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娛樂指南 作者:賊道三痴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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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dnater 2009-3-6 04:51:3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65 510749
kidnater 發表於 2009-6-29 04:03
第六卷 有花堪折 五十三、設擂招親

    三月二十七日一早,王駝駝便進山去,帶了一人一犬,便是力虎和金毛犬魯魯,力虎本是獵戶出身,扮作王駝駝的隨從絕無破綻,而金毛犬魯魯精於追蹤,這山路經魯魯走了一個來回,下次不需王駝駝帶路,周宣他們也可以去穆家寨了。

    周宣等四十三人便在費縣驛館住下,等候王駝駝的消息,周縣令說此去蒙山穆家寨往返至少五日。

    周宣是閒不住的人,最喜遊山玩水,每到一地便要流覽當地名勝古跡,這費縣歷史名人頗多,孔子的好幾個知名弟子都是費縣蒙山人,子路和曾點、曾參父子都是這裏人,還有有一個名氣很大的春秋時的顯赫人物---鬼穀子,也是長期隱居蒙山龜穀授徒,叱吒戰國的兩個風雲人物蘇秦和張儀便是他的弟子,據周縣令說,龜谷便在穆家寨左近。

    四月初二傍晚,王駝駝與力虎回來了,王駝駝不擅言辭,力虎道:“稟主人,流蘇小姐與其父的確在穆家寨----”

    周宣大喜,抓著力虎肩膀搖晃著問:“太好了,你見著她了?”

    力虎搖頭道:“沒有見到,穆家寨的人說流蘇小姐父女二人半月前離開了蒙山去了大名府,準備在河間府滄州設擂招親。”

    “設擂招親!”周宣大叫起來:“招什麼親,這怎麼回事?”

    力虎被周宣的大嗓門嚇了一跳,惶惶然不知該怎麼回答。

    周縣令解釋道:“國公切莫心焦,鮮卑族有這風俗,女子有武藝的往往喜歡自己擇婿,設擂招親在河北、遼西一帶的鮮卑族人中很常見。”

    周宣穩了穩情緒,問:“那為何不在穆家寨設擂招親,卻要跑到河間府滄州去?”

    王駝駝悶悶的說了一句:“穆家寨同是穆姓人,同姓不能結親。”

    周縣令補充道:“河間府滄州是鮮卑人聚居地。有姚氏、宇文氏、拓氏、段氏、源氏。那裏每年都有鮮卑族女子設擂招親。”

    周宣倒沒有跳起來立即就要趕路去滄州。問力虎:“你在寨中還打探到什麼?流蘇是不是她爹爹逼迫她才去滄州地?”

    力虎實話實說:“這個小人倒是未聽說。但聽寨裏人說穆昀斷了一臂----”

    “啊。斷了一臂!”周宣濃眉緊皺。

    去年八月。夏侯昀去福州向吳越請求援兵。卻不知後方泉州已被周宣兵不血刃地拿下。夏侯昀領著數萬吳越兵在莆田大蚶山一帶遭到唐軍伏擊。大潰敗。只有數千人逃回福州。錢惟演痛恨夏侯昀。拔劍要殺夏侯昀。夏侯昀覺得自己辜負了陳思安地期望。又害得吳越大敗。心如死灰。並不抵抗。左臂被錢惟演一刀齊肘斬下。是流蘇捨命搶出爹爹逃出----

    當時錢惟演顧著自己逃命。也沒空追殺這父女二人。而唐軍因得到周宣地命令。對女子都是網開一面。是以流蘇帶著夏侯昀順利脫險。夏侯昀認為自己命不久矣。要歸葬蒙山。流蘇便帶著爹爹輾轉顛沛。于去年冬月來到蒙山穆家寨。夏侯昀體質強健。身體慚慚地好轉。只是斷臂無法再續。又得知清源已亡。陳思安被軟禁在金陵。更是每日切齒痛駡周宣。認為一切都是周宣地錯。周宣才是罪魁禍首。流蘇哪敢為周宣說半句話。只有暗暗飲泣。以為此生和周宣無緣了。夏侯昀要流蘇設擂招親。流蘇不敢忤逆爹爹心意。便答應了。其實她心裏早已打定了主意----

    周宣當然不知道這些隱情,但也知道穆昀斷臂定是在大蚶山那一戰,心裏對流蘇甚覺內疚,心想:“流蘇是怪我了嗎,不然她怎麼就答應要設擂招親?福州郊外、磨坊之夜,我說了要和她一輩子廝守地----”

    力虎看著周宣的臉色,小心翼翼道:“主人。還有一事。流蘇小姐拜穆家寨寨主穆羽為義父,現已改名穆桂英了。”

    “啊!”這回周宣真的跳起來了。最擔心的事發生了,流蘇還真的改名穆桂英了!

    周宣看看楊宗保,楊宗保聽到穆桂英的名字無動於衷,只是關切地看著周宣,友情甚是真摯。

    四癡對流蘇印象頗好,都是會武藝地女子嘛,而且流蘇又為周宣吃了這麼多苦,說道:“主人,立即啟程去滄州吧,滄州離遼國南京也近,正是順路,一舉兩得。”

    周宣心道:“流蘇離開蒙山已有半個月,這時都差不多要到滄州了,可不要已經開始設擂招親了,滄州是武術之鄉啊,高手很多,流蘇若是迫于父命嫁給了別人,那我該怎麼辦?”又看了一眼楊宗保,心道:“還好不是楊宗保娶了穆桂英,不然朋友都沒得做了。”

    楊宗保見周宣老拿眼睛看他,便道:“周兄有什麼吩咐,只要弟幫得上忙的,儘管吩咐。”

    周宣道:“楊兄弟京中還有事,不需要陪著我北上,我立即趕去滄州,楊兄弟自回開封去吧。”

    楊宗保慨然道:“這怎麼行,只要周兄在我北宋地界,弟就要陪著周兄,直至周兄安危回國。”

    楊宗保還是很仗義的,好人

    周宣握了握楊宗保的手,感動道:“楊兄弟,劉守真就是你的了,我一定為兄弟玉成此事,你知道,我與劉守素很有交情。”

    楊宗保頓時脹紅了臉,支吾道:“周兄的大事要緊,小弟不急----”

    周宣是一刻也等不得了,馬上就要動身,周縣令建議道:“國公可先由陸路至大名府臨清縣,再從那裏乘船由大運河直至滄州,如此行程最快。”

    周宣知道大運河由北向南,說道:“逆水行舟快不起來吧,還是陸路快捷。”

    周縣令笑道:“國公有所不知,大運河不是一條河道貫穿始終的,有些是人工河道,有些是原有的黃河支流,水流方向並不是始終由北向南的,從臨清直至滄州以北。這段運河是由南向北流地。”

    周宣道:“原來是這樣,那就先趕去大名府臨清吧。”

    這時已經日暮,總不好連夜趕路吧,周宣自己倒是想騎著“照夜玉花驄”,日行千里趕到滄州,但這事急也急不來。只有以姻緣天註定來安慰自己。

    四月初三日一早,周宣一行四十四人離開費縣,取道泰安、東昌,前往河北東路的大名府臨清縣,初五日楊宗保帶著李牌軍、林牌軍先一日快馬趕到泰安,尋訪越秀公主劉守真的下落,次日周宣趕到泰安時,楊宗保已經動用了泰安縣地衙役,查過泰安所有客棧。並未有三個女子前來投宿,女扮男裝的也沒看到。

    周宣本來還想和羊小顰、四癡游泰山,但現在有流蘇的事掛在心上。哪有這閒情逸志,路過名山而不登臨,這在周宣是第一次。

    周宣見楊宗保憂心忡忡地樣子,說道:“這樣吧,楊兄弟留下,就在這裏等候越秀公主,又或者是她們三人未入泰安城,直接去泰山了。”

    想起半月前的那次大洪水,楊宗保甚是為劉守真擔憂。說道:“那好,我暫留三日,去泰山看看,若再無消息,那就不管了,我會在周兄上運河之前趕上來的。”

    就這樣,楊宗保三人留下,周宣帶著其餘四十人繼續趕路,這一路並未看到上次大洪水的影響。聽周縣令說此次黃河決堤改道淹沒了六個縣,運河以東、鄆城以北未受災害。

    五日後,也就是四月十一,周宣一行來到大名府臨清縣,運河在此改道往北流,自有辦事麻利、能說會道的親兵去雇傭大船,因為上次在曹縣,周宣曾派了兩名親兵去遼國南京打探消息,約好是在大名府相見。周宣這會不能渡運河去大名府了。而且那兩名親兵這時肯定還沒從遼國回來,周宣便又派遣兩名親兵去大名府候著。一待前二人回來,立即趕到滄州相見。

    安排已定,周宣等人便在臨清歇了一夜,看楊宗保能不能趕過來,若明日一早還不能趕到,他就自顧乘船北上了。

    楊宗保堪堪在清晨風塵僕僕趕到,連夜趕路,面色憔悴,這幾日他尋遍了泰安至泰山一路,沒有半點劉守真的消息,他讓李牌軍和林牌軍留下,他答應了要陪周宣走遍宋境地就要做到,是以連夜趕來。

    周宣知道劉守真鶻門高手的厲害,不相信她會在洪水中喪命,但想起那日在鷹嘴山上看到那沛然難擋的洪水,即便三癡、四癡這樣的高手落在山道間也是有死無生,劉守真不會那麼倒楣吧,也在山道間?跟蹤我們?

    周宣不願把事往壞處想,安慰楊宗保道:“劉守真精于易容術,她或刻意躲我們,想找到她很難,但我想她肯定還會來找我們的,也許明天、也許後天,楊兄弟不必心焦。”

    楊宗保點點頭,心裏也奇怪自己怎麼就對那南漢公主牽掛不已,不就是見了幾次面嗎,那劉守真似乎還沒正眼瞧過他!

    四月十二日,周宣一行乘上了一艘雙帆大船,這船長七丈七尺,在運河上也算是大船了,乘四十餘人已是滿載,因為還有四十多匹馬要一齊上船。

    因為蒙縣一帶洪水,運河水位也高了許多,船帆鼓風,順流而下,倒是順暢無比,六百里水路,三日便到,果然比陸路快捷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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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dnater 發表於 2009-6-30 18:09
第六卷 有花堪折 五十四、鐵佛寺

    河間府滄州東光縣普照寺是方圓數百里有名的大寺院,附近鄉人稱呼普照寺為鐵佛寺,因為普照寺大雄寶殿裏供奉著一尊高達三丈的釋迦牟尼座像,實心鐵鑄,重達十萬八千斤,立廟不過二十年,因連年水患,東光縣百姓以為是渤海蛟龍興風作浪,是以鑄鐵佛以鎮之。

    三月十八曹縣大洪水,滄州人雖未受災,卻也膽戰心驚,來鐵佛寺進香許願的百姓絡繹不絕,拜佛祈禱之後,便都趕去山門外空地的招親擂臺看熱鬧。

    滄州比武招親的常見,但生得這樣美、武藝又這麼高強的女子卻是從沒見過,設擂招親共十日,這個叫穆桂英的美貌女子每日接受三名男子的挑戰,至今已經打敗了二十七名上臺比武的男子,其中二十人被她那厲害的鞭腿踢下擂臺,十人受重傷,其餘個個輕傷----

    這女子出手極狠,哪像是招親啊,簡直是對待仇敵,但因為人美,不知死活的習武子弟前仆後繼上臺,而為了爭奪每日上臺挑戰的那三個名額,他們首先在台下就打得不可開交。

    這個穆桂英據說是鮮卑人,但此次招親並不限於鮮卑族,包括漢人在內的其他各族只要年齡在二十至三十之間的男子都可以參加擂臺比武,所以這幾日滄州數縣到處可見鬥毆的少年子弟,那些雄赳赳、氣昂昂的習武少年在路上遇上,一說起是赴鐵佛寺比武招親的,立即象鬥雞一般分外眼紅,就地就打起來了,輸了的也就不必去了。

    因此,整個滄州四縣這幾日就象逢年過節一般熱鬧非凡。雄寶殿鐵佛座下跪著兩個妙齡女子,這兩個女子身材苗條、衣著不似尋常民家女子,還蒙著面紗----

    左邊那女子低頭合什,喃喃祝禱著什麼。右邊那女子卻是東張西望,還嫌清晨殿內光線不甚明亮,撩起面紗,露出俏麗容顏,眼睛亮晶晶,但眸子轉動之際略顯呆滯。撩著面紗仰面呆看高大端坐的鐵佛,說道:“桂英姐姐,你每天都來求禱,可這鐵佛就是不顯靈啊!”

    左邊那女子便是改名穆桂英的夏侯流蘇,她沒理睬邊上的女伴,待禱告完拜了三拜後才起身拉起那女伴,嗔道:“小周,叫你不要亂說話,怎麼就不聽!”

    那叫小周的少女趕緊放下面紗。一聲不吭了。

    流蘇牽著少女小周的左手,輕輕碰了碰她的右臂,問:“今天痛好些了嗎?”

