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娛樂指南 作者:賊道三痴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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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dnater 2009-3-6 04:51:3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65 510769
kidnater 發表於 2009-3-7 22:18
第五卷 荒唐南漢 三十一、靈飛寶船

    “靈飛寶船”二層金色大廳裏,清樂公主穿上周宣送她的那套性感的異國夏裝,靛藍色的荷葉褶滾邊超短裙,盡顯修長美腿,粉紅色的寬肩短衫僅能遮住雙乳,微微棱起的肋骨和雪白微凹的腹部,極具骨感之美,足上套著纏帶露趾的皮鞋,鞋跟又尖又高,清樂公主現在已習慣穿這種高跟鞋了,足尖踮起,胸脯一挺,腰肢一軟,美臀自然後翹-

    沒有音樂,沒有舞伴,空曠華美的大廳裏清樂公主獨自旋轉舞蹈,心裏想著等宣表兄下次教她跳舞,她就穿這套衫裙,可以想像得出宣表兄目光會在她身上瞄來瞄去、流連忘返----

    忽然,大廳晃蕩了一下,獨自跳舞、想入非非的清樂公主差點摔一跤,很是惱怒,披了件長裙氣衝衝出來,正遇祁將軍。

    祁將軍躬身道:“啟稟公主殿下,船監說海水突現黑潮、風勢也很不妙,恐有風暴降臨,末將已命船工轉舵向北,尋求島嶼避風。”

    祁宏是水軍將領,早年出過海,知道風暴的可怕,是以不待稟報清樂公主,就擅自命船工改變航向。

    清樂公主忙道:“那宣---周郡公怎麼辦?趕快讓他回來吧!”

    祁將軍道:“已經開始起風,郡公現在不來冒險回來,只有等風暴止歇後再說,請公主殿下放心,末將已命船工打出旗語和船燈,順濟號和其他三條船都已表示明白。”

    清樂公主提著裙裾往甲板上跑,跑了兩步嫌高跟鞋跑不快。踢掉鞋子赤足上到甲板,只見數十名帆師和上百名水手正在收帆,五桅七帆現在只留三帆,風向自東南向西北,正是順風,船去如箭。

    清樂公主扶著舷木朝“順濟寶船”遙望,卻只看到一點帆影,另外四艘船都沒跟上來,正要問祁將軍,卻見東北天際大片大片的烏雲如鐵騎呼嘯而來。\\\\眨眼的功夫就遮蔽了半邊天,天黑下來地同時,海浪洶湧起來,大船開始搖晃----

    “公主殿下,快回艙去!”祁將軍著急道,風浪這麼大,甲板上很危險。

    清樂公主卻還朝後面張望,憂心道:“那幾艘船怎麼還沒跟上來,宣表兄怎麼辦?”

    祁將軍道:“郡公和南漢太子的船就在後面,天太黑。公主殿下看不見而已,其實不遠,殿下趕緊回艙吧。”急命宮娥、內侍簇擁著清樂公主下去。

    清樂公主回到艙室,瓢潑大雨就傾泄下來了。船監在喊話,莫要點燈,宮娥芳茶剛把一盞獸頭燈點亮,聞言趕緊吹滅。

    大船晃蕩得厲害,艙室裏黑乎乎的。器物亂滾,“砰砰”直響,阿監、宮娥一個個驚慌失措,互相嘀咕著說船沉了怎麼辦,她們可都不會鳧水?

    清樂公主坐在大椅上,生平第一次感到巨大的恐懼,周宣又不在身邊,不禁掉下淚來,忽聽外邊有人喊:“公主公主。我家姑爺呢?”

    清樂公主知道這是宣表兄的那個貼身小婢,應道:“小茴香,快進來。”

    小茴香進來,她並不知道周宣去了“順濟號”,見風急浪高,姑爺一直沒回去。便找來了。

    清樂公主說了周宣去“順濟號”之事。又說:“小茴香,你就在這裏陪我。來,坐在這裏----芳茶,坐我這邊。”

    清樂公主讓一群宮娥團團圍著她,這樣感覺安心些。

    沒有人敢大聲說話,靜坐著擁成一團,聽著艙外風吼海嘯,公主、公娥都害怕得渾身發抖。

    過了一會,只覺得大船搖晃得更加厲害了,並且一下子如上高山,一下子如墜深淵,好象下一刻船就要傾覆,船左一傾、右一歪時,這群恐懼得瑟瑟發抖的公主、宮娥就禁不住發出尖叫,晃一下、叫一聲。\\\

    清樂公主一手抓著芳茶、一手抓著小茴香,帶著哭腔道:“怎麼會這樣呀,船沉了怎麼辦?”

    芳茶也很害怕,不過還是得安慰公主:“殿下別怕,這船結實得很,不會有事的。”

    清樂公主又問小茴香:“小茴香,周宣會不會游水啊?”

    小茴香想起姑爺以前那次海難,說:“公主,我家姑爺水性極好,幾十裏路都能游,姑爺絕不會有事,姑爺福大命大,公主也福大命大,我們大家都不會有事。”

    風更大、雨更急,大海沸騰一般洶湧咆哮,大船如搖籃,晃得人頭暈眼花,隱隱聽到桅杆斷折、船樓崩塌的聲音,舷窗被風浪催破,雨水和海水不斷地潑濺進來,艙室裏到處都是水。

    清樂公主縮成一團,忽然想起一事,大聲問:“芳茶,我那些畫你收好了沒有?”

    芳茶道:“收好了,殿下放心,那幅還未畫成的畫稿都收好了,不會被雨弄濕的。”

    清樂公主略略放心,在極度恐懼中,昏昏睡去,不知過了多久,突然驚醒,還好,還在船上,沒有落水,船還在晃蕩,大雨還在下,艙室黑暗潮濕,什麼都看不到,伸手一摸,到處都是水,叫道:“芳茶----芳茶---

    “殿下,芳茶在這裏。”芳茶應道。

    清樂公主又問:“鳳阿監呢?”

    黑暗裏鳳阿監應了一聲。

    清樂公主道:“鳳阿監,風浪好象小了一些了,讓內侍去問問,船到哪里了?順濟號跟上來了沒有?”

    鳳阿監掙扎著出門,一個搖晃就摔倒了。

    小茴香出聲道:“公主,風浪還沒停,別讓鳳阿監去問事了,太危險,我家姑爺一定不會有事地,等到天亮,就會看到姑爺的大船就跟在後面。”

    清樂公主“嗯”了一聲,讓鳳阿監回來,繼續苦熬,盼望天明。

    後半夜,終於風平浪靜,雨也停了,還沒等鳳阿監去探問,祁將軍讓兩個奉化軍士兵抬著他來向公主稟報了。

    祁將軍左腿被砸斷,剛剛包紮好,對清樂公主道:“借公主殿下洪福,大船基本無恙,只損折了十一名士兵和七名船工,其餘人等都安好。”

    清樂公主起身道:“祁將軍辛苦了,看到周郡公的船沒有?”

    祁將軍遲疑了一下,老船工都說從沒遇到這麼大的風暴,所幸他們避得快,若是遲得半刻,這船能不能抵禦得住這樣的大風大浪就很難說了,“順濟號”與“靈飛號”至少差了七、八裏路程,還遲遲不轉舵,只怕很危險啊,但在公主面前不能流露這種憂慮,說道:“順濟號也已跟上來了,只是後來被海浪沖散,估計現在離開靈飛寶船十多裏,靈飛寶船已經停下,待天明就與順濟號匯合,公主殿下不必掛

    清樂公主點點頭,在眾人護衛下來到甲板上一看,卻是天清月明,海浪細細,除了大船甲板一片狼藉外,都看不到風暴的痕跡。

    見如此風平浪靜,清樂公主也放心了,既然“靈飛號”沒事,清樂公主想當然地以為“順濟號”也不會有事,便回艙命令內侍、宮娥回艙收拾,她一身濕透,海水鹽漬漬的難聞死了,明天宣表兄就要回來,可不能讓宣表兄看到她這副狼狽相,當即吩咐備水沐浴。

    清樂公主沐浴後,天色已然微明,聽到外邊嘈雜一片,便上到甲板來看,卻是祁將軍命奉化水兵分乘六艘小船往南、往東南、往西南三個方向去尋找信州郡公的下落。

    清樂公主便與小茴香一起在甲板上等著,一直等到中午,五艘小船先後回來了,說尋出十五裏外,也未看到大船的影子。

    小茴香樂觀道:“還有一艘小船沒回來,一定會有好消息。”

    又等了一會,那艘小船也回來了,也說沒有看到任何船隻。

    清樂公主擔心了,問祁將軍:“順濟號那麼大的船,會到哪里去?”

    祁將軍強笑道:“或許離得遠,小船沒找到,昨夜風大,吹出幾百里也不稀奇,據船工說,靈飛寶船現在所處地海域應該已經過了海中洲,說不定快接近夷州海了。”

    清樂公主道:“不管到了哪里,都給我回到原來的地方去找!”

    祁將軍躬身道:“遵命。”即命船工轉舵,依靠羅盤定位、憑藉船工經驗,要返回昨夜起風前的那片海域,一定要找到“順濟號”、找到信州郡公。

    靈飛寶船五桅斷了兩根,剩下三桅五帆也足夠支撐航行了,船工調整錦帆角度,開始往回航行,一路風平浪靜,至暮色降臨已駛出五十多裏,卻沒看到任何船隻。

    這時,負責望的一名水手突然叫了起來:“報----左前方十裏外有一個小島,應該就是海中洲南邊地小島。”

    海中洲大、小島嶼一千餘個,雖然大部分島嶼無人居住,但海中洲是吳越國領地,唐國在杭州的探報早已得知吳越王錢惟治會派人阻撓唐、漢聯姻,所以祁將軍謹慎地派人乘小舟前去小島察看,不敢貿然將大船靠近。
kidnater 發表於 2009-3-7 22:18
第五卷 荒唐南漢 三十二、搶親

    一夜風暴,將“靈飛寶船”從海中洲北端吹到了南端,相距三百多裏,現在,“靈飛寶船”必須返回海中洲北端尋找信州郡公的下落,至於南漢太子生死與否,祁將軍完全不放在心上。

    四名奉化軍士已經去島上查探,祁將軍坐在步輦上在船頭等候消息,一邊看南漢工匠在整修被風暴摧毀的艏樓。

    天已黃昏,落日熔金,西邊海域閃現萬道霞光,正這時,忽聽艉樓那邊有人在叫:“著火了!著火了!”

    祁將軍回頭一看,就見濃煙滾滾,直沖雲霄,大驚,趕緊命軍士抬他去看,卻是艉樓下的廚房不慎著火,水手、船工一起救火,很快就撲滅了。

    祁將軍嚴厲訓斥船監,天災已抗過去,不要毀在人禍上!

    又過了一會,去小島上查探的軍士回來了,說這是一座荒島,只有成群的海鳥,並無人跡,島上有一眼泉水,可以飲用。

    靈飛寶船經昨夜風暴損失不小,尤其是淡水,十個大水箱破了四個,方才救火又浪費了不少淡水,必須補充一些淡水,祁將軍便命六艘小船一起去島上取水。

    負責望的哨工又叫了起來:“祁將軍,那邊起煙了,東北方向,大約十五裏外。”

    祁將軍濃眉一抖,猛然想到這會不會是郡公發出的訊息,郡公肯定是看到了剛才靈飛寶船的濃煙,所以想到燃煙求救,當即大聲道:“立即朝東北方向前進。取水先不急,找到郡公要緊。”

    六艘小船被吊了上來,暮色中,孤獨的靈飛寶船張帆朝西北方向駛去,駛出十多裏,天已全黑,祁將軍命高桅懸燈,以便讓遠處看到,再命小船四面搜索,折騰到半夜。毫無所得,向清樂公主稟報時,清樂公主大發脾氣,說不找到信州郡公就要治祁將軍地罪。

    祁將軍心急如焚,滿嘴起泡,嘶啞著嗓子道:“公主殿下,卑職一定能找到郡公的,林都護還等著郡公去江州迎娶二小姐呢,郡公一定會安然歸來。”

    清樂公主聽祁將軍這麼說,“哼”了一聲道:“還想著娶什麼二小姐。趕緊去找人吧,找不到人小心你的腦袋!”

    祁將軍又去問那望的哨工,是否真的看到這個方向起孤煙?那哨工發誓說真真切切看到一股黑煙騰起,那時天還沒黑。不會看錯。

    祁將軍一面再命小船再去搜索,一面靜候天明,這夜裏茫茫大海上如何尋人!

    在幾個阿監的勸說下,清樂公主回艙歇息。

    宮娥芳茶見公主愀然不樂的樣子,悄聲安慰道:“殿下。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啊?南漢太子淹死了最好,殿下就不用去南漢了,我們回金陵,豈不是好?”

    清樂公主瞪起眼睛,右手食指戳著芳茶腦門,責備道:“你以為你聰明,可你想過沒有,那頭肥豬淹死了。我宣表兄豈不是也死了,他們是在一條船上的!”

    芳茶腦門被清樂公主尖尖指甲戳得生痛,不敢躲避,心道:“公主平時可是恨死了南漢太子的,現在竟不希望南漢太子死,看來公主真的很喜歡周郡公了!”趕忙道:“周郡公肯定不會淹死。因為----因為周郡公不象南漢太子那麼肥胖。”

    清樂公主一想。有理,最好地結果是南漢太子淹死了。而她宣表兄安然無恙----

    這時,一個不識相的宮娥反駁芳茶的話:“殿下,據說肥胖的人在水裏更容易浮起來哦。”

    清樂公主一聽,臉色就變了,這要是宣表兄淹死了,而雪豬太子沒死,那可真是淒慘到了極點,簡直不敢想像!

    次日,也就是八月十一,清樂公主還在睡夢裏,就聽宮娥來報,祁將軍求見。^

    清樂公主知道有新消息了,趕緊起床,也不洗漱就出來。

    祁將軍依舊由兩個府兵抬著,一臉興奮地道:“啟稟公主殿下,西北方向再現黑煙,卑職已命大船全力趕往煙起處。”

    清樂公主匆匆梳洗畢,上到甲板,正好聽到望臺上的哨工大聲稟報:“祁大人,左前方是個島嶼,黑煙就是從島上冒出來的。”

    祁將軍即命人前去察看,大船不敢太靠近,怕近岸的暗礁。

    祁將軍遠遠看著四名府兵乘小船登上了那座島嶼,這座島嶼比昨日那個小島略大,樹木茂密,就見四名府兵似乎聽到什麼聲音,突然加快腳步,奔進了島上樹林。

    過了大約一炷香時間,一個府兵從林中奔出,向大船這邊大聲喊著什麼,隔得遠,根本聽不見,又比劃著手勢,應該是有人受傷、需要救治的意思。

    祁將軍急傳房太醫,他帶著兩個府兵與房太醫一道下到小船,要親自去看。

    清樂公主大聲問:“祁將軍,找到周郡公了嗎?”

