。若上仙前往一行,必能將寶物收入囊中!」


  徐清冷笑一聲,道:「天蓬山?一聽就不是個尋常的所在啊!既然你知道有寶物行將出世,為何不自己去收來?就算自知福緣淺薄,想必告訴翼道人耿鯤,也一定能將功折罪,又何必要告訴我這不相干的人呢?」


  妖鼉臉色一僵,正要巧言辯解,又聽徐清接道:「據我所知,那天蓬山頂上有個靈嶠宮,乃是漢唐時著名的地仙赤杖真人的仙府。那赤杖真人門下一十六名弟子,全是法術通玄之人。別說是我,就算三仙二老想要上他們家底下奪寶,恐怕也得合計合計吧!」


  妖鼉大吃一驚,連連叩頭道:「上仙饒命啊!小的真不知那神山頂上還有前輩仙人,絕無陷害上仙之意啊!」這妖鼉好生狼狽,一邊哭喊著,一邊磕頭往前爬。幸虧地上全是細紗,否則早就撞得頭破血流。


  剛才那受害的少女在一旁看著,經過開始的驚愕,很快就露出大喜之色。心中暗道:「我就說島上與世隔絕,怎會來了個俊俏的書生!這人莫非就是爺爺說的神仙嗎?怪不得這麼英俊,竟比大君哥還威風。那臉蛋比琳姐姐還白淨!我這輩子要能娶個這般模樣的夫君,便死了也知足了!」


  原來這小島子名叫硫磺島,乃是地火噴發岩漿積聚而成,方圓能有五十多里。距離剛才所言的天蓬山已經不遠,大約就七八百里。島上一共有三個村子,住了能有四五千人,多半是異族蠻人。數千年與世隔絕,還以女子為尊,實行男嫁女家,因此那少女才會有那種想法。


  說起來這少女也並非常人,本名叫阮夢雯,算來還與那赤杖真人的大弟子,赤杖仙童阮糾還有些遠房親戚。只因為千年來的傳承繁衍,血緣極為淡薄罷了。


  剛才她所言到了村子就安全了,也是因為千年前,阮糾曾在村子外面佈置了一門陣法。專能抵禦諸般精怪海獸侵襲。而且方圓萬里之內,幾乎都知道這地方跟天蓬山的赤杖仙童關係匪淺,大家自然給點面子,從來沒人敢在此侵擾,唯獨這妖鼉乃是個外來的,不知道其中的深淺,這才敢上島來放肆。


  而且阮夢雯特異之處還不僅如此,別看她長得高挑健美,卻天生力大無窮,且練就一身高強的武藝,能徒手生撕虎豹,下海搏鬥鯨鯊。乃是村裡有數的打獵能手。若非如此那妖鼉神通不小,一個凡人女子怎能從他手上逃脫出來。


  那阮夢雯正在胡思亂想,忽然看見磕頭不斷的妖鼉眼中寒光一閃,多年與野獸打交道,立刻就察覺到妖鼉心懷不軌,趕緊高聲喝道:「恩公小心,妖怪有異!」


  那妖鼉雖然害怕徐清,本身卻是個凶蠻的性子,見自己說出了寶物的消息,徐清還不見絲毫喜色,就以為這次性命難逃。索性把心一橫,決定偷襲徐清,萬一成功還有一線生機。還沒等他準備好,忽然聽見女人提醒。妖鼉心裡大恨,只能提前下手,揚起腦袋「吐」地一下從口中噴出一道金光,就往不及丈遠的徐清咽喉打去。


  其實妖鼉那點心思哪能逃出徐清的眼睛,只是沒想到那被救的女子會提前預警。徐清冷笑一聲:「天做孽猶可恕,人作孽不可活!」言還未了,身前銀光一閃,「啪」一聲就將那妖鼉打來金光擊落,顯出原型居然是一枚圓形方孔的金錢,上書『半兩』二字乃是古秦國的通用錢幣。


  妖鼉眼見自己最後手段也被破去,把眼一閉,心裡哀嚎一聲:「我命休矣!」立刻就被一道銀光洞穿心口死於非命。雖然徐清無心殺他,但他自己找死就怨不得旁人了。


  阮夢雯趕緊撲身上來,跪倒在地,道:「多謝仙師救命之恩!阮夢雯今生難報,還請仙師前往家中坐坐,夢雯也好盡一份地主之誼。」


  徐清看她一眼,淡淡道:「救你只是恰逢其會,你也不用謝我,至於報恩就更不需要,你且自便,貧道告辭了。」說著轉身就要離去。


  阮夢雯從小聽說長輩代代相傳,自己祖上曾出過一個神仙,早就對修仙之道垂慕已久。剛才見那兇惡的妖怪看到徐清,如同耗子見了貓,就知道面前這個英俊的少年人非同凡響,又見銀光一閃,那妖鼉居然就死了,更確定徐清乃是個神仙,哪能眼看機會溜走。但徐清似乎毫無留意,不由得心裡焦急如焚,正待此時她忽然眼睛一亮,豁然想起了什麼,趕緊喊道:「仙師且慢!我能助您得寶!」