    少女小周小嘴一扁。說道:“還是痛的,左膝也痛,烏青一大塊,桂英姐姐你看----”說著就要撩裙子給流蘇看她膝蓋。

    流蘇趕緊按住她裙子。壓低聲音道:“回房再給姐姐看。女孩子不能在外邊隨便撩裙子地。”

    “哦。”少女小周受教地點頭。學著流蘇地樣子。款款地出了鐵佛寺。到了山門外一排臨時搭建地竹舍裏。

    左臂齊肘而斷地穆昀與義兄穆羽坐著飲酒。下酒茶卻是滄州蜜棗。穆羽之子穆洪舉侍立一邊。穆羽看到流蘇和小周回來。笑問:“桂英。今天佛祖顯靈了沒有?”

    流蘇撤去面紗。嬌美地面頰微紅。睫毛扇動。半撒嬌道:“義父怎麼也說這等不敬佛祖地話!”

    穆羽笑道:“我怎敢不敬佛祖。我只是這麼問你嘛。你每日都去求佛----”

    相貌粗豪、兩鬢微霜地穆昀看了女兒一眼。將筷子往桌上一放。粗聲粗氣道:“什麼佛祖。我就是不信。以前陳都護在泉州大興佛寺。禮佛何等虔誠。卻落得個什麼下場!”

    流蘇小心翼翼道:“陳都護現居金陵,若能頤養天年,未始不是佛祖保佑。”

    穆昀瞪起眼珠道:“胡說。那是什麼頤養天年。那是關押,佛祖不開眼。專門庇護周宣那種混蛋!”

    穆昀一喝酒就要罵周宣,流蘇趕緊道:“爹爹,若不是佛祖所說的因果,你怎能從蒙山到泉州,遇到我娘,生下了我?”

    穆昀極愛亡妻,說道:“那也不是佛祖開眼,那是陳都護的恩德。流蘇不想多說:“爹爹、義父,女兒去準備了,今日還有最後三場呢。”拉著少女小周的手退出竹舍,到隔壁房去更換衣裳。

    穆羽道:“昀弟,我看桂英對那個周宣用情極深,聽桂英所言,周宣也不是薄情之人----”

    穆昀一聽這話心裏就不痛快,搖著右手道:“大哥,這個你不必說了,難道要我穆昀把女兒送到那姓周的府上去,姓周的是我仇人,我不摸到他府上砍他腦袋已經算是體諒流蘇,不,體諒桂英的心思了----唉,我現在是個廢人,無力再為陳都護效勞了。”

    穆羽之子穆洪舉也喜歡讀點書,說道:“叔父,當年蜀主孟昶降宋,沒半年趙匡胤就下毒害死了孟昶,還把孟昶的寵妃花蕊夫人給霸佔了,這陳都護前景堪憂啊。”

    穆昀心又揪起來,大罵周宣,說若是陳都護有個三長兩短,他必手刃周宣報仇。

    流蘇在間壁聽到,說道:“爹爹,都說唐國皇帝李煜仁慈,絕不會向趙匡胤那樣的。”

    穆昀猶自氣恨難平,穆羽搖著頭,說道:“昀弟,我們不說那些----”壓低聲音道:“我們和桂英約好地,十天設擂招親,現在過去九天了,桂英出手那麼狠,估計今天是沒人敢上場了,過了今天,桂英就要終生不嫁了。”

    穆昀原想讓女兒找到一個會武藝的般配的郎君,這樣就可以讓女兒對周宣徹底死心,沒想到女兒武藝實在高強,而且下手半點也不留情,其實論武藝,前幾日有一個叫姚猛地鮮卑族子弟不在流蘇之下,二人交手良久不分勝負,再鬥下去,流蘇是女子,氣力不加。肯定要輸,那姚猛是來娶妻的,不是比武鬥狠的,下手自然對流蘇容讓那麼一、二分,流蘇便利用這一點,突然一記鞭腿將姚猛掃下擂臺。那姚猛爬起身來沖臺上嚷道:“你這是招的什麼親哪,不肯嫁人就躲在家裏好了。”氣憤憤走了----

    穆昀歎道:“這孩子太倔了,她要不嫁就不嫁吧,等我兩眼一閉、兩腿一蹬,她要去找周宣我也管不著。”

    穆洪舉心裏暗笑:“昀叔父雖然斷了一臂,但依然身強體壯,今年五十歲不到,再活個二十年沒問題,那時桂英妹子都三、四十歲。還去找那什麼周宣,周宣人都不認得了。”說道:“爹爹、叔父,孩兒聽得外邊有人傳言。說滄州第一高手、大名府的七品武官雲天鏡也許今日能趕到----”

    穆羽詫異道:“雲天鏡的名頭我聽說過,他有妻室的。”

    穆洪舉道:“雲天鏡妻子前年病死了,有一子一女,都還幼小。”

    穆羽道:“讓桂英做人家續弦,還要照看前妻地子女,這太委屈桂英了吧。”

    穆昀也不願意,他希望流蘇找一個年輕英俊、武藝高強的少年郎,把周宣給比下去,說道:“流蘇鐵了心不嫁。設擂只是敷衍我這個老父,就是雲天鏡來也奈何不了她,她絕不認輸又能怎樣。”

    穆羽道:“雲天鏡和其他人可不一樣,他會子午流注點穴術,流蘇不是他對手,被點了穴動彈不得了,不認輸也是輸。”

    穆昀焦躁道:“前日姚猛我看不錯,她卻把人家打下台,就讓雲天鏡娶她好了。技不如人嘛,還有什麼話說!”

    穆羽搖頭道:“桂英性子倔強,若真輸給雲天鏡,她又不肯嫁地話,只怕會發生叵測之事。”

    周宣一行是在四月十六日一早到達滄州運河碼頭的,上岸向人一打聽,就聽說一個叫穆桂英的女子在東光縣鐵佛寺設擂招親,一共十天,今天是最後一天。前九天打敗了無數滄州習武少年。下手那個狠哪,可偏偏就有那麼多貪圖穆桂英美色的少年犯賤上臺讓她打。噫!

    周宣一聽流蘇保持不敗,稍稍放心一些,心知流蘇這樣是做給她爹爹看地,心下憐惜,恨不得插翅飛到流蘇身邊,說道:“趕緊趕路吧。”

    滄州運河碼頭離東光縣有三十裏,周宣一行早餐也顧不上吃,急急趕往東光縣,周宣讓羽林衛和他的親兵還有力虎護著乘車的羊小顰緩一步趕來,他和四癡、楊宗保快馬趕去。

    一個時辰後,周宣三人趕到東光縣,此時已近午時,見路邊一個客棧夥計要招攬生意,便問鐵佛寺怎麼走?

    那客棧夥計滿臉堆笑道:“三位英雄也是來打擂招親的吧,要說這穆姑娘真是絕色,這些日子各地來的少年英雄絡繹不絕,就算不上場,看一眼穆姑娘也是好地----”

    周宣丟了幾錢碎銀給那夥計:“閒話少說,帶我們去鐵佛寺。”

    那夥計謝周宣賞,說道:“上午兩場已經比完,穆姑娘又把兩個自詡武藝高強的武官子弟踢下了擂臺,只剩下午最後一場了,三位客官也不用急,下午開場還早,要到未時三刻,三位是遠道而來的吧,不如先到小店用餐,不然的話餓著肚子也沒力氣上擂臺比拼不是----”

    二樓臨街窗戶有一人哈哈大笑道:“天鏡老弟,你地競爭對手到了,下午只有一個上臺的名額,老弟要上場抱得美人歸,還先得應付這些人才是。”

    另一人語氣不屑道:“我讓他們排成隊,一拳一個全部擂倒。”探頭出窗,沖周宣喝道:“要想上擂臺,先過我這一關,上樓來----”神態極其輕蔑。
kidnater 發表於 2009-7-1 02:22
第六卷 有花堪折 五十五、姐姐嫁他吧

    周宣現在很有上位者的氣度,不象當年那樣稍受挑釁便急於反擊,笑著對四癡道:“老四,怎麼辦,上個擂臺也不易啊。”

    四癡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不說話。

    楊宗保卻是火氣大,沖樓上喝道:“什麼人在此聒噪,穆桂英我們娶定了。”

    聽了這話,周宣咧了咧嘴,說道:“別在這裏浪費時間,小二,帶我們去鐵佛寺。”

    那夥計也怕周宣三人與樓上的那幾位挎刀佩劍的客官在酒樓就打起來,忙道:“小人這就帶三位英雄去。”匆匆進店和掌櫃說了一聲,便出來領著周宣三人直奔城東而去。

    二樓那人高喝道:“擂臺下見真章。”

    楊宗保好象是他要打擂臺一般,扭頭應道:“我等著。”

    周宣三人趕到鐵佛寺山門外,就見一座丈二高的擂臺立在山門外寬敞的平地上,約有數百人,鬧哄哄象廟會過節一般,兩邊有數十個食攤,叫賣各種滄州風味小吃。

    周宣不想在擂臺比武前被穆昀看到,他將范陽笠壓在眉骨下,遮住半邊臉,在擂臺四周轉了轉,沒看到流蘇的蹤影,便找了一個食攤,與四癡、楊宗宗坐下,要了一斤滄州酒,熏魚、烤驢肉、薄脆餅等各兩盤,慢慢的吃著,等候流蘇出現。

    楊宗保夾著一片驢肉對周宣道:“俗謂天上龍肉,地上驢肉,這滄州驢肉更是出名----”正說著,神情忽然一愣,張著嘴,片刻後反應過來,筷子一丟,人象脫韁野馬一般直躥出去,沖向左邊那片人群----

    周宣和四癡都是愕然,周宣問:“宗保他看見什麼了?”

    四癡搖頭道:“沒注意。”

    過了一會。楊宗保回來了。一路走還一路東張西望。坐下後說是看到一個身影很象越秀公主劉守真。但追上去卻又沒看到。

    周宣道:“楊兄弟是思念過度了。劉守真會出現在這裏嗎?不過也難說。她也許暗中跟著我們到此。”

    楊宗保劍眉深鎖。努力追想剛才那驚鴻一瞥地倩影。不相信自己會看錯。但又實實在在沒看到人。

    三人吃驢肉。喝燒酒。看看到了未時。四癡突然眉毛一揚。說道:“主人。先前在酒樓口出狂言地人來了----”隨即又“咦”了一聲。臉露詫異之色。

    周宣扭頭看去。見幾條大漢氣勢淩人而來。不斷有人發出驚呼:“這是雲天鏡雲大人---

    “雲英雄來了!”

    “雲英雄出手,那穆桂英再難逞雌威了。”

    “姓穆的女子太過霸悍。正要雲英雄這樣的高手降服之-

    周宣沒看清來人相貌,聽旁觀者口氣,似乎這個雲天鏡是個了不得的人物,便問楊宗保:“宗保,這雲天鏡是何方神聖?”

    楊宗保聽說這長身大漢是雲天鏡,也有點愣神,答道:“雲天鏡是大名府武官,是拳術教頭,名氣很大。我一直沒和他會過,這回倒要領教,聽說此人會點穴,不能讓他近身。”

    四癡暗暗點頭,天下武藝高強的很多,但會點穴術的寥寥無幾,只怕楊宗保不是這人對手,但四癡驚詫的不是這個,她看到雲天鏡身邊的一個人。這人她見過,是洪州地“賽郭解”宋武。

    四癡知道周宣眼神不好使,便低聲說了宋武的事,周宣“哦”了一聲,並沒有多大詫異,心道:“宋武這老光棍也想來比武招親,欠捧啊。”

    自前年重陽,宋武想為魏覺出頭威脅周宣交還羊小顰,卻被三癡、四癡嚇退。此後魏覺身死、魏博失勢乃至囚禁。宋武在洪州沒有了靠山,怕陳濟父子收拾他。便離開了洪州,又聽說周宣接連升官進爵,怕周宣不放過他,唐國也不敢呆了,他早年遊俠江湖,朋友遍天下,便投奔了大名府的雲天鏡,雲天鏡聽說滄州有一美貌女子設擂招親,正好他死了老婆,便想來抱得美人歸,宋武便跟來了。

    先前在酒樓,只有雲天鏡看到了周宣三人,宋武並未看到,這時見雲天鏡朝一個小食攤走去,這才看到周宣坐在那飲酒,頓時大驚失色,扯了扯雲天鏡衣袖,說道:“雲兄,此人----此人----”

    周宣爽朗一笑,起身拱手道:“原來是宋大俠,宋大俠也來打擂招親?”

    宋武趕忙回禮道:“不知周----公子在此,宋某這廂有禮了,宋某並不是來的擂的。”

    周宣道:“既不是打擂的,宋大俠且先退在一邊,容後再與宋大俠敍舊。”

    宋武恭恭敬敬道:“是。”退後幾步。

    身材高大、滿臉虯髯地雲天鏡詫異莫名,賽郭解宋武怎麼對此人如此唯唯喏喏?指著周宣問宋武:“老宋,此人是誰?”