    祁將軍應道:“或許是郡公他們,不知是誰受了傷,怕是不便移動,所以讓房博士上島救治,卑職放心不下,跟去看看。”

    清樂公主叫道:“我也去。”

    祁將軍道:“公主殿下不要去,怕有危險,卑職上島後即命人回來向殿下稟報。”說罷,雙槳劃動,小舟駛向小島。

    清樂公主扶著船舷看著兩名府兵抬著祁將軍棄舟登岸,房博士背著一個藥箱跟在後面,四個人向島上樹林走去,先前那個打手勢報信的府兵早早的就跑回了林中,好象事情很緊急。過了好一會,沒見祁將軍他們出來,清樂公主揪心道:“怎麼回事。難道宣表兄傷得很重?----放船放船,我要上島。”

    一個金吾衛參軍勸道:“殿下不要離船,再等一會,祁將軍即會派人回來報信地。”

    “來了,來了!”小茴香叫了起來:“公主快看,那邊來人了!”

    清樂公主趕緊奔到舷邊朝小島方向眺望,果然看到一個府兵裝束的人奔到島邊,上了小船,奮力划船,不一會來到大船下。不知為何一臉地血污,嘶啞著嗓子叫道:“公主殿下,祁將軍請公主殿下趕緊上島,南漢太子傷得很重!”

    清樂公主問:“周郡公可好?”

    小船上的府兵愣了一下,應道:“周郡公也受了傷,請公主趕緊下船吧,遲了只怕最後一面都見不到了。”

    “啊!”大船上地人無不大驚,小茴香頓時大哭起來,叫著“姑爺姑爺”,就要讓船工吊她下船。

    清樂公主心慌得不行。帶著芳茶下船,金吾衛參軍攔都攔不住,急命放下另一隻小船,領著四名金吾衛下到小船準備護送公主上島。卻見那只載著清樂公主和芳茶、小茴香的小船已經劃到小島岸邊,很快就上了島。

    五名金吾衛奮力划船趕去,待上了島,卻已不見清樂公主蹤跡,趕緊鑽進密林尋找。大聲喊著:“公主公主。”隱隱聽到密林深處有人在喊著什麼。

    五名金吾衛加快腳步朝樹林深處奔去,跑出一段路那喊聲就清晰了,是祁將軍手下府兵的聲音----“來人哪,拉我等出去,這裏有個陷阱。”

    五名金吾衛撥出腰刀,繼續循聲前進,繞過一個小山包,看到一個深達兩丈的大坑,祁將軍、房太醫。**還有六名府兵全在裏面,坑底還有鐵蒺藜,一個個被紮得流血不止、受傷不輕,房太醫正給他們包紮止血,他自己也是雙腿多處被刺傷。

    領頭的金吾衛參軍驚問:“祁將軍,你們怎麼全在這裏?公主殿下呢?”

    祁將軍一聽。大驚:“糟了。上當了,原來他們地目的是擄走公主!”

    那金吾衛參軍驚道:“公主殿下只比我等早了半盞茶時間上島。怎麼----”

    祁將軍急叫:“快追,快追,島那邊一定泊有敵人的船隻,一定不能讓他們帶走公主!”

    那金吾衛參軍留下一人設法搭救祁將軍他們上來,又派一人去大船搬兵,他領著餘下二人朝小島東端飛奔,只求追上公主,拼命與敵人周旋,待援兵趕到就好了。

    這島不大,由西至東不過三裏,待金吾衛參軍三人走進到小島東端,正見一艘十五丈海船徐徐揚帆,準備啟航,甲板上紅豔豔一片赤衣,幾個健壯僕婦挾持著清樂公主和芳茶、小茴香三人正向船艙而去。

    “呔!”金吾衛參軍怒喝:“爾等是何人,竟敢劫走唐國公主?”

    一個身披大紅僧袍地乾瘦老和尚立在艉樓上,朗聲笑道:“老衲乃中天八國王座下護國僧,法號景全,煩這位將軍傳個信,就說敝國大王已經迎娶公主回國,不須惦念,待公主與敝國大王生下一男半女,自會赴金陵見唐皇陛下,哈哈哈哈。”

    “景全和尚!”岸上的金吾衛參軍大吃一驚,景全和尚是中天八國的國師,是張聖的智囊,輔佐張遇賢、張聖父子兩代,在中天八國可說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物。

    三面大帆已經升起,海船開始向北駛離島岸。

    金吾衛參軍在岸邊奔跑追趕,高聲問:“景全大師,我唐國與中天八國素無往來、互不干涉,大師何故設計擄走我唐國公主,不怕兩國刀兵相向嗎?”

    乾瘦老僧景全大笑道:“劉守素庸碌荒誕,體肥如豬,如何配得上號稱唐國第一美人的清樂公主!而敝國大王年輕英俊、睿智勇武,與公主正是佳偶,老衲為我大王迎娶唐國公主,就是為了避免兩國起干戈,老衲不傷害貴國一人,也正是因為兩國要結秦晉之好----”

    “啊,搶親哪!”

    金吾衛參軍奔跑得急,不防被腳下石子一絆,摔了一跤。待爬起來,僧景全地海船已在數十丈外,只有眼睜睜看著清樂公主被擄走。

    周宣在小船上打了個盹,醒來時天已經亮了,但見碧天如洗,海水蔚藍,扁舟一葉,不羈飄蕩。

    四癡立在船頭,翹首北望,看不到陸地的影子。低頭見周宣已醒來,便道:“主人,不知這裏離海中洲有多遠?現在刮地是西南風,小船會越漂離海岸越遠的。”

    藺戟皺眉道:“可惜船槳丟了,不然向北劃,總能到岸。”

    周宣坐起身,背過手摸了摸後肩傷口,痛得呲牙咧嘴,說道:“船槳?有啊。”

    “哪里有?”四癡與藺戟異口同聲問,一邊在小船上左看右看。原先那兩支槳已經丟了啊,哪里還有?

    周宣拍了拍船舷:“拆兩塊舷板下來不就成了嗎。”

    藺戟一拍腦袋,喜道:“郡公睿智,末將怎麼就想不到!”

    四癡看了周宣一眼。歎道:“主人真是聰明。”

    周宣謙虛道:“也沒多聰明,就是敢想。”

    四癡與藺戟一起動手,不一會拆下兩塊五尺長、五寸寬地舷板,四癡手巧,用短刀削著。做成木柄形狀,方便抓手。

    周宣看著四癡削槳,又看看四癡的臉,說道:“老四,你今天臉好白。”

    四癡吃了一驚,趕緊摸臉上,卻是一層細細地鹽末,在海裏泡了一夜,現在海水幹了。臉上便留下一層細細地鹽霜。

    四癡背過身去,自顧削船槳,說:“主人也白啊。”

    周宣看著四癡瘦瘦地背影,笑道:“是啊,我們大家都白嫩了好多,海水養顏哪。劉太子劉大掌櫃更是雪白可愛。哈哈。”

    雪豬太子見周宣說他可愛,竟眉花眼笑起來。忽又愁眉苦臉,說道:“周客官,本掌櫃內急,這可如何是好?”

    周宣道:“憋著點,這船這麼小,怎麼讓你出恭!”

    雪豬太子扭動著肥胖地身子,大屁股挪來挪去,哀求道:“已經憋了好久了,再憋就要失禁了。”

    四癡頭也不回地說:“那你就跳海死吧,免得汙了船。”

    雪豬太子乞憐地望著周宣,一副諂媚相。

    留這雪豬太子一命還有用處,周宣忍著厭惡,笑道:“老四先生不是指點你了嗎,讓你到海裏去出恭,攀著船舷,完事後上來。”

    雪豬太子眼睛一亮,趕緊扶著船舷下水----

    四癡走過來,將繩鉤打了個結,一把套在雪豬太子的肥碩的脖頸上,隨即將他推離小船,三爪鉤鉤在船舷上。

    雪豬太子嚇得魂不附體,在水裏撲騰,殺豬一般嚎叫:“救我,救我,周客官救我----”

    四癡皺眉道:“離船遠點,別臭到我們。”將一把削好地槳遞給藺戟,開始削制另一把船槳。

    周宣對水裏地雪豬太子道:“劉掌櫃,趕緊解決內急吧,你脖子上不是戴著項圈嗎,完事後就會拉你回來。”

    船槳削制好後,四癡與藺戟一人一把槳開始向北划船,兩個人都是身有武藝的,以前雖沒劃過船,但劃了一會,便掌握了劃槳的技巧,小船在平靜的海面上行駛頗快,一個時辰劃了大約十幾、二十裏,只是口幹得厲害,這小船又無遮無攔,陽光直曬,非常難受。

    到得傍晚,小船已向西北方前進了七、八十裏,卻還看不到陸地的影子,膀大腰圓、孔武有力的藺戟都吃不消了,兩臂酸痛難忍,舉臂維艱。

    只有四癡還在咬著牙一下一下地劃著,嘴裏喃喃發狠:“我就不信到不了岸!”

    周宣道:“老四,歇會,我來劃。”

    四癡道:“不用,我不累。”

    周宣見他背心濕了一大塊,象四癡這樣的高手,出汗是很少有的事,除非實在勞累,當即奪下他的槳,喝道:“歇會!夜裏再劃,不要搞得脫水。”

    雪豬太子突然叫了起來:“快看。快看,那邊起煙了!”

    周宣三人一起抬頭朝雪豬太子指著地方向看去,果然見正北方向一道黑煙沖天而起,粗略目測應該是在十五裏外。

    周宣喜道:“這應該是前來搜救我們的船,燃起煙火好讓我們看得到----誰有火摺?”

    藺戟從懷裏摸出火摺,卻怎麼也燃不起來,被海水泡了一夜,哪里還會有用!

    周宣指望四癡會燃火,不是說高手抓住一塊木頭雙掌一搓就無火自燃地嗎?

    四癡雙手一攤,問:“主人哪里聽來的?我可沒那本事!”

    “不冒煙也沒關係。天都黑下來了,冒煙也看不到,離得不遠,我們劃過去。”周宣說著,抓起一支船槳,忍著肩傷地疼痛,奮力劃起來。

    雪豬太子興奮地說:“不知是哪條船?應該是公主的靈飛號,哈哈,我們得救了!”

    四癡活動了一下酸脹難受地手臂,看著周宣劃了一會槳。肩上地已結血痂的傷口又破裂開來,滲出血水,趕緊奪下周宣地槳,說了聲:“主人有傷。讓我來吧。”

    周宣道:“別劃得太急,起煙處離我們不遠,看准方向劃過去就是了,我們一定會獲救的。”說罷靠在船舷邊歇氣,卻見雪豬太子從懷裏摸出一樣不知什麼美味塞進嘴裏咀嚼。這位太子殿下難道料到會翻船,竟在懷裏藏了那麼多食物?

    周宣見藺戟劃槳很勉強,估計手都抽筋了,便道:“劉守素,你就知道好吃懶做,現在也該出點力了,你且劃一程----”

    雪豬太子鼓著腮幫子支吾道:“本掌櫃----本掌櫃不會啊。”

    周宣問:“那你會什麼?”

    雪豬太子道:“我是玉帝之孫,不需要動手做什麼,自有人服侍。”

    四癡忿忿道:“早把這豬頭丟到海裏。船也輕捷很多,劃得也不累。”

    周宣道:“算了,好人做到底,送佛到西天。”

    雪豬太子感激道:“周客官你真是大好人,跟著周客官,本掌櫃覺得很有依靠----”

    “哇哇哇!”周宣大叫起來:“別說了。我從昨日中午起就沒吃東西了。沒什麼好吐的,你別害我啊!”

    雪豬太子趕緊閉了嘴。一臉幽怨地望著周宣。

    滿天星辰亮起時,小船劃過了十五裏水路,月亮已經出來,映得海面銀蛇萬道,海天寂靜,四無人聲,這大海就算不起風浪,也自有一種深沉地、宏大的聲響,讓人敬畏。

    但是,海面上除了周宣他們這條小船之外,再無其他船隻。

    四癡疑惑道:“怎麼回事?是這個方向起煙呀,怎麼什麼都沒有?”

    周宣雙手呈喇叭狀,向北、向西吼叫了幾聲,海面上聲音傳不遠,很快就消失在沉沉細浪裏。

    周宣一天一夜沒喝水了,嗓子幹得冒煙,喊了幾下就乾咳起來,說道:“天黑,望不遠,我們慢慢往北劃,等天亮吧。”

    又向北極星方向劃了十餘裏,四癡眼力好,驚喜道:“前面好象就是陸地,黑黝黝的一大片。”

    其餘三人精神都是一振,鼓勁向那黑黝黝的一大片劃過去。

    又劃了七、八裏,四癡道:“是個島,就不知道有沒有人居住。”

    周宣道:“上島就好,總能找口水喝,哈哈,這小命啊,算是揀回半條了。”
kidnater 發表於 2009-3-7 22:18
第五卷 荒唐南漢 三十三、四癡的眼睛

    向北再劃了大約五、六裏,離小島已經很近,但小島南端都是懸崖峭壁,根本無法登岸,周宣四人便駕著小船向南繞了半個圈,東邊的島岸比較平坦,小船緩緩靠近岸邊,四人都是喜笑顏開,在海上漂泊了一天兩夜,終於能踏上堅實的陸地,這種狂喜的感覺非身受者難以體會啊。

    周宣跳上島岸,習慣了晃蕩的小船,對紋絲不動的地面反而不適應了,走得東倒西歪,乾脆坐倒在地,放聲大笑。

    四癡最後一個上岸,抱了一塊大石頭將小船上一截纜繩壓住,免得小船漂走,雖然上了小島,但不能說就已經獲救,要離開小島還得靠這艘小破船。

    藺戟道:“郡公在此稍歇,卑職去島上看看,若有人家居住就最好,就算沒有,也應該找得到水源,這島上樹木茂盛得很,不可能沒水。”一躬身,提著單刀朝西北方走去。

    四癡甩了甩酸脹的手臂,也說:“主人,我去去就來。”

    周宣以為四癡要去方便,嘿然而笑,心想真是難為了老四啊!

    過了好一會不見四癡回來,周宣站起身朝四癡行去的方向看,不見人影,便大叫:“老四----老四----”

    四癡在數十丈外應道:“主人,何事?”

    周宣問:“還沒好嗎?”

    四癡奇道:“好什麼?我在找草藥。”

    周宣一聽,原來是找草藥啊,便朝那邊走去。

    雪豬太子現在是緊跟周宣了,一見周宣邁步。趕緊跟上。

    星光下,樹林邊,四癡蹲在地上仔細辨認每一株草,他本來就瘦小,這下子更象個孩子了。

    周宣走過去蹲在四癡身邊,問:“是什麼樣的草藥?我也找找。”

    雪豬太子討好地說:“本掌櫃也找。”

    四癡道:“大箭根,又叫牛尾草,離地兩尺高。根莖有四棱,比較純,不會刮手,要它的葉子,治刀傷的。”

    三個人就在斜坡草地上仔細找“大箭根”,雪豬太子與周宣是形影不離,周宣都找過地地方,他也裝模作樣看來看去。

    周宣不耐煩道:“劉胖子。找草藥要分散開來找,我都找過的地方你還找個屁呀,離我遠點!”