  徐清微微一愣,回身望去,打量著言出驚人的少女,微笑道:「哦?你且說說能如何助我?」


  阮夢雯眼中閃出一絲狡諧的笑意,「噗通」一聲就跪倒在地,俯身叩首道:「仙師若能收我為徒,小女子願意助仙師得天蓬山下之寶!」


  徐清笑道:「你一個凡家女子有何本事,敢如此狂言?」


  阮夢雯急道:「仙師容秉,剛才仙師所言天蓬山靈嶠宮中,有一位仙人乃是我家長輩,數百年來皆有傳說。而且我們村子外頭還有當初他老人家留下的法陣,但凡海妖魚怪全都不能侵入。我家還有一塊玉牌可做信物,世代相傳只要攜著那塊玉牌前去天蓬山,那位祖先一定會傾力相助。」


  徐清沉吟道:「彷彿天蓬山上還真有一位姓阮的仙人,莫非就是你家祖先?既然如此你便自己前去天蓬山拜師學藝,為何還要跟我拜師?」


  阮夢雯道:「仙長能飛天遁地,天下之大也無處不可去得。但小女子乃是個凡人,就算有些武藝,到了海上面對驚濤駭浪也無濟於事。更何況此處前往天蓬山不止千里,風大浪急,海妖水鬼無數。過去島上也有慕仙的長輩出海東渡,全都音信皆無,恐怕都葬身魚腹了。」


  徐清聞聽此言也有點動心,對他來說得不得寶物還在其次,若能以此為引,跟天蓬山眾仙結成友誼,日後必然有不少好處。徐清走上前去伸手一搭夢雯天靈,稍微輸入一絲真元,不由得微微一皺眉,片刻後又歎道:「你真想修煉道術?」


  夢雯見他臉色不對,患得患失地點了點頭,追問道:「仙師看出有何不妥?」


  徐清道:「其實你資質也算不錯,天生經脈粗壯,肉身強韌異乎尋常,且從小習練武藝也有些基礎。唯獨常年搏鬥身上留了不少暗傷,若要修煉須得洗髓蕩筋,受撓心挖肝之苦,你一個女孩家可受得了。」


  夢雯卻鬆了口氣,笑道:「我還當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些許痛苦有何懼怕!」說著竟將身上衣服褪下,轉身露出後背。只見背上一片全是紅筋疙瘩,觸目驚心的傷疤,也不知生長了多少年,只怕當初傷口深及內臟,不知這丫頭如何挺了過來,就連徐清見多識廣也不禁露出驚容。又聽夢雯接道:「當初我才九歲,被一隻山魈抓去,險些掏心而死!我卻不曾痛哭一聲,什麼撓心挖肝之苦,夢雯全都受得!」說罷便俯身磕頭道:「師父在上,請受弟子阮夢雯一拜!」


  徐清道:「我家中已經有了三個徒弟,本不欲再收弟子,不過念你決心便權且收下。」夢雯立刻大喜,但還不等她再磕頭道謝,又聽徐清接道:「不過咱們可有言在先,現在你還只算記名弟子,剛才我所言痛苦你尚且不知,若日後承受不住,這段師徒緣分就自行了斷。」


  阮夢雯豪然笑道:「師父放心,些許疼痛夢雯一定不怕!還請師父跟弟子回村裡歇息,正好給師父接風洗塵。」


  徐清擺了擺手,道:「我乃是方外之人,不擾俗世眾生,你且自回家中料理繁事,待三日之後此時此地,就隨我同去修行。」夢雯不敢拂逆新師旨意,戀戀不捨地拜別而去。也並非徐清不近人情,只是如今他畢竟與常人不同,若同夢雯同去,必將引起轟動,至於擺酒設宴更免不了。一則他自己不願與人應酬,再則海島人家捕魚打獵為生,哪有那些餘糧揮霍。


  徐清獨自尋了一處僻靜所在,養神煉氣。日星輪轉,海潮變換,轉眼間三日已過。他自覺神清氣爽,氣韻充實,張目望去,彷彿天地都更加鮮亮。心中暗道:「也不知天魔心劫出來那異種元神到底是什麼東西,居然如此奇效,短短三日足讓我精神修為提升了一個小層次。」


  隨徐清意念一動,忽然身前虛影一閃,居然緩緩凝聚出來一道細如蟬絲的小針。在修真界裡以精神凝聚實體,乃是一種極高深的法門。徐清能自窺門徑,頓時大喜過望,卻因精神一散,那精神力凝結的針芒立刻消散。


  徐清也不氣餒,歎道:「看來要練成此法還需時日啊!日後若能大成,我一念之間,就能以精神針刺攻擊敵人元神!神不知,鬼不覺,豈不厲害!奈何此皆日後遠景,此時不需多想。」待徐清好整以暇,再回前日約定的沙灘。遠遠就聽見「嘿哈」叱吒之聲,竟有二人正在打鬥,身形閃動,拳影如織,打得好不激烈!
oldshih 發表於 2009-3-5 16:52
第二百三十一回 雷澤神砂

  三日之後徐清來到了相約之地,就準備帶著夢雯東去天蓬山,拜訪赤杖仙童。雖然他對那妖鼉所言寶物並無多少貪心,但能趁此機會結識靈嶠宮諸位地仙前輩也不虛此行了。不過等徐清到了地方卻發現居然有一男一女在那打起來了!女的自然不是別人,正是徐清新收的弟子阮夢雯。那男子能有四十多歲,穿了一身青灰色的長袍,長的非常英俊,器宇軒昂,尤其一身武藝非常高強,若在凡人武師中也算是頂尖高手。