    周宣見這雲天鏡甚是無禮,不等宋武開口,便道:“雲天鏡,我是來打擂的,你管我是誰!”

    雲天鏡武藝高強,又有武職在身,到這滄州東光縣小地方來,自是耀武揚威,要聽奉承的,見周宣敢出言頂撞他,冷笑一聲,說道:“打擂嗎?只有一個上擂挑戰穆桂英姑娘的名額了,雲某已預定,你想上擂,先過我這一關。”心裏打定主意,非打折這濃眉細眼小子的腿不可。

    周宣笑道:“我不和你比,我只和穆姑娘比。”

    雲天鏡喝道:“除非你勝了我,否則休想上擂臺。”

    楊宗保挺身而出道:“我為周兄開道,雲天鏡,我來與你鬥。”

    雲天鏡冷哼一聲,大步走到擂臺下,身子一縱,上了丈二擂臺,大聲道:“在下雲天鏡,要娶穆桂英姑娘,誰敢與我爭?”

    四癡對楊宗保道:“小心他的點穴手----要不還是我上吧。”

    楊宗保道:“若我敗了,老四先生再上不遲。”說罷。小跨三步,也是飛身一縱,上了擂臺,擺一個相撲的起手勢。

    “要玩相撲?”雲天鏡輕蔑一笑,也擺出相撲的架勢。

    楊宗保化名“金剛”,是開封城第一相撲手。身子一弓,搶入雲天鏡懷中,右肩朝雲天鏡猛撞,一手使欲插入雲天鏡脅下----

    雲天鏡見楊宗保出手,心頭便是一凜,此人大是勁敵,當即退後半步,也聳起右肩,二人硬拼。狠撞了一記,各退出三步。

    雲天鏡道:“且慢,敢問高姓大名?”

    楊宗保道:“姓楊。再來。”一記迅捷兇猛的“野牛掛角”直撲雲天鏡。

    雲天鏡暗暗吃驚,“野牛掛角”與“鵓鴣旋”都是常見地相撲招數,但在楊宗保使出來,卻是威力無窮,隱隱有楊家拳的功底。

    雲天鏡再次後退,叫道:“且慢,你與保州團練使楊延昭將軍是何關係?”

    楊宗保怕雲天鏡與他父親楊延昭是舊相識,那就不好動手了,說道:“少嗦。不想比武就給我下擂臺。”

    雲天鏡道:“若你是楊家子弟,那雲某不與你爭,穆桂英就讓給你了。”

    楊宗保道:“我是為我兄長掃平阻礙的,沒什麼讓不讓地,各憑真本事,輸者下臺。”

    雲天鏡道:“哦,原來如此----”面上含笑,突然欺上前來,右手扭住楊宗保。左手便要插入楊宗保襠下,想以淩厲的“鵓鴣旋”將楊宗保掀倒----

    綽號“金剛”地楊宗保哪有這麼容易失敗,伸手格住雲天鏡抄入他襠下的手,狼腰急擰,再施“野牛掛角”,將雲天鏡撞開兩步,不待其站穩,還以一個“鵓鴣旋”,力道之足、速度之快、招數之精。都在雲天鏡之上。眨眼間將雲天鏡舉過頭頂,轉了兩下。正要將其丟下臺下,左肘突然一麻,左臂無力支撐雲天鏡沉重的身軀,隨即腰眼被拿住,雲天鏡已經翻身落下站在了他身後----

    “你輸了,楊公子,讓那個姓周的上來----”

    雲天鏡在楊宗保後腰輕輕一推,楊宗保身不由主,“蹬蹬蹬”往前直沖,沖到丈二擂臺外,身子朝下撲時,全身力氣又回來了,一個前翻,穩穩立住,臉脹得通紅。

    四癡拍拍楊宗保肩膀,說道:“我為你報仇。”說罷,風掠起,人已經在了擂臺上。

    雲天鏡雖見這其貌不揚的小瘦子身手敏捷異常,卻也沒放在心上,斜睨著台下的周宣道:“他不上場?”

    四癡道:“我說了,掃平一切障礙,讓我主人與穆姑娘對擂。”

    雲天鏡問:“你家主人不是天波府地人吧?”

    四癡道:“不是。”

    雲天鏡面容立即猙獰起來:“那就好,不用手下留情了。”大喝一聲,沖了過來-

    流蘇和少女小周坐在不遠處竹樓窗下,看著擂臺上相鬥地人。

    少女小周指著楊宗保道:“啊,姐姐,這人好俊,姐姐就嫁他吧。”

    流蘇睫毛微顫,美目含愁,嗔道:“要嫁你嫁。”

    少女小周道:“那好哦,這可是姐姐說的,不許和我爭---啊,摔下臺了!”

    流蘇“霍”地站起身,這臺上的兩人身手超強,她自忖沒有把握戰勝這兩個人,而現在,那英俊的少年公子眼看勝利在望,卻突然失手,栽下臺去,這只有一個解釋,他的對手會點穴。

    流蘇一顆心“怦怦”直跳,她只見過兩個人會點穴,那就是周宣身邊的老三先生和老四先生,但臺上這個大鬍子顯然不是老三先生,更不是老四先生。

    流蘇心直發冷,會點穴的高手她是敵不過的,她輸了怎麼辦?難道真要她嫁給這個人?

    就在流蘇心裏波瀾起伏時,又有人上臺了,流蘇眼睛陡然瞪圓,簡直是狂喜,這瘦瘦小小地青衫人不就是老四先生嗎!
kidnater 發表於 2009-7-2 02:22
正文 第六卷 有花堪折 五十六、高手高手高高手

    流蘇什麼也顧不得了,沖出竹樓,前面人群擋路,她飛身一縱,裙裾飄飄,鹿皮靴踩著幾個看客的腦袋到了擂臺下,手在台柱上一借力,身子輕飄飄飛起,落到臺上,叫一聲:“四先生-

    只聽“怦”的一聲,一人被踢下擂臺,幸好下面有人接了一下,摔得不狠,但扶起來卻走不動路,被點了穴了。

    楊宗保大叫道:“老四先生,鬥蟲我服周兄,武藝我只服你。”
    臺上的四癡微微一笑,撣撞衣袍,頗有點瀟灑勁,轉身看著流蘇,見這女子容顏清瘦,下巴尖了許多,睫毛就顯得更幽黑更細長了,那含睇欲語的樣子真是我見猶憐何況老奴,說道:“流蘇姑娘,主人尋你來了,你看,就在台下。”

    流蘇的眼淚“唰”地就流下來了,淚眼朦朦,順著四癡手指的方向看去,使勁眨了下眼睛,眨掉大顆的淚珠,這才看清濃眉細眼的周宣正仰著臉笑眯眯看著她----

    “公子----”

    流蘇大聲哭泣起來,跪在擂臺上,雙肩顫動,楚楚可憐,這前幾日威風八面痛毆各路比武求親少年的英武女郎此時嬌弱不堪。

    四癡見台下上千圍觀者人言嘈嘈,神色驚異,一個個注目擂臺上,作為一個刺客的本能,四癡不喜在大庭廣眾之下抛頭露面,稍感怯場,對流蘇道:“流蘇姑娘。主人他上不了這麼高地擂臺,你還是下去見他吧。”

    流蘇“嗯”了一聲,站起身正要隨四癡下擂臺,猛聽得身後一聲大吼:“不許去!”

    穆昀趕到了,穆羽、穆洪舉父子也一齊上了台。

    穆昀認出了台下的周宣,居高臨下惡狠狠地瞪著周宣。恨聲道:“你小子倒還敢追到這裏來!”

    台下的周宣深深一揖,恭敬道:“小婿拜見岳父大人。”直起身來道:“既知流蘇下落。不遠千里萬里,小婿都會找來的。”

    “閉嘴,誰是你岳父!”穆昀瞠目大喝。

    “爹爹----”

    流蘇依舊是清源玄色武士裝,腰系黑色暗紋短裙,黑色的胡褲。窄帶束腰,細腰長腿,英姿颯爽,立在台邊,宛若風中芙蕖,綽約動人。此時聽了周宣的話,心下感動,白玉般地面頰滿是淚痕,哽咽著說不出話,回身拜倒在穆昀足下,哀懇之意不言自明。

    穆昀滿腦子的愚忠,心腸剛硬,鐵了心要拆散周宣和女兒地姻緣,大聲道:“我女桂英投擂招親。你來作甚!”他知道周宣不會武功,所以才這麼說。

    周宣道:“既然岳丈大人要考驗小婿,那小婿也來打擂便是。”

    “就憑你?”穆昀愣神了。

    周宣點頭道:“對,小婿從開封追到蒙山,在蒙山得知流蘇到了滄州,馬不停蹄地趕來,鐵佛保佑,小婿沒有來晚一步。”

    穆昀不通道:“以你的武藝有資格上場嗎?”

    周宣道:“請嶽父大人問問台下諸位少年英雄,還有誰要上場的?”

    穆昀掃視台下,連問三聲。竟沒有一個人敢上場。大名府的教頭雲天鏡名頭多響啊,竟被那青衫小瘦子踹下擂臺。而且落了個半身不遂,是被抬著走的,你說哪個還敢自不量力上臺找打!

    擂臺側面有梯子,供裁判上下,一般打擂地都是各逞手段或跳或翻上臺,來個威風凜凜的亮相,周宣沒那本事,從梯子上了擂臺,朝四癡一拱手,說道:“這位英雄,可敢與我爭這上擂招親名額?”

    四癡不自覺地學周宣咧了咧嘴,說道:“不敢,閣下點穴手高超,在下甘拜下風。”

   周宣哈哈一笑,朝流蘇抱拳道:“流蘇,我來向你討教武藝,輸了,你就是我的人了。”

    流蘇囁嚅道:“公子----”

    穆昀瞪眼道:“不許容讓,要真本事。”

    周宣對穆昀道:“岳丈大人,等下小婿還有陳郡公的一封書信要交給你。”

    穆昀疑惑道:“陳郡公,哪個陳郡公?”

    周宣道:“便是蘄州郡公陳思安。”

    “陳都護,陳都護的信在哪里?”穆昀急問。

    周宣道:“待小婿比完武之後再交信與岳父大人,請岳父大人稍等----”雙腳一跳,站定後兩臂張開,擺個南拳橋手架勢,說聲:“流蘇,開始吧。”

    流蘇一雙妙目睇視周宣,往日上擂臺的人她都是伸拳就打、抬腳便踢,這回面對周宣,一身地武藝忘個精光,愣愣的立著。

    周宣大喝一聲:“看招。”兩手各伸一食指,好象QQ表情的鄙視姿勢,朝流蘇沖過去。

    穆流蘇抽身相避,腰身一展,隨即又站住,這時,周宣已沖到她面前,左右食指朝她兩腰輕輕一戳,叫聲:“定!”低聲道:“流蘇,你被我點了穴了,不能動彈。”

    穆流蘇一動不敢動,張了張嘴,不知該不該開口說話?

    周宣道:“話可以說,我沒點你啞穴。”又抱拳高聲道:“承讓承認。”退後三步。

    台下看客見識了四癡擊敗雲天鏡那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四癡又承認不如這個姓周的,現在見穆桂英被點了穴愣愣的立在臺上,看客們對周宣都是無比驚佩,心想這才是高手高手高高手啊。

   穆昀低喝道:“桂英,你幹什麼?”

    穆流蘇看了周宣一眼,這時只得硬著頭皮幫周宣撐下去。囁嚅道:“爹爹,女兒,女兒被點了穴了。”

    “他會點什麼穴!”穆昀氣忿忿上前拖住女兒地手臂走了兩步,但一放手,流蘇就又不動彈,氣得他這個當爹爹的吹鬍子瞪眼。有心當場發作,卻又記掛著陳都護的書信。便道:“好了,姓周地小子,把信交出來。”

    周宣卻朝台下看客團團施禮,八面春風道:“諸位,諸位。在下僥倖了贏了穆姑娘一招半式,本次設擂招親已經圓滿結束了,在下聲明,在鐵佛寺捐銀五百兩,為曹縣受災流落至此的百姓設粥堂。”

    台下看客迭聲讚歎,這位公子不僅武功蓋世。更且仁義無雙,穆桂英姑娘能得此佳偶真是菩薩保佑。

    周宣這才笑吟吟轉身,對穆昀道:“岳父大人,請借一個清靜地方說話。”

    穆昀瞪了周宣一眼,說道:“就去鐵佛寺說話,看你捐不捐銀?”

    周宣彬彬有禮道:“岳父大人先請----這兩位是?”