    周宣現在對這南漢太子越來越無禮了,直呼他劉胖子,但雪豬太子絲毫不以為忤。被周宣一呵斥,肥胖的身軀就挪遠點,過不了一會,又貼過來。

    四癡慢慢搜索到樹林中去,終於在一株青栲樹下找到了“大箭根草”。大喜:“主人。找到了!”

    周宣跑過去,四癡正一片片摘大箭根的草葉,每片葉子都有兩、三寸長,長滿白色絨毛遠遠的聽到藺戟在喊:“郡公----郡公----卑職找到水了!”

    周宣應了一聲,藺戟很快就奔了過來,領著周宣三人往島西行去,約行數百步。樹木一疏。前面出現一個小石潭,半畝大小。岸邊野花青草,暗吐清香,真是個好地方。

    周宣下到潭邊,掬水暢飲,久旱逢甘霖啊,乾裂的嘴唇、冒煙的喉嚨、焦灼的胃部被一一滋潤,世間再美地酒也比不上這清冽的潭水。

    四癡有豐富的野外生存經驗,說道:“主人,一下子不要喝太多,容易拉肚子。”

    周宣“嗯”了一聲,就在潭邊草地上躺下,曲肱而枕,說道:“我就守著這一潭水慢慢喝了,在海上,口渴難耐時幻想過多次,如果眼前有一汪泉水,我會一口氣喝它個底朝天,現在夢想成真了。”

    四癡掬水喝了幾口後,從獸皮囊裏取出大箭根葉子,洗淨,找了一處合適的石頭,將葉子搗爛,綠糊糊的一大團掬在手裏,過來為周宣敷在傷口上,說道:“大箭根葉子有止血止痛、去腐生肌之效,很管用。”

    周宣感到傷口一陣陣清涼,笑道:“老四,你還是良醫哪,可以入醫署了。”

    四癡道:“我哪能和雀兒夫人比----別動,我得找布條給你包紮一下。”撕下袍襟布片,讓周宣右袒,從腋下包紮到肩胛骨,牢牢縛定。

    周宣笑問:“老四,你當時擲鉤抓我上船,就不怕抓到我後腦勺啊,那就半條命去了,不死也殘,不殘也傻。”

    四癡笑將起來:“當時沒管那麼多,只想到拉你上船,而且主人運氣一向很好,這次也不例外。”

    為周宣敷好傷後,四癡攘起自己的左袖,淡淡的星光下,只見左臂肘部一道四寸長的傷口,血痕宛然。

    周宣忙問:“老四你怎麼也受傷了?”

    四癡淡淡道:“被搶船地南漢武士傷到的,當時一團混亂,沒防備。”說著,將剩下的草藥敷上,用布條包紮時,因為只有一隻手好使,就得用嘴配合,頗為不便。

    周宣道:“我來幫你----”從四癡嘴裏扯下布條的一端,然後麻利地替他包紮好,打上活結,抬眼時,正與四癡對望,但見兩點眸光,如水如星,隨意道:“老四,你是自幼和老三一起長大的嗎?”

    四癡立即警覺起來,說:“主人問這個幹什麼?我去年八月之前地經歷主人就不要問了,免得給主人惹麻煩。”

    周宣一笑,便不再問。

    四個人靠在潭邊休息,海上漂泊實在是辛苦,不一會就都睡著了。

    周宣肚子餓極,睡夢裏便回到了翔鸞坊信州郡公府第,府上正大開筵席,會宴賓朋,好象是為了小芷若慶三朝,那一桌桌的菜都是根據周宣設計的菜譜烹製的。真正地周府家菜,每一樣都是周宣愛吃地,但每每周宣要伸筷子夾菜時,便有一人來打擾,扳著周宣地手不讓周宣夾菜,此人膚白如雪、肥頭大耳,正是雪豬太子,周宣很生氣。大叫:“老四,老四,把這頭豬拖出去給我宰了!”

    “主人----主人----”

    耳邊傳來四癡的聲音,周宣醒了過來,這才發現雪豬太子不知何時挨到了他身邊,把他一隻右手緊緊抱在懷裏,難怪夢裏夾不了菜!

    周宣抽出手,坐起身。見天濛濛亮,四癡半蹲半跪在他身邊,低聲道:“主人,島上又有一條船靠岸,不知是哪里的船?”

    周宣一下子站起身來:“去看看。說不定是來找我們的。”

    藺戟也醒了過來,三個人朝小島東端行去,雪豬太子還在呼呼大睡。

    三個人穿過樹林,朝海邊一看,只見一艘三丈木船停在岸邊。幾個人正從船上下來。

    四癡眼尖。低呼一聲:“啊,竟然是順濟號上的人!”

    都以為“順濟寶船”五百多號人就只剩下他們四人了,沒想到還有人逃生出來,不管怎麼樣,周宣心裏還是很高興的,正想出去招呼,想想沒動。問:“老四。來地是誰,有認識地嗎?”

    四癡凝目細辨。說道:“陳延壽來了,還有那個黑袍大鼻子,南漢御史大夫也在,另外幾個不認識,都是武士,總共八人,不知道船裏還有沒有人?”

    陳延壽等人逃生乘坐地正是周宣前天傍晚去“順濟號”乘坐的那艘四輪木舟,這種船速度很快,但現在已經被風浪摧殘得不成樣子了,比周宣他們地小船還破爛,能漂到這裏算是奇跡。

    陳延壽等人坐在岸邊歇息,因為天色尚未大明,所以他們沒有發現附近那只小船。

    只聽那御史大夫道:“太子殿下肯定是葬身海底了,我等如何回國複命啊?”

    南漢諸人都默默無語,劉繼興的殘暴他們心裏都清楚,劉守素死了,他們回去也難逃一死,只怕死得更慘。

    忽聽一個尖利的聲音道:“你們胡思亂想些什麼!太子殿下怎麼會死,誰看到殿下的屍體了?”

    眾人都是愕然,一齊望著說話地陳延壽。

    陳延壽接著道:“太子殿下是玉帝子嗣,如何會死?殿下是被玉帝迎接去天宮了。”

    眾人恍然大悟,七嘴八舌附和著,添花加草地說太子殿下被迎接上天之時,但聞仙樂飄飄,異香撲鼻,滿天祥雲,魚龍舞蹈,無數天兵天將恭迎,各種珍禽異獸數不勝數,讓他們大開眼界,太子殿下欣然駕鶴上天云云。

    那大鼻子黑袍人問:“若是陛下問起其他人哪去了?怎麼就只剩下我等八人,如何應答?”

    陳延壽顯得很有智計,問不倒他,反問道:“太子殿下升天,難道不要人服侍?太子殿下升天,難道不需要人向他父皇報信?”

    眾人又是大悟,是呀是呀,那些人都追隨太子殿下升天了,我等八人是留下來報信的。

    大鼻子黑袍人想想覺得好笑,站起身拾起一塊石頭奮力丟進海裏,笑駡道:“***,他們都上天享福,留下我們受苦,什麼世道!”

    幾個南漢人劫後餘生,心情很好,不敢大笑,捂著嘴笑。

    周宣三人在樹林裏,也是捂著嘴笑,這南漢君臣真是一群活寶,劉繼興真有這麼好忽悠?

    周宣正準備走出去,告訴陳延壽他們不必為編造雪豬太子升天之事傷腦筋了,卻突然看到陳延壽與那黑袍大鼻子一起動手,眨眼間擊倒五人,只有一名武士功夫不弱,擋住了陳延壽的致命一擊,驚怒交集,喝問:“陳延壽,你想幹什麼?”

    陳延壽與黑袍大鼻子相視一笑,陰惻惻道:“報信不需要那麼多人,有我二人就夠了,人多口雜,洩露了風聲就不好辦了,對不對?”

    那武士破口大駡,心知敵不過這鶻門兩大上師,轉身便跑,想跑進樹林裏,那樣的話活命地機會就大一些。

    黑袍大鼻子怒“哼”一聲,好似劍仙出劍,口吐兩道金光,正是鶻門暗器----銅丸。

    那武士身手不弱,身子一伏,兩粒銅丸落空,直起身來再跑,一根尺五鐵棍呼嘯著飛來,砸中他後腦勺,頓時僕倒在地。

    黑袍大鼻子大步趕上,怕那武士沒死透,在那武士後心補了一刀,還刀入鞘,笑道:“好了,全解決了,陳師兄,等我們回到興王府,這內太師之位就非陳師兄莫屬了。”

    陳延壽走過來拾起那根鐵棍,小心翼翼地擦拭乾淨,這鐵棍就是他的寶貝,說道:“這要看門主的意思了。”

    黑袍大鼻子道:“龔師兄已死,內太師自然是陳師兄的,小弟一定全力支持陳師兄。”

    陳延壽點頭道:“費清,我若當上內太師,少不了你的好處,你未淨身,有得樂了。”

    費清道:“小弟別無所好,就是好色,只是鶻門上師都要淨身,陳師兄可否為我向門主求個情,讓小弟緩個三年淨身?”

    陳延壽道:“這個應該可以,這三年你就盡情享用吧。”

    費清道:“只可惜藺寧不知所蹤,甚憾!”

    陳延壽道:“不要想她了,先把這些屍首丟進海裏,明日我們就離開這裏,從吳越經陸路回國。”

    四癡在周宣耳邊低聲道:“這個費清就是我三嫂地大師兄。”

    周宣點頭道:“陳延壽真是狠毒,我們悄悄退回去,不要讓他們發現,暫時不要和他二人死拼,找機會除掉他們。”

    這時,樹林深處突然響起雪豬太子淒厲地叫聲:“周客官---周婚使,你們到哪里去了?”
kidnater 發表於 2009-3-7 22:19
第五卷 荒唐南漢 三十四、綠旗飄飄

    雪豬太子醒來見身邊空無一人,以為周宣他們拋下他悄悄離開了小島,嚇得是魂不附體,悲聲大叫。

    正拖著屍首往海裏丟的陳延壽和費清身子就是一僵,心中震驚無以復加,這分明就是太子殿下的聲音啊,太子殿下怎麼會在這裏?

    周宣三人趁陳延壽二人發傻之時悄悄往後退,躡手躡腳走出十餘丈才加快腳步,聽得雪豬太子的叫聲越來越淒厲,正向這邊跑來。

    雪豬太子見到周宣,喜極而泣,叫道:“就知道周客官捨不得拋下本掌櫃的!”一把鼻涕一把淚就要撲上來。

    周宣看雪豬太子那架勢,趕緊單掌一立,連聲道:“不要過來,不要過來----”

    雪豬太子抖動著一身肥肉,說道:“你們到哪去了,嚇死本掌櫃了?”

    周宣道:“我三人也是剛醒,想看看這林中有沒有什麼小獸,捕一隻來充饑,卻什麼也沒看到。”

    一提到吃,雪豬太子立即覺得饑腸轆轆,他懷裏的零食已經吃光了,說道:“這島太小,沒有人家吧,我們還得繼續划船向北,再找不到吃的本掌櫃就要死了。”

    周宣回到小石潭邊,這時天已經大亮,但見小潭北邊有一條淺淺的細流,細流的源頭是一汪清泉,日積月累,彙聚成這樣一個深不見底的石潭。

    周宣喝了兩掬泉水,這才聽到有腳步聲向這邊走過來,想必陳延壽二人把那些屍首都處理掉了。

    雪豬太子聽到腳步聲,驚道:“什麼人?這島上還有人!”

    陳延壽大叫道:“太子殿下,是老奴陳延壽啊。”飛奔而來,費清緊跟在後,到了小石潭邊跪伏在地,連連磕頭。說什麼護駕來遲,死罪死罪。

    雪豬太子算是他鄉遇故知了,大喜道:“哈哈,還有活人哪,還有誰沒死?”

    陳延壽叩頭道:“只有老奴和費清二人僥倖脫險。老奴自與殿下失散後,呼號泣血。四處尋找,老奴堅信,殿下乃玉帝之孫,絕不會死,是以苦苦尋找。已經找了三個小島了,老奴發誓要找遍整個海中洲,天幸在此遇見殿下。”

    雪豬太子點頭道:“嗯,陳延壽忠心耿耿。待本宮歸國。定有重賞。”

    費清見陳延壽猛撈功勞,根本不提他費清,心中不悅,臉色難看

    “主人快看,那邊起煙了!”四癡突然大聲叫了起來。

    眾人看去,只見小島東北方向一道黑煙騰起,持續不到半盞茶時間。煙柱消失了。

    周宣道:“昨夜看到的煙柱是正北方。怎麼這今日煙柱又是在東北?難道夜裏與尋找我們的船隻錯過了?”雪豬太子問陳延壽二人:“你們誰有火摺?”

    費清趕緊從懷裏掏出火摺呈上,雪豬太子接過。轉呈給周宣,一臉討好。

    六個人來到小島東邊,陳延壽、費清二人心裏惴惴不安,生怕被周宣、四癡瞧出他們殺人的痕跡,地上還留有血跡哪,好在周宣他們根本沒在意,斫下樹枝點火,不一會,濃煙滾滾直上。

    冒了一會煙,周宣命陳延壽、費清取水澆滅火堆,冒煙時間不能長,擔心被吳越水軍發現。

    費清對周宣的命令理也不理,還梗了梗脖子,雪豬太子怒了,過去就是一巴掌,費清不敢躲,雪豬太子手掌多肉,打人很痛,吼道:“周客官說的話就等於是本掌櫃說的話,聽到沒有,快去取水。”

    陳延壽與費清趕緊到船上取了木盆來取水滅火,二人心裏都是極為納悶:太子殿下怎麼如此信任這個周宣了?是因為共過患難的原因?

    火滅後,六個人就坐在岸邊岩石上等候援船地到來,大約過了一個多時辰,遠遠的見北邊海面上現出桅帆頂端,周宣喜道:“救我們的船來了,希望是靈飛號。”

    陳延壽定睛看了一會,驚道:“不好,這不是靈飛號,靈飛號的帆不是這樣的,靈飛號有五桅七帆,這船隻有三桅三帆,比靈飛號小得多。”周宣暗暗吃驚,問藺戟:“藺將軍,我唐國那兩艘船是三桅五帆對吧,這麼說這船也不是我唐國那兩艘船!”

    陳延壽道:“肯定不是我們船隊地船----太子殿下,請到林中避一下,這船只怕來意不善。”

    周宣六人都進到樹林中,看著那艘海船鼓帆越駛越近,似乎真是沖小島來的。

    周宣對雪豬太子道:“劉掌櫃,這船很可能是吳越水軍,吳越錢惟治一心想破壞唐、漢聯姻,我們要準備迎敵了

    陳延壽道:“這船不算大,除水手外最多只能載百人----”扭頭看了看四癡和藺戟,接著道:“太子殿下和周婚使安坐不動,我等四人對付這一百人足矣。”

    那船越駛越近,卻並沒有沖著小島駛來,看樣子是準備從小島南端經過。

    周宣道:“剛才那濃煙他們不可能沒看到,若是吳越水軍肯定要來察看,難道這是路過地商船?”

