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神欲。逆天欲 作者:金庸隱徒風笑天(連載中)

逝約 2009-3-12 16:42:11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58 27188
逝約 發表於 2009-3-12 17:06
上部 稱霸人間 第四十九章 遊歷地府(2)
   

  黑暗之中,也不知向下落了多久,眼前漸漸有了些朦朧的昏光,然後無數淒慘的號哭厲叫之聲傳來,聽得任天棄頭皮一陣一陣的發麻。
  這時那黑無常已經帶著他站在了一塊廣闊無野的空地上,道:「刀風之獄到了。這裡專懲世上欺辱良善之人,每天必受刑百遍方罷。」
  任天棄張眸望去,前方正站著幾名兇惡的鬼卒,對著一名蓬頭垢面的人施刑,先將他綁在一輛鐵車之上,一名鬼卒尖嘯三聲,那鐵車忽然衝出一股黑風,黑風中又夾著千百柄飛刀,片刻之間就將那人切為一堆血乎乎的碎末,那鬼卒再一尖嘯,黑風立止,那人又自動恢復原形。而鬼卒又開始呼喚黑風。放眼望去,這空地上被施此形者何止萬千人。
  任天棄算是膽大的了,但也瞧得是心驚膽戰,心想就這樣弄一次自己就吃不住,何況還要每日百遍,忙道:「黑大哥,這裡我瞧夠了,咱們還是到別的地方去。」
  黑無常應了一聲,念誦咒語,任天棄只覺地面一鬆,就又落了下去,等再有些光線,已是站在另一塊地上,情景與那刀風之獄大有不同,前面是一塊寒池,成百上千的鬼卒正用槍叉把人犯當胸貫穿,然後浸入那寒池之中,不一會兒,撈了出來,已凍成一團冰塊,然後走到一根銅柱上,用長長的鐵釘在心口處釘住,然後用旁邊燒著的沸油去澆,頓時露出一堆的白骨來,過得一陣,那白骨漸漸又顯出原形,那些鬼卒又取下來穿在槍叉上浸入寒池。
  任天棄瞧到這裡,忽然明白那秦廣王為何要叫黑無常帶自己來十八層地獄瞧瞧,那是在暗中恐駭警告自己不要亂說話。
  斜眼瞥到黑無常在注視自己,知道他想看自己的笑話,臉上一整,故意輕鬆的道:「原來地獄也不過如此,黑大哥,這裡叫什麼啊,那些都是什麼人?」
  黑無常見到這小子居然一付若無其事的樣子,心中也是暗服,道:「這叫做溟冷之獄,專懲世上不忠不孝之人。」
  任天棄點頭表示知道了。
  接著一層一層的下去,便是什麼吊筋之獄、拔舌之獄、剝皮之獄、刀山之獄、油鍋之獄、磨捱之獄、碓搗之獄、脫殼之獄,總之千奇百怪,酷刑繁多,讓人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不覺又到了一處地方,只見無數的男男女女,皆是全身赤裸,被一根鐵叉仰面釘在地上,每一個人的頭上都盤旋著幾隻長相醜惡有些像烏鴉般的鐵鳥,不住的用尖嘴啄這些人的面部,這些人臉上皆是一團血肉模糊,而在他們的身下,又有毒蛇盤繞嚙食,真是讓人慘不忍睹。
  黑無常道:「任公子,這就是淫回之獄了,專懲世上姦淫之人,你要找的人就在這裡,你在這裡等等,」說著身子便向裡面蹦去。
  任天棄望著這一片慘狀,想到二娘也在其中,不由目中含淚,雙手握緊,暗罵世道不公,想不到這冥界卻也一般無二。
  沒多久,黑無常便帶著一個赤裸的女子過來,那女子雖然已經恢復原狀,但披頭散髮,面容枯瘦,目光呆滯,不過仍然可以辨出那正是范麗娟。
  范麗娟已服過『回靈丹』,見到前面站著的任天棄,渾身頓時一震,奔了過來抓住他道:「天棄,天棄,你怎麼也來了,老天爺怎麼這樣不開眼啊。」
  任天棄見到二娘如此狼狽,胸中又是一陣哽咽,道:「老天爺要是開眼,二娘你也不會到這裡來,二娘,你放心,我是來救你出這十八層地獄的。」
  黑無常也在旁邊道:「范麗娟,算你交了貴人,這位任公子與咱們秦廣王爺有些淵源,替你求了個情,現在你可以跟我去拜見轉輪王,重新投胎轉世。」
  范麗娟這才知道任天棄居然和冥界手握重權,高高在上的秦廣王搭上了關係,真是來救自己出這淫回之獄的,臉上頓時露出驚喜之色,忽然想起身上未著片縷,連忙想用雙手擋住胸乳與下體,但那裡能夠。
  任天棄對范麗娟尊重得緊,見她尷尬,連忙脫下身上的外衣給她披上。
  這時黑無常道:「任公子,你還想不想繼續下去瞧瞧,我這就帶范麗娟到轉輪王那裡投胎去。」
  任天棄忙道:「不用了,黑大哥,你給我說說便是,這下面還有些什麼地獄?」
  黑無常道:「這下面還有秤桿之獄、車崩之獄、火炕之獄、抽腸之獄、血池之獄、阿鼻之獄、黑暗之獄、刑罰一層比一層可怕嚴厲。
  任天棄道:「唉,估計也差不多,我也懶得再瞧了,黑大哥,我和二娘再談談話,你再帶她到轉輪王那裡去投胎,行不行?」
  見到黑無常走開,任天棄對范麗娟輕聲道:「二娘,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和那秦廣王套上了交情,他已經替你改了生死簿,讓你投生在一個大富大貴之家享福哩。」
  他說了這話,滿以為二娘會一臉欣喜,卻見到她面容一黯,將頭一低,似乎在思索什麼,好半天才抬頭道:「天棄,你既然和秦廣王有交情,能不能讓他放我還魂。」
  任天棄一愣,道:「二娘,你這一生在世間可沒少吃過苦,為何還要留戀?」
  范麗娟咬了咬牙,輕輕道:「我……我還想見一個人。」
逝約 發表於 2009-3-12 17:07
上部 稱霸人間 第五十章 遊歷地獄(3)
   

  任天棄道:「誰,誰還值得你寧願再在世間吃苦也要見面?」
  一眼瞧到范麗娟眉眼之間微現羞澀之色,任天棄心中忽然一動,想起一個人來,道:「是老王,那個什麼馮雲海的,是不是?」
  范麗娟微微點了點頭。
  任天棄不由不解的道:「二娘,姓馮和你並沒什麼交情,你又何必惦記著他,還有他不是被一個神秘厲害的邪教追殺麼,搞不好已經沒命了,你等下去也沒用。」
  范麗娟眼中微微有淚花閃現,道:「天棄,你也知道二娘一生都苦得很,從我的第一個男人起,都把我視為他們發洩的玩物,沒有人半點心疼過我,可是我知道,這馮雲海不一樣,他心裡有我,只是因為自身難保,不敢向我表達,他是個好男人,要是他在崑崙山找到那些劍仙,替他除掉了害他一家的惡人,我知道他一定會重回『春滿園』來尋我的,我……我想等他。」
  任天棄道:「二娘,你確定那姓馮的還會回來找你。」
  范麗娟點著頭,眼睛閃著光芒,用很肯定的語氣道:「我確定。」
  任天棄從來沒見到向來柔弱的二娘有如此堅毅的神情,愣了半晌,這才道:「好罷,二娘,我再替你想想辦法,不過咱們先出這些地獄去,這地方可不能呆。」
  范麗娟在這淫回之獄已飽受痛苦,巴不得快快離開,聞言點點頭。
  任天棄連忙將黑無常叫了過來,道:「黑大哥,我二娘現在還不想投胎,你可不可以讓我和她在一起。」
  黑無常對范麗娟投不投胎也沒什麼興趣,當下尖聲道:「好吧,就讓她和你一起出去,等本座稟告了王爺再說。」
  一邊說著,一邊過來將任天棄與范麗娟抓住,念誦咒語,不一會兒便出了十八層地獄。
  到了秦廣王的大殿外,牛頭與馬面已經不在,黑無常讓任天棄與范麗娟在外候著,身子一幌,便消失了,任天棄就給二娘說了自己為什麼到冥界來的經過,范麗娟聽說他為了自己竟砸了閻王廟,不由好生對他一頓埋怨,心中焦急無比。