    穆羽、穆洪舉父子一齊拱手,自報姓名。

    流蘇道:“公子,這是我義

    周宣趕緊施禮,口稱:“義岳父。”

    穆羽心裏嘀咕:“還有義岳父這樣的稱呼嗎?”不過他對周宣印象不錯。肯為桂英追到這裏,也算有情有義,雖然武功嘛,一看就是兩個人做作地。

   穆昀、穆羽、穆洪舉三人先下了擂臺,向山門行去。

    穆昀回頭叫道:“流蘇,還呆在那幹什麼!”穆昀常常忘了女兒現已改名穆桂英了。

    流蘇遲疑道:“爹爹,女兒穴道還沒解呢。”

    穆昀一跺腳,大步朝鐵佛寺而去,穆羽父子笑著搖頭,緊跟在後。

    臺上的周宣笑道:“流蘇。我來給你解穴。”兩手扶著穆流蘇窄窄細腰。掌心熨貼,輕輕揉動----

    周宣好象真有內力一般。穆流蘇只覺腰肢火勢,漸漸擴散到全身,從臉頰到腳心都發起燙來,趕緊道:“公子,我好了,穴解了。”

    周宣盯著她眼睛看了一會,柔聲道:“流蘇,你真美,這次我絕不會讓你從我身邊離開了。”

    穆流蘇又歡喜又擔憂,說道:“可是,可是我爹爹----”

    周宣微笑道:“別擔心,我有辦法讓你爹爹還有你跟著我回金陵。”

    四癡過來道:“流蘇姑娘,我們兩邊搭一下手,護著主人跳下去,由梯子下去與主人高手地身份不符。”

    穆流蘇抿唇一笑,便和四癡一人抓著周宣一隻手----

    周宣只覺心陡地一空,就已經躍下丈二高臺,穩穩落地了,聽得一個熟悉的女聲道:“桂英姐姐,這就是你天天求鐵佛保佑想見到的那個周公子嗎?”

    周宣心頭一震,轉眼看去,心頭大震,愣在當地。

    四癡也愣在那裏,抓著周宣的手臂忘了鬆開。

    穆流蘇含羞道:“小周妹妹,不要亂說話。”

    “小周妹妹?”

    周宣和四癡都傻眼了。

    楊宗保奔了過來,看到那個月白長裙的少女,就好比當胸被大錘擂了一下,站住身子搖晃了兩下,隨即狂喜道:“越----劉姑娘,你原來在這裏啊,我先前沒看錯,真地是你,太好了,太好了!”

    楊宗保英俊地臉龐通紅,高興得語無倫次了。

    少女小周先前在竹樓看到楊宗保打擂,還慫恿流蘇說姐姐,這人好俊,姐姐就嫁他吧,流蘇說要嫁你嫁,少女小周說那好哦,姐姐不許和我爭----這時見楊宗保情緒激動地看著她和她說話,不禁芳心鹿撞,拉著流蘇的手說:“桂英姐姐,這人說地什麼啊,為什麼叫我劉姑娘?姐姐不是說我姓周嗎?”

    穆流蘇見周宣、四癡那極度驚詫的表情,便問:“公子,你以前認得她嗎?”將偎著她身邊的少女小周推前半步。

    周宣又打量了這個小周妹妹兩眼,確信不會認錯人,先示意楊宗保不要說話,然後問:“也許我們認錯人了,流蘇你說說這個小周妹妹地來歷。”
starlit 發表於 2009-7-3 01:50
本帖最後由 starlit 於 2009-7-3 01:54 編輯

第六卷 有花堪折 五十七、穆桂英送給你

    穆流蘇怕爹爹、義父他們久等,便拉著少女小周的手對周宣說:「公子,我們去寺裡,邊走邊說。」

    周宣「嗯」了一聲,側頭又看了那個小周妹妹一眼,心道:「這荒唐古怪的南漢公主又想搞什麼鬼名堂,竟然姓周了,且聽流蘇怎麼說,流蘇是絕不會騙我的。」

    穆流蘇見周宣不擔心如何面對她爹爹,卻對小周妹妹左看右看,心底不禁泛起一股酸意,小周妹妹也很美啊,又這麼天真無邪!

    周宣輕輕握著流蘇的手,微笑道:「流蘇不要誤會,你這個小周妹妹是我這位楊兄弟喜歡的姑娘,以前就認識,只不知怎麼會在這裡出現?」

    少女小周訝然望著楊宗保,楊宗保俊面通紅,這位楊門虎將是第一次喜歡上一個女子,哪有周宣那般從容自如,吃吃說不出話來。

    流蘇嫣然一笑,先問楊宗保姓名,說道:「原來是楊公子,這位小周妹妹是我和爹爹在運河畔的分水龍王廟,當時人已昏迷,手足多處受傷,頭上也有一個大包 」說到這裡,流蘇愛惜地撫摸了一下少女小周的腦袋,少女小周乖巧地靠緊流蘇,明眸看看周宣又看看楊宗保,既純真又迷茫。

    周宣現在已完全確定這個小周妹妹就是越秀姑娘劉守真了,心想:「瞧劉守真這樣子,難道是在大洪水裡撞壞了腦袋。失憶了?她怎麼不癱瘓啊,癱瘓我就信,玩失憶,真地假的?不過劉守真沒必要在流蘇面前裝失憶吧?劉守真又不認得流蘇,更不會知道流蘇與我的關係,不過劉守真是鶻門中人。不可以常理度之,說不定知道我與流蘇的事也未可知。難道這是劉守真設的局?她想幹什麼,這樣有意義嗎?」當即笑問:「流蘇為什麼稱呼她為小周妹妹?」

    穆流蘇道:「我也不知道她姓什麼?問她她也回答不出,我隨口問她是不是姓周,她卻點頭了----公子,難道她不姓周嗎?」

    周宣打手勢示意四痴和楊宗保都不要說話。對流蘇道:「她不姓周,她姓穆啊,對了,流蘇你怎麼改名穆桂英了,還好我不管對錯,都要趕來滄州看一看。不然真就錯過了,那豈不是遺恨終生!」

    流蘇面色微紅,低聲道:「我本姓慕容,自居漢地後就以穆為姓。」拉著少女小周的手奇道:「妹妹也姓穆,這麼巧!」

    「我也姓穆嗎?」少女小週一臉茫然,隨即浮現喜色,說道:「桂英姐姐,原來我也姓穆啊,我們真地是姐妹哎。」

    穆流蘇非常驚奇。問:「公子,還有楊公子你們是怎麼認識小周,不,小穆妹妹的?」

    周宣一本正經道:「我與楊公子在開封城與這位小穆姑娘相識,並不知道她名字,只知姓穆,對了,她還有兩個侍女,哪去了?」

    流蘇看了周宣所說地小穆姑娘一眼,見她妙目迷茫的樣子。心知她記不得了。便說:「我與爹爹救起小穆妹妹時並未看到有其他生還者,小穆妹妹的兩個侍女很可能已經喪生了。」

    周宣一直察顏觀色。沒看出劉守真的任何破綻,心想:「莫非真的失憶了?」問流蘇:「流蘇你還沒回答我怎麼改名穆桂英了?」

    流蘇赧然道:「是我爹爹和義父地意思,我不喜歡叫穆桂英。」

    周宣忽然靈光一閃,問劉守真道:「穆姑娘,你還記得自己叫什麼名字嗎?」

    劉守真搖頭。

    周宣道:「那好,從今而後,你就叫穆桂英了,你的桂英姐姐本名穆流蘇,桂英之名就送給你了,這樣可好?」心道:「很好,真正的穆桂英出現了,啊,後世演義小說裡的穆桂英原來是哥們促成才出現的,楊宗保娶穆桂英吧,大破天門陣吧,哈哈。」

    穆流蘇雖然覺得有點不妥,但沒說什麼。

    四痴和楊宗保都是面面相覷,不明白周宣為什麼要給劉守真改名穆桂英?

    那貌似失憶的劉守真呆了呆,隨即展顏笑道:「姐姐,真地嗎,你的名字送給我?」

    穆流蘇無奈地看了周宣一眼,點頭道:「好。」

    周宣道:「流蘇,你與穆桂英情同姐妹,她也姓穆,何不讓她拜你爹爹為義父?」

    流蘇問那個穆桂英:「妹妹你可願意?」

    愣愣的穆桂英道:「當然願意了。」

    周宣心裡暗笑,說道:「流蘇,我們單獨說幾句話好嗎?」

    流蘇面色羞紅,俯首道:「等見過爹爹再說好嗎----公子,你千萬不要和我爹生氣。」

    周宣道:「怎麼會,我一向彬彬有禮,尤其是對長輩,你爹爹就是我岳父,我自會小心應對,定要娶你回金陵,這次誰也不能把我們分開。」

    穆流蘇心神激盪,情意綿綿,雖然覺得爹爹很固執,但此時她卻完全相信周宣能做到,她一定能和周宣在一起,再也不用嘗那「才下眉頭,卻上心頭」的相思之苦了。

    鐵佛寺大雄寶殿左邊小殿,穆昀一見周宣便伸手道:「陳都護的信呢?」

    周宣問:「岳父大人可識得陳都護的筆跡?」

    穆昀也無暇顧及周宣對他的稱呼,道:「自然識得。」

    周宣道:「識得藍連昌的字跡否?」

    穆昀不耐煩道:「更是識得,快取信給我。」

    周宣道:「這是藍縣侯代陳都護給岳父大人你寫的信,請岳父大人一覽。」說著。從懷裡摸出一封信遞過去。

    穆昀斷了一臂,起居頗有不便,穆流蘇趕緊代爹爹接過信,撕開封口,展信呈給爹爹閱覽。

    穆昀一邊看信,那兩道眉毛不停地抖。

    周宣心思極細。早料到穆昀對他地態度,若直來直去說要娶流蘇。以穆昀這種牛脾氣是絕不會答應的,流蘇事父極孝,也不可能跟他走,而穆昀最看重的是什麼?自然是其故主陳思安了,穆昀惱恨周宣也是因為陳思安。^^^^所以周宣在藍連昌離開金陵回閩之前讓藍連昌給穆昀寫了一封信,用的是陳思安的語氣,希望穆昀到金陵繼續為他效力,信裡少不了要誇一誇周宣,說他陳思安在京中多蒙吳國公周宣周大人的照顧云云----

    穆昀看罷信,默然半晌。嘆道:「我已是廢人,如何能再為都護大人效力啊!」

    周宣道:「陳郡公在京中也算過得逍遙,但權勢自然不及往日,世態炎涼,往日侍從多有棄他而去者,所以陳郡公十分思念忠心耿耿地夏侯副使,只要忠心,雖有病殘又如何!」

    穆昀在殿內踱步,突然回頭盯著周宣。說道:「穆昀不能助陳都護保全清源,那就力求護衛陳都護一生平安吧,若陳都護像當年孟昶一般被害死,我絕不饒你。」

    周宣笑道:「岳父大人說的哪裡話,有岳父大人在陳郡公身邊,陳郡公就沒什麼可憂慮地了。」

    穆昀可不傻,周宣話裡有話呢,若他不允流蘇嫁給周宣,陳都護在金陵的日子怕不是那麼好過,瞥眼看到女兒流蘇眼眸霎時分外明亮地樣子。不禁嘆氣道:「周宣。算你厲害,我父女二人躲到宋國來也逃不脫你地手心!」

    周宣趕緊謙恭道:「這是小婿一片痴心而已。小婿對流蘇是情真意切的。」

    穆昀猛地一頓足,大聲道:「罷了罷了,我即日便南下金陵,服侍陳都護到老。」

    穆流蘇歡喜得幾乎在跳起來,爹爹這麼說自然是同意她與周宣在一起了,巨大地幸福感讓她喜極而泣,跪在穆昀膝下,語不成聲。

    那個穆桂英此時也跪下道:「義父,桂英也要隨義父去金陵。」

    「義父?桂英?」穆昀糊塗了。

    流蘇拭乾眼淚,含笑把小周妹妹原來是姓穆,要認義父,而她也把穆桂英的名字送給穆妹妹了,從今而後,小穆妹妹就是穆桂英。

    穆昀無所謂,他原先讓流蘇改名是不想讓周宣找到,現在都這樣了還改什麼名啊,桂英這個名字要給別人就給吧,至於認義父----穆昀對一邊的穆羽道:「大哥,我不慣做人義父,而且我是要去金陵終生侍奉陳都護的,既然這孩子願意改名叫桂英,還是認大哥你做義父吧。」

    穆羽豪爽,自無不允,那個穆桂英便向穆羽磕頭,口稱義父

    周宣把楊宗保拉過來一齊向穆羽行禮,說了楊宗保與穆桂英一見傾心的事,請穆羽作主,將穆桂英許配給楊宗保。

    穆羽、穆昀得知這是天波府的楊宗保,甚是驚訝,穆羽道:「楊公子,你是官,我穆家寨是匪,這如何結親?」

    楊宗保道:「穆寨主只要願意為朝廷效力,宗保一定引薦。」

    穆羽一笑:「再說吧,穆桂英要隨我回寨,你要提親就到穆家寨來。」

    周宣在一邊微笑,很好很好,楊宗保和穆桂英終於接上頭了,可謂皆大歡喜,世上沒有了劉守真,多了個穆桂英,豈不是好?不過南漢丟了公主,不會就此甘休吧?嘿嘿,管不了那麼多,這事讓宗保煩惱去。

    穆昀性急,立即便要回金陵。

    周宣道:「小婿還要赴大遼南京有要事,若岳父大人一定急著去見陳郡公地話,小婿寫一封書信,岳父大人持信去見我義兄忠武將軍林黑山,他會安排你見陳郡公。」

    穆昀道:「那好,你快寫信吧----流蘇,你不用陪我去,你跟著周宣便是。」

    周宣喜道:「多謝岳父大人。」

    穆昀「哼」了一聲。

    周宣寫了信,派遣兩名親兵隨穆昀回金陵,囑咐兩名親兵一路好生服侍。
kidnater 發表於 2009-7-4 00:13
第六卷 有花堪折 五十八、薄媚

    周宣與穆昀在禪房敘話之時,力虎以及周宣親兵和羽林衛在金毛犬魯魯的領路下找到了鐵佛寺,周宣便讓兩名親兵隨侍穆昀去金陵。

    那穆昀性急,一刻也等不得,便即攜了周宣寫給林黑山的書信去金陵,周宣、穆流蘇等人送出殿門,羊小顰這時盈盈走進來,穆昀只看了一眼便自顧大步出去,穆流蘇與穆桂英卻是看得一愣,心裏都道:“好美的女子!”