  夢雯一邊打一邊喊道:「臭老頭!誰讓你跟來的!師父乃是世外高人,不願與俗人見面,若讓他老人家看見了,萬一生氣不要我了怎麼辦!」


  那中年人道:「死丫頭!我是你爹!莫名其妙來個人要把俺閨女帶走,難道當爹的還不行看看啊!你這死丫頭居然還敢跟我動手,看我打斷你的狗腿!」


  原來那天夢雯回家之後,把這事跟家人一說,立刻遭到一致反對。畢竟人心隔肚皮,她又是個姑娘家,放在誰家父母也不放心啊!夢雯苦口婆心好生辯白,終於將家人說通,但她卻把徐清給描述成了一個鶴髮童顏慈眉善目的老仙人,要讓家人看見豈不立馬就露底,只說師父不願與俗人見面,沒想到父親還是偷偷跟來了。


  徐清在一旁聽著,不由得啞然失笑,鬧了半天竟是父女鬧了彆扭,他施施然行走出來,輕咳一聲,道:「二位暫且住手如何?」


  夢雯一聽這聲音,立刻臉色一變,趕緊飛身退出丈外,彷彿做錯了什麼事,不敢正眼看徐清。至於那中年人臉色更怪,上下打量著徐清,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似的,半晌才抱拳道:「在下阮哲,乃是夢雯的父親,敢問閣下就是小女新拜的師父?」


  徐清看了夢雯一眼,微笑道:「原來是阮兄,貧道徐清禮過去了。令嬡與貧道有些機緣,前日已拜我為師,就待今日同去修真。」


  阮哲狠狠瞪了夢雯一眼,躬身施禮道:「阮某先行謝過前日仙長搭救小女之恩,敢問仙長山門何處,學法哪家啊?」


  雖然徐清並沒生養兒女,也知道當父母的對自家孩子的感情,並不以此為異,面帶微笑道:「貧道在西蜀凝碧崖修行,乃是峨嵋派弟子,上面師父醉道人是羅孚七仙之一。」見阮哲彷彿未曾聽過其名,徐清才恍然明白,雖然峨嵋派在中原名聲甚大,但此處東海外洋只怕少人知曉,又道:「阮兄可曾知道在此西面有一座三仙島?」


  這下阮哲立刻眼睛一亮,道:「仙長所言乃是一道一僧一俗,那位道長仙號玄真子的!」


  徐清微笑道:「那位玄真子正是貧道師伯。」


  這下阮哲立刻熱情起來,道:「原來仙長乃是三仙同門,剛才多有得罪還請見諒!四十年前我們島上曾遭了一條海底惡怪的襲擊,祖先留下的仙陣險些抵擋不住。幸虧玄真子仙長路過,將那惡獸擊殺,才保住闔島上下數千口性命。」復又看了看自己女兒,歎道:「既然仙長乃是三仙同門,我也就放心了。夢雯這丫頭性子乖張,道長還要費心調教。若能出息了自然最好。若萬一不是修仙那塊料,就請道長費心再將她送回來。」說著已熱淚盈眶,強忍著沒淌下來。


  夢雯還沒心沒肺地想著修煉成仙的好事,如今一見父親落淚,這才恍然想到,此去一別還不知能否再見,頓時悲從中來,「哇」的痛哭出聲,哽咽道:「爹爹保重身體,雯兒一定努力修煉,等練好了飛天遁地的法術就回來看您!」


  阮哲撫著女兒額頭。笑道:「傻丫頭。只要你能過好了,為父還有什麼想法。能遇上仙長乃是你的造化,切莫辜負了一番仙緣,若是練不成個樣子,我可不認你這個女兒了。」


  夢雯使勁點頭道:「嗯!爹爹放心吧!雯兒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


  離別總是傷心事,言無盡時淚不乾。尤其徐清看見那父女依依惜別,更見此思彼,不由得暗自唏噓。待父女二人珍別之後,徐清架起劍光將夢雯攝來,又朝阮哲一抱拳,一道飛虹絕影東去。只留孤零零一個人影立在原地,遙遙望見天際那黑點消失不見,才搖頭顧自歎息一聲,緩緩往回走去。


  單說夢雯雖然膽大,但第一次御劍飛行高居天上,也被嚇地「哇哇」大叫。死死抱住徐清手臂,戰戰兢兢望著千丈之下波濤洶湧的大海。劍縱長空,一飛千里,不消多時就到了海天之邊。只見海中突兀立著一座直插雲霄的高山,山雲籠罩,海霧升騰,天水相連,迷茫一片,根本看不見山勢全貌,只能隱隱約約看見山底,往上全見不著巔峰。


  徐清生恐天蓬山中的仙人誤會,趕緊頓住劍光緩慢前行,大約又飛去三百多里,就感覺前方靈氣陡然變化。徐清趕緊停住,應該已經觸碰了暗藏的示警陣法,果然沒過多時就看見兩道金光急速飛來,現出兩個綵衣飄帶的絕美少女,全都儀態萬方,清麗出塵。將一旁的夢雯看得有些癡迷,雖然她模樣也非常秀美,奈何常年風吹日曬,難免肌膚粗糙些,怎比得那粉嫩如玉的仙子。