    雪豬太子忙道:“那趕緊求救吧,本掌櫃快餓死了。”

    費清趕緊跳了出去,砍下一截樹幹,端在手裏舞動,想讓那艘海船看到,然而長帆鼓風,那艘海船毫不停留地從小島南端駛過,都能看到甲板上有人朝這邊眺望,肯定看到了島上有人,但卻是漠然而過。

    費清大聲咒駡,陳延壽又尖叫道:“啊,又有一艘船過來了。”身子一縱,跳上樹杈,算是登高望遠了。

    過了一會,樹杈上的陳延壽驚喜地道:“這艘船很像是靈飛號,再等一會,再駛近一些就能看清楚了。”

    周宣心裏暗暗激動著,“靈飛寶船”無恙那就太好了,前夜大風暴後他自己漂泊在海上、小命難保。也無暇去想“靈飛寶船”上的清樂公主、小茴香和祁將軍他們,只在心裏安慰自己:“公主、小茴香她們肯定不會有事的,肯定不會!”

    陳延壽又凝望了片刻,確定道:“沒錯,就是靈飛號。費清,快去把火再點起來。”

    四癡也欣喜地說:“主人。真的是靈飛號,太好了。”

    周宣、四癡、藺戟三人都是喜笑顏開,“靈飛號”上可都是他們唐國地人,只要“靈飛號”沒事,其他的就管不了那麼多了。

    “靈飛號”甲板上。全身被鐵蒺藜多處紮傷的祁將軍心急如焚,郡公沒找到,清樂公主又被中天八國地人擄去,雖說公主暫時不會有危險。但不追回來可不行。公主是要嫁給南漢太子劉守素地,怎麼能讓張聖半路搶去?搶親是清源蠻族地習俗,沒聽說過哪國公主被搶親的!

    忽見右前方那個小島黑煙沖天,這小島他們昨天曾經派人探察過,無人居住,只是有一潭好水,可惜當時事情急。來不及取水。沒想到現在這島上也冒煙了!

    祁將軍就是中了冒煙的計才把清樂公主給丟了地,大怒。罵道:“中天八國的賊,公主都已經被你們擄走了,還冒煙?冒你娘地煙!”

    祁將軍身邊的金吾衛參軍道:“祁大人,是不是派人上島,把那中天八國地奸細抓上來審問?”

    祁將軍焦躁地擺手道:“沒什麼好審地了,公主就在前面那條船上,我們要趕快追,島上的奸細冒煙就是想耽誤我們地時間。”

    “靈飛號”三桅五帆,全力行駛,根本沒有近島的意思。

    島上的周宣急了,拍拍雪豬太子的肩膀:“劉掌櫃,這得你出馬了。”

    雪豬太子道:“本掌櫃不會泅水啊!”

    周宣道:“不是要你游水,你且把這身綠袍給脫了,裸出上身,然後站在這塊大岩石上使勁朝寶船揮舞你地綠袍就行了。”

    雪豬太子依言照做,裸出一身雪白地肥肉,站在高聳的岩石上,揮舞著綠袍,巳時的陽光照在他那白得耀眼的肥肉上,實在是太醒目了。

    “靈飛號”望臺上目力奇佳的哨工看到了百丈外那個雪白的大胖子,大叫道:“祁大人,島上那個人好象是我漢國的太子殿下!”

    祁將軍一聽,趕緊撐著拐杖到船舷邊細看,果然看到一個白胖子,白胖子身邊還有好幾個人,趕緊下令大船向小島靠近。

    “靈飛號”在距小島還有五十丈遠近時徐徐停下,祁將軍他們這時都看清了,島上招手地果然是周郡公和南漢太子,無不狂喜,急派小船去接郡公他們上來。

    周宣上得船來,見祁將軍與兩名金吾衛參軍跪在他面前請罪,大驚:“公主出事了?”

    祁將軍便把前夜遇風暴之地的事一一說了,周宣聽說清樂公主三人只是被擄去,提起地心放下了,說道:“起來吧,趕緊開船,一定要把公主搶回來。”

    周宣命金吾衛把船監叫來,問他船上廚房起火之事,又問廚房裏的廚師和雜役是否已經在船上執事多年?

    船監恭恭敬敬答道:“稟郡公,靈飛寶船廚房共有五名廚師、十名雜役,除了一名雜役是年初新上船的外,其餘都已在船上執役兩年以上。”

    周宣道:“把那個傢伙抓來,此人十有八、九是中天八國的奸細,打一頓,就招了,不過招了不濟事,公主都已經被擄走了。”

    鳳阿監過來道:“郡公,我有一事相告。”

    周宣見鳳阿監滿臉憂色,安慰道:“鳳阿監不要太著急,我一定會把公主殿下救回來的。”

    鳳阿監點點頭,低聲把前日下午聽到的雲阿監與黃須金吾衛之事對周宣說了,又道:“我已查清,那名金吾衛名叫胡慶。”

    周宣皺了眉頭,心想:“事情還真複雜,那邊中天八國王張聖派人擄走清樂公主,這邊還有李坤的人準備對付我。”當即把藺戟叫來,詢問胡慶之事。

    藺戟早知胡慶與景王關係密切,這時聽周宣問起,立即明白了,藺戟原是打算不參與景王與東宮之爭的,但現在不同了,周郡公救過他的命,海上相處兩日,是過命的交情了,當即道:“郡公,卑職即去把胡慶抓來,一審便知。”

    周宣道:“這事藺將軍負責,審問結果向我稟報,把那個雲阿監也一併審問,雲阿監儘量不要用刑。”

    周宣又登上艏樓,進前方眺望,因為在小島邊耽擱了小半個時辰,“靈飛號”這時與僧景全的海船距離已經拉開,看不到對方的帆影了。

    正這時,在右舷方向突然出現兩條快船,飛快地向“靈飛號”駛近,船頭大旗獵獵,卻是吳越國旗號,海中洲一帶連續冒煙,吳越水軍再沒一點動靜也說不過去了。

    祁將軍急命船上將士迎敵,藺戟也不審案了,領著近兩百名金吾衛硬弓利箭侍候。

    吳越國的兩艘船見“靈飛號”比它們大幾倍,不敢靠近,好象護航一般緊緊跟在“靈飛號”一側。

    船監道:“可惜前夜被風摧折了兩桅,不然這吳越小船哪里追得上我漢國的寶船!”

    遠遠的,海平面上露出桅帆一角,四癡站在周宣身邊,說道:“主人,那似乎是僧景全的船。”

    周宣笑道:“明白了,僧景全也被吳越水軍糾纏住了。”
kidnater 發表於 2009-3-7 22:19
第五卷 荒唐南漢 三十五、公主剛烈

    在海中洲南端海域,中天八國、漢國、吳越國,這三國的七條海船爭相追逐,箭矢嗖嗖,三國海船上的弓箭手都使用了火箭攻擊,所謂火箭,就是在箭頭綁上由松香、油脂、硫磺、黑火藥混合成的彈丸,用射程較遠的“稍弓”射到敵人船上,彈丸受到劇烈撞擊就會燃燒起來,對於布帆木船極具威脅。

    雪豬太子本不敢上甲板,見周宣站在艏樓上,便也裝起膽爬上艏樓,鶻門兩大高手陳延壽和費清左右護衛。

    費清為了在雪豬太子面前表現自己,見有一艘吳越戰船逼得緊,距離“靈飛號”不足二十丈,雙帆鼓風,旌旗獵獵,便道:“殿下,看我廢了這條船。”

    現在“靈飛號”除了船工,其他的全是唐國人,奮力迎敵的也是唐國軍士,這讓雪豬太子頗有寄人籬下之感,用得上的只有陳延壽和費清,這時見費清要給他爭面子,喜道:“好,你若能廢了那船,本掌櫃有重賞。”

    費清便向祁將軍手下的奉化府兵借了一柄單刀,沿著左舷大步奔跑,覷准那艘吳越戰船,單刀脫手,象螺旋槳一般飛出去,正午陽光射在旋轉著的刀刃上,閃爍耀眼,就見那一片光芒從雙帆之間掠過,竟將兩根粗大結實的帆繩一齊削斷,那艘吳越戰船兩面大帆齊刷刷落下去,長帆一落,船速立減,片刻功夫,就被“靈飛號”甩到後面。

    另一艘吳越戰船見“靈飛號”有如此了得的高手,不敢逼得太近。尾追不懈。

    周宣贊道:“劉掌櫃有這樣的得力手下,了不起啊,此人是何官職?”

    雪豬太子被周宣這麼一誇,心花怒放,答道:“他叫費清,是虎賁中郎將,因尚未淨身,故不得升遷。”

    周宣道:“費清是個人才,早日給他淨身,可委以重任---龔澄樞原任何職?”

    雪豬太子點頭道:“周客官說得有理。龔澄樞是內太師,此次延誤時機,致使大船傾覆,罪大惡極,待本掌櫃回到興王府,即請父皇和神巫閹割費清,而後封其為內太師吧。”

    一旁侍立地陳延壽臉色一下子變得極難看,太監因為無法男歡女愛,對金錢、權力的欲望就更加強烈,陳延壽就酷愛權力。他現任黃門侍郎,位列龔澄樞之下,一直覬覦內太師之位,天幸龔澄樞已死。他極有希望補缺,但現在聽劉守素這麼一說,心裏頓時涼了半截,劉繼興年過五旬,平日酗酒荒淫。\\估計難以長壽,所以必須得到劉守素的歡心,但如今----

    周宣捕捉到陳延壽眼裏一閃而逝的怨恨之色,微微一笑:“劉掌櫃,這陳黃門也是忠心耿耿,前日除掉龔澄樞,陳黃門居功至偉,與費清二人堪稱劉掌櫃的左右臂啊。”

    雪豬太子道:“不錯,陳延壽功勞不小。這內太師就在陳延壽與費清二人中任擇一人吧。”

    費清興沖沖上來,正好聽到雪豬太子這句話,心裏狂喜,表面謙遜道:“卑職如何比得了陳黃門----”看了看陳延壽的臉色。

    陳延壽笑了笑,笑容頗為勉強。

    周宣心道:“很好,這對鶻門師兄弟有隔閡了。等渡過這段難關。想辦法讓這二人自相殘殺去,但看陳延壽這副陰險的樣子。也許根本不用我從中煽風點火,他們自己就要廝殺起來。”

    “靈飛號”甩掉那兩艘吳越戰船,全力向南,離僧景全的海船越來越近了,眼看差五、六裏就要追上,卻見糾纏僧景全的兩艘吳越戰船轉舵向南,不攔截僧景全的船了,卻向“靈飛號”沖來,甲板上地吳越武士張弓等待。

    祁將軍罵道:“***,那賊禿蒙混過關了,吳越人哪知道公主會在賊禿的船上,現在卻來攔我們的船!”

    費清道:“這種小船怕他怎的,撞也撞沉它們。”

    周宣笑道:“靈飛寶船扛過了海神風,船體已經受損,不能去撞了,嚇嚇它們倒是可以。”即命船工航速不減,迎著兩艘吳越戰船直沖過去。

    吳越國戰船只有“靈飛號”三分之一大小,那些吳越士兵見這龐然巨船全速而來,顯然是想仗著船體高大來撞他們,大驚,慌忙轉舵,好在他們船小靈活,迅速朝兩邊避讓,甲板上的弓箭手百箭齊發,向“靈飛號”猛射,其中就有火箭。

    藺戟指揮士兵反擊,船監組織船工、水手滅火。

    靈飛寶船迅速從兩艘吳越戰船之間穿過,三船交錯時,藺戟取過一張四石弓,瞄準左邊戰船上那將領模樣的吳越人一箭射去,四石弓威力非凡,弦響人翻,那戰船上一片驚嘩,顯然被射倒的人是個不小的將官。

    “靈飛號”五面大帆帶著嗚嗚風嘯,迅速衝開兩船的包圍向前方六、七裏外僧景全地海船追去

    僧景全的海船左右舷窗伸出三十六根長櫓,百足蜈蚣一般劃動,借著帆力,船速很快。

    “靈飛號”闖過吳越戰船的堵截,撲滅了幾處小火,也開始全力劃櫓,六十四名水手奮力搖動螺旋櫓,一定要趕上去搶回公主,周婚使說了,趕上前面那艘船每人賞銀二十兩。

    兩艘船一前一後,向西南方向疾駛,照這樣的速度,不需兩日就能到達夷州海,過了千里夷州海就是中天八國地地界,那時再想奪回清樂公主就難上加難了。

    周宣向雪豬太子三人瞭解中天八國王張聖的情況,雪豬太子憤怒道:“張聖不過是個賊坯匪首,竟敢半路搶婚,本掌櫃一定要抓住他。要將他千刀萬剮!”

    祁將軍道:“好教郡公得知,那張聖今年三十三歲,嬪妃已有百人,名聲亦不甚好,據說相貌倒是威武,有兩大得力手下,一個就是國師僧景全,另一個是大丞相黃伯雄。”

    周宣知道這些所謂的義軍,起義之初是打著為窮苦民眾謀活路的旗號,一旦得勢。其首領往往作威作福、行事荒唐,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這時,船監與四名船工押著兩個僕役模樣地人過來了,向雪豬太子和周宣稟道:“殿下、周婚使,這兩個就是中天八國地奸細,一個是廚房雜役,一個是竟然是帆師,若不是發現得早,這帆師就會點火燒帆,至少也要讓靈飛寶船喪失航行之力。”

    周宣冷冷掃視那兩個奸細。說了聲:“綁起來,丟到海裏去。”

    雪豬太子忙道:“周客官,這兩個奸細讓本掌櫃處置吧,本掌櫃定讓他們後悔爹娘為什麼把他們生出來!”

    與其父劉繼興一樣。雪豬太子有極其殘忍的一面,命陳延壽、費清一人押一個奸細,興沖沖下艙室以折磨人為樂去了。

    僧景全的船速度很快,估計劃櫓的都是精挑細選的壯士,而“靈飛號”上的船工、水手經歷了大風暴。九死一生,昨日又是整天尋找周宣他們,很是勞累,左追右追,“靈飛號”與僧景全的船之間六、七裏的距離就是無法縮短,眼看天已經黑下來了。

    周宣心裏焦急,但在這茫茫大海上卻是毫無辦法。

    夜色很快籠罩在海面上,六裏外僧景全的帆船逐漸模糊,直至看不見。反正周宣是早就看不見了,四癡說還能看到一點影子。

    祁將軍罵道:“那賊禿燈也不點一個啊!”

    周宣道:“那是自然,點燈不是等於給我們指路嗎!”