    周宣道:“顰兒,你在殿裏稍等,我去去就來----老四,你留在這裏陪羊姑娘。”

    羊小顰神色淡淡,一點頭,款款入殿。

    送走了穆昀,穆流蘇陪著周宣回鐵佛寺,悄聲問:“方才那羊姑娘就是公子去年在宣州所說的各種樂器無不精通的小顰姑娘嗎?”

    去年周宣在宣州惜春詩會上奪得詩魁,穆流蘇是宣州花魁,不過當時奉藍連昌之命,流蘇對周宣不懷好意,在與周宣同車遊行時彈奏箜篌《水龍吟》,周宣故意氣她說羊小顰箜篌之技遠勝於她,所以流蘇對這個未謀面的羊小顰印象很深,此時一見,甚是驚豔,覺得羊小顰容貌不遜于福州城外見到的那個清樂公主,流蘇自認頗有不及----

    周宣笑道:“是,就是那個精通各種樂器的羊小顰,嘿嘿,流蘇還記得我去年說的話啊,我那時是故意氣你的,你的箜篌之技絕不在顰兒之下。”

    穆流蘇嫣然一笑,沒再說什麼,心裏卻起了爭強好勝之心,她不信自己的箜篌之技會不如羊小顰。

    鐵佛寺主持僧見周宣的隨從個個錦袍寶刀,知道來了大貴人。對周宣、楊宗保分外客氣,周宣捐資五百兩給鐵佛寺粥堂救濟災民,另取二百兩銀子作為修繕大雄寶殿之資。

    那個穆桂英拉著流蘇的手說道:“姐姐,這鐵佛真地好靈驗哦。真的把姐姐日思夜想的周公子送到姐姐面前了。”

    穆流蘇臉含羞澀,卻是容光煥發。

    周宣以及穆羽諸人在鐵佛寺“五觀堂”用過齋飯。穆羽掛念山寨。準備要回蒙山。流蘇讓穆桂英跟著義父穆羽回穆家寨去。穆桂英卻不依。說要跟著流蘇姐姐。

    周宣眉頭微皺。他不想這個穆桂英跟在他身邊。就算她現在真地失憶。一旦記起前事。自己與她有殺父之仇。她又是身具高明武功地鶻門中人。好比達摩克利斯之劍。整日懸在頭頂。這日子怎麼過?哥們還怎麼琴棋書畫、鬥茶鬥酒、逍遙快活?至於楊宗保。與劉繼興之死沒有多在關係。而且宗保也喜歡這個穆桂英。日後到底能不能在一起就看他們地緣分了----

    周宣道:“穆姑娘。流蘇是我地妻子。她要跟我去。而你。不能跟我去----這位楊公子比我英俊。他喜歡你。你還是跟義父回蒙山。等著楊公子來提親吧。”

    穆桂英聽了周宣地話。瞟了俊面微紅地楊宗保一眼。倒也沒纏著一定要跟著流蘇。

    周宣把楊宗保拉到一邊。附耳道:“宗保。你這就隨穆羽回蒙山。記住。千萬不要試圖喚醒這個穆桂英從前地記憶。若有南漢人來開封城尋找。你只做不知。這樣。才是好姻緣。”

    楊宗保問:“若她自己記起來了怎麼辦?”

    周宣微笑道:“所以說事不宜遲,你得趕緊娶她過門,哈哈,明白了嗎?”

    楊宗保道:“那好,周兄還要在滄州等候那四個親兵的消息對吧,沒個十天半月走不了,我回泰安時讓李牌軍趕來滄州做你嚮導,他對宋遼邊界一帶甚是熟悉,早年曾隨我祖父征討過遼國。”

    這時天色已晚,穆羽、楊宗保要等明日一早啟程,穆羽這次從蒙山帶了十來個族人,都在鐵佛寺山門外結廬而居,周宣一行四十餘人,這裏自然住不下,也不想住在寺裏,畢竟身邊有兩個如花似玉的美人,住在寺裏難免褻瀆佛祖,便去縣裏地大客棧住下,楊宗保便獨自住在鐵佛寺。

    掌燈沐浴後,周宣把羊小顰、穆流蘇還有四癡叫到他房間,四癡在門口逡巡著不進來,說了聲:“主人,我累了,先回房歇息。”

    周宣笑道:“睡覺還早,老四進來,品茶閒談一會。”

    四癡地茶具都還在,烹茶斟上,四個人圍著一條烏木矮幾跪坐著品茶。

    羊小顰是不怎麼說話的,流蘇和她說了幾句,羊小顰只是微笑著傾聽,不怎麼答話,但神態溫婉,雖然不說話也不會給人冷漠驕傲的感覺。

    周宣道:“流蘇,小顰不怎麼愛說話,她喜歡寄情樂器,不過這裏沒有你擅長的箜篌,不然你二人可以切磋切磋。”

    流蘇道:“我也不只是會箜篌一樣啊,笛、簫、牙板都會的。”

    周宣喜道:“那好,小顰有琵琶,流蘇便吹簫吧,難得今日悠閒,過幾日又要趕路了,我此次北上,一是為了尋流蘇,現在佳人已在目前,真是欣慰;二是帶顰兒去遼國尋親,我想一定也能皆大歡喜,來,流蘇先來一支洞簫曲,對了,流蘇你還是恢復慕容之姓如何,我喜歡你地複姓。”

    流蘇微笑道:“流蘇本來就姓慕容,是怕中原漢人歧視,才以穆為姓,既然公子喜歡,那就叫我慕容流蘇好了。”

    周宣笑道:“很好,慕容複差不多是我大舅子了。”

    “公子說什麼?慕容複是誰?”慕容流蘇奇怪地問。

    周宣含糊其辭支吾過去,先問了流蘇自去年八月在福州碼頭別後情景,想著她一女子帶著病殘的老父數千里北上,不禁甚是憐惜,握著她地手道:“流蘇。以後我們再不分開了,共同侍奉你爹爹。”

    慕容流蘇美麗的睫毛一眨,幾顆小小的晶瑩淚珠沾在睫毛上,好似雙蝶依戀帶露地名花-

    “錚錚琮琮”聲起。羊小顰率先奏起了琵琶,彈的是中唐琵琶大家曹剛的成名曲《薄媚》,曹剛是西域昭武九姓的曹國人,琵琶技藝獨步當代,劉禹錫非常欣賞曹剛地琵琶曲,曾作詩曰----“大弦嘈贊小弦清,噴雪含風意思生。一聽曹剛彈《薄媚》,人生不合出京城。”

    《薄媚》曲以指法繁難著稱,慕容流蘇自是聽過,對羊小顰的技藝深為佩服。輕吟道:“銜花金鳳當承撥。轉腕攏弦促揮抹。花翻風嘯天上來,裴回滿殿飛春雪。抽弦度曲新聲發,金鈴玉佩相磋切,流鴛子母飛上林,仙鶴雌雄唳明月----”

    周宣一肘支膝。另一手打著拍子,左看羊小顰如花似玉。右看慕容流蘇如玉似花,陶陶然快活無比,以茶代酒,頻頻舉杯。

    羊小顰一曲奏罷,慕容流蘇執簫吹了一曲漢樂府古曲《上邪》----“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山無棱,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二女一彈琵琶一吹簫。雜以周宣的諧談,不知不覺間夜已深。周宣無意間側頭一看,四癡不在了----

    慕容流蘇道:“老四先生剛剛回房去了。”

    周宣便去隔壁敲門,問:“老四,怎麼不辭而睡?”

    四癡應道:“主人,我身體有點不適,先睡了。”

    周宣一愣,高手也會身體不適,又想:“老四不會是癸潮來了吧,不會吧,她不是已經修煉到斬赤龍地境界了嗎,而且去年南漢同行數月,從沒見她有不適地時候----”

    作為主人,是應該關心愛護這個茶奴的,問:“哪里不適?我也會幾個草頭方。”

    四癡道:“沒事,我運運功就好了!”

    周宣也就不好再問,搖著頭回來,卻見羊小顰要出門回自己客房,周宣沒說什麼,只在她唇上吻了一下,見她回房掩好了門這才進自己房間,關上門,回身道:“流蘇,我們歇息吧。”

    慕容流蘇靜靜跪坐在案前,擺弄著手中地紫竹簫,燈下面色緋紅。

    有些詞語就是這麼奇妙,所謂歇息,反而是大動特動,周宣與慕容流蘇久別重逢,相思渴慕,自是如魚得水,孜孜不倦,周宣撫著慕容流蘇的豐乳翹臀,即興來了一曲《梅花三弄》……

    次日一早,穆羽、穆桂英、楊宗保十餘人離開滄州回蒙山,周宣答應從遼國歸來再去開封與楊宗保相見,那穆桂英對慕容流蘇很有點姐妹情深、依依不捨地樣子,反正周宣是看不出半點破綻。

    楊宗保等人走後,周宣一行也離開東光縣,到滄州州城館驛居住,方便那四名親兵尋找。

    慕容流蘇地坐騎正是“黑玫瑰”,這馬甚通人性,久不見周宣,依然認得舊主,嘶鳴著用脖頸挨擦著周宣,狀極親熱。

    慕容流蘇道:“多虧公子送的這匹千里寶馬,不然的話去年在莆田我和爹爹都要死在錢惟演手裏。”

    周宣道:“我不知道這事,不然在開封時錢惟演就沒那麼好過。”

    那兩名自稱是韓德讓家奴的遼人被周宣親兵看管著從開封一路帶到了滄州,每日苦著臉,不知周宣究竟是何打算?

    周宣來到滄州州城是四月十七日,在曹縣派遣兩名親兵赴遼國南京探查是三月十六日,只有一個月時間,看來還得等幾天,畢竟往返也有好幾千里路程,在南京要見韓德讓的話還得耽擱些時日。

    可是這一等,竟等到四月底都沒有音信,周宣有些急了。

    少數書友對劉守真變穆桂英有些不爽,但若周宣娶劉守真,恐怕不滿地書友會更多,在此,小道懇請書友們寬容一些,畢竟寫一本近二百萬字的長篇,要寫得合情合理,沒什麼大破綻是很不容易地事,小道自問到目前處理得還可以,也希望給皇家好好收尾,請書友們支持小道。
starlit 發表於 2009-7-5 00:22
第六卷 有花堪折 五十九、妙人妙語

轉眼過了四月,端午節又到了,周宣雖然心裡有點著急,但該玩的還照樣玩,端午那日與羊小顰、慕容流蘇、四痴、力虎,還有一眾羽林衛、親兵一起到滄州運河看賽龍舟,今年因為漲了洪水,賽龍舟反而分外熱鬧,因為羊小顰和慕容流蘇太美,為減少不必要的麻煩,至少是怕人擁擠落水,周宣讓顰兒和流蘇都戴上面紗,但那綽約體態卻是掩飾不住,若不是侍從煊赫,早有不良少年、輕薄子弟靠近前來搖擺了,當日在洪州東湖百花洲,就有一書生裝模作樣拾扇子想捏羊小顰的腳,被四痴一腳踢下湖去----

端午次日,周宣遣力虎去大名府探看消息,力虎有魯魯為伴,尋人追蹤是最迅捷不過的了,周宣命他快去快回,十日之內回報。

第九日,也就是五月十五,力虎風塵僕僕趕回來了,稟報說不但去遼國的兩名親兵沒見回來,就連留在大名府的兩個親兵也蹤影全無。

周宣甚是驚訝,這次隨他北上的二十名親兵都是從那五百名奉化精兵中精挑細選出來的,不但個個孔武有力,更且機警過人,去遼國的兩位沒回來也就罷了,怎麼留在大名府等消息的兩個親兵也會不見蹤影?