  那二女面色清冷地上下打量徐清喝道:「來者何人,通報姓名,為何來我天蓬山靈嶠宮?」徐清躬身施禮,微笑道:「二位仙姑有禮,貧道峨嵋山凝碧崖徐清,這位乃是貧道弟子阮夢雯,與貴仙宮一位姓阮的仙長乃是同族本家,今日持信物前來拜訪。」說罷一搭眼色,夢雯趕緊從懷裡取出一枚尺來長的青色玉牌,往面前一舉,正面雕刻仙山桃樹,背面鐫刻赤杖二字。


  二女看了一眼,疑惑道:「你莫非住在西方硫磺島,是我家大師伯的後人?」


  夢雯趕緊應道:「我只知祖先名諱上阮下糾號赤杖仙童,自小就聽長輩講述,家族有一位祖先在東方的神山成了神仙。此番萬幸隨同師父修真求道,便向師父懇求希望來拜望祖先,一睹仙顏也好自勉自勵,不給祖先丟臉。」


  二女聽夢雯說得頭頭是道,已經信了大半,又見徐清是峨嵋派弟子,臉上也見了笑模樣,道:「原來是如此!既然是峨嵋派的道友,又與大師伯關係匪淺,就請二位進山一敘。」還沒等徐清應聲,忽然聽見「轟隆」一聲巨響,緊接著就從天蓬山腳下衝起兩道百丈多高的火柱。頓時帶起無限煙塵,黑壓壓,瀰漫半山。火柱焰光熾紅,將萬丈之內海濤浪頭全都照成了紅色。二女立刻臉色大變,驚道:「不好!有人要壞我地脈靈氣!」也顧不上跟徐清、夢雯多說,一同轉身架起兩片金色雲彩急速飛去。


  徐清也不著急跟去,望著那山陽噴出的兩道火柱,心中暗道:「此處已經是極東荒海,就算修真之人也極少光顧,莫非除了那妖鼉還有旁人也知道此處有法寶出世?也不知是誰,居然敢在天蓬山撒野。看這意思是想強奪,不知那寶物到底是什麼寶貝值得這麼拚命?」


  書中代言:這天蓬山本是地脈極盛之地,方能隆起高不見頂的山脈。山下地脈之氣天生孕育地火精華,凝結成『雷澤神砂』,每過七百四十九年噴發一次。若能將此神砂採集煉化,就能放出無盡地火,其威力更比許多著名法寶還強。


  且說前日那翼道人耿鯤算計多年,圖謀寶相夫人的元胎,可惜功虧一簣還被白眉針傷了雙翼。幸虧他修為強橫,拼著耗費十年功力,將體內白眉針全都震碎。但耿鯤橫行霸道慣了,一輩子哪吃過這麼大的虧,心裡恨透了神駝乙休和峨嵋派,意欲採集雷澤神砂練成法寶,等日後時機成熟,先上乙休他們家放一把火,再上峨嵋山凝碧崖,將全山燒化才能洩心頭之恨。


  原來那妖鼉早就把天蓬山有寶物出世告訴了耿鯤。其實他還真不知道天蓬山上住著厲害的仙人,只想把徐清引來,屆時必然碰上同來取寶的耿鯤,二人只要見面必有一戰。那妖鼉算計的挺好,卻沒料到徐清根本就不吃他那套,最後還徒然丟了自己小命。


  閒言少敘,單說徐不慌不忙地跟了過去,遠遠就看見那兩個仙子身形一晃,化成兩片五彩光幢,就衝入濃煙飛塵之中。裡面頓時就閃出一片耀眼精光,旋即「轟隆隆」一陣巨響,就從裡面衝出來一個背生雙翅的白衣人,正是那翼道人耿鯤。只見他手持法劍,唸唸有詞,地下噴出的火焰竟隨他驅動更加明烈,一下就將那兩個衝進去的女子圍住。


  耿鯤一見得手,頓時哈哈大笑道:「兩個無知賤婢,竟敢與本仙爭奪寶物,看我將爾等燒成灰燼。」也是那二女太過輕敵冒進,沒料到耿鯤居然已經收了一部分雷澤神砂,否則也不至於落入火海苦苦掙扎。所幸二人全都法力精臻,寶物厲害,一時半會尚無大礙。


  徐清一見是耿鯤,立刻就想通了來往關鍵,暗恨那妖鼉詭詐,奈何如今人已死了。又見耿鯤御火狂笑,不由得心中大喜,暗道:「翼道人啊!翼道人!看來你還真是及時雨啊!我這正愁上山拜望沒什麼見面禮,你就給我送來了,這要是救了二女性命,天蓬山諸仙得欠我多大個人情。」


  打定主意之後,徐清長嘯一聲,揚手就祭出霜蛟劍,直往耿鯤頭上射去,斷喝道:「兀那披毛戴角的妖人,休傷二位仙姑,峨嵋派徐清在此!」其實徐清本也沒指望能真傷了耿鯤,只是希望將其稍微逼退,幫助陷在火中的二女衝出來。畢竟耿鯤修煉千年,那一身修為早就登峰造極,徐清想要勝他恐怕還得幾年苦練。