  沒過多久,那黑無常再次出現,尖聲尖氣道:「秦廣王開恩,讓范麗娟與任公子在枉死城相聚十日,十日之後,務必投胎,否則要重改生死簿,還說已經給足了任公子面子,讓你不要再去說情了,他正在為你的事費神呢。」
  任天棄本來正想找秦廣王替范麗娟周旋一下,聞言自然不好再提,心想過幾日再說,便道:「黑大哥,枉死城在那裡?」
  黑無常尖聲道:「你們跟我來就是。」伸手一拉,任天棄只覺身子一輕,與范麗娟又隨著他飄行起來。
  茫茫黑暗中不知行了多久,遠遠的果然見到了一座發著白光的城池,上面寫著「枉死城」三字。
  黑無常道:「這『枉死城』是由當年地藏王菩薩通奏玉帝所設,裡面全是那些在凡間受了冤屈致死,又不願投生的鬼魂,因此陰氣在冥界各處中是最弱的,而地藏王菩薩也時常到這城裡巡遊,收一些狀紙受理。」
  任天棄道:「這地藏王明明是什麼菩薩,為什麼要呆在這陰間裡,他是什麼官兒,有閻羅王大麼?」
  范麗娟臉上卻露出了驚喜,輕道:「天棄,你不要亂說,這地藏王菩薩可是佛祖的弟子,見到世人眾生惡業太多,便發了宏願,說是「地獄不空,誓不成佛,眾生度盡,方證菩提」,因此從西方極樂世界到了這裡,真是大慈大悲,救苦救難。」
  任天棄瞧了瞧黑無常,見他也在點頭,便知道二娘說得不錯,心道:「地獄不空,誓不成佛,眾生度盡,方證菩提。這口氣好像是挺大的啊,也不知道是不是吹牛。」
  說話間已經進了那枉死城,卻見與凡間相似,三街六市,道路通衢,街上的的鬼魂全成人形,男男女女都有,衣著也是各異,只是面容皆帶淒慘激憤之色,一瞧就知道有天大的冤情。又想:「這枉死城的鬼真是不少,自是在人間被冤枉死的,唉,世上有胡世舉、鍾光、方強、馬花嬌這樣的人,想不被冤枉死也很難,只是不知那地藏王菩薩能不能替他們申冤。」
  正想著,就聽到人群有人呼道:「地藏王菩薩巡城啦。」頓時之間,街上的那些鬼魂就跪成一片,手上全舉著狀紙。
  沒多久,就威威揚揚的過來一簇鬼卒,前面刀槍劍戟,金錘銀斧開路,又有兩名長相醜惡穿著官服的鬼吏在收狀紙,而就在中間,卻有兩頭似馬非馬,像麒麟又不是麒麟的怪獸拉著一輛金欄玉梁,珠光寶氣的車駕,內中坐著一名約三四十歲,雙耳長垂,頭戴七彩毗盧帽,身披八寶袈裟,頸掛菩提珠,手持九環錫杖,雙眸微閉,正在喃喃唸經的尊者,身上祥光籠罩,不用說,這就是地藏王菩薩了。
  不一陣,那隊鬼卒便引著地藏王菩薩出城而去,跪在地上的那些冤魂也漸漸散開,任天棄見到范麗娟還在朝著城外摩拜,一把扶起她道:「二娘,別拜,我瞧這個地藏王菩薩是靠不住的。」
  范麗娟忙道:「天棄,你又胡說八道了,當心得罪了地藏王菩薩,那是誰也救不了你啦。」
  任天棄不服氣的道:「二娘,我看這地藏王菩薩的確是救不了人的,你瞧他出來巡城,只顧著自己唸經,對那些冤死鬼瞧都不瞧一眼,而且那些狀紙全是那些鬼官們收的,你好好想一想,這菩薩說什麼『地獄不空,誓不成佛』這不擺明了要和閻王爺作對麼,地獄空了,他們又吃什麼,管什麼,如果地藏王菩薩管事,那這枉死城怎麼還會有那麼多的鬼魂,依我看啊,這十殿閻王多半是輪流作東,對這菩薩三日一小請,十日一大請,素菜素酒弄好點兒,也將就過去了,反正他又沒說具體的時間,一萬年不行,就一萬萬年,一萬萬年不行,就一萬萬萬年,這樣好的差事我也能做。」
  瞧了黑無常一眼,見他瞪著黑少白多的眼睛,伸著長長的舌頭望著自己,便知道又猜得差不多,范麗娟卻道:「阿彌陀佛,這樣的胡話千萬不要讓菩薩知道。」
  過了一陣,黑無常便帶著任天棄與范麗娟到了一間大屋裡,居然還有兩名鬼丫頭伺候,不過任天棄見到那兩名鬼丫頭粗手粗腳,眉眼一點兒也不好瞧,心中暗罵的那結拜大哥秦廣王太不夠意思,自己留用那些千嬌百媚,皮光肉滑的美人兒,卻把燒火丫頭拿來敷衍兄弟。
逝約 發表於 2009-3-12 17:07
上部 稱霸人間 第五十一章 情比金堅(1)
   
  
  且說蛛兒得到了孟婆的指點,駕著遁光向北而行,要知道她這遁光與仙人的騰雲駕霧之法不同,不能越於雲層之上,飛行之速就不免慢了許多,而那迷渡山又有萬里路程,當真是餐風飲露,日夜不停,到第三日上,才見到一座大山。
  這大山嵯峨矗矗,連綿不知其遠,無數峰巒沖天而起,直插碧霄,又有雲霧層層環繞而上,山下溪澗爭流,怪石亂堆,萬樹密密叢叢,勁松蒼柏之間,又露出梅青李白來,削壁懸崖,籐蘿亂纏,並無一路,不時有野獸之聲入耳。
  蛛兒知道這就是那迷渡山了,她不怕沒路上山,但見那高聳入雲的山峰不下十座,也是暗暗叫苦,自己雖會飛行之術,但那仙人王倪所居的忘情峰並不知是那一座,仙洞又在何處,只怕要煞費一番心血了。
  要知道妖精血肉之軀未脫,畢竟與飛昇離殼的仙人有異,要連續作法飛行三天,就和凡人徒步行走三天三夜沒什麼區別,蛛兒修行尚淺,此時更是精元大耗,渾身倦憊無力,但想到天棄得罪了十殿閻王,在冥界此刻必然已經受到十八層地獄之苦,芳心如烈焰焚燒,打起精神,強行駕著遁光向最近的一座山峰飛去。
  到了這山峰之上,又見喬松繞翠,老樹掛籐,猿跳豹走,巨蟒盤身,不知那王倪的仙蹤何在,只好捱著那些山洞懸崖細細的搜尋。
  誰知這一搜又是不眠不休的三天,其間蛛兒實在熬不住了,就去澗邊飲了些清泉,山中蚊蟲雖多,但蛛兒素不喜食,又找了些野果服下,在一棵古松樹下打座調息,但心繫情郎,那裡靜得下心,只覺得略略有了些力氣,便又開始拔草臨淵的尋找。
  到了第四天的下午,蛛兒才找到第七個山峰,剛到這山峰,景致就有些不同,但見氣候如春,煙霞輕繞,百花齊放,綠瓣紅蕊之間,不時有仙鶴對舞,孔雀清鳴,一隊隊的長角鹿,白毛兔在林間嘻戲,並無一隻凶獸在內。
  蛛兒知道這必然就是那忘情峰了,一時欣喜無比,向上仔細尋去,沒多久就見到一個山洞,耳中聽到「呼呼」的厲嘯,還在數十丈之外,一股冰寒之氣就凜然逼人而至。
  蛛兒記起孟婆曾經說過要找到仙人王倪須得穿過玄陰烈陽二洞,知道就是這裡了,想都不想,毫不猶豫的就鑽了進去,才一入洞,頓時入墮冰窖,奇寒刺骨,蛛兒此時已修成元丹,返虛入神,照理已是寒暑不浸,頓時驚駭無比。
  原來她不知道,這迷渡山的玄陰烈陽二洞,乃天下七十二異洞之列,天生陰陽二氣,單這玄陰洞,修行差的仙人穿過尚且難過,凡人若是入洞,立即化為冰人,而蛛兒在於這兩者之間,痛苦之狀,可想而知。
  越向裡走,那寒氣愈盛,蛛兒輕柔的髮鬢之上早已結了厚厚的一層冰霜,寒風擊面,便如刀割,漸漸的她的臉上也起了薄冰。
  蛛兒自幼受到母親牽雲聖母的寵愛,因生得絕美嬌憨,姐姐們也是個個疼著她,一生之中那裡受到過這樣痛苦的折磨,但她心中惦記著任天棄,總想著他此時在地獄受的苦必然是自己的十倍,好生心痛,根本毫無回轉放棄的念頭。
  又向前走了一陣,那天罡之風如雷鳴鬼嚎般的在耳邊響起,越刮越狂,蛛兒跌跌撞撞的每走三步就要後退一步,仍然運動著真元之氣向前艱難而行。
  不知過了多久,正在感到筋疲力盡,舉步維艱,那寒風忽然減弱下來,她知道這玄陰洞總算是過了,不禁大是高興,快步向前,眼前一亮,果然出了洞。卻是一個並不寬闊的山谷。
  然而就在這時,一股熱浪撲面而來,前面崖上又露著一個山洞,那熱氣就是從裡面傳來。
  蛛兒知道那定然就是烈陽洞了,不敢大意,盤膝調息了一陣,就到了洞口,那裡的風倒不大,蛛兒一頭鑽入,立刻感到一股炙人的熱氣,全身肌膚火辣辣的發痛,胸口處也是沉悶難當,竟比過那玄陰洞還要讓她難受得多。
