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俠】武當宋青書 作者:子縝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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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ichuan 2009-3-19 07:24:26 發表於 其它小說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17 195124
peter8764631 發表於 2009-3-19 08:52
本帖最後由 longwang 於 2010-5-23 22:18 編輯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二章 金蠶

    鮮于通端坐“劍氣沖霄堂”中,手執一封書信,眉頭緊皺。

    高矮兩位老者各坐左右兩邊,神情頗是肅穆。

    蔡子峰靜立一旁,大氣也不敢出一聲。

    他一身武功雖然青出于藍,但也知道,自己這位師傅,可不僅僅是會“武”這麼簡單。

    鮮于通驀地發聲道︰“岳肅在哪里?”

    蔡子峰忙道︰“師傅,岳師弟此時不在山中。”

    鮮于通冷哼道︰“這小子一到要緊時候就見不著人。子峰,你下山去尋岳肅,一月之後,你二人務必趕到昆侖山腳,與我匯合。”

    蔡子峰躬身道︰“領師尊命。”說罷一挺長劍,大步下山。

    矮老者性子頗是沉穩,他沉吟道︰“掌門…我們要不要再等等其他門派回應?”

    鮮于通笑道︰“師叔多慮啦。今日咱們便下山,我與幾派掌門約在一線峽相見。自是無虞。”

    矮老者嘆口氣道︰“既然掌門決定了,老朽誓死追隨掌門殺敵!”

    高老者也大大咧咧的一拱手道︰“掌門,我師兄弟的反兩儀刀法,可是華山第一,你大可放心……”說到此處,發現矮老者怒目瞪來,慌忙閉口不言。

    鮮于通強笑道︰“兩位師叔,你們附耳過來。”

    高矮老者對視一眼,將頭湊過去,鮮于通低聲說了幾句,高矮老者都是頗感奇怪,但掌門既有命,不得不遵,他二人齊齊拱手道︰“尊掌門諭令!”

    鮮于通苦笑道︰“承勞兩位師叔了。”大袖一拂,飄然走出“劍氣沖霄堂”。

    這“劍氣沖霄堂”傍山而建,往上有一處絕境,名為蒼龍嶺。坡度極為陡峭。徑寬僅三尺,兩旁為深谷。山岩上有摩刻“韓愈投書處”五個大字。

    溝底飛起流雲。山峰和溝壑霎時間便被薄霧籠罩環繞,鮮于通望著這絕美景色,心中低低一嘆︰“雲鎖蒼龍麼?”

    轉小徑而登上雲台峰。往道藏閣中走去。鮮于通推開大門,輕輕道︰“白觀,你在麼?”

    半晌無人應答,鮮于通緩緩走上二樓,見人影俱無。遂登上三樓,見白觀盤膝而坐,五心向天,正是打坐練功的姿勢。周圍堆滿一冊一冊的書籍,凌亂不堪。

    鮮于通微微皺眉,拾起一冊書來看。卻是《莊子》,下邊用朱筆寫著一行如下字跡︰“夫萬化之機,天地與我並存,萬物與我一體,先天而生,蓋如此耳。”

    鮮于通眉頭大皺,他自入華山以來,便少入此閣,雖通文墨,但也只攻兵家法家詭道。道家沖淡盈虛之機,儒家溫潤恪守之禮,以及佛家的大慈悲胸懷,他卻了解不甚深。

    將這冊“齊物論”放下,又拾起一本《淮南子》。見如下批注︰“任督而分陰陽。雙手合抱,得合予乎?氣浩浩然。抱殘守缺,大善之境也,然非至善不能為。”

    鮮于通暗道︰“這兩句看,似道非道,似儒非儒。倒更像一句拳經。”

    心中奇怪,他又拾起一冊《列子》,看得兩句,便覺艱深晦澀,難以入眼。將書放下,他索性也就不看,只來回踱步。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鮮于通漸漸不耐,看了看天色,走到白觀身前,伸手便要將他推醒。

    可手方觸及白觀右肩,一股酥麻之意便陡然從指尖漫來,鮮于通身子一震,蹭蹭退後兩步,伸手扶住一排書架,卻險些將書架踫倒。

    他心中駭然︰“這小子練得是什麼功夫!”但轉念之間,又是一喜。

    白觀被他一觸,白皙的臉龐上驀地涌起陣陣紅暈,他長呼一口氣,低斥一聲︰“疾!”