  耿鯤正還得意,忽聽背後有人吆喝,趕緊回身觀望,就見一道銀光灑來,趕緊飛出一隻羽毛變作紅光迎上。待看清來人不禁氣得「哇哇」暴叫:「好小輩!竟然又追到這來壞我好事,今日我不殺了你,就將『耿鯤』二字倒過來寫!」


  徐清不求有功但求無過,趕緊祭出太乙五煙羅,操縱飛劍與耿鯤周旋,同時喊道:「二位仙姐不必著急!山上眾位道兄馬上就到,只要我們三人拖住這妖人一時半刻,就算他肋生雙翅,也再難逃公道!」


  耿鯤也不知真假,但天蓬山上靈嶠宮的赤杖真人他是知道的。若非這次吃了大虧,只想得到雷澤神砂報仇雪恨,他還不敢前來取寶。就算剛才以神火將二女困住,也只是爭取時間,將神砂收來就即刻離去。如今一聽山上援兵馬上就到,也有些慌了手腳,只想速速將徐清除去,雙翼扇動一連打出十數道紅光。


  耿鯤卻沒料到陷在火雲中的二女還有法寶沒用,此時他略微分神,立刻兩團金光從火雲裡飛射出來,直往他頭上罩過去。那金光速度之快更勝尋常飛劍十倍,也就是耿鯤生就雙翼,倚仗身法如電才堪堪避開。沒想到身子還沒停穩,就覺脊樑溝一陣發涼,暗道一聲「不好!」趕緊低頭含胸,千斤墜般往下落去。「唰」的一道銀光貼著他腦瓜皮就掠過去了,連頭髮帶頭皮削掉了一塊!


  耿鯤嚇得魂不附體,還哪有心再奪什麼雷澤神砂,捂著頭上血流如注的傷口,雙翅一陣眨眼就就躥出萬丈,氣急敗壞地喊道:「峨嵋鼠輩!你給我等著。今日之仇天高水長,我跟你沒完!」


  不用徐清回答,那兩個少女氣鼓鼓地從火雲中衝出來,揚手又打出兩道金光,直往翼道人射去。奈何那耿鯤雙翅一振瞬間千里,眨眼間就消失在天際。徐清飛上前去微笑道:「二位仙姑莫再跟那妖人置氣,他那一雙翅膀伶俐得緊,可難讓人捉到,剛才削掉他一塊頭皮已是僥倖。」


  二女收來寶物,一同行禮道謝:「剛才多虧道友出手相助,否則非但我二人要毀在地火中,連同天蓬山地脈被那妖人壞了!」


  徐清微笑道:「仙姑太客氣了,我本俠義之士,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更何況細算起來,咱們也算不得外人。」


  二女看了看早就目瞪口呆的夢雯,也微笑著點了點頭,又回頭一指天蓬山下一個黑幽幽的山口,道:「道友相救之恩無以為報,正巧山間噴發雷澤神砂,道友便收來一些煉製法寶,權當咱們姐妹的謝禮。」


  徐清微微一愣,畢竟頭次見面,不好露出貪心,趕緊婉言謝絕,道:「二位仙姑此言差異,在下本來與那妖道耿鯤就有仇隙,剛才出手相救也不圖報答。而且那神物乃是貴山所產,想必珍貴非常,我又怎能收為己用?萬萬不可!」


  二女見他言辭誠懇,能見寶不貪,更非常難得,不禁愈發喜愛,笑道:「道友何必推辭,實不相瞞,那地下噴發的『雷澤神砂』乃是天生的地火精華,分為陰陽兩種,陽為『丙火神砂』,陰為『丁火神砂』,每隔七百四十九年就要形成一次,各有四十九顆。我家宮中已收了不少,再多也無用,師祖早有仙諭,不必攔著外人來收取。前日便有一位青螺山來的崔道友,已將丁火神砂收去。只是剛才那妖人太急功近利,竟要一次全都收走,險些引動地脈變化,毀我仙山靈地,我二人才出手阻攔。」


  徐清聞之大喜,心道:「這還真是求之不得,不求反自己送來了。想必前日那得了陰砂之人就是白髮龍女崔五姑吧!」索性也不再推辭,反顯得矯情了,抱拳謝道:「如此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就在這時忽見山上飛來一片五彩祥雲,雲上立著一個長衣廣帶的女子。看似三十來歲,生得眉目含情,粉面朱唇,身材裊娜,體態風流,容雅大方,觀之可親。見這成熟美艷如同蜜桃般的女子,徐清亦不由得多看幾眼。就算凝碧崖號稱美女如雲,大約也只有妙一夫人才堪與此女相比。


  二女趕緊飛身迎去,同聲呼喚師父。那美少婦不言不語落在近處,眉梢含笑上下打量徐清,似乎更有深意。片刻後方櫻口輕啟,問道:「你竟真修煉了《碧筠劍訣》!」
oldshih 發表於 2009-3-5 16:53
第二百三十二回 五行神砂