  其實蛛兒不知,自己本是白蜘蛛所化,蜘蛛之性本就極陰,玄陰洞的奇寒之氣還能勉強忍受,但這烈陽洞裡全是太陽神壤,乃天下間至陽至熱之物,這烈陽之氣與她體內所帶的陰性相剋,自然是稍加接觸,就大感艱難。
  蛛兒強自前進了十來丈,那熱氣更烈,竟如同要將她全身燃燒起來一樣,蛛兒只覺自己修煉數百年的元丹此時在體內膨脹欲裂,知道已無力前行,若要勉強通過,別說道行盡毀,就是性命也難保,不僅有了一絲猶豫,但任天棄那張長著紅斑,但又讓自己無比熟悉親切臉立刻又揮之不去的浮現在腦中,她再也不想什麼了,緊緊的咬著牙,拚命的向前行,但沒走過十丈,熱氣更烈,蛛兒堅持不住,眼前一黑,便一頭栽倒在地上,人形已失,現出了白蜘蛛的原形。
  在這烈陽之洞裡,若不是有千年以上道行的妖仙是絕過不去的,一但被逼得顯出原形那是必然化為灰燼,但蛛兒卻是妖界奇異之種,有著一種超越常妖的異稟,雖然現出原形,但並沒有火化,過了一陣,竟然又漸漸醒轉,無力再變做人形,但仍然伸動蛛抓,一步一步的向前爬去。
  這是一段何等讓蛛兒煎熬受難的道路,她爬爬停停,停停爬爬,幾次昏暈,又幾次甦醒,不知多久,才見到前面隱現亮光,而熱氣也漸漸減弱,急忙爬了出去。
逝約 發表於 2009-3-12 17:07
上部 稱霸人間 第五十二章 情比金堅(2)
   
  出了洞,蛛兒心情一鬆,再難堅持,便沉沉的昏睡過去。
  這一睡足足過了一天一夜,蛛兒才漸漸恢復元氣,重新化為人形,站起身來,卻見是一個懸崖,而百丈遠的對崖卻是一大塊平地,萬樹桃花,燦若繁霞,一大一小兩道瀑布從山上垂下,如玉龍倒掛,界破春山,霧湧煙飛,珠噴玉濺。
  瀑布四周是一片松林,泉響松濤,洪細相應,匯為一片繁音天籟。就在松林之前,竟有一座白玉砌就的宮殿,陽光下耀人眼眸,不時有異獸仙鳥相戲其間,只是並見人蹤。
  蛛兒知道那就是仙人王倪的所在了,心中大喜,飛身就要飄向對崖,但奇異的事發生了,那兩崖之間竟如有一道無形的軟牆,將她彈了回來。
  蛛兒並不死心,一連試了幾次,皆是如此,等到最後一次摔在崖上,這才見到前面立著一個石碑,已長滿青苔,但隱約有字。
  她連忙過去細辨,這才發現從上到下寫著一排字「仙人渡,人鬼妖三道請回。」
  蛛兒萬萬沒想到自己冒著性命之危,歷盡千辛萬苦,眼瞧到了地方,卻無法過去,真是如一盆雪水澆在了身上。
  過不多久,她心念一動,張開櫻唇,吐出了「天羅蛛絲」,想要搭在那對崖上,然而情形仍是一般,那蛛絲射出不久,便被阻住,無法再進分毫,只得又收了回來。
  蛛兒望著對面那座白玉宮殿,忽然張嘴呼道:「王仙長,蛛兒有事相求,請現身一見。」這聲音在山中回轉激盪,卻無人相應。她又一連呼了十數聲,除了幾隻仙鶴朝這邊望了望,仍然是寂然無人。
  蛛兒愣了半天,身子一軟,頓時坐在崖邊嚶嚶哭泣起來。
  哭了一陣,她拭了拭眼淚,站起來走到懸崖邊,大聲道:「仙長,我知道你在那邊,你要是不答應見我,珠兒就不起來。」說著就直挺挺的跪了下去。
  誰知這一跪從下午一直跪到第二天天明,對面還沒什麼動靜,蛛兒心繫任天棄,不敢再等,現在唯一的辦法就只有找母親牽雲聖母了,但想著自己吃了這麼多的苦,耽擱了這麼多天的時間,心中一時氣不過,也忘了害怕,站起身來,叉著腰,瞪著杏眼,指著那宮殿就嬌聲罵道:「見死不救,閉門不見,你算什麼神仙,算什麼得道之人,像你這樣冷血的神仙,還不如咱們這些做妖精的懂得情義,混蛋,大混蛋,裝聾作啞的大混蛋。」
  她罵了一陣,心中氣稍微消了些,正準備轉身又去受那烈陽玄陰之苦,卻聽到身後有個蒼老的聲音道:「小丫頭,罵了人就想走麼?」
  蛛兒連忙回過頭去,卻見懸崖上已站著了一人,頭戴九梁道冠,身穿藍布袍,白襪雲鞋,眉毛長白,面如三秋古月,頦下鬍鬚黑白相間,長有尺餘,飄灑胸際。手裡卻拿著一個拂塵。
  蛛兒知道這必然就是那王倪了,想不到居然被自己罵得終於現了身,她是個冰雪聰明的姑娘,自然知道可不能再得罪眼前這人了,連忙又盈盈一拜道:「盤絲洞小妖蛛兒拜過仙長,剛才我一時情急,罵了仙長,你千萬別見怪。」
  王倪朗聲笑道:「小妖女,你罵本仙冷血,又說我不懂得情義,混蛋長混蛋短的罵了半天,一句別見怪就算了麼?」
  蛛兒忙道:「我是小妖女,說的話自然帶些妖氣,當不得真的,不過你要是生氣,我隨你怎麼處罰,只是要答應我的請求。」
  王倪道:「小妖女,你的來意我已經知道了,你想救的那人得罪了十殿閻王,唉,難救,難救。」
  蛛兒一聽這話,心頭頓時一涼,眼圈兒一紅,又要哭起來,不過她心思一動,忽然破涕為笑,揚了揚雪白的粉臉道:「我不信,我知道你一定有辦法?」
  王倪道:「哦,這話從何說起?」
  蛛兒道:「你要是不想管這事,就不會在我要走的時候現身呢?」
  王倪道:「你不知道我是來問罪的麼?」
  蛛兒又一笑道:「你要是真的生了氣,我罵你第一句的時候就會出來了,也不會等到現在,我猜你是想試我的耐心和誠意,對不對?反正我罵的都不是事實,清者自清,濁者自濁。」
  王倪頓時笑了起來道:「你這小蜘蛛,倒是個鬼機靈,伶牙俐齒的也挺會說話
  蛛兒又道:「仙長,我不是不虔誠,只是天棄每天都在地獄受苦,我再不敢等下去了。」
  王倪見到蛛兒清艷嬌憨,純潔無邪,卻又癡情無比,也是一歎道:「小妖女,你口口聲聲的說到情義,難道不知道這兩個字對與妖界與仙界來說,都是不可觸碰的禁條麼,它會讓你粉身碎骨,魂消魂散的。」
  蛛兒使勁的搖著頭道:「如果沒有了這兩個字,那大家還怎麼相處啊,難道都要冷冰冰的在一起麼。」
  王倪歎道:「小妖女,你明明是妖,卻要把自己當人看,可是你不知道,就算是人,能夠做到情義二字的也是鳳毛麟角,本仙真是奇怪,牽雲聖母怎麼會生下你這樣一個傻女兒。」
  蛛兒不願在這裡久呆,道:「說我傻也罷,說我呆也好,反正天棄我是非救不可的,仙長,你既然現了身,自然不會不管了,等救了天棄,你隨便怎麼罵都可以……」想了想又道:「就是打也成。」
  王倪道:「家師太上老君雖然與元始天尊、靈寶道君共列三清,掌管闡教,貧道也忝為仙體,上可至凌霄寶殿,下可至黃泉地府,但仙冥有別,各有規條,貧道豈能隨意插手冥界之事。」
  蛛兒道:「那閻羅王不是你點化成仙後,才掌管了地府的麼,他總要念一些舊情才是。」
  王倪微歎道:「小蜘蛛,所以說你不懂世事,那閻羅王確然和貧道有些交情,但你想救那人卻是得罪了十殿閻王,就是閻羅王答應不再追究,其餘九王也必不罷休,他雖是地府之主,大家臉面上也不好過去啊。」
  蛛兒臉色一黯道:「那還是沒辦法了?」
  王倪聞言,再次凝視了一下蛛兒,年方及笄,羅裙曳雲,體欺皓雪之榮光,臉奪芙蓉之嬌艷,自己所見的仙魔妖人鬼各道之中,竟無人能及,暗自讚許,含笑道:「這也不是沒有辦法,不過……你需得答應貧道一件事。」
逝約 發表於 2009-3-12 17:08
上部 稱霸人間 第五十二章 情比金堅(3)
   

  蛛兒不假思索的道:「行,行,只要能救天棄,我什麼苦都能吃。」
  王倪道:「這也不要你吃苦,對你來說,倒是一件天大的奇緣,便是你母親牽雲聖母知道了,也會極是高興。」
  蛛兒聽他說得好,當下奇道:「真的,那是什麼事?」
  王倪道:「我要你入我闡教,做貧道的弟子。」