    船監道:“請周婚使放心,照羅盤指引,向著西南方向就不會有錯,中天八國地船甩不掉我們的。”

    周宣道:“要防備他們借著夜色掩護悄悄轉向。繞到我們後邊。而我們卻傻傻的一個勁往前趕。”

    祁將軍道:“郡公所慮極是,末將這就派四艘小船兩翼張開哨探。決不能他們詭計得逞。”

    自中了圈套丟了公主,祁將軍一直非常內疚,常有悲憤誓死之心。

    周宣安慰道:“祁將軍不必太自責,公主是一定會救回來的,祁將軍指揮得當,在大風暴中保住了靈飛號,功莫大焉。”

    藺戟點頭道:“郡公所言極是,船隊五艘大船,只有靈飛號得以倖存,祁將軍絕對是功大於過。”

    三層有扇舷窗裏傳出人的慘叫,雪豬太子折磨那兩個奸細還沒有結束。

    周宣皺眉道:“這豬頭,要就一刀殺了,這麼折磨人幹什麼!”帶著四癡下到三層艙室,讓雪豬太子把奸細丟到海裏了事。

    就在周宣離開艏樓之時,僧景全的座船上正忙忙碌碌。

    披著大紅僧袍地景全老和尚立在右舷看著沉沉地海水,長眉不停地抖動,幾名名武弁侍立在身側。

    僧景全說道:“後面那只船一直不見起火,那兩個人看來是被發現了,現在得依第二條計策行事。”

    一名武弁心悅誠服道:“國師神算,無人能及。”

    僧景全問:“此處離長溪海岸還有多遠?”

    另一名武弁答道:“還有一百多裏,此時正順風,拼全力劃櫓,後半夜就可到達長溪縣海岸。”

    僧景全道:“老衲雖然安排了人在長溪接應,但長溪畢竟是吳越地界,頗為麻煩,但現在後面追得急,恐怕由不得我們從容到清源,那就準備在長溪登陸吧。”

    一名武弁問:“是趁著夜色讓大船靠岸嗎?”

    僧景全道:“不,大船靠岸極易被追兵發現,就由老衲帶著唐國公主乘小船悄然登岸,爾等繼續駕船向西,把追兵引到清源泉州地界就登岸,諒他們不敢上岸來追。”

    幾名武弁心道:“恐怕沒這麼順利吧,如果能逃到泉州,國師又何必現在棄船登岸?我等成誘餌了,被後面那條船追上就只有死戰。”

    當然,這些都是只是腹誹,誰也不敢當面有異議。

    到了後半夜,半圓的月亮高掛天際,清樂公主和芳茶、小茴香三人被三名健壯僕婦挾持到甲板上,黑瘦老僧景全與三名武弁立在月光下。

    清樂公主大罵:“老和尚!老禿驢!”

    老僧景全毫不動怒,微笑道:“王妃殿下脾氣還不小,老衲這就送王妃殿下上岸。”

    清樂公主怒道:“什麼王妃殿下!上什麼岸!快快停船,讓我三人回靈飛寶船。”

    一名武弁快步行來,躬身道:“國師,兩艘小船俱已準備妥當。”

    老僧景全一點頭,看了看芳茶和小茴香,長眉微皺。

    身邊一名武弁便說道:“這兩個宮女帶著上路麻煩,乾脆殺了丟到海裏----”

    芳茶和小茴香嚇得渾身發抖,悲聲叫:“公主----”

    清樂公主柳眉倒豎,尖叫道:“誰敢動我這兩個侍女,我決不饒他,我----我立即咬舌自盡!”

    老僧景全笑道:“未想到庸主李煜之女倒是如此剛烈,罷了罷了,老衲一意為了中天八國與唐國友好,自不會傷她們性命,反正王妃殿下一路上也需要人服侍,就帶著上路吧,也請王妃殿下不要再抗拒,不要讓老衲為難,不然地話,老衲不敢對王妃不敬,但這兩個小侍女嘛,只怕會死得很慘!”

    清樂公主見老禿驢答應不傷害芳茶、小茴香,略略寬心,扭頭朝船後看,夜色沉沉,大海茫茫,看不到“靈飛號”地蹤影,想想宣表兄生死不知,她自己又被人挾持到這船上,現在又要被逼登岸,不由得悲從中來,珠淚淌滿雙頰,心裏低喚:“宣表兄,你一定不要死,一定要來救我----”
kidnater 發表於 2009-3-7 22:20
第五卷 荒唐南漢 三十六、小茴香的機智

    八月十二日淩晨丑時,夷州海北端,明月西垂,星光黯淡,細細的海浪連綿起伏直至天邊。

    老僧景全命帆師降帆,三十六名水手則拼命搖櫓,三帆全降,而船速不減,同時大船稍稍轉舵向北,儘量朝長溪縣海岸靠近。

    看看一切就緒,僧景全揮手示意,一道口令迅速傳達到底艙,三十六名水手一齊罷櫓,十五丈海船猶自向前沖出小半裏地,這才緩緩停下,一艘三丈木舟迅速下到海面上,僧景全與四名武弁率先下到木舟上,隨後是三名粗蠻有力的僕婦挾持著清樂公主三人坐吊籃下到小船裏,清樂公主怕這些中天八國的惡人傷害芳茶、小茴香,是以不敢抗拒。

    木舟有六名水手,一齊奮力劃槳,迅速離開大船向北邊海岸駛去,此處海域離岸大約有十來裏遠。

    這時正是夜最黑的時候,木舟駛出二十丈,就難辨大船的影子,但能聽到大船上帆師急速升帆的聲響。

    清樂公主連手臂帶身子還被一名僕婦緊緊箍著,怒道:“快放開我,這會還箍著我幹什麼?難道我會跳海?”

    那僕婦目視國師,老僧景全一點頭,那僕婦便鬆開雙臂,其餘兩名僕婦也放開芳茶和小茴香,兩個少女立即偎到清樂公主身邊,三名僕婦戒備盯著她們,眼睛一瞬不瞬。

    清樂公主對未卜的前路深感恐懼,自離了金陵她就一直心中惶惶,但先前有宣表兄陪著,畫畫像、跳跳舞,倒也忘憂,現在,宣表兄不在身邊。這些人強行挾持著她去中天八國,要給什麼張聖做王妃,她該怎麼辦?

    仲秋的海風頗有些涼意,芳茶往公主身側縮了縮,悄聲問:“殿下,我們怎麼辦?”

    “閉嘴,不許說話!”一名僕婦立即兇惡地罵道。

    清樂公主攬住芳茶的腰,憤然道:“話都不能說了?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我會記住的。”

    那僕婦一聽,惴惴不安,這是未來的王妃啊,現在問她名字肯定不是為了以後封賞她,定是要打擊報復。囁嚅道:“公主,不,王妃殿下要說話自然可以,她們兩個,不行。”

    清樂公主見這僕婦露怯,氣勢頓漲,氣咻咻道:“不讓她們開口。那我和誰說話?難道和你們這幾個蠢人說話?”

    幾個僕婦啞口無言。一齊轉頭看著國師。

    僧景全嘿然一笑:“王妃殿下可任意與人交談,但不要指望大喊大叫會有人來救!還有。上岸後是吳越國地界,吳越國與唐國是死敵,公主如果落到他們手裏,恐怕沒有老衲這麼以禮相待吧。”

    清樂公主沒理睬那老禿驢,左手攬著芳茶、右手摟著小茴香,安慰道:“別怕,想說什麼儘管說。”

    小茴香在清樂公主耳邊道:“公主。我們的船就跟在後面。現在我們上岸,我家姑爺肯定不知道。還追那大船,這就糟了!”

    清樂公主問:“小茴香,你說祁將軍他們已經找到周宣了嗎?”

    小茴香點頭道:“肯定找到了,我家姑爺絕不會死在海裏地,姑爺老早就說過,他要活到八十歲,生很多孩子----”

    老僧景全年過六旬,卻耳聰目明,小茴香說話聲音雖輕,老僧景全還是聽到了,呵呵笑道:“王妃殿下說的是新近唐國第一紅人周宣周七叉嗎?”

    清樂公主道:“對,就是我表兄周宣,他手下能人甚多,定會來救我的。”

    老僧景全說道:“指望周宣來救?嘿嘿,那送婚使周七叉早已與南漢太子一道喂了海魚了,這就叫人算不如天算,若不是這場海神風,老衲想要迎到王妃恐怕要大費周折。”

    “你胡說!”清樂公主氣得粉臉通紅:“宣表兄一定會來救我的。”

    小茴香朝右邊大海張望,夜色濃重,看不到“靈飛寶船”的蹤影,而載著她們的小船正快速地向長溪縣海岸劃去。

    “怎麼辦?怎麼才能讓姑爺發現這條小船?大喊大叫肯定不行,且不說隔得遠聽不到,還會立即被殺死,這些人好凶的!那麼還有什麼辦法?”

    小茴香這樣想著,她堅信姑爺就在船上,她在腰間小帛袋裏摸索著,忽然摸到一物,心裏狂喜,趕緊取出捏在掌心,想了想,悄悄撕下一條裙幅,把手裏那物塞在清樂公主手裏。

    清樂公主低聲問:“什麼?”

    小茴香就在清樂公主手心裏劃了兩個字,清樂公主眼睛一亮,點點頭,又接過小茴香撕下的布條,鼓起勇氣,突然將手中一物在船舷上一劃,“嚓”地一聲,一道火苗應聲而起,隨即點著布條,高高的拎在手裏。

    三個僕婦見狀一齊發愣,不知如何應對?

    僧景全怒叱道:“滅火!”

    清樂公主在三個僕婦撲上來之前,將手裏燃燒著布條向海中拋去,那布條劃出一道火焰弧線,飄飄落海,迅即湮滅。

    僧景全怒衝衝走過來,兇狠地盯著清樂公主,大紅僧袍在海風中鼓蕩,好似密教凶神。

    清樂公主一顆心嚇得怦怦直跳,不知道老禿驢會怎麼懲罰她?

    老僧景全喝道:“搜,把她三人身上東西全部取掉!”

    三名僕婦只聽國師的,不管什麼王妃不王妃了,上前將清樂公主三人身上除了衣物之外所有東西都搜走,項鏈、手鐲也不放過。

    老僧景全道:“裙子裏也搜搜,不要藏著什麼小刀之類的東西。”

    一個僕婦便伸手到清樂公主裙裏亂摸,清樂公主使勁打那僕婦腦袋,僕婦任她打,照搜不誤,摸了幾下沒摸到什麼,忽然摸到清樂公主的小內褲。這是周宣畫地款式,前天剛縫製好的,清樂公主就穿上了。

    僕婦覺得奇怪,用手扯了扯,嘀咕道:“這是什麼?”

    老僧景全以為摸到了什麼兵器,忙問:“什麼,繳出來看看。”

    清樂公主又羞又怒,大哭起來。

    僕婦趕忙退手出來。對老僧景全道:“國師,沒什麼,只是一件式樣怪異的褻衣。”

    老僧景全見清樂公主大哭的樣子,冷哼一聲道:“王妃殿下請自重,莫要自取其辱。敝國大王固然願意與唐國聯姻,但若是有人橫加阻攔,讓老僧無法從容帶著王妃殿下前往中天八國,那老僧只好將殿下殺死,阿彌陀佛,老僧絕不打誑語。”對那六名水手道:“加緊划船,剛才那火光只怕已被後面大船看到了!”

    相隔六裏地“靈飛號”大船果然發現了這短暫的火光。一直在望的哨工大叫道:“大人。大人,右前方出現火光!右前方出現火光!”

    周宣在艏樓上擺一張短榻。蓋一張薄毯,蜷縮著身子側臥,四癡就在他身邊盤腿打坐,這時聽到哨工地喊叫,驚醒過來,趕緊起身朝右前方望去,卻一無所見。問那哨工。哨工道:“稟郡公,火光眨眼就滅了。但地確是火光,小人絕不會看錯,火光大約在右前方六裏外。”

    周宣用手抹了幾把臉,讓自己清醒一些,沉吟道:“僧景全為何弄出火光來?右前方,難道他們想靠岸?這可是吳越地界!”

    祁將軍道:“郡公,賊禿景全詭計多端,只怕有詐,妄圖引我們靠岸,延誤我們追趕的時間。”

    周宣道:“這可難辦,老和尚虛虛實實,讓我們不知是上岸還是繼續在海裏!”

    藺戟道:“吳越國與中天八國隔著清源,素無往來,僧景全不可能在這地方帶著公主上岸,從這裏長途跋涉到潮州,比海路可艱難得多,郡公,不要理會他們地疑兵之計,我們一力朝前追趕,天明後即可追上他們的船,奪回公主。”

    周宣道:“最危險地地方最安全,最不可能做的事偏去做,若他們真的挾持公主上了岸,那我們豈不撲空?這不得不防,要兩邊都顧到才行。”

    祁將軍急道:“郡公,我們耽擱不起呀,靠岸至少要一、兩個時辰,那時賊禿的船早就去遠了,海路到潮州可比陸路便利百倍!”

    周宣道:“讓我想想,看有何好方法?----先讓大船靠右航行,離海岸近些。”

    周宣下了艏樓,在甲板右側踱步,四癡、藺戟默默跟在身後,不敢打擾周宣思考。

    這時,汪士璋送給周宣的那個名叫力虎地健僕牽著金毛犬魯魯從艉樓走來,來到周宣面前躬身叫了一聲:“主人。”

    周宣看著金毛犬魯魯那綠瑩瑩地眼珠子,心中一動,問:“力虎,我抹過汪翁給我的那種香料,且看魯魯能不能找到我?”

    周宣藏身二層艙室公主書房,片刻功夫,魯魯便帶著力虎追蹤到門外,狂吠兩聲。

    周宣大笑著出來,說道:“有了,即刻備船,我要上岸追查。”

    四癡問:“公主也抹了這種香料?”

    周宣道:“對,可惜那瓶香料、還有我喂蟲地秘藥都掉到海裏了。”

    四癡道:“喂蟲的秘藥可以再配嘛。”

    周宣問:“老四,湯小三知道我這秘藥的配方,他有沒有告訴你?”