  徐清一聽那美少婦一言提到《碧筠劍訣》,不禁大吃一驚道:「道友莫非認識家師醉道人!」


  那美少婦嫣然一笑,復又面帶遙想之色,悠然歎道:「難得他竟還記著將這套劍訣傳給門下,他可還好?」


  徐清便料這女子與醉道人有些淵源,趕緊應道:「師父一切安好逍遙自在,敢問前輩如何稱呼?」


  那美少婦微笑道:「我名叫甘碧梧,不過前輩不前輩的就免了吧!我雖與你師有舊,卻都是些陳年往事,便不提也罷了。」說罷又往夢雯望去,道:「能看見家裡來人探望,大師兄也應該高興了。」


  夢雯趕緊施禮,但看著那甘碧梧還不到三十歲的樣子,卻不知該當如何稱呼,小嘴張闔數次終於沒叫出聲來。將那甘碧梧看得「噗呲」一笑,上前輕輕摸著夢雯額頭,笑道:「既然是大師兄的後人,叫我甘婆婆就行了。」


  夢雯卻搖了搖頭道:「不行!您長的這般年輕,怎能稱為甘婆婆,若依我就叫姐姐了,又恐師父生氣的。」


  甘碧梧嫣然笑道:「好甜的一張小嘴兒,好!就叫甘姐姐!」與夢雯說笑幾句,甘碧梧又望向了那兩個弟子,笑罵道:「你們這兩個業障,也不打聲招呼就敢私自下來與人動手,你可知那人是誰,有多大本領!若非徐小友機智言辭將他驚走,非但你們性命難保,連我天蓬山氣脈也要毀了!」


  二女不敢狡辯垂首聽訓,又聽甘碧梧續道:「哼!如此也就罷了,將那雷澤神砂送給人家也是好意,卻沒想那天生神物豈好收服!徐小友身上全無克制的法寶,又不知收攝方法。你們叫他怎去收那神砂……」


  二女這才恍然想起,又驚又恐地看了一眼那噴湧地火的山口,連忙哭道:「弟子錯了!師父責罰!」


  甘碧梧冷道:「哼!就知你們兩個丫頭遇事難定。將一個鳥人逼走就值得你們如此興奮,以至得意忘形了嗎!回去給我抄寫《道德經》一百遍!」言罷又溫和對徐清道:「小友且稍等片刻,待我去將那雷澤神砂取來,也算答謝道友剛才仗義出手之恩。」話音一落便飛身縱入濃煙滾滾的火柱中,輕飄飄彷彿一片落葉。那淒美之意竟然飛蛾撲火般,雖然明知她修為高強定然無恙,也不禁心懷擔心,要開口將她換回來似的。


  夢雯還一臉喜色,輕聲言道:「師父!甘姐姐真好,就像娘親一樣呢!」


  徐清微微一笑並沒應聲,沒過片刻就見那火柱之中,猛地閃出一片極亮的精光。呆一會又是一片精光。週而復始,一連閃動了三十六次,方見甘碧梧從中飛身出來,一身羽衣廣帶,全然不待半分煙火之色。飛到近處將一隻青色玉瓶遞給徐清,道:「可惜剛才噴發時被那翼道人收去了十來顆,這套雷澤神砂已經湊不足大衍之數。我就自作主張收了三十六顆,湊足天罡之數也好佈陣施展。」說著就將那玉瓶遞給徐清,神色揶揄地說道:「此瓶乃是故人禮物,雖然無甚玄奇卻不好送人,小友早些將裡面神砂祭煉妥當,還得將瓶子還我。」


  徐清接來玉瓶,道:「多謝仙姑成全之恩!」


  甘碧梧又道:「既然二位此來乃是拜訪我家大師兄,就隨我上山一敘。」似乎嫌惡山下地火濃煙之氣,說罷就起身飛起率先上了雲層。餘者趕緊一同跟隨,就聽甘碧梧一邊飛行一邊言道:「小友尚且不知,我們這天蓬山乃高接太空,中間七層雲帶。若是外人須得飛行年餘方能及至頂峰仙宮,且四外天風罡氣非常厲害,修為稍微差些就會被那罡氣吹落。唯獨本山之人才知雲間通路,小友無需抵抗,隨我祥雲同去。」


  說罷只見一片五彩雲團從甘碧梧腳下湧出,瞬間就將二女、徐清和夢雯全都包住。徐清只覺急速飛昇,卻並無異常感覺,暗自羨慕雲團妙用。須知那天生的天風罡氣,威力之大還勝過後天所煉寶物,能如此輕鬆將其避在身外,可見那祥雲非同一般。


  便如此飛行幾層雲帶,只怕十萬丈也不止。又過一層密雲,眼前景色驟然而變。只見林木茂盛,飛禽走獸來往不絕,清溪潺流,碧草堯芳,遠處隱見仙山樓閣。不消多時飛到近處,放看見山頂上乃是一片平地,非常廣大,當中玉石甬道,又寬又長,直通遠處聳立的一座宮苑,殿宇巍峨,氣勢宏偉,亭台樓閣,金碧輝煌。在那宮殿前面是一片千傾碧湖,水波清澈,游魚閒逸。四周以森林包圍,碧綠清新,花草爭芳,時有麋鹿燕雀,相結嬉游。天星雲下,碧空飄渺,真是一處仙境盛景,置身其中,好不沁神愜意。