  蛛兒心想他能點化閻羅王成仙,又是太上老君的弟子,身份尊貴,法力自然高深得緊,連忙笑靨如花的道:「好啊,做就做,有什麼關係。」說著就要拜見師父。
  王倪一揮手道:「且慢,你聽了貧道後面的話,願意了再拜我這個師父。」
  蛛兒笑道:「那你快說。」
  王倪道:「這事還要從天庭的領舞仙子說起,過去本來一直是那嫦娥仙子做的,誰知天蓬元帥在一次仙界盛會中酒後亂性,對嫦娥仙子竟起了色慾之心,不僅言語污穢,還動起了手腳,後來這天蓬元帥雖然受到嚴懲,被貶下凡投於豬胎受苦,但嫦娥仙子從此之後卻自閉於廣寒宮中與玉兔桂樹為伴,就是那吳剛也被轟了出來……」
  蛛兒聽到這裡,忽然抿嘴一笑道:「那天蓬元帥的事我知道,他後來跟著金蟬子轉世的唐僧到西天取經,還路過我家哩,果然好色得緊,被我姐姐她們一頓好耍,不過他那個大弟子齊天大聖孫悟空很是厲害,我幾個姐姐都吃了虧,現在還在罵他哩。」
  王倪接著道:「嫦娥仙子罷舞之後,玉帝下旨另尋領舞仙子,結果又有一位仙子當選,因她本是瑤池裡的玉蓮所化,被誥封為瑤池仙子,榮登上仙之列,誰知這瑤池仙子在無虛華會上認識了一位偶入天庭的書生,違逆仙規,竟然雙雙私奔下凡,還生下了個兒子,玉帝與王母大為震怒,差九耀星君與太白金星下凡將瑤池仙子帶回天庭,總算那瑤池仙子肯伏首認罪,又有太白金星在旁說情,玉帝才讓她戴罪立功,重做領舞仙子,誰知前些日子這瑤池仙子不知為何也忽然罷起舞來,玉帝一怒之下把她關進了玉柱峰裡……」
  蛛兒聽著他說話,嘴唇一直緊緊咬著,這時才忍不住道:「再也見不到自己的相公與孩子,她當然要罷舞啦,天庭……天庭的規矩真是……真是不好,還有,她的相公孩子如今怎麼樣了?」
  王倪自然已經算到她所救之人便是瑤池仙子之子,但怎會說出來,便道:「已在一次災難中雙雙喪身。」
  蛛兒心中頓時一酸,眼圈發紅,兩行晶瑩的淚珠便滴在山崖之上,愴然道:「這一家人好可憐,瑤池仙子一定是知道了他們的消息了,讓她跳舞給別人瞧,這……這也是強人之難。」
  王倪道:「瑤池仙子違逆仙規,私與凡人婚配,這也是她咎由自取,不過她這麼一罷舞,天庭中又少了領舞的仙子……」
  蛛兒雖然不通世務,但極是聰明,臉色一變,嬌聲道:「仙長,你不是要我當你的弟子,然後去選這領舞仙子罷。」
  王倪一點頭道:「不錯,貧道正有此意,玉帝已下了御旨,要各教各仙推薦人選,並破例放寬尺度,妖界之女,只要不是作惡多端,也可參選,我那些師兄弟都已有所準備,貧道自然不能落後,小蜘蛛,貧道不會瞧錯,以你的容貌資質,這領舞仙子之位非你莫屬,入選之後,便可服用我闡教教主元始天尊集天地間奇果異草,用千年之功煉成的『天仙丸』,從此脫胎換骨,仙力大增,躋身於上仙之列,長生不老,永不受冥界輪迴之苦,這可是天下妖魔兩道夢寐以求的事情,小蜘蛛,你萬萬不要推辭。」
  他說了這些好處,滿以為蛛兒會立即答應,卻瞧到她拚命的搖頭道:「不去,不去,說什麼也不去,到了天上,我就再也見不到天棄了,就會和那瑤池仙子一樣。」
  王倪道:「小蜘蛛,你可知道貧道所居的這座山峰叫什麼名字麼?」
  蛛兒點頭道:「這叫忘情峰。」
  王倪道:「不錯,就叫做忘情峰,這世間的男女情愛,便如幻影光電,轉眼即逝,只有忘情忘義,潛心修行,才能得證大道,白日飛昇,從此長生不老,逍遙於天地之間。
  蛛兒道:「不,不能和天棄在一起,我越活得長,就越不開心,一個人去逍遙天地,只會孤單可憐,我不要忘情,也不想忘情。」
  王倪沒想到這小妖精居然會如此固執,便一拂袖道:「好吧,你不願意,貧道也不勉強你,不過你要記住,任天棄的事極是難辦,你若是回家去找你母親,別說她絕不肯答應,就算是答應了,這事也會給你們一家帶來無窮無盡的災難,盤絲洞一族,從此滅絕也未可知。」
  這一席話傳入蛛兒耳中,便如一記重雷轟鳴,是啊,自己的確是想回去求母親出面救情郎,但母親豈會輕易的答應,而且她雖在妖界有名,閻羅王卻絕不會賣這個帳,到時候動起手來,他有玉帝作靠山,母親是非輸不可,而且一定還會有更可怕的後果。
  想清楚這一切,蛛兒已經是芳心寸斷,天棄是不能不救的,她縱有一千個不願意,一萬個不願意,也只有答應這王倪了,只要能讓天棄活得,以他樂觀開朗的性格,應該是過得很幸福的,況且自己本是妖精,根本不能像正常人那樣成為他真正的妻子。
  一念至此,蛛兒不再堅持,對著王倪點了點頭,她這一點頭,悲從心來,已是淚水縱橫,梨花帶雨,哽咽啜泣不止。
  王倪道:「你這小蜘蛛,中情毒太深,只怕日後我救了那任天棄,你又反悔了。」
  蛛兒咬了咬牙,一抹淚道:「你放心,你只要救了天棄,我一定會離開他,跟著你上天庭去,不過我不會跳舞,要是選不上領舞仙子,你也別怪我。」
  王倪見她說得堅決,便展顏笑道:「好,貧道就相信你,你選上領舞仙子,自然會有人教你跳舞,重要的是你是否有那樣容貌與資質,這一點兒倒不用擔心。」
  蛛兒道:「那好,既然已經說定,咱們就快去地府,早去一刻,天棄就能少受一刻的折磨。」
  王倪搖頭道:「癡兒,癡兒,看來貧道還要費此苦心好好調教你一番才是。」一邊說著,一邊拉住蛛兒的手,身子微幌,已經雙雙消失在了懸崖之上。
逝約 發表於 2009-3-12 17:08
上部 稱霸人間 第五十三章 還魂
  任天棄與二娘不死不活的在枉死城裡呆了九天,眼看著就到了范麗娟投胎轉世的日子,秦廣王對他卻是避而不見,任天棄心中也大是著急,不過這麼久沒人帶他去受審什麼的,想來那秦廣王也並非毫無作為。
  在這幾天裡,牛頭與馬面倒在來得極多,對任天棄也是前鞠後躬,處處堆笑,慇勤萬分。
  任天棄自然知道這兩名鬼官是在討好自己,不要說出秦廣王私留各朝美女的事是他們透露的,心照不宣,也樂得讓二鬼在自己身邊轉來轉去,只是見到那兩名姿色平庸的燒火女鬼心中就大不痛快。
  然而到了第十天上,范麗娟越發的愁眉苦臉了,任天棄便到枉死城的街上瞧那些冤死鬼,思索如何阻止二娘投胎的辦法,就見到牛頭與馬面滿臉是笑的跑了過來道:「任公子,恭喜,恭喜。」
  任天棄忙道:「怎麼,二娘轉世的事王爺答應緩一緩了麼?」
  牛頭道:「豈只如此,還有一個天大的喜訊,是閻羅王答應放任公子你還魂了,范麗娟也在一起。」
  任天棄聽了,真是欣喜若狂,正要讚揚秦廣王辦事有方,卻見那馬面用一種奇異羨慕的眼光望著自己道:「任公子,還真想不到你面子如此之大,竟能勞煩王上仙到這冥界來一趟,閻羅王欠著他的人情,各殿閻王又不敢得罪他,你自然就沒事了,范麗娟的事,更是微不足道。」
  任天棄聞言一愣,本要問這王上仙是誰,但若是那樣就顯得不是自己的手段了,不過微一思索便知八成與天羅仙子有關,想是她見到自己身死,從天上搬來的救兵。
  當下很傲然的揚起了頭,哼了一聲,一付有恃無恐的樣子道:「要是沒有些天上的朋友撐腰,我敢砸這閻王殿麼,難道老子比牛頭還笨?」
  那王倪是太上老君的早期弟子之一,成仙極早,在天界雖然閒散無職,但地位卻不在太白金星、南極仙翁這些上仙之下,這小子居然輕描淡寫的說成是什麼「天上的朋友」,實在讓人匪夷所思,不過要不是有特別的交情,那王倪絕不肯放下面子跑到地府來求十殿閻王放人,事實擺在面前,讓鬼不得不信啊。