    四癡“哼”了一聲道:“湯小三嘴巴緊得很,不肯說。”

    周宣哈哈大笑:“當初湯小三就是怕你捉他去逼問藥方,對我發誓寧死也不肯說的,老四,那時你很霸道啊。”

    說話間,二人上到甲板,“靈飛號”已經轉舵向西北方向航行,兩艘小船也已掛在右舷,隨時準備下水。周宣道:“有一艘船即可,我和老四,還有力虎帶著魯魯上岸追查,大船照常行駛,若查出清樂公主並未上岸,那我們幾個就趕到前面重新登上大船,這應該耽誤不了多少時間。”

    藺戟道:“郡公,卑職隨郡公去。”

    半個時辰後,“靈飛號”離海岸已經很近,都能看到黑沉沉地大片陸地了。

    周宣、四癡、藺戟、力虎,還有金毛犬魯魯下到小船,藺戟與四癡划船,在天濛濛亮時棄船登岸,也真是巧,沿岸才搜尋了三、四時地,就發現了僧景全他們棄下地那艘三丈木舟。

    金毛犬魯魯在離木舟數十丈遠便吠叫起來,力虎能知魯魯之意,對周宣道:“主人,魯魯嗅到了那種香味。”

    金毛犬魯魯躁動起來,向著北方狂吠,表示香味朝那個方向去了。

    “靈飛號”在離岸不到五裏的海面上航行,看到岸上周宣打地手勢,急忙收帆轉舵,朝岸邊駛來,先派一艘小船拖著小鐵錨試探水路,確定沒有暗礁,這才慢慢靠近岸邊,長長的踏板架了下來。

    祁將軍由兩個府兵抬著下來,雪豬太子在陳延壽和費清的護侍下也上了岸。

    周宣道:“公主果然被僧景全挾持上岸了,必須立即去追,去船艙馬廄裏把我的雲中鶴牽來,還有公主的楓露紫,乾脆把那匹照夜玉花驄也牽下來,那是皇后娘娘送給公主的生日禮物,原打算在八月十五公主生日那天牽出來讓公主驚喜的,如今我們坐騎緊缺,暫時牽來騎用。”

    祁將軍問:“郡公多帶些人去吧。”

    周宣道:“人手不必多,這裏是吳越國地界,人多反而不妙,還有一事不得不防,就是怕僧景全再施疑兵之計,挾持公主在這裏上岸,跑到前面又重新上船,這就需要祁將軍繼續追那艘船,不管公主在不在船上,都給我截住----”停頓了一下,附耳道:“你們不必去興王府了,只需截住那艘船,發現船上沒有公主便即刻返航回唐國,這靈飛號得歸我們所有。”

    祁將軍鄭重點頭:“卑職明白,卑職傷到了腿,暫不能追隨郡公,郡公千萬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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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荒唐南漢 三十七、原來你也在這裏

    “靈飛號”馬廄裏只有二十匹馬,其中四匹馬還是駕車用的,所以周宣只帶了四名弓馬嫺熟的奉府兵,其中一名府兵少年時曾到過福州,略識這邊路徑,藺戟也精選了四名箭法出眾的金吾衛,加上四癡、房太醫、力虎,一共十三人。

    雪豬太子一力要與周宣同行,周宣考慮到要霸佔“靈飛號”,雪豬太子在船上總不大好辦,便答應雪豬太子三人同行,卻沒想到雪豬太子由於身體太過肥碩,不會騎馬,“靈飛號”是有兩輛馬車,但雪豬太子乘馬車,如何跟得上周宣他們?

    雪豬太子道:“周客官,那中天八國的賊人擄了清樂公主去,肯定也是藏在車裏,他們是車,我也是車,又沒落後多少時辰,有什麼趕不上的?本掌櫃這兩個手下武藝高強,正想救公主立功。”

    周宣考慮了一下,點頭道:“那就出發吧,小心不要露了身份,若被吳越人發現那麻煩可就大了。”

    長溪縣原屬閩國,州治是福州,福州原是閩國首都,又名長樂府,李煜之父李滅閩之後,吳越搶佔了福州,建邵武軍,西南與清源泉州接壤,節度使乃是吳越王錢惟治之弟錢惟演。

    周宣一行十六人扮作行路的客商,周宣騎小周後的那匹曠世名駒“照夜玉花驄”,把“雲中鶴”讓給房太醫騎,四癡就騎清樂公主的那匹“楓露紫”,其餘人等各有坐騎。

    金毛犬魯魯跟在力虎的馬前跑,魯魯身長四尺,象小馬駒一般,跑起來也極快。在這崎嶇海岸,比馬還輕捷。

    此處海岸比較荒僻,又且天色初明,眾人跟著魯魯向西北方向跑出三、四裏地,忽見五裏外那片竹林當中射出一支響箭,尖利的哨聲傳得極遠。

    周宣一愣,心想怎麼回事,有強盜?好象舊演義小說裏山寨好漢喜歡用這響箭。隨即便醒悟了,皺眉道:“景全和尚好生機警。特意留了人察看我們要沒有追來,這是通風報信呢!”扭頭對馬車裏的雪豬太子道:“劉掌櫃,我們幾個快馬先追去。你隨後跟來。”說罷,催動胯下“照夜玉花驄”,不理睬雪豬太子地叫喚。當先急馳,四癡、藺戟緊隨在後。

    眾人來到那片竹林。竹林裏射響箭的人早就不知躲到哪里去了,竹林後卻是山巒起伏,有三條不同方向的岔路,金毛犬魯魯毫不遲疑地向正北那條小路奔去。

    力虎道:“主人,有魯魯在,他們跑不了的。”

    周宣道:“追上後切莫輕舉妄動,免得他們以公主來要脅。要智取。不要力敵。”

    向北馳出七、八裏,前面是一個集鎮。魯魯雖然鼻子靈敏,但到了這人口聚集之地,它也躑躅茫然了,找遍了小鎮四處路口,表明身懷異香的清樂公主還在這鎮子上,並未離開。

    周宣奇道:“僧景全怎麼會跑到鎮子裏去?不帶著公主趕緊逃嗎?”

    這集鎮漢、蠻雜居,方圓數十裏的山哈蠻人都在這裏進行以貨易貨的交易,倒也熱鬧得很。

    這時,幾個高髻垂纓的山哈蠻女突然圍了過來,向周宣嘻嘻笑,聲音清脆如山泉叮咚,問:“遠來地客人,是賣胭脂和花粉的嗎?便宜賣我們一些可好?”

    周宣見這些山哈蠻女竟個個生得清秀水靈,除了眉骨稍高之外,簡直都是天生麗質,莫名其妙就上來問賣不賣胭脂花粉,肯定是受人挑撥,笑問:“是誰說我們賣胭脂花粉地?”

    一個用紅絨線結著長辮子的山哈少女朝十字街頭一指:“是那邊有人這麼說的,說很便宜。”

    周宣正要解釋,忽然又來了一群短衫赤足地山哈漢子,手持木棍,氣勢洶洶沖過來,吼道:“抓住他們,他們是山外來販賣我山哈美女的不良漢人,霞浦山主的小女兒就是被他們拐跑地,別跑,別跑----”

    周宣知道這些蠻僚山哈不好惹,受僧景全的人煽動,一時也沒法向他們解釋清楚,三十六計走為上,趕緊掉轉馬頭向鎮外跑,那些山哈還緊追不捨,周宣他們奔出五、六裏地才甩掉他們,正好遇到陳延壽、費清二人護著雪豬太子地馬車趕來了。

    周宣道:“景全和尚真是狡猾,詭計多端,這會他們應該趁機跑路了吧?----力虎----”

    “主人有何吩咐?”

    “你帶著魯魯繼續追蹤,我派三名軍士跟著你,發現公主蹤跡就遠遠跟著,讓軍士回來稟報,這樣分散開比較好,不會引人注目。”

    力虎領命,牽著魯魯徒步而去,三名奉化府兵遠遠跟隨。

    周宣想想不放心,讓費清也跟去,以防僧景全暗伏好手殺死他們這些追蹤者。

    費清上次沒聽從周宣的命令被雪豬太子打了幾個耳光,記憶猶新,嘴上趕緊答應,身子不動,看著雪豬太子。

    雪豬太子道:“快去快去。”

    費清朝雪豬太子施了一禮,這才快步而去。

    周宣等人就地歇了一會,然後繞過前面集鎮,在那名識得路徑的奉化府兵帶領下向長溪縣城方向前進,大約過了半個時辰,一名跟隨力虎前去的府兵趕回來稟報,說已發現中天八國人的蹤跡,竟是一支大商隊,足有四、五十人之多,馬車都有七、八輛。

    周宣道:“老和尚老謀深算啊,早早就在這一帶安排下接應的人手,現在他們人多勢眾,其中肯定也不乏武功高手,又是這吳越地界,等閒動他們不得,得想個萬全之策,反正他們車馬眾多,一時也飛不到潮州去。只要魯魯確定那香味依然在那商隊中就行,不急,我們遠遠的跟著他們。”

    這日傍晚,裝扮成清源商隊地中天八國地人堂而皇之入駐長溪縣城裏的大客棧,財大氣粗,把整個客棧都包下,周宣他們也在臨街地客棧住下。

    夜裏,四癡主動提出去查探清樂公主的真切下落。畢竟光靠魯魯的鼻子還是讓人心裏不踏實。

    周宣問:“老四,你的臂傷好些了吧?”

    四癡道:“這點傷算什麼。主人,那我去了。”

    八月十二之夜,淅淅瀝瀝下著小雨。天黑沉沉的,四癡撐一把傘悠悠出店門,周宣從後追出。鑽到四癡傘下,笑道:“我是你一起去。”轉頭命親兵不許跟來。

    四癡翻白眼道:“主人這不是成我累贅了嗎?我還能帶著你去刺探消息啊?”

    周宣道:“笑話。我周宣會成為別人的累贅,我永遠是那麼舉足輕重,我是給你創造機會?”

    周宣個子高,四癡只好將傘撐高一些,不解道:“什麼機會?”

    “邊走邊說。”周宣從四癡手裏接過傘,說道:“哪有矮個給高個撐傘的。”

    四癡斜瞅了周宣一眼,哼了一聲道:“你也沒多高!”

    周宣笑道:“比你高就行。”

    兩個人撐著傘朝街口走去。秋風料峭、秋雨綿綿。街上行人稀少,雖然中秋節在即。但在這雨夜裏,閩東小城長溪還是顯得頗為蕭索。

    雪豬太子在客房二樓臨街窗子裏看著周宣和四癡共傘而行,很是嫉妒,肥厚的嘴唇嘟噥道:“周客官果真是好男風地,原來他喜歡小瘦子,真是氣死本掌櫃了,本掌櫃心裏好酸楚哪!”在客房裏來回走動,踩得地板咯吱吱響,一邊的太監陳延壽膽戰心驚,準備樓板塌陷時來相救。

    周宣哪里知道雪豬太子地幽怨,他撐著傘,眼裏帶著一絲揶揄的笑意,很照顧地把傘傾向四癡。

    四癡身量比林涵蘊高不了多少,大約一米六左右,周宣傘撐得高高,昂首闊步,四癡就更顯瘦小了,那態勢像是四癡受周宣庇護似的,這讓四癡甚感不適,趕緊找話說:“主人剛才說給我製造機會,到底什麼機會?”

    周宣道:“僧景全肯定知道我們跟到了這裏,我敢說這百步內定有僧景全地耳目,我們這樣一走,定會有人悄悄跟來,老四,你留心一下,將那跟蹤者幹掉。”

    四癡“嗯”了一聲,凝聚耳力,細細察聽。

    兩個人故意走走停停,來到街道轉角處,四癡低聲道:“主人,在我們身後十丈遠有個戴寬沿斗笠的傢伙,就是跟蹤我們的,聽那腳步聲,此人功夫不錯。”

    那戴斗笠者眼見周宣二人站在街頭不走,他也走到路邊一家糕餅店佯作要買餅,卻見周宣二人又踅了回來,聽得周宣說道:“中秋節就要到了,先買個月餅嘗鮮。”

    戴斗笠者見周宣二人也朝糕餅店走來,便朝門邊一讓----

    四癡突然出手,一把拿住他腰眼,戴斗笠者頓時全身無力。

    “原來你也在這裏。”周宣笑著拍著那人地肩,很親熱地道:“真是他鄉遇故交啊,來來來,我請老兄去下榻處喝一杯。”

    那人身不由主,踉踉蹌蹌被周宣二人挾持回客店。

    小道又遇瓶頸,寫得好艱難,不過寫到最後似乎突破瓶頸了,明天會多更一些。

    最近情節應該是不怎麼爽,小道正努力調整,但有些書友似乎對小道失去信心了,這兩天收藏跌了百多個,這讓小道很痛心,就好比很好的朋友突然與我絕交,小道是個很念舊地人,希望有始有終,希望書友們繼續支持小道,小道一定盡全力把皇家寫好,書友們有不滿意之處,請在書評區裏提出來,小道一定擇善而從,莫要學“君子絕交,不出惡聲”,無聲無息地離開小道,小道幽怨。
kidnater 發表於 2009-3-7 22:21
第五卷 荒唐南漢 三十八、比比誰奸詐

    就在周宣與四癡抓了僧景全的手下回客棧審問的同時,僧景全也沒閑著,與幾名心腹在客房裏密謀對策。

    僧景全道:“萬萬沒想到那雪豬太子竟然沒死,實在出乎老衲意料。”

    一名滿臉虯髯的武弁道:“唐國的送婚使周宣也沒死,就是騎大白馬的那個,此人足智多謀,竟然用犬來追蹤我們,聞所未聞,目下看來想要甩掉他們似乎不易。”

    另一名武弁道:“雪豬與周宣總共不過十六人,而我方有四十五人,屬下愚見,乾脆將他們引到荒郊野地一舉誅殺,國師以為如何?”

    僧景全長眉抖了兩抖,淡淡道:“此處是吳越錢王治下,明目張膽廝殺乃是下下策,老衲有更妙的上上策,為何不用?”

    眾人一齊拱手:“國師睿智,願聞其詳。”

    僧景全道:“老衲在海邊小鎮略施小計,周宣一行就被一群蠻僚趕得落荒而逃,哈哈,老衲再來一招借刀殺人,定讓那周宣焦頭爛額、疲于應付,我等則隔岸觀火,從容離去。”

    一名武弁問道:“國師是想借吳越之力來對付周宣他們嗎?”

    僧景全點頭道:“然也,此計只有我方可行,而周宣不可行,因為清樂公主在我方手上,周宣不敢向吳越國洩露我等行蹤,他只能憑藉一已之力來奪回公主,而老衲卻可借吳越之力來對付他,哈哈,根本不用我等出手,這唐國的信州郡公、還有那肥碩過人的南漢雪豬太子都要落到吳越人手裏,漢、唐、吳越三國就有得亂了,而我中天八國則從中左右逢源,阿彌陀佛,豈不妙哉!”

    眾皆嘆服。

    僧景全道:“長溪縣城有吳越邵武軍的一個戌所兵營。守備姓夏,有三千兵馬,著一人去戌所外報信,將信綁在箭頭射進去便行,嚴慶,這事你去辦。注意莫讓吳越士兵發現你。”

    一名武弁躬身領命,老僧景全便在一張結實的牛皮紙上寫下這樣幾句話----“漢國太子劉守素、唐國信州郡公周宣,因避海神風,借道長溪,暫住霞浦客棧,明日將往興王府,守備夏某,速來迎迓,若敢不來。刀兵相見。”

    僧景全將牛皮紙折好遞給姓嚴的武弁,囑咐道:“待寅末卯初時將信射進去,事關重大,那夏守備不管真假,總要來查看查看的,雪豬太子那體格最是好認,自然是一言不合就要動手,然後我等趁亂出長溪,在連江乘船過海到羅源,就算周宣能闖出長溪城。就算他那條金毛犬鼻子再靈敏百倍,也只能望洋興嘆,然後我等繞福州城往西,待到了泉州,那就高枕無憂了。”有,見面談著談著就有了,僧景全擄走公主,並不是因為公主是唐國第一美人,而是因為她是唐國的公主,僧景全目的是想破壞唐、漢聯姻,我想他會答應與我見面地,對了,老和尚會不會武功?”