  前行百丈就見一個青衣童子翩翩迎來,看其也就十三四歲的模樣。長的眉清目秀,體態夭矯,華服玉帶,氣清神和,手中還執著一柄比人還高的赤色木杖。甘碧梧一見來人趕緊笑著迎上,道:「大師兄快來看,這便是你家的後人名叫阮夢雯,拜了醉道人的徒弟為師呢!」


  不用說來人便是赤杖仙童,待他上下打量夢雯,眼角眉梢儘是喜色。夢雯沒想到那朝思暮想的老祖宗,居然是這麼一個小童,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直等徐清輕輕碰了她一下,才如夢方醒趕緊撲身跪倒:「阮家第五十六代孫,阮夢雯叩見老祖宗!」


  赤杖仙童阮糾笑道:「哎呀!竟還記得這麼清楚呢!快起來,快起來,讓我看看這小丫頭!」上下打量著:「哎!一看就是咱們老阮家的丫頭,這鼻子這嘴兒……」只是忽然臉色一變,通身透出一股殺氣,眉頭緊鎖道:「丫頭!說是誰欺負你了,竟把身子傷成這樣,連奇經八脈都亂了方位!」


  起初夢雯還有些畏懼這位老祖宗,沒想到一見面竟如此和藹,趕緊應道:「老祖宗莫氣,並沒誰欺負雯兒。只是小時候被一隻野獸摞去,受了些折磨罷了,而且那東西早就讓雯兒親手殺了!」


  阮糾這才鬆了一口氣,又看了徐清一眼,淡淡道:「你是雯兒師父?峨嵋派那老醉貓的徒弟!」


  徐清一抱拳道:「晚輩徐清見過阮前輩。」


  阮糾上下打量道:「看你修為還不錯。不過根骨尚未長成,應該年紀不大,上山修行幾年了就敢收徒傳道了?」


  徐清笑道:「有志不在年高,更何況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晚輩雖然方始修煉四年道法,卻有信心傳授弟子。況且夢雯已是在下的四徒弟,她上頭還有三個師姐,如今修煉年餘,皆有建樹。」


  眾人一聽全都大吃一驚,沒想到徐清這般修為居然只練了四年!赤杖仙童露出釋然之色,歎然道:「峨嵋派淨出一些個天才人物,四年!想當初老夫練了十四年,也未必也有你這番修為啊!」


  徐清趕緊道:「前輩過獎了,全仗師父教誨的好!」


  赤杖仙童冷哼一聲。甚為不忿道:「那醉貓會教什麼徒弟!」復又問道:「雯兒情況你應該也看出來,既然收她為徒,可有什麼計較了嗎?」


  徐清看一眼夢雯道:「我凝碧崖有龍崖洞,地氣真靈能滌蕩精髓,脫胎換骨,只是夢雯要吃些苦頭啊!我也於心不忍,奈何這丫頭鐵了心非要修道,又能為之奈何呢?」


  赤杖仙童眉頭緊鎖,道:「以地氣真靈滌蕩精髓,豈不是要疼死我家雯兒了!」不等他說完夢雯可著急了,趕緊道:「老祖宗放心,雯兒不怕!師父早就說過要受撓心挖肝之苦,雯兒全能受得!」阮糾輕輕撫著雯兒臉頰,眼中似有緬懷之色,歎道:「罷了!這都是因果報應啊!當初我為修真求長生,拋下了他們母女,如今這是要讓我還債啊!」言罷又看徐清一眼:「且將雯兒借我三日。」


  話音一落,就見金光一閃二人已經消失不見。


  一旁的甘碧梧洒然笑道:「看來大師兄這回真要出血嘍!我說他這些年來又是採藥又是煉丹,原來早就料到早晚會有這一天。」復又將徐清往裡面讓,道:「道友便安心在我靈嶠宮住上幾日,家師就在正殿,也可一同拜望。」


  徐清心中暗喜,就隨從同行,越過平湖,就到了一間瓊玉大殿。就見裡面雨柱琉璃,金瓦銀梁,一應用具,全都美輪美奐,縱使在凝碧崖上也未曾見過。殿中並沒高居寶座,只在地上鋪設玉榻蒲團,供人歇坐。就在正中榻上坐著一個中年美婦,比甘碧梧還要大了幾歲,一身青藍色的素紗罩身,雲鬢高挽,金釵碧掛,素手銀額,眉目慈祥,美態含威。


  徐清不由得微微一驚,沒想到赤杖真人居然是個女子,不過旋即又想到也有人稱其為赤杖仙姥,不正是暗示乃是個女仙人嗎!此姥得道千年,還是長眉真人長輩,早就修成天仙位業,只是不捨一眾弟子,就在極東的天蓬山頂修建一座仙宮,成了另一片仙外之境。徐清不敢怠慢,趕緊執子侄之禮,恭恭敬敬跪身上拜。


  赤杖仙姥面帶微笑打量徐清,笑道:「你這小孩也有些特異,短短四年就有如此修為,放在天下也極少能有比肩之人啊!在我宮中三代弟子中,也有幾個出類拔萃的,卻都不能比的!看來果真天道當屬峨嵋派大興啊!」