  馬面最先反應過來,一邊連忙彎下腰來用手給他撣著身上本就沒有的灰塵,一邊笑著道:「任公子既和王上仙這等人物相識,名登仙籍那是早晚的事,日後咱們兄弟還要請任公子多多提攜才是。」
  任天棄心想自己百年之後終歸要到這裡來,先多結交些朋友有個照應也是好的,當下笑道:「沒問題,絕對沒問題,舉手之勞,舉手之勞而矣。」
  牛頭與馬面雖到地府日久,但一直沒有登入鬼仙之列,眼看著還要讓黑白無常領先,更是耿耿於懷,見他答應得痛快,有了王倪這層關係,那還有什麼問題,牛頭只知道呵呵的傻笑,但馬面眼珠子一轉,便又道:「任公子,兄弟有一個提議,只是有些高攀,不知你願不願意。」
  任天棄道:「你說,你說。」
  馬面道:「我兄弟二人與你一見投緣,不如結拜成金蘭兄弟,不知任公子意下如何?」
  任天棄對這樣的事可是行家,一聽便知,他這樣做一是要自己守住他們想參倒秦廣王的秘密,二是要自己向那個什麼王上仙通一通門子。不過這事對自己倒是有益無害,豈可不答應下來。
  便道:「說來也巧,小兄弟我見到兩位哥哥也覺得無比親切,和藹可親,結拜就結拜,誰怕誰。」
  當下三鬼就歡歡喜喜的回了屋,冥界中沒有香燭,任天棄便找來三張冥錢卷實,插在一個黑爐裡。
  三人對天發了誓,便相互論齒排序,任天棄道:「牛頭大哥年紀最大,該他當大哥。」牛頭正要答應,馬面卻趕緊給他遞了個眼色,笑著道:「論年紀自然是牛頭最大,但如今世道有些不同了,年紀大些未必有本事,當這個大哥也是白當,還是論資歷本事罷,任公子能與王上仙這樣的仙家交結,我兄弟二人是萬萬不敢企及的,這個大哥非任公子當不可。」
  任天棄對這樣的事從來不謙虛,假裝推托了兩次,便答應下來。
  這時馬面才道:「大哥,閻羅王已下了旨,讓你與范麗娟到陰陽界去還魂,咱兄弟二人這就陪你去。」
  任天棄自然是想越快離開這鬼地方越好,連忙叫上了范麗娟。
  剛出了枉死城,就見到一隊鬼卒正匆匆忙忙的往這邊趕,後面是一輛華麗的馬車,套車的兩匹黑馬也生得奇怪,頭上竟生著兩個牛一般的犄角,還好牛頭老實,不如馬面色淫,否則任天棄還真懷疑是不是他在地府裡一時寂寞難遣,做出了什麼不倫之事。
  那隊鬼卒到了近前,車駕上坐的卻是秦廣王,只聽他道:「任天棄,你到車上來,本王有話問你。」
  任天棄答應一聲,就鑽上車去與他並肩而坐,秦廣王一聲吩咐,眾鬼卒又向著陰陽界的方向行去。
  秦廣王放下車簾,念動咒語,布下了一道絕音法障,這才含笑對任天棄道:「二弟,你總算是得逃此難了,你不知道,為了你和那范麗娟的事,為兄的可是費盡了心思。」
  任天棄見他把還魂的功勞攬在了自己的身上,那是個極大的人情了,也不點破,嘻嘻笑道:「大哥的面子果然很大,閻羅王和其他的那些王爺相不賣賬也不行了。」
  秦廣王斜眸凝視著他,這小子的確讓他有些神秘莫測,先是那生死簿並無他生平來歷的記錄,後又是王倪這樣身份的上仙來替他說情,實在讓他不敢小覷,所以才有了這送行之舉,先做好情面,就是這小子真有什麼大來頭,日後也好說話。
  一鬼一仙虛情假意的寒暄了一陣,任天棄暗忖:「這秦廣王身為冥界閻王,本事自然不小,我要是還了魂,若是他這樣的靠山,世上之人要是誰惹了我,我就讓這秦廣王在生死簿上拿紅筆那麼一勾,那豈不是天下無敵,大殺四方,對,這一趟可不能白來了。」
  當下笑道:「大哥,兄弟有事相求。」
  秦廣王道:「好,你且說來。」
  任天棄道:「能夠還魂當然最好,但有一件事我想著就傷心,要是在世上不能與大哥你見面,一日不見如隔……好像是三秋,那不是要想死我麼,不如你送個什麼法寶給我,我有事一叫你,你就可以上來和我見面,咱們兄弟再好好聊聊。」
  秦廣老奸巨猾,任天棄屁股一翹,他就知道是要屙屎還是屙尿,心想這小子貪心得緊,若是答應此事,也不知道要給自己添多少麻煩,但對方莫測高深,又不好直言拒絕,只道:「哎呀,本王又何嘗不想與二弟你天天見面,把酒言歡,只是你也知道,本王身為冥界第一殿之主,公務纏身,實在抽不出時間到凡間與二弟見面,不過你我兄弟心意相通,也不必時時相處,兩地相思,如此反而顯得情意更深些。」
  任天棄見他並不上當,暗罵一聲,卻也別無它法。
  沒多久就到了陰陽界,卻是一個雲霧翻騰的深塹,秦廣王見牛頭馬面在此,也不便做得太慇勤,只向任天棄打了個招呼,便率一眾鬼卒回去了。
  馬面瞧著秦廣王離開,這才敢靠近來道:「兄弟,你和范麗娟只管大膽的跳下這陰陽界,自然就會還魂了,只是這地府之事,萬萬不可對他人說起,否則只怕再起麻煩。」
  任天棄不甘心就此空手而回,又打起了牛頭馬面的主意,道:「二弟,三弟,咱們就此一別,真不知何時相見,我真是好生難捨。」
  牛頭馬面還有求於他,自然也不想日後沒有親近巴結的機會,兩鬼對望一眼,牛頭便從懷中掏出了一個黑色的令牌,遞到他的手上道:「大哥,你要是有事,只需拿出這令牌,在上面塗上一滴鮮血,然後叫一聲『冥界雙使,牛頭奪命,馬面索魂,敕。』就行啦。不過這東西千萬不要隨便亂用,讓各殿閻王知道啦可了不得。」
  任天棄見總算弄到一個好玩意兒,笑呵呵的接在身上放好,與兩位好兄弟依依不捨的擁抱了一下,拉著范麗娟,就朝著那深塹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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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部 稱霸人間 第五十四章 重生(1)
   

  黑暗中不知多久,任天棄忽然睜開眼來,感覺自己躺在一個冰冷潮濕的地方,連忙站起,藉著月光,見在一副棺材裡,外面是一個土堆,便手腳並用,爬了出去,卻見是一片荒野,而面前是一個裂開的新墳,還擺著香燭紙錢等物。
  任天棄知道新墳開裂必是牛頭馬面所為,一想到他們,冥界裡的種種經歷就浮現在了腦海裡,生怕是一場夢境,連忙向懷裡摸去,頓時拿出了那塊黑色的令牌來,這才相信一切都是真的。
  就在這時,旁邊不遠的地方忽然又有一聲輕哼,任天棄想起二娘,連忙覓聲尋去,卻見左邊兩丈遠的地方也有一個新墳裂開著,知道范麗娟就在那裡,幾步跑了過去,瞧到二娘果然正在棺材裡往上爬,只是外面有些土堆,她又體小身弱,一時爬不上來。
  任天棄匆匆過去將她從墳堆里拉了出來,范麗娟見到祭台上的紙灰尚新,想起自己在地獄裡經歷的一切,心中還有餘悸,一時呆呆的落在土堆上,老半天才顫顫抖抖的道:「天棄,這都是真的麼,是你又讓我活過來了。」
  任天棄點著頭道:「不錯,二娘,我們都活過來啦。」
  范麗娟頓時含著淚跪倒在地,雙掌合什,不住喃喃的道:「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保佑,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保佑……」
  任天棄聽了直是搖頭,心想這事從頭到尾就不關這觀世音菩薩的事,到最後還是她立了大功似的,不過也懶得多說,等范麗娟重新站起,便道:「二娘,我們這就回『春滿園』去,不過得編一個話兒來給大娘她們,等一下只怕她們全都要駭死。」
  范麗娟也知道此事匪夷所思,便點頭道:「天棄,說謊騙人是你的拿手好戲,二娘都聽你的。」