    藺戟答道:“據說這中天八國國師有非常之能,這個漢國人應該最清楚,末將去把那費清喚來,郡公一問便知。”

    費清很快來到,雪豬太子也跟來了,說起僧景全,費清道:“老賊禿好生了得,我鶻----我國曾多次派人刺殺之,反被他殺死,現在他們人多勢眾,硬拼似乎難有勝算。”

    周宣笑道:“不硬拼,本想來個擒賊先擒王,但老和尚有這麼厲害,那還得智取,劉掌櫃請回房歇息吧。”

    雪豬太子瞪了四癡一眼,晃著一身肥肉,走了。

    四癡莫名其妙。

    過了大約半個時辰,先前放走的那個中天八國探子回來了,帶來僧景全的答話,僧景全道:“周郡公若真有誠意,要促使唐國與中天八國友好,那就先以劉守素之人頭為信物,老衲見到劉守素之頭,即把公主送還。”

    周宣眉頭一皺,心道:“老和尚果真奸詐,逼我攤牌,要斷我後路,劉守素現在不能殺,也不好殺,老四一個人對付不了陳延壽和費清,再說了,劉守素現在好歹還是我同盟,哪有敵人沒見著,先自相殘殺的道理!”說道:“此事非同小可,劉守素身邊有高手護衛,頭豈易得乎!貴國師給我出此難題,也是沒有誠意啊,如此,就算公主被擄到中天八國,難道唐國就會唯中天八國馬首是瞻?只怕會與漢國並力強攻中天八國吧,回去告訴你們國師。三思而後答復,莫要想避禍反而禍愈烈。”

    那探子又回到僧景全處,將周宣所說一字不漏向僧景全轉述。

    僧景全沉吟半晌,對身邊幾個隨從武弁道:“周宣是個人物,抓住了我中天八國的脆弱處,你們都說說。該如何應對?”

    虯髯武弁道:“周宣既不肯殺死劉守素,想要我們歸還唐國公主,那是休想!”

    另一名武弁道:“周宣想與國師會晤,該不會是想搞什麼陰謀詭計吧?”

    僧景全緩緩踱步,好一會才說道:“要談,也不是現在,如果周宣能逃過吳越人的追捕,那再與他談不遲。”

    一名武弁笑道:“周宣與劉守素若被吳越人捉住,還有什麼資格與國師談判。還是讓他們被捉更好,對我中天八國最有利。”

    僧景全命那探子再去報知周宣,約定明日辰時在長溪城南門外長亭邊見面,雙方各帶兩人,其餘人不行靠近。

    與老奸巨滑的僧景全相比,周宣還是不夠奸詐呀,得了回話,便回房歇息,自海難後他一直沒好好休息過,可謂心力交瘁。他這原本好潔之人,這時洗漱都免了,和衣便睡,小茴香不在,也沒人服侍他,兩腳伸在床沿。鞋子都沒脫。

    天快亮時,周宣被一陣馬蹄聲驚醒。隨即是店門“砰砰”直響,周宣猛地坐起身,瞬間清醒過來,知道壞事了,他大意了,既然老賊禿會鼓動山哈人來驅趕他們,他就應該想到老賊禿會借吳越軍隊之力。

    好比圍棋中盤激戰時突然下出臭棋。一時間。周宣兩耳紅透,懊惱至極。大步出門,四癡與藺戟已經候在門外。

    周宣沉聲道:“吳越的軍隊把我們圍住了!”

    藺戟驚怒道:“那我們就殺出去!”

    周宣道:“不要慌,趕緊收拾行李,牽好馬匹,準備出城,老四,你跟我去看看,能糊弄過去最好,若不行,果斷出手,制住領兵的將官。”

    四癡應道:“明白。”

    周宣走到前院時,客棧夥計已經把門打開了,一隊青盔青甲、執刀持矛地吳越士兵湧了進來,然後兩邊一分,進來三個將官,當先一個面如重棗,一身重甲,很是威武,只是腿短,稍遜風采,此人便是邵武軍錢惟演手下正五品守備夏仁。

    夏仁手握腰間佩刀把手,問那夥計:“你這店裏有何人居住?”

    夥計縮著肩膀道:“回大人的話,小店昨日傍晚來了一批遠客,說是去清源地客商。”

    周宣朗聲笑著快步趨出,團團施禮,正要開口說話,冷不防二樓走廊“咯吱咯吱”響著,雪豬太子探出碩大豬頭,問:“周客官,啊----”待發覺滿院子的吳越兵,趕緊縮回腦袋。

    夏仁因為那封神秘的箭信,已有先入之見,這時看到這麼個白白胖胖的腦袋,立馬想到這就是南漢雪豬太子劉守素,神色大變----

    周宣一看不妙,打個響指,身邊的四癡動如脫兔,夏仁只覺得眼前一花,一把短刀已經頂在他的咽喉處,腰眼又被掐住,被拖著往裏走了幾步。

    院內數十名吳越兵發一聲喊,一齊舉刀逼過來。

    周宣抽出漏影刀在夏仁臉上比劃著,說道:“我等乃是唐國商人,你這狗官覬覦我篋中財物,就想帶兵明目張膽來搶,快快命你手下地軍士退出去,不然我將你寸磔。”說著,刀尖輕輕一劃,夏仁臉上出現一道血口子。

    夏仁面如土色,喝命士兵退出,那些士兵遲疑了一下,緩緩退出客棧大門。

    這時,藺戟等人已經將馬匹牽了出來,雪豬太子也坐到了馬車裏,準備逃跑。

    周宣道:“劉掌櫃,你還乘車哪!”

    雪豬太子道:“不乘車難道要我跑路?”

    周宣便不再理他,心想:“我管不了那麼多了,看陳延壽、費清兩個能不能帶著你逃出去。”命金吾衛將夏仁綁起來。

    兩名金吾衛綁人很有一套,麻利地將腿短身長的夏仁五花大綁起來。

    周宣牽著“照夜玉花驄”,對夏仁道:“送我們出城,就放了你,不然地話,人頭落地,走!”

    眾人紛紛上馬,四癡騎著“楓露紫”,一手提刀,一手牽著繩子,繩子一端綁著的是五品守備夏仁,而在四癡後面,就是力虎牽著魯魯,這一行人一出客棧大門,那些吳越士兵都是敢怒不敢言,這是把他們守備大人當成狗啊!

    周宣大聲道:“讓一讓,讓一讓----”

    客棧大門外有兩百吳越馬、步弓手、一百刀斧手,見守備大人落入敵手,都不敢阻攔,讓出一條道。

    周宣一行還未走到街口,突然聽到圍觀百姓中有人喊:“錢都護有令,不要放跑了這些人,抓住他們有重賞,放跑了要治罪。”

    領兵前來圍店的除了夏守備之外,還有一名果毅都尉和一名騎兵校尉,他二人看過密信,現在看這陣仗,知道密信所言不虛,要是能抓住漢國太子和唐國的信州郡公,那可是奇功啊!

    聽到人群裏那麼一喊,這果毅都尉與騎兵校尉對視一眼,一齊點頭,果毅都尉“鏘”地一聲,抽出腰間雪亮吳鉤,大聲道:“抓住他們,不能讓他們跑了,他們不敢傷害夏守備的!”

    騎兵都尉便下令:“放箭,放箭,射他們的馬!”

    周宣等人聽到喊叫,立知有變,快馬加鞭,轉過街角,向離此地最近地西門飛奔。

    四癡拖著夏仁跑了一陣,周宣大聲道:“老四,放了他。”

    四癡探身揮刀,在夏仁右肩狠狠刺了一刀,免得他生龍活虎整合兵馬來追。

    雪豬太子慘了,馬車落在後面,很快被吳越士兵圍住,陳延壽、費清倒是忠心,雖然騎馬,卻不肯棄雪豬太子而去。
kidnater 發表於 2009-3-7 22:22
第五卷 荒唐南漢 三十九、管你是男是女

    吳越邵武軍騎兵校尉率一百名馬弓手大呼追來,羽箭“嗖嗖”專射馬,因為知道這是漢、唐兩國的重要人物,儘量不殺傷,活捉為上。

    落在後面的雪豬太子的馬車突然向右斜沖,原來是右首那匹駕車的馬中箭受驚,發狂亂跑,車廂頓時打橫,勢欲傾覆。

    陳延壽知道乘車絕對跑不掉,大叫:“費清,你扶殿下上馬,牽著馬跑,我來斷後!”

    雪豬太子鑽出車門,哭喪著臉道:“本掌櫃不會騎馬啊!”

    費清跳下馬,道:“殿下莫怕,你坐在鞍上趴著就行,臣扶著殿下,不會摔下來的。”

    已奔到坊門口的周宣回頭看,喝命四名奉化兵和四名金吾衛支援一下雪豬太子三人,不管怎麼說,雪豬太子是己方一邊的人,落到吳越人手裏對唐國不利,這也是僧景全最願意看到的結果,所以要盡可能地救出雪豬太子,絕不能讓那賊禿詭計得逞!

    這八名唐兵都是千里挑一的勇士,個個箭法高超,在藺戟的率領下,一輪箭射下來,沖在前面的吳越馬弓手倒下一片,都是馬首中箭,馬匹栽倒堵塞了街道。

    雪豬太子戰戰兢兢,一腳踏著馬鐙,勉強騎上去,那馬陡負重物,長嘶一聲,甩了甩馬頭,嚇得雪豬太子趕緊抱著馬脖子,雙手緊抓馬鬃,那馬吃痛,不待催促,奮力奔跑起來。

    費清就跟在馬匹奔跑,一邊回頭看。陳延壽揮舞著他那根鐵棍,敲碎兩個馬頭,又將馬車拖過來攔在路中間,然後撒腿追來。

    周宣大叫:“劉掌櫃,跟上。”拍馬向西,必須趁守城門的吳越士兵沒反應過來就沖出去,否則就成了甕中捉鼈了。

    這日天氣憋悶。暗雲低垂,一夜的綿綿細雨一早就停了,看來是要累積成一場暴雨。

    眾人奔到長溪縣城西門,見城門大開,都是暗自慶倖,催馬沖了過去,還沒來得及高興,就見城外有數百士兵正朝這邊奔來。卻原來是夏守備接到密信後。急急點了三百兵士先一步去霞浦客棧抓人,命一員副將率兵隨後趕到,正與周宣十六人劈面相逢。

    周宣人生地不熟,天時地利人和盡失,最近運氣又有點壞,偏偏又從西門跑,西門外就是夏守備屯兵地甕城,這下子是一場硬戰了。

    更要命的是,馱著雪豬太子的那匹馬承受不住雪豬太子的重量了,其實這馬也是一匹壯年戰馬。馱兩、三百斤雖然吃力點。倒不至於跑不動,可是雪豬太子絲毫不懂騎術,整個人趴在前鞍上,重心太靠前,使得坐騎前腿受壓力太巨,騎手越高明,坐騎越輕鬆。雪豬太子別說騎術了。還死抱著馬脖子,簡直要將馬匹勒死。那馬吃不消了,驟失前蹄,往前栽倒。

    周宣並不知雪豬太子摔倒之事,四癡看到了,掉頭不理,他對這三個南漢人很是厭惡。

    藺戟大聲道:“郡公,末將在前衝鋒,殺開血路,定要衝出去,老四先生,保護好郡公。”說罷,舉著腰刀吼叫著向蜂擁而來的吳越士兵沖去。

    藺戟是唐國有名的勇士,在金陵諸將中勇力僅次於皇甫繼勳,兩軍陣前可比四癡這樣的刺客殺手管用,奪過一條長矛,右手矛、左手刀,真是當者辟易,硬生生撞開一個缺口,周宣等人隨口衝殺,眾人早已說好,萬一被亂兵沖散,就到福州城外、閩江北岸地鼓山下匯合。

    陳延壽見雪豬太子摔倒,趕緊下馬扶起,大聲道:“費清,你背著殿下跑,我保護你二人。”

    費清心裏發怵,太子殿下那體格,沒有三百斤,也有二百五啊,咬咬牙道:“殿下,臣拼了,上來吧。”背朝雪豬太子,馬步哈腰。

    雪豬太子長於深宮之中、養於婦人之手,何曾受過這樣的驚嚇,先是海難,現在又是吳越兵追殺,那“嗖嗖”的羽箭好可怕啊,他很依賴的周宣周客官不知被亂兵沖到哪去了,這讓雪豬太子惶惶不安,剛才那一跤跌得狠,滿臉是血,兩眼是淚,趴在費清背上,差點把費清壓趴下。

    費清運起氣,挺起腰杆,雙手反操著雪豬太子肥碩異常的大腿,向周宣等人奔去的方向大步追趕,也虧得他是鶻門高手,背著兩、三百斤的重物比馬還跑得這麼快!

    陳延壽鐵棍揮舞,在前衝殺。

    雪豬太子給他們鼓勁道:“費將軍、陳黃門,本掌櫃這次如能化險為夷,回到興王府,你二人就是漢國的大功臣,必有重賞,你們想要什麼就有什麼---哇----”臨陣許諾得正帶勁,屁股上突然挨了一箭,痛得大叫起來,好在肉厚,傷得不重。

    就聽到有人喊:“那是漢國太子,莫要射死了他,活捉,活捉!”

    電閃雷鳴,烏雲翻卷,天黑得象夜幕降臨,隨即一場瓢潑大雨傾泄而下,這樣地天氣對周宣等人突圍有利,到處一處混亂,雨水澆得眼睛都不開。

    周宣是第一次經歷這樣地混戰場面,心驚肉跳,好在胯下的“照夜玉花驄”神駿非凡,奔縱跳躍,漸漸甩開追兵,抹一把臉上的雨水,再看身邊,只有紫馬青衫的四癡還緊緊跟在他身邊,清樂公主的這匹“楓露紫”也是萬里挑一的名馬。

    大雨滂沱,看不清遠處,聽到喊殺聲在迅速逼近。

    四癡大聲道:“主人,我們先走,前面就是連綿的群山,到了山裏就不怕吳越兵了。”

    周宣問:“藺將軍他們沖出來了嗎?”

    四癡道:“藺將軍他們已沖了出去,就不知道向哪個方向去了,這大雨天連方向都辨不清。”

    正這時,從不遠處雨幕中突然射出一篷雨箭,箭矢從空中急速掠過,撞得雨點飛濺----

    四癡大叫:“主人小心!”從馬背上騰空而起,手中短刀盤旋飛舞,織成一面光盾,將來襲的箭矢擋下,周宣與“照夜玉花驄”毫髮無損,但四癡的坐騎“楓露紫”卻悲嘶一聲,連中三箭,跑了幾步,栽倒在地。

    這樣的好馬卻被射倒,四癡大怒,返身朝發箭處沖去,癡逾奔馬,片刻功夫沖到一隊吳越騎兵面前,刀光一閃,殺死兩人,隨即後掠,幾個呼吸間回到周宣身邊,那邊箭矢又激射而至。

    四癡擅長伏擊暗殺,一擊斃敵,這樣混亂地戰鬥實非他所長,尤其是冷箭,防不勝防。

    周宣大叫道:“老四,上馬。”

    四癡稍一猶豫,周宣破口大駡:“媽地我管你是男是女,扭捏什麼,快上來!”