周宣信任力虎的本事,心知不會是力虎疏忽,定是大名府那邊出了變故,當即啟程趕去大名府,楊宗保的兩個手下李牌軍和林牌軍已從泰山趕到,便由他二人嚮導。眾人沿運河南岸逆流而上,到了館陶縣渡過運河,於五月二十三日到達大名府,找到了當日兩名親兵居住地「五鹿客棧」,離大唐名相狄仁傑的祠堂不遠。

客棧掌櫃和小二都還記得周宣的那兩名親兵,翻查賬簿,說那兩名從四月十四日入住,五月初九退房----

力虎道:「就是我來的前兩日退的房。」

周宣問那掌櫃:「他二人退房前說了什麼沒有?或者見過什麼人?」

小二回答:「也沒說什麼。不過是有個人來找他二人,然後便一道去了。」

周宣問:「找來的人什麼模樣?哪裡口音?」

小二撓頭道:「那時已是掌燈時分,小人沒看清楚那人長相,也沒聽他說什麼。」

周宣點點頭。一行四十餘人就都在「五鹿客棧」住下。

當夜周宣把四痴、力虎,還有一名羽林衛統領和一名親兵隊長,以及李牌軍、林牌軍一起叫到他房間商議事情,羊小顰和慕容流蘇一左一右跪坐在周宣身後。

周宣問道:「諸位對那兩名親兵失蹤有何看法?」

眾人都不說話,看著周宣,都知道吳國公足智多謀。定然已有了高見。

周宣搖了搖頭,說道:「張、吳二人奉命在此等候赴遼國的武、何二人的消息,諸位想想看,張、吳二人何以於五月初九退房不知去向?」

四痴抱臂不語。

李牌軍道:「我明日去拜見大名府地司法參軍和司戶參軍,請他們協助追查。」

周宣搖頭:「不要這麼興師動眾。」

那羽林衛統領說道:「國公的意思莫非是指張、吳二人是得到了武、何二人的消息,這才退房離開的?」

周宣點頭道:「說得對,張、吳二人得我命令,若無遼國消息,是不會擅自離開地。」

親兵隊長道:「那為何沒見他們來滄州?他二人是初九退房,我們是十六日離開滄州的。難道中途錯過了?」

力虎道:「從大名府到滄州順流直下,何需七日,我是三日四夜便到了。」

周宣道:「錯過的可能性很小,不過世事難料,真錯過了也說不定。」

羽林衛統領道:「國公,那就由卑職再去滄州走一趟。」

周宣道:「不必了,若真是錯過,他們到了滄州一問便知我們已經去了大名府,自會趕來。」側頭看了慕容流蘇一眼,笑道:「我周公子打擂招親娶了相貌美麗、武功高強的女中豪傑。在滄州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啊?」

眾人都笑將起來。

四痴問:「這麼說我們還要在這裡等?」

周宣道:「先等著,估計不出三日,就會有事發生,兩個大活人不會憑空變沒了的。」

周宣一行是五月二十三日來到大名府的,天氣炎熱異常,悶在客棧裡很不舒暢,周宣是好遊玩地人,聽那掌櫃說出大名府北門,有北峰山,那裡山林茂密。有溪流古寺。很是清幽,既可消夏。還可打獵,五月二十五日,周宣便帶著羊小顰、慕容流蘇,四痴、力虎、林牌軍跟隨,另有十名親兵都是騎馬背弓,出北門時還費了一番周折,大名府是宋國在黃河以北的重鎮,地勢險要,是抵抗遼國南下的軍事要塞,出入的都要路引,更別說周宣的親兵挎刀背弓了。

這些自有林牌軍去解釋,過了好一會才順利出城,並叮囑日落申時前要回城,否則城門一閉要到次日才會開啟。

大名府地處平原地帶,沒有什麼高山,這北峰山連綿起伏,但都不甚高,樹木卻是鬱鬱蔥蔥,濃蔭匝地,山風拂來,暑氣全消。

剛進山不遠,就聽身後蹄聲雜沓,周宣回頭一看,就見有七、八騎奔來,馬上乘客都帶著弓箭,穿的是宋國服飾,應該也是大名府來的打獵遊玩的,見到周宣,為首者拱拱手,馬不停蹄而過。周宣沒急著催馬快跑,一邊賞玩風景,一邊看親兵打獵,北地的山與南方不同,南方的山崎嶇無法跑馬,北地山丘卻可以縱馬奔馳。

周宣拉不得弓、射不得箭,騎術也不精,見一條山溪潺潺而過,便與慕容流蘇、羊小顰赤足下了河裡捕魚,周宣用漏影刀刺魚,屢屢得手,慕容流蘇身手比他敏捷得多,刺得地魚卻不如周宣多,岸上的四痴和力虎都甚是奇怪。

周宣笑道:「罷了,今日再教你們一招,這水裡的魚看上去是這個位置,但實際這條魚的位置卻要比我們看到的稍微靠下一些----流蘇,你就對著魚的位置稍下一些疾刺試試。」

慕容流蘇依著周宣所說,多試了幾次掌握竅門後,果然一刺一個准,一下子就超過周宣了,不禁眉花眼笑。

周宣嘆道:「傾囊相授真不行,徒弟一下子就超過師傅了。」

羊小顰提著一個小桶,周宣和慕容流蘇刺到魚,就放在她的小木桶裡,眼見魚兒愈多,心時甚是歡喜,這大名府的桂魚、花卿很有名的。

忽聽下游十餘丈處有一人朗聲道:「刺魚何如釣魚,幾位在上游刺魚,弄得一溪血腥,有何雅趣!」

周宣收了刀,凝目看去,就見岸邊疏柳下,一人頭戴簇花巾,身穿月白團衫,腰繫嵌寶環玉帶,足踏抹綠皂朝靴,眉清目朗,三綹長髯,年紀在四十歲左右,周宣目力不能及遠,只能大致看清這男子相貌,但卻覺一種清朗神秀之氣撲面而來----

這人是誰?北峰山中還有這等人物!

周宣拱手道:「雅趣容易流於酸腐做作,率然野趣方真,然先生乃長者,既如此說,我便不刺魚,向先生借魚竿一用如何?」

那中年男子朗聲大笑,說道:「既求野趣率真,何以面紗遮蔽?」

周宣心道:「這人想幹嘛,流蘇刺魚已摘下面紗,只有顰兒還戴著,這傢伙莫非是好色之徒,人不可貌相,越風雅越好色,哥們就是鐵證。」笑道:「摘不得,一摘只怕山林大亂,樹精山魈齊出,要觀看絕色容顏。」

「哦?」那中年男子收起釣竿,站起身隔溪注視羊小顰,樣子頗為無禮,說道:「這位公子真妙人妙語,野途相逢,也是有緣,敝莊就在左近,玉趾辱臨,小飲一懷如何?」

周宣看著這中年男子,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但到底是一種什麼感覺一時又琢磨不清,便道:「那就叨擾了。」

力虎去招呼眾親兵一起去,那面如冠玉、神秀不凡地中年男子看了看周宣的那些隨從,沒說什麼,含著淡淡的笑,在前領路。

不知為什麼,羊小顰緊緊拉著周宣的手,好像怕周宣丟下她獨自跑了似的。

穿過一片柳林,繞過一座山坡,卻見山坳裡一座精緻莊園,一遭紅泥牆,上覆黑瓦,莊園裡房舍不似北地建築風格,卻像是江南建築,雞鳴犬吠,挑水灌園的莊戶見到中年男子,都是歇下手中活計,恭敬行禮。

到草堂坐下,四痴出於習慣,總要不動聲色地四下打量,首先看到西壁懸著一幅畫,畫上女子坐在一塊湖石上,執一管洞簫吹奏,淡紫色裙,身邊有落花零落----

四痴不禁「啊」的一聲,對周宣道:「主人請看那幅畫---

聽四痴這麼一說,除了那溫潤如玉的中年男子之個,其他人都一齊注目那幅畫,慕容流蘇驚呼一聲:「這不是顰兒妹妹嗎?」

的確,畫上女子無論是出眾容貌,還是恬淡的氣質,還是那吹簫地手勢都與羊小顰一般無

周宣踱到畫像前,仔仔細細地看,半天沒轉過身來。
starlit 發表於 2009-7-6 23:52
本帖最後由 starlit 於 2009-7-7 00:00 編輯

第六卷 有花堪折 六十、太暴露

    周宣的十名親兵在草堂外槐蔭下吃梨,進草堂入座的是周宣、四痴、力虎、林牌軍、慕容流蘇和羊小顰,還有那個溫潤如玉的中年人和一個捧茶童子。

    周宣負手看壁上畫像時,四痴等人都聚過去細看,只有羊小顰依舊立在原地,反綰髻、六幅裙,輕紗遮面,亭亭玉立。

    輕微的腳步聲慢慢靠近,停在羊小顰身後,是那中年男子的聲音,低沉柔和:「顰兒----」

    羊小顰「啊」的一聲,吃驚地提裙快步走到周宣身邊,緊緊拉著周宣的手。

    周宣轉過身來,攜著羊小顰的手,問那中年男子:「還沒請教先生貴姓?」

    中年男子注視著周宣與羊小顰交握著的手,答道:「姓韓。」

    周宣心裡「突」的一跳,側頭看著羊小顰,羊小顰也正望著他,周宣伸手輕輕摘去羊小顰的面紗,霎時間,好比陽光照入,整個草堂都為之一亮,冰姿玉容、珠光玉色,讓人不敢逼視。

    那自稱姓韓的中年男子也有瞬間的失神,隨即又朝畫像望去,只一眼,又轉回來看著羊小顰,流露殷殷親切的樣子。

    周宣心中一動,向四痴使了個眼色,微笑問:「先生真的姓韓嗎?」

    那中年男子修眉一揚,隨即皺起,有不悅之色:「怪哉,我不姓韓姓什麼!」目光凝視周宣,面色轉和,微笑道:「周公子,你我不要再互相揣測,我便是韓德讓,顰兒是我的女兒,她不姓羊,姓韓,叫韓小顰----顰兒----」這自稱韓德讓的中年男子向羊小顰踏前一步。雙臂微張。目蘊淚光。

    不知為什麼,羊小顰對這個韓德讓有一種本能的反感。身子往後一縮,靠緊周宣。

    周宣擺手道:「先別急著認親,先飲茶。」拉著羊小顰坐下,舉起茶盞,小小的品了一口

    韓德讓愕然。周宣的反應完全出乎他的意料,這本該充滿眼淚和歡笑的父女相逢被周宣這麼一句話搞得不尷不尬。

    周宣問道:「韓先生把我的四名手下藏在了哪裡?」

    韓德讓答道:「已派人去請他們過來了----周公子,韓某知道你是顰兒託付終生地男子,但你對韓某這種態度你不覺得不妥嗎?」

    周宣淡淡道:「我覺得很妥,當年你為追求榮華富貴,把顰兒遺棄,你不覺得有愧於心嗎?」

    四痴已瞧出不對勁,示意力虎與林牌軍悄悄立在韓德讓身後。

    韓德讓道:「那是有原因地。顰兒是我愛女,我怎會遺棄她!」

    周宣問:「什麼原因?顰兒是被誰遺棄的?」

    韓德讓默然不語,半晌道:「讓我先和顰兒說幾句話吧?有些家族私密不足為外人道。」

    周宣一笑:「哦。我是外人,是不是要我等迴避?」

    韓德讓道:「如此最好,請諸位移步出草堂。」

    周宣懶得和這個假韓德讓嗦,大喝一聲:「將此人拿下。」

    力虎與林牌軍一齊出手,將這個韓德讓左右臂膀拿定。

    周宣冷笑道:「我不管你姓不姓韓,但我敢肯定你不是韓德讓!」

    韓德讓眼神一下子變得陰沉起來,怒道:「周公子,你這是何意!」

    周宣問:「你到底是誰?」

    韓德讓道:「我便是韓德讓。」

    周宣冷冷道:「力虎,左右挾著他,我們回大名府。大名府這麼大。總有認得韓德讓地人,而且。客棧裡不是還有兩個韓德讓的家奴嗎!」

    力虎與林牌軍便押著韓德讓出了草堂,那韓德讓叫道:「且慢,周公子憑什麼說我不是韓德讓?」

    周宣步出草堂,手裡握著一幅畫軸,兩個手指一鬆,畫軸一端落下,正是草堂西壁懸著的那幅酷似羊小顰的仕女圖。

    周宣道:「就憑這幅畫,我就知你不是韓德讓。」

    韓德讓溫文爾雅的外表下有些心虛,冷笑道:「願聞其詳。」

    周宣道:「其實不是因為這幅畫,而是因為你地一個眼神,當小顰摘下面紗後,你那神態竟是驚豔,而且你還再看了壁上的畫像一眼,是不是在印證小顰與畫像上的人像不像啊?」

    自稱韓德讓的儒雅男子眼裡閃過一絲愧色,沉默了一會,淡淡道:「周公子,你很機敏,不過你既到了莊中,那就出不去了,除非留下韓小顰----」

    話音未落,草堂四周陡然冒出幾排弓箭手,看裝束打扮都是農夫,但張弓之臂沉穩有力,陽光下泛著利芒的箭簇指著周宣十五人,四處牆頭也冒出不少農夫,約莫有上百人,上百支鋒銳的利箭引弓待發----

    四痴的眼睛陡地眯起來,察看週遭地形,思謀如何躲避、如何護著周宣闖出去?