  任天棄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頭道:「這事不能太真,也不能太假,就說咱們到了地府,閻王爺一查生死簿,發現咱們壽命未盡,便讓咱們又回了魂,如果有人問你細節,你就說自己到了下面也是迷迷糊糊的,只隱隱約約的記得這些。」
  見范麗娟又點點頭,辨清方向,兩人就向『春滿園』走去。
  墳地在合州城北邊的一座小山上,在黑暗之中走了半個時辰,就到了城門口,此刻過了子時,那護城河的吊橋已經高高收起,只有幾名士兵把槍當著枴杖在無精打采的昏昏欲睡。
  如今正值大唐最強盛之時,天下太平,盜賊極少,城內城外的百姓常有急事出入,只需向守城的士兵支付一些辛苦費就可以,任天棄早就摸到懷裡除了牛頭給的那塊黑色令牌,還有一些銅板,想是白芳芳她們安葬自己時揣的落氣錢,便掏了出來,一問范麗娟,她那裡也有,便收在了一起,扶著范麗娟走了過去。
  誰知到了那幾名士兵的眼皮下還沒什麼反應,任天棄仔細一瞧,原來都已經閉著眼睛睡著了,還有兩個在微微的打著鼾,想來都已經習慣了這種高難度的睡姿。
  任天棄只得主動在一名士兵身上推了推道:「官爺,官爺。」
  那士兵黑暗中被人推醒,神色中未現一絲慌張,鎮定自若的抹了抹嘴邊的口涎,用半睜不睜的眼睛望了一下面前的兩人,就伸出了一隻手,等到任天棄將那些銅錢全部放了上去,掂了掂重量,就回身向那城頭高喊道:「有百姓急病入城就診,速開城門。」
  沒一會兒,就聽見「吸嘰」作響,不僅那吊橋放下,城門也打開了一條縫。
  任天棄本來就想編這條理由入城,不料這士兵居然是自己肚子裡的蛔蟲,英雄所見略同,倒省了這心,與范麗娟入城而去。
  進入城門,當聽到後面又傳來「吸嘰」的關閉之聲,任天棄忽然浮出一個念頭,這樣的士兵,這樣的守備,要是真來了強盜或是有人作亂,實在想不到會是怎麼一種局面。
  不過這種念頭對現在的任天棄來說,也只是一閃即過,這些都是朝庭的事,當官兒的事,管老子屁事。
  不多時就到了「春滿園」,遠遠的就見到門口的紅燈籠變成了白色,上面還寫著個「奠」字,大門緊閉,瞧來這幾日「春滿園」的姑娘並未做生意接客。
  任天棄帶著范麗娟一邊去敲門,一邊笑著道:「這叫夜半鬼敲門,等一下大娘她們一定要被駭得屁滾尿流。」
  正說著,那門就開了,出來的卻是一名身體結實,滿臉麻子,三十來歲的壯年男子,面容卻甚是陌生,想來定是白芳芳新請來的龜公。
  那龜公說了聲:「是誰啊,這麼晚了,咱們這些天不做生意。」拿著燈籠向前一照,頓時見到了任天棄那張滿是紅斑,極有特色的臉容,忽然跳了起來,將燈籠一下子扔到了地上,尖叫了起來道:「鬼啊,有鬼啊。」連滾帶爬的向院子裡跑去。
  任天棄見狀,便知道這龜公這些天來必然是見到過自己的屍體,對著范麗娟一笑,便率先走了進去。
  那龜公見到這兩鬼進門,叫得更厲害了,跑到院中的天井邊,差點就想跳下去躲避,但一想不對,便顫抖著縮在井邊。
  就在這時,白芳芳房間內的燈光亮了起來,只聽她在道:「劉麻子,深更半夜的你在鬼叫個什麼東西,想死了啊你。」
  而鄭寶兒的房間裡也傳來她有些發抖的聲音來道:「劉麻子,昨天咱們才送了喪,你可別嚇人。」
  那劉麻子在井邊大氣也不敢出一聲,那裡敢去回答。
  過得一陣,白芳芳就拿著燈籠開門出來,照見院裡站著兩個人,身影似乎非常熟悉,凝視望去,已經認出竟是昨日才下葬的范麗娟與任天棄,頓時也唬得麻了半邊的身子,一屁股坐在地上,顫聲道:「麗娟,天棄,我知道你們死得冤,可是我也沒虧待你們啊,出了重金請了高僧來為你們超渡,你們是不是嫌做法事的時間太短,或是在下面缺少什麼東西,你們說一聲,我統統都給你們辦,給你們買。」
逝約 發表於 2009-3-12 17:08
上部 稱霸人間 第五十五章 重生(2)
   

  任天棄還是少年心性,最是頑皮,側耳聽著鄭寶兒的房間裡再無動靜,知道她生性膽小,有心捉弄她,便去拉了拉范麗娟的手,示意她先不要說話,自己走到鄭寶兒的房外尖著聲音道:「三娘,三娘,我死得好冤啊,下面好無聊啊,不如你來陪我。」
  只聽見鄭寶兒在房間內「啊」的一聲尖叫起來,頓時哭起來道:「天棄,你……你別找我,我活得……活得好好的,還不想死,求求你了,求求你了,你最喜歡錢,大不了我明天就多燒些紙錢給你,你在下面大富大貴,娶妻生子。」
  任天棄心道:「老子死都死了,還怎麼娶妻生子,三娘是被駭昏頭了。」暗笑一陣,又道:「不行,三娘你說話從來就不算數,說多燒些紙錢來,到時候必然又要大打折扣。」
  鄭寶兒膽子都要破了,慌忙道:「天棄,過去……過去三娘是有對不住你的地方,可是你……可是你,好鬼不計凡人過,大鬼大量,就饒了三娘這一遭吧,我再也不敢了。」
  任天棄道:「不行,三娘你騙人的本領太厲害了,我不能上當,除非你馬上將藏的什麼銀子手鐲之類的東西給我拿出來,我就不讓你到下面陪我,要不然咱們現在就走。」
  鄭寶兒聽了,又尖叫了幾聲道:「不要,不要,天棄,我拿,我馬上拿,可是這些東西在下面也能用麼。」
  任天棄道:「自然能成,閻羅王嫌燒紙錢太過麻煩,正在制定新法,人間錢財可在陰間通用,少囉嗦,快快拿出來,要不我進屋了。」
  只聽得屋裡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翻箱倒櫃之聲,跟著那房門打開,露出了一隻光溜溜的手臂來,那手上拿著一個銅盆,裡面放著一堆物事。
  任天棄也不客氣,走過去端在了手上,向下一瞧,卻見有四十兩銀子,又有玉鐲三個,金釵兩枝,另外還有一個瑪瑙戒指。
  任天棄頓時哈哈大笑起來道:「三娘,你那裡才這點兒東西,豈不是在騙鬼麼?」
  范麗娟這時也道:「天棄,你就別捉弄你三娘了,好好給她們說說是怎麼回事。」
  這時白芳芳也覺得有些不對,顫聲道:「麗娟,咱們可是多年的好姐妹,你們到底是人是鬼?」
  任天棄知道差不多了,便大聲道:「大娘,你別怕,我和二娘到了下面,閻羅王老爺一查生死簿,發現咱們應該還有些壽命,是牛頭馬面一時糊塗,拘錯了人,所以將咱們又放回來還了魂。」
  白芳芳道:「我不信,世上真有這樣的奇事。」
  范麗娟道:「白姐姐,你知道我從來不說謊的,你相信我的話,我和天棄真的沒死,咱們又活過來了。」
  白芳芳膽子倒大些,又素來相信范麗娟,心想她就是做了鬼也應該不會害人,當下打著燈籠,小心翼翼的走到了院子裡。
  范麗娟見她還是有些害怕,便一把拉住她的手道:「白姐姐,你摸摸我的手,可不是還有些熱氣麼,你就放心罷。」
  白芳芳觸到范麗娟的手,不僅溫熱,還略有一點兒濕潤,大著膽子用另一隻手去探了探的鼻息,果然和常人無異,再瞧了瞧月光之下兩人有身影拖曳,心中頓時一定,想起常聽人說有死人還魂之事,不料今日居然被自己碰上,不過那都顧不得去想了,一把抱住范麗娟就哭道:「我可憐的好妹妹哪,這真是老天開眼,讓你又活過來了。」范麗娟也抱著她啼哭不止。
  這時只聽見院中各房的門都開了,夏香及幾名小妓女戰戰兢兢的走了出來,范麗娟連忙又過去與她們打招呼,證明自己的確是復活了。
  鄭寶兒是最後一個走出來的,任天棄便走過去,一動不動的死死盯住她,她頓時又駭了一跳,腳步不敢稍移,不過很快就見到任天棄在忍不住抿嘴偷笑,再一見他手中端的那個銅盆,也不知那裡來的膽量,一下子就蹦了過來,一邊去奪那銅盆,一邊道:「小王八蛋,我知道你沒死,是不是,竟敢來駭老娘。」