    周宣自己也不明白怎麼突然吼出這麼一句,也許早疑心四癡是女的,這時情急之下就吼出來了。

    四癡愕然,隨即縱身上馬,坐在後鞍上,大聲問:“你這話什麼意思?”

    周宣用袖子擦了一把臉,應道:“沒什麼,胡亂說的,坐穩了。”縱馬狂奔,忽覺四癡身子一顫,還悶“哼”了一聲,忙問:“老四,怎麼了,中箭了?”

    四癡坐直身子,冷冷道:“沒有,快跑。”

    周宣往前挪了挪,說道:“老四,坐過來一些,抱住我的腰。”

    四癡道:“我還要揮刀攔箭,抱著你的腰我不成你的擋箭牌了!”

    周宣一笑:“那小心點,別摔下去!”

    “照夜玉花驄”不愧是曠世名駒,雖然馱著兩人,依舊奔躍如飛,在風雨中雪鬃飛揚,銀蹄起落,飄若驚風,疾如閃電,後面的吳越騎兵雖然奮力追趕,但越追離得越遠,轉眼一個白點消失在茫茫雨地中。

    周宣也不辨道路,由得“照夜玉花驄”奔跑,只覺地勢越來越高,道路越來越逼仄,已經進入長溪縣西面山區了,後面追兵早不知甩到十幾裏外,大雨也已減弱為綿綿細雨,天地間只有繁密地雨聲。

    周宣舒了一口氣,說道:“老四,我們這回可是吃了大虧了,連遭暗算、疲於奔命啊!”

    四癡“嗯”了一聲。

    周宣又道:“人沒死,棋就沒有結束,還有翻盤地機會,景全老禿驢,我就好好和你鬥一鬥,看看誰笑到最後!”

    山路崎嶇,“照夜玉花驄”放慢速度上坡,周宣正準備勒馬韁下馬徒步走,忽聽四癡“啊”的一聲,整個人向馬臀滑落,周宣左手急向後撈,正好抓住四癡地一條手臂,但此時四癡已經滑到馬臀後,將周宣也拖帶了下去,兩個人一起跌在泥濘不堪的山道上。

    情節為人物服務,小道寫周宣這麼歷盡艱險,不就是為了四癡嗎,患難見真情,患難才能顯現女兒身嘛,此後情節會爽起來,看周宣怎麼對付老和尚吧,看誰奸詐!
kidnater 發表於 2009-3-7 22:23
第五卷 荒唐南漢 四十、暴露

    周宣跌落時,只來得及脫掉右腳馬鐙,左腳還卡在馬鐙上,所幸“照夜玉花驄”頗通人性,立即止步,沒拖著周宣跑。

    強悍的四癡竟會從馬背上摔落,這讓周宣大吃一驚,心知四癡定是受傷了,顧不得手肘跌得疼痛,急急坐起身,脫馬鐙時看到了“照夜玉花驄”雪白的馬腹一片鮮紅,那是血!

    “老四,你受傷了!”

    “沒事,沒事----”

    四癡口裏說著沒事,掙扎著要坐起來,周宣過去扶他,這才看見一支利箭從四癡背部右肩胛骨穿入,鑿子一般的箭頭竟透出四癡前胸,把四癡射了一個對穿。

    周宣大驚:“老四,你別用勁。”蹲下身子,將四癡左手搭在自己肩上,扶著他站起來,但見四癡臉白如紙,嘴唇發青,濕淋淋的青衫靠右胸被血染成大片黑紅色。

    “老四,你中箭了應該早說啊,這一路流血,會死人的!”

    周宣心中焦急,這僻靜山道,前不著村後不著店,雨又淅淅瀝瀝下個不停,山外吳越軍士隨時可能追上來,房太醫又走散了,也不知是不是落到了吳越人手裏!

    四癡勉強笑了笑,說:“沒事,比這更重的傷我都受過,我扛得住。”

    周宣道:“我革囊裏有房太醫給我的傷藥,只是這箭不能亂拔呀。”四癡道:“有傷藥就好,先不要拔,找個地方避雨,我能自救---主人把傷藥先給我。”

    周宣將四癡扶到山道邊,在一塊稍微平整些的麻石上坐定,掏出一個小錫瓶給四癡,說:“老四。這是傷藥,你先在這坐一會,我跑到前面找找,看有沒有人家,很快就回來,最多一刻鐘,堅持住。”將馬牽過來和四癡作伴,他大步向山裏奔跑,一邊跑一邊抹臉上的雨水,後肩新結痂的傷口有點撕裂。疼痛難忍。

    跑過這段山道,迎面卻是一座更高的大山,林木茂盛,山口修有石階,周宣心裏一喜,那裏應該有人家。當即快步奔去,卻見一排大樟樹後面,是一座紅牆小廟,廟門廊下停著一輛獨輪車,還有一頭黑驢,廟門大開,裏面有人避雨。

    周宣跑過去。見是一男一女,漢人裝束,男的蹲在地上,手裏一把篾刀,在削著什麼,那女的背對著廟門,梳著碧螺髻,紅衫翠袖,細腰豐臀,背影頗為誘人。正在看廟殿正中地那尊神像。

    聽到腳步聲,那女子轉過身朝周宣看來。周宣在明她在暗,瞟了兩眼,忽然“啊”的一聲,一雙水汪汪的媚眼陡然睜大,翠袖掩口,非常吃驚的樣子。

    周宣見是兩個漢人,放下心來。說了句:“叨擾兩位。我有個夥伴也要來避雨。”轉身往回跑,要接四癡來這小廟。

    廟裏那個女子對篾刀男子說了句什麼。那男子“啊也”一聲,跳將起來,大步朝周宣追來,喊道:“周侯爺----周侯爺----”

    周宣一驚,這是誰,怎麼會稱呼他以前的爵位?止步回頭,見廟裏奔出的這個男子濃眉厚唇、貌似樸實,看上去有點面熟,只是手裏提著的那把篾刀似乎來意不善,趕緊抽出腰間漏影刀,喝道:“你是何人?把刀放下。”

    那男子趕緊丟下篾刀,就在泥地裏跪下,仰起臉道:“侯爺不認得小人了?小人是信州永豐杉溪驛的徐篾匠啊。”

    “徐篾匠?”周宣頓時記起來了,就是妻子梅枝被土匪紅糖霸佔的那個徐篾匠,忙道:“原來是徐篾匠,廟裏可是你妻子梅枝?”

    徐篾匠連忙點頭:“是是,正是小人的妻子梅枝。”一邊朝廟裏叫喚:“梅枝,快來拜見周侯爺。”

    綽號“竹林西施”地梅枝低頭趨出,斂衽萬福:“奴家見過周侯爺。”

    周宣也無暇問徐篾匠、梅枝夫婦怎麼會來福州長溪,道:“你們夫妻和好了?那很好,先幫我個忙,我有個夥伴受了傷,在那邊。”

    徐篾匠一聽,趕緊推著獨輪車跟在周宣後面,扭頭對廟廊下的妻子說道:“梅枝你稍等一會,我隨周侯爺去去就來。”

    梅枝起先看到周宣,又羞又愧,心裏酸甜苦辣,百感交集,她的相好紅糖可以說是死在周宣手裏,起先她恨極了周宣,但又知地位懸殊,根本沒能力為紅糖報仇,而她丈夫徐篾匠對周宣是感恩戴德,鄰里鄉親也常常說起周侯爺對信州百姓所作的仁義之事,久而久之,梅枝對周宣的恨意也就淡了,這時猝然相逢,沒想到報仇,卻想起當初周宣摸她奶子的情景,當時她問周宣敢不敢摸她奶子,雖然是負氣話,以為周宣會畏懼紅糖地名頭不敢摸,卻沒想到周宣摸了,還打罵她----

    想到這裏,梅枝面紅耳赤,叫道:“奴家也去。”從廊柱解下黑驢的韁繩,冒雨跟了上來。

    徐篾匠謙卑地道:“侯爺,小人這裏有斗笠、蓑衣,侯爺要不要披戴?”

    周宣道:“都濕透了,還披戴什麼!我先跑過去,你們隨後來,就在山路那邊----”

    周宣跑回來時,“照夜玉花驄”還在道旁,四癡卻歪倒在麻石邊,不禁大驚,叫道:“老四----”飛奔上前,見麻石畔有一個箭頭和一截箭杆,再看四癡右胸,那支穿胸鑿子箭沒有了。

    原來是四癡自己用短刀截斷箭頭,然後反手從背後拔出箭枝,一時血流如注,他將前胸傷口敷上藥後,反手要敷背傷,痛得舉不起手來,失血過多,頭一暈,就栽倒在泥地上,小錫瓶也從手中滾落。

    周宣一探四癡鼻息,還好,氣息不算微弱。見四癡背部右肩胛骨還在流血,趕緊拾起小錫瓶,瓶裏的傷藥還有一大半,房太醫煉製的這種傷藥是藥膏狀的,止血有奇效。

    周宣將藥膏抹在四癡背部傷口上,正要撕衣襟給他包紮,卻看四癡手裏纏著一條長長的白布條,不知是哪里來的,看來四癡就是想用這白布條裹傷。

    這時,徐篾匠、梅枝夫婦推著獨輪車、牽著毛驢趕到了。

    周宣聲音急促:“徐篾匠。快來幫我扶住他,我給他包紮傷

    徐篾匠將獨輪車歪靠在山路邊,過來扶四癡坐正,突然“啊”地一聲,趕緊側過臉去,黝黑地臉脹成豬肝色。對梅枝道:“梅枝,你來扶。”

    梅枝心道:“你扶得好好的,幹嘛叫我去扶,我如何好面對周侯爺!”

    聽丈夫徐篾匠叫得急,梅枝便上前接手,眼睛一瞄四癡胸前,一愣。脫口道:“原來是個女的!”再看周宣,也盯著四癡胸前,一副愣神的樣子,心想:“這周侯爺也很好色啊,這奶子也沒美到哪里去,白嫩是夠白嫩,可是乳頭內陷,哪里比得上我茁壯翹然!”

    周宣雖然早猜到四癡很可能是女人,但此時真的看到四癡的雪白隆起的胸脯,還是覺得很不可思議。有一種荒誕感,晃了晃腦袋。定下神,將四癡圓領青衫的襟扣解開,小心翼翼地從肩頭褪下,不使碰觸到傷口,然後開始用白布條為四癡包紮,繞了幾圈周宣就醒悟了,這白布條就是平時四癡裹胸用的。一對不算小地乳房被那樣緊緊勒住。嫩紅地處子乳尖已經內陷,何苦啊!

    周宣細心將布條纏好。在背部打上活結,然後重新給四癡穿上衣衫,這才長長舒了口氣,心道:“老四這麼急著自己拔箭療傷,應該是怕被我看到吧,哪會想到自己會暈過去!”

    徐篾匠道:“侯爺,讓這位小姐坐獨輪車吧,小人一定小心推車。”

    周宣道:“莫要稱呼她小姐,待她醒來,只可稱呼她為老四先生,不然她會不高興。”

    徐篾匠連連點頭:“明白明白。”

    梅枝打量了一下四癡地裝束,心想:“原來是女扮男裝啊,難道周侯爺是今日才知道?”

    周宣道:“坐獨輪車怕顛簸,還是我來背吧,你們幫我把馬牽過去。”說罷,伏在身,讓梅枝幫著托一下,將四癡負在背上,又問:“有傘嗎?”

    梅枝趕緊從驢背布囊裏取出一把傘撐開來遞給周宣,周宣讓傘架在他脖子上,不讓雨淋到四癡背部傷口就行,邁步朝三裏外的小廟走去。

    徐篾匠見堂堂的信州侯象腳夫一般背人,很是不安,想幫侯爺背,又覺得這老四先生是個女子,不知是侯爺的什麼人,他背肯定不大方便,梅枝背倒是最合適,不過梅枝自幼嬌生慣養,吃不得苦,肯定背不動。

    周宣曾經背林涵蘊上過廬山,也算是練過的了,四癡不比林涵蘊重多少,眼前地路又比上廬山輕鬆易行,除了後肩傷口痛之外,其餘都還好。

    快到小廟時,四癡蘇醒了一下,見周宣背著她,便弱弱地問:“主人,我們去哪里?”

    周宣道:“別說話,好好休息養神,有我呢。”

    四癡象被催眠一般,閉上眼睛昏睡過去。

    四個人來到小廟裏,徐篾匠取出一塊油氈鋪在神像下、香案前,梅枝幫忙,讓四癡從周宣背上卸下,躺在油氈上。

    徐篾匠道:“侯爺身上濕透了,小人想辦法燃一堆火吧。”

    徐篾匠是長年離家在外謀生的人,做這些事很熟絡,不一會找來一扇破門,用篾刀劈成柴條,很快燃起一堆火。

    周宣見四癡蜷縮著濕漉漉地身子,臉色依舊青白,便對梅枝道:“梅枝姑娘可有換洗地衣物,借一套讓這位老四先生換上,她受了傷,這濕衣服捂著要雪上加霜。”

    梅枝趕緊道:“有。”去包裹裏取出一套湖綠色的布裙,雙手呈遞給周宣。

    周宣道:“麻煩梅枝姑娘替她換上吧,輕一點,莫動到她傷口----我失禮了。”說罷,自顧解開長袍,光著上身在火堆邊烤火烘乾衣服。

    徐篾匠看著周宣背上地傷,想問不敢問。

    周宣一笑:“我的事說來話長,等下說,賢伉儷怎麼從信州跑到這裏來了?”

    徐篾匠看了梅枝一眼,低著頭說:“蒙侯爺恩典,讓梅枝與小人團聚,還贈送小人銀兩,深恩難報,只是----只是鄰里鄉親對梅枝不甚和氣,梅枝覺得在杉溪過得不痛快,就跟著小人來閩地謀生。”

    周宣“嗯”了一聲,心道:“梅枝以前仗著紅糖地勢頭得罪了不少鄉親,紅糖一死,那些鄉親自然對她不再客氣,冷言冷語少不了。”說道:“論起來這還得怪我考慮不周,當時應該囑咐縣令李燾,讓他關照一下你們夫婦,這樣背井離鄉太辛苦了。”

    徐篾匠一聽這話,感動得熱淚盈眶,跪下道:“侯爺大恩,小人受惠實多,豈敢再有他求。”

    周宣扶徐篾匠起來,說道:“我與賢伉儷是鄉親,這異地他鄉能相逢,實在是有緣,只是我現在有要事在身,不然就讓賢伉儷隨我一起走,我會給你們安排一個安穩去處。”

    梅枝為四癡換好衣裙,過來叩謝周宣,這女子比較膽大,問:“侯爺是不是遇到什麼難處了?”

    徐篾匠趕緊道:“侯爺有用得上我夫妻二人的事儘管吩咐。”

    周宣微笑道:“是有難處,我作為送婚使送清樂公主赴南漢,乘船走海路,不想遇到風暴,好不容易掙扎上岸,公主又被中天八國的人擄走,我率人來追,不慎被吳越士兵發覺,一行人都沖散了,這邊只有我和老四先生。”說到這裏,轉頭朝油氈上的四癡看去,卻見四癡醒過來了,雙手支撐,慢慢坐起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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