  徐清趕緊拜道:「前輩如此誇獎,可真折煞在下了,如今修真界中同輩先進數不勝數,晚輩怎敢妄自尊大。」


  赤杖仙姥全無前輩架子,就如同一個本家阿姨,同徐清拉扯家常。只等相談半個時辰才吩咐甘碧梧,帶著徐清在仙宮中四處看看。


  *****


  待出了大殿四處游弋,此中仙境無邊,靈苑仙葩,也不至一一細說。只有甘碧梧閒言之中,彷彿總欲打聽醉道人的消息。徐清多精明的人,知道這個甘碧梧必與醉道人關係匪淺。假作不明此理,順著她的話鋒,就將這些年所知之事和盤托出。


  待聽說醉道人每收一個弟子就要先問是否要修煉《碧筠劍訣》時。甘碧梧彷彿鬆了一口氣,眼中異彩閃動,甚是欣慰地笑道:「想不到那惡賊竟還記著當初的約定!」復又對徐清道:「這也是你的造化。前面好幾位師兄師姐全都沒敢修煉,為何獨獨你敢練此劍訣?」


  徐清笑道:「仙姑不知,我上山時便已失了先天元氣,今生也無望飛昇仙界。我又見師父似乎對《碧筠劍訣》另有寄托,索性就隨了他老人家的願望,沒想到此訣練來竟也不比《峨嵋劍訣》遜色!」


  甘碧梧笑道:「這還真是天定造化,又讓你來到天蓬山!」說著就見她素手一展,閃出一片淡淡的精光,手上便現出一本薄薄的藍皮冊子。遞給徐清道:「你師父傳你的《碧筠劍訣》只有心法和簡單的御劍之術,這些劍招乃是我多年參悟,正好給你參考修煉。」


  徐清大喜過望,趕緊接來,心中暗道:「我就說《碧筠劍訣》不簡單嘛!看來多半也不是師父一人所創,這位甘碧梧仙姑只怕也關係匪淺啊!」但此皆上輩密事,他卻不好再多打聽。


  又見甘碧梧從袖中抽出一抹白綾,將頸上掛的玉珮摘下包好遞給徐清,道:「待你回了凝碧崖,就將此物給他,跟他說……」說到這裡這美艷的仙姑臉色一紅,強自小聲說道:「就說碧梧知道錯了!」話音一落便閃身消失不見了。


  徐清啞然失笑,趕緊將那白綾收好,又翻開小冊子,只有十餘頁。上面畫的全是劍術招式非常精妙,自然心中大喜。這時迎面來了一個道裝仙童,自稱是甘碧梧遣來,帶徐清安排下住處,一干瑣事便不細說。


  轉眼間已是三日之後,靈嶠宮的仙家景色對徐清尚無多少吸引,唯獨那雷澤神砂和碧筠劍招更讓人興奮。雷澤神砂乃是先天丙火精華凝練而成,雖然只有三十六顆,卻能幻化萬千,一旦祭出就能幻成百丈熾紅火雲,比之天藍神砂一點不弱!


  而且徐清手上已經有了兩種先天神砂,更心生妄想。若能收齊先天五行神砂,再有至寶化具陰陽,就能效仿兩儀微塵陣的圖譜,佈置先天五行陰陽大陣。屆時以五行陰陽之力,模擬天地變化之功,管他修為多強,一旦落入陣中也早晚將法力消磨乾淨而死。


  不過如今這還只是徐清心裡妄想,須知那五行神砂全是先天至寶,得到一樣就需千辛萬苦。徐清雖然機緣得到兩樣,但要想收集餘下三種,恐怕更為不易。更何況還需陰陽至寶,為大陣引信樞機,全是可遇而不可求之物。唯獨那兩儀微塵陣的陣圖,只要向妙一真人求來借閱應該不難。


  又過了不久,就見那日被徐清所救的二女聯袂而來,見禮之後言道:「我二人奉了家師之命,討回裝了神砂的玉瓶,單等片刻之後令徒歸來,就要送二位下山了。」


  徐清奉上玉瓶,微笑道:「有勞二位仙姑。」


  就在說話這會功夫,從外邊一陣風似地跑進來一個黃衣女子。只見身量高挑,體態妖嬈,紅粉裝容,纖腰束約。玉臂素足,肢體生香,肌膚緊致,細如精玉。更兼眉目如畫,秀髮如雲,眉揚色舞,顧盼神飛。撲到徐清面前,旋身一轉,聲如銀鈴笑道:「師父快看,夢雯是不是變樣子了!」復又興奮地開背領,道:「師父你快看,那些醜陋的傷痕全都不見了!這些天老祖宗給我吃了好些丹丸,全都……」說到這裡她忽然臉色一紅,趕緊閉上嘴巴,生恐將自己醜事說出來。


  徐清自然知曉脫胎換骨須得排除體內毒穢之物,加之夢雯暗傷累積,更比常人還多出數倍。這仙宮之中恐怕還沒有廁所,多半在林間旮旯解決。夢雯雖生在海外性格豪放,思及那些排泄的穢物,也羞得再難開口。


  徐清微笑著將手搭在她天靈上,稍微一絲真元灌入,就覺經脈寬闊堅韌,體內靈氣充盈。尤其丹田之中還有一絲精純的元氣,一旦修煉法術就可就此以此為基礎,無論修身煉氣全能事半功倍。不禁心中暗歎道:「看來那赤杖仙童還真為這丫頭下了大力氣,不知耗費了多少靈藥仙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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