  任天棄放手讓她將那銅盆拿去,大笑著道:「三娘,實在對不住了,不過你這些東西可要放好,小心我下次順手牽羊。」
  鄭寶兒罵了聲:「你敢。」就匆匆的進屋關上了門,想是重新藏好那些財物,過了好一陣才出來,對著天棄就是一頓臭罵。
  任天棄再世為人,聽到她這罵聲居然非常的親切,便站在那裡笑吟吟的洗耳恭聽。
  「春滿園」的人此時已經確定任天棄與范麗娟是人非鬼,十日回魂,這可是天大的希奇事,全都圍過來問這問那,任天棄與范麗娟便照著先前商量好的,一問三不知,含含糊糊的混了過去。
逝約 發表於 2009-3-12 17:09
上部 稱霸人間 第五十六章 斷情絕義(1)
   

  眾妓女盤問了大半天,也沒從兩人的嘴裡問出什麼特別奇異的事來,便各自散去,任天棄與范麗娟也要回房歇息。
  白芳芳卻道:「天棄,你等一等。」
  任天棄聽她居然第一次沒有用「小王八蛋」「小賊」之類的稱呼,也大是詫異,回過身來。
  只見白芳芳望著自己的眼睛竟多了一種慈祥,便道:「大娘,有什麼事?」
  白芳芳凝視著他道:「天棄,我看錯你了,倒沒想到你居然是個重情義的男人,能夠冒死到衙門去自首,大娘過去總是打你罵你,對你不好,你不要怪大娘。」
  任天棄聞聽白芳芳居然稱自己為「男人」,摸了摸嘴上的茸毛,腰桿也直了直,笑著道:「其實我過去太頑皮,也有不對的地方,打一打,罵一罵,好像沒什麼不好。」他死而復生,思想卻成熟了些。
  白芳芳欣慰的一笑道:「好呢,反正你這次能夠重新活過來,大娘非常開心,不會像過去那樣對你啦,過幾天,大娘花銀子找東街的佟媒婆來,給你找個媳婦成家,再在外面做什麼小生意,以你的鬼機靈,養家餬口應該不成問題的。」
  任天棄聽到她說起「媳婦」立刻就想起那天羅仙子,只覺得自己好想好想立刻見到她,但不知她在那裡。
  白芳芳見任天棄不說話,以為正在高興,便道:「好吧,天棄,你也累了,先到屋裡休息,有什麼話咱們明天再說。」
  任天棄忽然抬起頭道:「大娘,你自己先進屋去,我有急事要出去一趟,你別擔心。」說著拔腳就向院外跑去,聽著白芳芳在後面叫他也不回答。
  到了街上,他一口氣向南跑去,只一柱香時間,就到了過去常與蛛兒相會的江岸,明月清幽,照著碧草如絨,他站在其間,大聲的呼道:「天羅仙子,天羅仙子,你在那裡,我沒有死,又回來啦。」
  他一連叫了十數聲,除了驚得一隻夜鳥從旁邊的槐樹上潑刺刺的衝到空中,一切都是平靜如舊。
  任天棄到這江邊來,其實也並沒有抱什麼希望,或許自己能夠重生與天羅仙子並無關係,想到她見到自己死在殿王殿,痛哭了一頓之後,然後就離開了這裡,也不知到了何方,兩人從此不能再見面,心裡就是無比的酸痛,呆呆的坐在了草地之上,就像猛然間失去了自己一生中最重要的東西,還有蛛兒,天羅仙子說它在一座山中修練,不知要幾十幾百年,也是不能相見了。
  正在長吁短歎之時,就聽見後面就個輕柔的聲音道:「天棄。」
  這聲音雖小,但傳入任天棄的耳中不啻於一記春雷,叫了聲:「仙女妹子。」轉身跳了起來,面前站著一人,一襲白裳,眉如翠羽,肌如晚雪,羞花閉月,將千嬌百媚聚於一體,不是那蛛兒是誰。
  任天棄見到蛛兒眉眼之間仍然含著悲慼之色,笑道:「仙女妹子,我活過來啦,你別在傷心。」說著張臂就要去抱她。
  要是在過去,蛛兒一定溫柔的讓他抱著,但這一次不等他撲到眼前,身子一閃,已經避了過去。
  任天棄一愣,不過以為她害羞,也不放在心上,道:「仙女妹子,我在地府裡的望鄉台上見到你抱著我哭,心裡真不知有多難受哩,還好現在咱們又在一起了。」
  蛛兒那日允諾忘情,去天庭參選領舞仙子,那王倪果然守信,帶她到了地府一趟,去讓閻羅王放人,閻羅王見他親自前來,舊情未忘,當下就招集了十殿閻王設宴盛款,將他的來意說了,秦廣王立刻出聲贊同,其他八殿閻王自然無話可說,蛛兒知道情郎與范麗娟感情極深,否則也不會為了她去砸毀閻王殿,便又要王倪想法讓范麗娟也一起還魂,范麗娟無足輕重,王倪又一心想討好蛛兒,自然答應說情。
  等到任天棄與范麗娟還魂之後,王倪就要蛛兒隨自己先到忘情峰修練一段時間,靜候天庭大選之日。
  蛛兒惦記著天棄,哀求王倪讓自己最後見他一面,王倪知道若是不答應她,她這條心是不會死的,便點頭答應,只是要她盡快與任天棄一刀兩斷,從此清心寡慾,虔修仙業。
  因此任天棄從墳中重生之後,蛛兒就一直跟著他,只是范麗娟在側,一時不便現身,等到他跑到這江邊來呼喚自己,這才與他相見。
  見到任天棄對自己熱情如熾,蛛兒真是心如刀絞,實在鼓不起勇氣向他說起,但知道自己若是不遵前諾,那王倪拂怒之下,情郎的安危仍是懸於一線,當下狠著心腸,輕聲道:「天棄,對不住,日後咱們不會見面了。」
  任天棄正滿臉歡笑,冷不防她這麼一說,腦子裡轟的一炸,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連忙道:「仙女妹子,你說什麼,別跟我開玩笑。」
  蛛兒既然已經開口,只能直說下去了,長長的吸了口氣道:「因為我不想呆在這裡啦,要到很遠很遠的地方去。」
  任天棄立即道:「那我也去,你不是答應過我麼,咱們要永永遠遠的在一起,你……你要是不想和我成為真正的夫妻,那也成,我不會不高興的,只要能天天的見著你,守著你,我就心滿意足了。」
  蛛兒聽著他的話,只覺心中在開始流血,眼見著情郎如此在乎自己,不說些絕情的話只怕不會讓他死心,默默的道:「天棄,天棄,對不住,你不要怪我,我如果不狠狠傷你的心,你就永遠不會忘記我,永遠不會快樂,我都是為了你好啊。」
  當下悲傷之色盡隱,換上一付艷若冰霜的面容,冷冷的道:「永永遠遠的在一起,那都是說著玩兒的,你也不想想,這可能麼,你只是一個凡人,一個一事無成,成天只知道嘻皮笑臉的凡人,可是你知道我是誰麼?」
  任天棄道:「你不是天羅仙子麼?」
  蛛兒咬著牙道:「你不是想知道蛛兒到那裡去了麼,她現在就在這裡。」說著將身子一幌,已現出了原形,雜草之中,現出了一隻純白晶瑩的白蜘蛛,在發著淡淡的光芒。
逝約 發表於 2009-3-12 17:09
上部 稱霸人間 第五十七章 斷情絕義(2)
   

  任天棄這才明白為什麼她不願與蛛兒同時出現的原因,原來她就是蛛兒,在她化成蜘蛛那一瞬間,心中也駭了一跳,但很快回過神來,大聲道:「蛛兒,我不管你是仙女還妖精,我都願意和你在一起,永遠不會後悔,永遠不會。」
  白影再現,蛛兒重新化為人形,聽著任天棄的話,實想不到此人平時瞧來輕浮無賴,骨子裡竟如此重情,毫不因為自己是妖精而稍有嫌棄,心中也是感激難言,差點兒就要落下淚來,但想到這樣就要前功盡棄,又硬起了心腸,道:「你不會後悔,可是我會。」
  見到任天棄發愣,蛛兒繼續道:「任天棄,你知道我為什麼會和你在一起麼,那是因為你也算救過我,我想報恩,可是後來我才知道自己錯了,你沒有學問,人又長那麼醜,我每一次見著都噁心,所以才不答應你做真正的夫妻。」
  此時任天棄的眼淚已刷刷的向下流,不停的搖著頭高聲嘶喊道:「我不信,我不信,我看見你抱著我的屍體哭得那麼傷心,那絕不是裝的。」