    但這些弓箭手顯然訓練有素,分了好幾排,錯落有致,就算四痴能以最快的刀法殺掉前面一排,後面幾排和牆頭地利箭就會急射而至,四痴雖然武藝精湛,但自問沒有在箭雨中保命的能力。

    周宣一方十五人處於岌岌可危之境,唯一的屏障就是力虎、林牌軍手裡地這個假韓德讓。

    羊小顰淚光閃閃,說道:「公子走吧,我留下。」

    羊小顰就是擔心去遼國會讓周宣陷於危境,沒想到在這大名府城外就被這麼多支箭對著!

    周宣也算經歷過幾次生死考驗,面對森森的箭頭面不改色,握著羊小顰的手道:「遇到一點危險就拋下你,我周宣是這樣的人嗎?」轉頭問那假韓德讓:「先生這回可以告訴我真名實姓了吧,冤有頭債有主,我周宣就是死了也心裡明白不是?」

    假韓德讓不禁佩服周宣的膽色,說道:「姓韓,名有容。」

    周宣道:「哦,真的姓韓,不知韓先生與韓大丞相如何稱呼?」

    韓有容遲疑了一下。說道:「這個周公子就不必問了。留下韓小顰,周公子及手下自可離去。」

    周宣道:「我要是不肯呢?」

    韓有容面色一變。冷冷道:「不肯?你堂堂國公願意為一女子橫死在這北峰山下嗎?」

    周宣道:「那韓老兄不也要死在這裡了,這樣很無趣吧。」

    韓有容臉色陰晴不定,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周宣是很善於調節氣氛的,哈哈笑道:「韓老兄,我們有必要這麼劍拔弩張嗎?有話好好說。再進草堂坐著說話如何?」

    牆頭有人喝道:「奉軍令,不交出韓小顰者格殺勿論。」

    韓有容叱道:「石鰲,我乃正使,你只是副使。」

    那手握長柄刀的石鰲說道:「上面旨意,只要接回韓小顰,一切便宜行事。」

    韓有容怒道:「石鰲你敢殺我!」

    石鰲道:「韓正使,給你一盞茶時間說服這個姓周的,逾時則萬箭齊發。絕不留情,韓正使也應知道,我們耽擱不得。」

    四痴抽出一名親兵地單刀。對那石鰲道:「看到那槐樹最高枝沒有?」

    那石鰲一愣,問:「什麼意思?」

    四痴冷笑道:「抬頭看著,看你腦袋有沒有樹幹堅硬。」也沒見怎麼發力,手中單刀突然疾射而上,「嚓」地一聲,將草堂外那株槐樹最高枝被激射而至地刀鋒斬斷,那柄單刀旋轉著往下墜落,四痴扯下那親兵地刀鞘,在樹下迎著----

    「嘵」地一聲金屬摩擦聲,雪亮刀光一閃而沒。刀已入鞘。那枝折斷的槐枝這時才「撲簌簌」掉下來,槐花飄落。清香浮動。

    周宣讚道:「好刀!石鰲,你趕緊做縮頭烏龜吧,躲在土牆後面或許可保一條小命,不然的話,在你下令放箭的同時,你就會人頭落地。」

    那石鰲震驚於四痴地身手,只覺脖頸發涼,心想這一刀要是奔他而來,還真躲不過,當然,要是躲在土牆後面就沒事,但現在眾目睽睽,他怎好縮到牆那邊去?色厲內荏道:「休得恐嚇,我石鰲豈是貪生怕死之輩,給你們半炷香時間,到時不交出這個韓小顰就立即開弓放箭。」

    四痴的恐嚇還是頗有效果,這石鰲已經把時間從一盞茶延長到半炷香了。

    周宣對四痴附耳道:「先不急,若無別的脫身妙法,就先幹掉這個石鰲,石鰲一死,韓有容又在我們手上,就可挾持著韓有容闖出山莊。」

    周宣這麼一說,四痴又覺得自己方才那一手示威有些莽撞,扮豬吃虎才是王道,雖然四痴有把握在石鰲有防備的情況下一舉擊殺他,但提前暴露了實力總是不妥。

    周宣看出這韓有容沒有武功,便讓力虎、林牌軍放開他,他周宣喜歡以理服人,嘴巴上先見高下,嘴上說不通,再動粗不遲。

    周宣挽著羊小顰的手道:「韓先生,在下還有兩、三事不明,要向先生請教,回草堂說話如何?」

    韓有容「哼」了一聲道:「拖延時間沒有用的,這不是你唐國,指望有人來救那是休想。」正要邁步進草堂,忽聽莊外突然起了鼓噪,隨即像被什麼東西掩蓋了一般變得悄無聲息,過了一會,聽得有腳步聲向這邊而來,約有十餘人。

    「什麼人?」石鰲趁機跳下牆去攔截,忽然「啊」的一聲:「大丞相,怎麼是你!」

    只聽一人輕叱道:「讓開!」

    幾排張弓搭箭的農夫像是聽到軍令一般很快閃出一條通道,一人藍布長衫,方布裹頭,穿過人群衣袂飄飄走到草堂前,草堂內外頓時鴉雀無聲,所有目光都注目這風姿卓絕地中年男子。
starlit 發表於 2009-7-8 23:44
第三卷 兩京風雲 二十三 六十一、明珠照人

    這男子四十多歲,模樣竟與韓有容有兩分相似,周宣先前見到韓有容時,覺得韓有容斯文風雅、溫潤如玉,但現在看到這個簡僕藍衫但丰姿俊爽的中年男子,兩相比較,方知韓有容玉倒是玉,但卻是品質低劣的玉,而這中年男子卻是極品和田玉。

    原來一個男子也可以給人冰清玉潤、明珠照人的感覺!

    就算周宣沒聽到那一聲「大丞相」的稱呼,也立即會聯想到這男子會是羊小顰之父韓德讓,只有這樣丰神秀異的父親才能生出羊小顰這樣嬌美無儔的女兒。

    這男子不疾不徐地走進來,非常奇怪的是,周宣竟從他走路的樣子看到羊小顰的影子,羊小顰平時走路也是這樣不緊不慢、優雅從容。

    周宣側頭看著羊小顰,羊小顰睜大一雙妙目,緊緊盯著走進人群的這個男子。

    這男子眼睛朝眾人一轉,便即注目羊小顰,眼裡陡然煥發神采,好比珠玉在陽光下璨璨生輝,雙手合什,唸了一聲佛,然後徑直來到周宣和羊小顰身前,笑了笑,從懷裡摸出一個小鈴鐺,是幼兒的小玩具,這鈴鐺金黃色,鈴鐺一邊有點癟——

    這男子說道:「顰兒,還記得一點爹爹的樣子嗎?」

    羊小顰搖頭。

    這男子舉著金色小鈴鐺說道:「顰兒,這是你週歲時爹爹給你買的,你那時剛會走路,不穩,只會扶著牆壁橫行,一手抓著鈴鐺搖晃著,一手扶壁走得還很快,突然腳下一絆,摔了一跤,兩顆小門牙就磕在這鈴鐺上,你看。這鈴鐺上還有你的牙印——」

    羊小顰身子微微顫抖,她兩歲多就被人拐走,能記得爹爹名字中有個「讓」字就已經非常不簡單了,再怎麼早慧也記不得爹娘的模樣了,但週歲那次的摔跤因為一嘴的血,痛得哇哇大哭。這讓她印象極深,以前常做這樣的夢,夢裡她也是摔得疼痛無比,卻無人疼愛,只有默默流淚——自遇到周宣後,難得做那樣的夢了,若不是眼前這男子提前,她清醒時也想不起週歲摔跤磕出牙血的事,但現在。她記起來了!

    羊小顰表面與人無爭,性情溫存,其實是外柔內剛。這時眼裡湧出大顆淚水,雙膝一軟,跪倒在地,叫一聲:「爹爹——

    韓德讓也跪下。捧著羊小顰地面頰。眼裡淚光閃動。卻又笑容可掬。說道:「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知道你就是我女

    韓德讓扶著羊小顰站起來。這才望向周宣。問:「你就是周宣了?」

    這是長輩地語氣。周宣施禮道:「周宣拜見韓伯父。」

    韓德讓點點頭。又問羊小顰:「顰兒。你現在叫羊小顰是嗎?從今而後。你用原來地名字——韓小顰好嗎?」

    羊小顰轉頭看著周宣。周宣衝她一笑。

    羊小顰想了想。搖頭道:「我習慣姓羊了。」

    韓德讓微現傷感神色,也不再多說。轉身看著韓有容,聲音低沉威嚴:「韓有容、石鰲,誰讓你們來的?誰敢傷害我韓德讓的女兒,我絕不放過他——」喝道:「收起弓箭,列隊待命。」

    韓德讓在遼國可謂是權勢熏天,他官拜大丞相,爵封齊王,又兼南、北兩院樞密院事,可以說是大遼國的朝政一手抓。這幾年遼國政通人和。國富民強,韓德讓在民間亦是威望極高。在大遼軍民心目中是神明一般的人物,所以他這一呵斥,包圍草堂地百餘名農夫打扮的遼兵懾然垂手,不敢仰視。

    韓德讓隨行人也過來了,其中就有周宣派去遼京的一姓武、一姓何這兩名親兵,到周宣跟前曲膝行禮,告狀道:「國公,我等一到遼京就與這位韓大人接洽,韓大人卻立即把我二人關押,次日便一同南下——」

    周宣擺手道:「不必說了,我已知曉,兩位辛苦了。」

    韓德讓隨行的有二十餘人,這時命侍衛將韓有容、石鰲二人拿下。

    石鰲大叫:「我乃大遼貴族,誰敢拿我!」

    韓德讓的侍衛不由分說,將石鰲、韓有容二人綁縛了起來。

    韓有容倒是冷靜,對韓德讓道:「大丞相,你真不知道是誰命令我二人來此請韓小姐赴遼的?」

    韓德讓鳳目一眯,略一沉吟,說道:「先押解回京再說。」

    韓有容也就不再說話了。

    石鰲卻是大叫道:「我是奉承天太后的旨意,快快放開我賠罪,否則決不甘休!」

    韓德讓像是沒有聽到石鰲的叫喚似的,在草堂前槐蔭下踱步,忽然問周宣:「周國公派了幾人去遼國?」

    周宣是極敏感地人,聞言立知韓德讓對他有了疑慮,坦然道:「只有這二人,另有二人在大名府等候消息,卻被這位冒名韓丞相的人抓了去。」

    韓德讓移目注視韓有容,韓有容受不了這森嚴的目光,說道:「就囚在莊園柴房裡。」

    韓德讓命令放那二人出來。

    不一會,張、吳兩位親兵帶到,一見周宣,拜倒在地,說著當日被騙之事。

    韓德讓眉頭微皺,對周宣道:「請入草堂敘話。」

    周宣、羊小顰、韓德讓三人進入草堂,其餘人都留在外面。

    韓德讓好整以暇坐在蒲團上,瞑目思索了一會,問:「周國公,為何韓有容會早我數日到達這裡?」

    被人懷疑地感覺很不爽,周宣淡淡道:「晚輩不知。」過了一會,說道:「有兩個自稱是韓丞相家奴的,打著旗號搜尋羊小顰,在開封遇到,我已將他二人帶來,韓丞相可願一見?」

    韓德讓點頭道:「好。」

    周宣道:「那二人現在城中五鹿客棧,我寫一便箋,韓丞相自派人去喚那二人來。」

    韓德讓見周宣這樣說,微笑道:「周宣,我不是疑心你。我是關心顰兒。」

    周宣道:「好說好說。」當即寫了便箋交給韓德讓手下,讓其進城找那兩個遼人來。

    在等待那兩個韓德讓家奴到來之時,周宣將他與羊小顰相識至今的經過說了一遍,韓德讓靜靜聽著,一邊觀察女兒的神態,見女兒始終都是溫柔地望著那個周宣。間或看他這個做爹爹的一眼,便即垂下眼簾。

    聽罷,韓德讓點頭道:「周宣,我知你是真心喜愛顰兒,不過你與顰兒至今無名份,我韓德讓的女兒斷無給人作妾的道理,我欲把顰兒帶回遼京,然後你來迎娶,如何?」

    周宣心裡暗叫麻煩。說道:「韓伯父認為此時顰兒隨你回遼,妥當嗎?」

    韓德讓長眉一揚,傲然道:「你疑心我保不住顰兒的安全?」

    周宣道:「豈敢。不過敢與韓伯父作對的也絕不是一般人哪,我以為顰兒不能去遼京,韓伯父可以詢問顰兒地意思。」

    羊小顰立即道:「我不去。」

    韓德讓神色一愴:「顰兒,你不去你母親墳頭祭拜嗎?」

    羊小顰抿著嘴,一聲不吭。

    周宣道:「韓伯父,我們都很愛顰兒,不想她再受到傷害,在唐國,我可以說我能護得顰兒周全。至於明媒正娶什麼地,那只是縟節俗禮,而我,卻是早把顰兒當作我的妻子了,顰兒是不是?」

    羊小顰凝脂白玉的臉頰現出一抹羞紅,雙手扶膝,坐姿極美,微一點頭,說了聲:「是。」

    韓德讓口不留情。微笑道:「我知周國公娶了唐國公主、奉化節度使小姐,還有一位醫博士的兩個女兒,我顰兒算什麼?」

    周宣連李煜、小周後都應付過去了,何懼韓德讓的質問,坦然道:「韓伯父想必也知道我的來歷,我是海外之人,風俗有異於中原,貴族男子應娶八個妻子,無分尊卑——」

    「八個?」韓德讓驚訝道:「只有三妻六妾。哪有八個妻子地。」

    周宣微笑不語。

    韓德讓搖了搖頭。也不再多言,主要是看在女兒面子上。女兒是傾心於這個周宣的,他還能有什麼話說。

    韓德讓不問話,周宣還有滿腹疑問呢,心想:「韓岳父如此丰姿俊朗,是潘岳、衛一流地美男子,當年也不知當年迷倒了多少遼國女子,連皇后、現在的皇太后都非你不嫁,嘖嘖,小婿是萬萬不如啊,簡直嫉妒,不過顰兒受的苦何嘗不是因為你的風流債!」問道:「韓伯父,我想知道顰兒當年流落江南的原因,韓伯父是不是已經懲治了元兇?」

    韓德讓微一遲疑,說道:「那至今還是個謎。」

    周宣看著韓德臉色,微笑道:「恐怕不是個謎,而因為不願揭開而已。」

    韓德讓目光銳利起來,盯著周宣,周宣不卑不亢與他對視。

    韓德讓問:「你知顰兒母親是誰?」

    周宣道:「這個我有耳聞,顰兒母親姓李,芳名莫愁,已然仙逝。」

    韓德讓盯著周宣眼睛,似乎想看透周宣內心,過了一會,緩緩道:「莫愁不是顰的母親——

    周宣詫異萬分,心中陡然想到一個可能:「顰兒不是李莫愁生的,難道是蕭太后生地,哇,不會吧,顰兒是大遼公主?哥們公主娶得太多了吧,會人神共憤的。」轉念又推翻了自己地推測:「不可能是蕭綽蕭太后,剛才韓岳父不是說了嗎,要顰兒到亡母墳前拜祭,蕭太后又沒死,拜祭什麼!」
starlit 發表於 2009-7-9 23:35
第三卷 兩京風雲 二十三 六十二、資深美女

    高柳鳴蟬,草堂靜謐。.

    周宣和羊小顰並肩坐著,看著對坐的韓德讓鳳目微瞑,似在考慮措詞,良久,韓德讓開口道:「顰兒的母親是遼人,姓蕭名。」

    「蕭?」周宣看了羊小顰一眼,羊小顰剪水雙瞳也現出茫然之色,自見了那兩個遼人之後,羊小顰一直以為韓德讓正妻李莫愁是她的母親,雖然她對李莫愁一點印象都沒有,但聽說韓夫人李莫愁在她丟失之後不久便去世了,羊小顰也非常傷感,隱隱覺得這與她爹爹韓德讓有關,又聽說韓德讓與大遼承天太后成婚,羊小顰就對爹爹韓德讓有些排斥,這也是她不願意去遼國的一個原因。

    韓德讓看周宣的神色,就知周宣未聽說過蕭之名,說道:「顰兒與她母親容貌有五分相似,尤其是眼睛----」

    周宣記起剛才那幅畫,當即展開,說道:「韓伯父請看,這是韓有容懸在壁上畫。」

    韓德讓起身過來細細端詳,臉現溫柔之色,說道:「這是我十八年前初遇蕭為她畫的,周宣你看,是不是與顰兒很像。」

    這畫周宣看得熟了,心道:「沒想到我這位老丈人多才多藝啊,這畫有盛唐閻立本的風範,筆法圓勁,氣韻生動,當然了,與賢婿我的畫技相比還差那麼一點,不過這是韓岳父十八年前作的。」點頭道:「很像,可是這畫怎麼到了韓有容手裡?」

    韓德讓沉吟了一會,說道:「這畫收於遼國皇宮----」

    周宣默然,只聽韓德讓繼續說道:「蕭是承天太后同父異母的妹妹,顰兒出生的那一年便去世了。」

    周宣以為還有下文,卻沒想韓德讓說了這一句就不再說那個蕭了,似乎不願多說,韓德讓本來就是寡言少語的人。

    羊小顰也是個不愛說話的,只有周宣來說,周宣問:「韓伯父莫怪。為了顰兒,我要問一句,顰兒的母親是怎麼去世的?」

    韓德讓道:「是病逝地。」

    周宣又問:「那李莫愁夫人呢?」

    韓德讓又道:「也是病逝。」

    周宣嘴上不說。心裡大叫:「哇。不會吧。韓岳父你雖然帥。可是克妻啊。這麼多美女死一個又死一個。這點就不如小婿了。」說道:「韓伯父。顰兒是你地女兒。.我呢。當然是你地女婿。是至親。有事還是要直言好。比如。為何承天太后想先一步接走顰兒?」

    韓德讓心知周宣不大相信蕭和李莫愁是病死地。不過那些捕風捉影地事他現在也不好對周宣說。只是道:「我正不知承天太后會怎麼先知道消息地。論起來承天太后是顰兒姨母。急著要見顰兒也是有地。」周宣怫然道:「韓伯父說地什麼話。韓有容和石鰲明顯態度惡劣。承天太后對顰兒只怕不會都是好意吧。」

    韓德讓斷然道:「絕不會!承天太后對顰兒極好。顰兒丟失後。承天太后痛哭多次。我派家奴南下尋找。也是承天太后地旨意。」

    周宣卻是將信將疑,說道:「不管怎麼說。我不會同意顰兒去遼京。」

    韓德讓修眉一軒,微現怒氣,但見女兒緊緊握著周宣地手,又發不出火,淡淡道:「等那兩個家奴來再議吧。」

    此時日已正午,周宣可不看韓德讓眼色,讓流蘇和四痴都進草堂歇息,而派去城裡五鹿客棧找那兩個遼人的韓德讓手下,卻到現在還沒回來。快馬來去,早該到了。

    韓德讓又派了兩個人去,這次半個多時辰就回來了,卻說那兩個家奴已經跟著先前那持有周宣便箋的人出城了!

    韓德讓與周宣面面相覷,心裡都起了不祥之感。

    周宣命力虎帶著魯魯去尋找,另有五名親兵和韓德讓的五名手下跟隨。

    不到一個時辰,力虎來報,找到那兩個家奴的屍體了,無頭。屍體在溪谷邊。沒了腦袋,也就無從辨認到底是不是韓德讓派遣的那兩個家奴。

    周宣立即道:「此地呆不得。我要和顰兒回城。」

    韓德讓道:「那好,我送你二人到城邊,我會查出到底是怎麼回事的,明日派人來與你們相見。」

    周宣一行剛出了莊園大門,忽見西邊山道上,一隊人馬背映著斜陽,朝莊園急馳而來。

    韓德讓一聲令下:「弓手備戰!」

    那些農夫立時彎弓待命,周宣等人也退回莊園,注目那群騎手越奔越近。

    為首者遠遠就大聲道:「放下弓箭,放下弓箭!」

    農夫們自然不會聽他的,瞄得更準了。

    那人奔到離莊園大門三十丈處,看到了藍衫飄逸的韓德讓,喜道:「大丞相果真在這裡,大丞相,承天太后鸞駕到了。」

    話音未落,一匹黑鬃白蹄地駿馬加速向前,超過首騎,奔至莊園門前,飛身下馬,掀起斗篷胡帽,但見雪膚花貌,身材高挑,竟是一個極美的女子,雖然年紀不小,但姿容不減,可稱資深美女。

    韓德讓一見,緊走幾步,躬身道:「臣韓德讓參見太后陛下。」

    韓有容、石鰲,還有那些農夫打扮的遼兵忽喇喇跪了一地,匍匐不敢仰視。

    周宣卻是熟視之,心裡驚詫於這個史上很著名地遼國太后竟然還這麼美貌,總有四十多歲了吧,與花蕊夫人歲數相當,容貌身材不如花蕊夫人細膩纖瘦,多了一些北地女子的豪氣,從這個遼國太后身上也能看到羊小顰的影子,這也不奇怪,顰兒母親既是蕭,而蕭與蕭綽又是同父異母的姐妹,羊小顰容貌與蕭綽頗為相似也不稀奇,只是二人氣質完全不同,這遼國太后目光堅定、顴骨微聳,鼻子高而挺,明顯是女強人的樣子,而羊小顰卻是風雅沉靜的----

    周宣心道:「遼國聽政的太后竟然來到這大名城外,掌權的大丞相也在這裡,這時要是來一支宋軍,將就大遼的兩大首腦一舉拿下,大遼就要滅國了。」

    似乎真應了周宣地想法,這遼國太后蕭綽下馬還沒來得及與韓德讓敘話,又聽得腳步聲驟起,莊園四周突然湧出大批持刀的武士,將佔地不足百畝的莊園兩面圍住,估計約有千人之眾,這莊園東南兩面是山壁,只有西北兩門。

    以周宣的眼神,也瞧出這些武士不是宋軍,這些人與韓德讓和承天太后蕭綽的手下一樣都是行路客商打扮,但分明都是遼人,有幾個帽子掉了,露出的是髡發結辮的圓腦袋。

    韓德讓臉色一變,語氣依舊平緩:「太后這是派人來抓我嗎?」

    這遼國太后蕭綽只是皺了皺眉頭,低聲道:「韓郎,我為什麼要抓你?」

    韓德讓不說話,只是盯著蕭綽看。

    蕭綽對那些漸漸逼近的武士似乎毫不在意,卻問:「顰兒何在?」邁步進了莊園,她的隨行百餘人一齊擁入莊園,蕭綽還回頭說了一句:「不要關閉莊門。」

    石鰲挺刀衝到大門外,高聲喝道:「哪裡來地人馬?」

    那些執刀武士衝到離莊園二十丈處就停下,不上前,也不退後,也無人答話,只是那麼挺刀對峙著。

    莊園裡的遼國太后蕭綽又問:「顰兒在哪裡?」

    周宣便拉著羊小顰上前,施禮道:「在下周宣,拜見蕭太后,這位就是羊小顰。」

    蕭綽目光幾乎沒在周宣臉上停留,只盯著羊小顰,眼神熾熱而且奇怪,也許是愛也許是恨,執馬鞭的手都微微顫抖起來,卻又沒說什麼話,也沒有太近前。

    韓有容奔了過來叫道:「太后、大丞相,圍莊的是南院大王高八的家將。」

    韓德讓聞言一驚,耶律高八一向與他不睦,這時竟領兵圍莊,他想幹什麼?

    又有一農夫來報,南院大王耶律高八和北院兵馬都監耶律題子在莊外請太后相見。

    蕭綽「哦」了一聲道:「耶律題子也參與進來了。」騎上黑鬃白蹄馬,在眾人護衛下來到莊園大門外,威嚴道:「耶律高八、耶律題子何在?」

    二十丈外有兩人滾鞍下馬,躬身行禮道:「臣耶律高八(臣耶律題子)參見承天太后。」

    蕭綽道:「你二人為何帶兵到此,想要行大逆之事嗎?」

    耶律高八道:「臣豈敢,臣乃大遼宗室,對太后、皇上忠心耿耿,天日可表。」

    蕭綽道:「那你圍莊做什麼?」

    耶律高八道:「臣犯顏直諫,要誅奸佞,清君側。」

    蕭綽立刻便問:「誰是奸佞?」

    耶律高八道:「韓德讓便是本朝最大的奸佞,一切照搬漢人制度,重用漢人,削弱我契丹貴族權力,長此下去,我大遼到底是契丹的還是漢人的?臣冒死直諫,請誅韓德讓。」

    周宣看到耶律高八便明白了,這耶律高八想必在開封就知道了羊小顰之事,回到遼京後便透露給承天太后蕭綽知曉,不知蕭綽出於什麼緣故,竟然犯險來到大名府要見羊小顰,落入了耶律高八的圈套,這下子韓德讓有難了,韓德讓有難,他周宣也逃不了,一定要想出辦法助韓德讓渡過危機,不過看蕭綽那鎮定地樣子,估計對他這個岳丈用情很深,韓岳丈風流俊賞,很得女人心,蕭綽應該不會輕易放棄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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