  蛛兒見到任天棄傷心欲絕的樣子,只覺自己的心已經碎成了千百片,然後在身體內不停的割著自己,差點兒就要撲到他的懷裡痛哭一聲,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拚命忍住,也大聲的道:「不錯,當時我是哭了,不過是我自己心腸軟,想到也曾和你相識一場,忽然沒了,自然不會痛快,而且就是在那時,我才發現凡人的命真的是短暫脆弱,我已經活了三百年,今後還要活一千年,一萬年,你憑什麼說能和我永永遠遠的在一起,你能嗎?你能嗎?」
  這一席話,頓時問住了任天棄,他呆呆的後退兩步,喃喃的道:「不錯,我是賤命一條,隨時都可以讓閻王爺收去,怎麼能和你永永遠遠的在一起。」
  蛛兒忍痛道:「你知道就好,你是個沒出息的凡人,什麼本領都沒有,怎麼配和我在一起。」
  蛛兒的話,已深深的刺到了任天棄的心靈深處,他忽然不再那麼激動了,只是呆呆望著蛛兒,喃喃的道:「不錯,不錯,我只是一個什麼本領都沒有,沒出息的凡人,果然是配不上你。」
  蛛兒全身都在微微的顫抖起來,努力不讓任天棄瞧出,只道:「你明白就好,任天棄,我就要有機會進入天庭,成為真正的仙子了,我不想讓任何事來耽擱我,你知不知道?」
  只見任天棄猛的在臉上一拭淚,道:「你想成為真正的仙子,我先恭喜你,不過我最後問你一句,希望你老老實實的回答我,我和二娘能夠還魂,一個什麼王上仙說的情,是不是與你有關?」
  蛛兒冷著臉道:「不是,我只是一個小妖精,見著那些仙人逃都來不及,怎麼會認識,那是你自己運道好,有仙人心血來潮,一時動了善心。」
  任天棄緩緩點點頭道:「好,我知道了,那就是說我不欠你的情。」
  蛛兒道:「不錯,你不欠我任何的情,倒是我欠了你的,不過我從縣衙把你救出來,也算是還完了。」
  任天棄忽的嘶聲竭力的道:「好啊,你我之間從此兩不相欠,你做天上你的仙子,我在地上做我的凡人,我任天棄雖然醜,雖然沒學問,卻未必沒出息。」
  蛛兒見到他的神情忽然變得剛毅起來,竟有一種凜然的英雄之氣,與過去那種輕浮的無賴樣兒已經大相逕庭,芳心中也是一愣,實想不到這樣的氣質與傲氣居然會出現在任天棄的身上,痛苦之中,卻有了一絲欣慰,這正是她想要的。
  當下頷首輕輕道:「我也希望這樣,我……我這就要走了。」
  任天棄聽著她馬上要離開,心中一痛,但並不出言挽留,只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
  蛛兒那裡捨得天棄,胸中已經將他的名字癡癡的念了千遍萬遍,但面上卻一點兒也不敢表現出來,輕輕說了聲:「天棄,那我走了,你……你自己保重。」身形一幌,便消失在他的眼前。
  她雖然隱了形,但始終擔心任天棄,並沒有離開,只在他的旁邊默默的瞧著。
  任天棄等她一走,那種強悍之氣也化於無形,一屁股坐在了草地上,傻傻的埋著頭,也不知在想什麼,過了一會兒,才見到他忽然伸手,一邊在自己的臉上不停的搧著耳光,一邊還在大笑著道:「任天棄,你這頭豬,沒頭腦的豬,自作多情的豬,你憑你這付人見人厭的醜樣兒,還想蛛兒那樣美麗的仙子會喜歡上你,你真是癡心妄想,哈哈,可笑,可笑,可笑……」
  他每說一聲「可笑」,那耳光就會重重的搧自己一下,不出片刻,兩邊臉頰就高高的腫了起來,但他好像並不知道痛似的,仍然一下接著一下的打著,嘴角已經溢出了鮮血。
  蛛兒就站在情郎的旁邊瞧著他狠狠的搧打自己,心中之痛,可想而知,死死的捂著自己的嘴,不讓自己哭出聲來,但眼淚卻潸潸的向下滾落。
  任天棄這時停住了手,見到身邊有水珠滴下,便用手接了接,仰天大笑道:「好啊,快下雨吧,最好是狂風暴雨,打雷閃電,一齊都來,那才痛快,***痛快。」
  他等了一陣,見到天空一洗如碧,星月朗照,那裡像是要下雨的樣子,從地裡抓了一把泥土,遠遠的向空中扔去,罵道:「媽拉個巴子的,沒脾氣的老天爺,讓你撒尿都不撒。」
  他一邊說著,一邊下坡向江邊走去。蛛兒見他神態舉止有些怪異,不敢離開,又悄悄的跟在他的身後。
  到了江邊,任天棄跳上一塊巨石,看了一陣子江水,驀然一躍身,便「撲通」一聲跳了下去,頓時消失在滾滾的江水之中。
  蛛兒見到他上那巨石,心中便已經開始惶恐起來,正在考慮該不該現身勸阻,卻不料他已經跳了下去,頓時駭得魂飛魄散,就要下水去救他。
  就在這時,聽得「嘩啦」一聲,一個人頭從下流十丈遠的水面冒出頭來,正是任天棄。
  只見他一邊雙手划動,一邊在大聲的呼道:「朱絳仙那小婊子瞧不起你,蛛兒這麼善良,也瞧不起你,任天棄,那有什麼關係,你自己瞧得起自己就行了,那有什麼關係,你自己瞧得起自己就行了……」他不停的重複著最後一句話,聲音是越來越高。
  江邊還泊著一些漁船,他這麼大呼大叫,早就驚動了船上的漁夫,立刻聽到有人罵道:「該死的,是那一個小王八蛋深更半夜的在這裡鬼叫,要叫走遠些去。」
  任天棄此時心中有氣,那裡會理他,當下破口大罵道:「老王八蛋,老烏龜,你老子在這裡自言自語,管你鳥事,你要是不想聽,就把船划遠些,最好划到江心裡翻了,你連人帶船到了龍宮,那什麼都聽不見了,搞不好還能娶個龍女回來當媳婦兒,省得當一輩子沒老婆抱的光棍。」
  那罵人的漁夫聽外面這小子的聲音狠惡強硬,又一口氣說了這麼一大堆,知道對方不是好惹的,立即乖乖的閉上了嘴,重新蒙頭睡下。
  任天棄被這麼一打擾,倒也不吼了,游到江邊,渾身濕漉漉的上了岸,便躺在草地上緊緊的閉上眸,也不知他到底在想什麼。
  蛛兒見到情郎如此,雖然仍是擔心,但知道並無什麼大礙了,與王倪有約,不敢久呆,走到天棄的身邊,在他臉上極輕極輕的一吻,含著珠淚,隱然而去。
  任天棄也感到臉頰上一癢,不知是蛛兒臨別之吻,還以為是蟲蟻之類的東西,睜眼摸了一摸,並無異樣,便坐起身來。
  他將自己在寒冷的江水裡浸泡了之後,頭腦已經漸漸清醒,心裡也沒那麼痛得厲害了,但蛛兒那句話卻不停的在他耳邊響起,「你是個沒出息的凡人,什麼本領都沒有,怎麼配和我在一起。」
  是啊,自己只是一個凡人,一個活不過百年的普通凡人,除了一個還算聰明的頭腦,沒有任何一樣可以引以為豪的本領,豬肉強割肉剔骨的本事都在西城這邊已經小有名氣了,而自己就這樣碌碌無為的過一輩子麼,做一個整天游手好閒的小混混,做一個讓所有女人都瞧不起的男人,做一個膿包,孬種。不,絕不,任天棄絕不能是個這樣的人,是時候出去了,離開這個小小的合州城,去見識更廣闊的世界,這世上不是還有許多的仙人麼,自己不如去尋蹤拜師,正所謂「精誠所至,金石為開」,說不定能夠學到些仙術,從此揚名立萬,甚至活個幾百一千年給蛛兒瞧瞧,他任天棄不是個沒出息的凡人。
  這些想法在任天棄的心中紛至沓來,如針一樣在刺著他,如雷一樣在震著他,他此時決心已定,猛的一下站起身來,向著北邊他埋銀子的地方走去,在臨行前,他一定要安頓好二娘,不能讓她再接客了,而那個馮雲海,自己此番出去要是碰上,說什麼也要他知道二娘在等著他,要他崑崙之行後,無論如何也要回來一趟,給二娘一個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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