    周身仿佛有無形氣流暗自涌動,地上書頁都被吹的簌簌翻起,白觀睜開雙目,竟微有溫潤晶瑩之態。

    他心中暗呼僥幸。但更多的,卻是自信,此功雖是小成,足以與明教高手相抗!

    白觀心中默默流淌過字字句句,暗道︰“重陽祖師學究天人,這一套先天功精微奧妙。練至絕頂,天下誰人能敵?”

    原來他在道藏閣中翻閱的,盡是王重陽手抄書冊而後取朱筆批錄之句,《道德經》中有二十八句,《莊子》中有十一句,《淮南子》中六句,而後各部經典之中,皆有一兩句朱筆批錄之語。

    白觀暗自琢磨,發現每一句的最後一個字,勢必與朱筆批錄之上的那頁首字相同,當即遵循此法,一句一句將所有字句默記于心,從頭到尾看了一遍之後,方才驚覺,這篇僅有兩千余字地文章,竟是一部極為精妙地內功心法。

    他記憶原不如何出色,但二十年博覽群書的功夫,儒釋道三家學說都有極佳根底,先天功中所載以道家學術為基,輔以儒釋,養丹田一口浩然之氣,進而勇猛精進,至打通生死玄關,溝通天地地境界,威力之猛之烈,與武當派“純陽無極功”溫潤綿和,截然不同。

    但“先天功”不同于“純陽無極功”的地方在于,“先天功”須心無旁騖,抑且博學多識,能觸類旁通,否則極易走火入魔。“純陽無極功”雖然進境相較緩慢,但卻無此之虞。

    而適才白觀,卻是處于恰要走火入魔的邊緣狀態。

    皆因他心魔作祟,“先天功”固然勇猛精進,但他心有掛礙,險些便是走火入魔,傷重嘔血之果。便好比一人疾行于道,前方若不是一路坦途,而是遍布亂石,跑地快了,也只會被亂石絆倒,跌的頭破血流。

    而白觀此時便是那疾行之人,須得將體內能量用盡,方能停下。但前方已然橫亙了三塊大石,無可逾越,讓他進退兩難,但體內真氣已然越積越厚,這疾行之人腳下蓄勢越足,眼見便要一舉飛奔而出,撞死在大石之上。

    白觀又如何不知,但行到肩頭的那股真氣已然越積越足,縱然他竭力想要停住腳步,也是不能。

    好在鮮于通在他將進不進,將退不退之際推了他一把,他肩頭那道內息受他一激,嗖的便退了回去。

    無巧不巧,恰使白觀散落在全身經脈的真氣歸于丹田,助他功成。

    但這功成,不過小成而已。

    饒是如此,先天功猛烈之勢已然漸漸顯現出來,這部功法基于道家經典所創,輔以儒釋之道。

    其中又以《道德經》為主,總領大綱。老子洋洋五千字,不知說盡多少至理!

    “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這是《道德經》中所述。但兵家大聖孫武也曾言道︰“兵無常勢,水無常形。”將兵勢喻之為水勢,在《道德經》中,早有類似比喻。而“先天功”含納“陰陽混成為先天”的“陰陽”理念出自《易經》,“如如不動,萬魔降伏”則為佛門伏魔神通。

    內尚黃老,外尊儒釋。這可是自漢之後,歷朝歷代遵循的王道。

    可以說,“先天功”在某種程度上,與張翠山所創的“和氏帖”,恰是絕配。

    王重陽當年奪得五絕魁首,天下第一之稱,可以說“先天功”的先天優勢,功不可沒。

    白觀長身站起,笑道︰“掌門,白觀多謝救命之恩。”

    鮮于通莫名其妙,奇道︰“白觀,你在修煉什麼?”

    白觀早非七年前那個嫩雛,七年來,他漸漸覺得這位鮮于先生不似純粹的華山掌門,還有什麼事瞞著大家一樣。他淡淡一笑道︰“我混元功精進一層,故有此態。”

    “混元功”一脈單傳,鮮于通自是不知,他笑呵呵地點頭道︰“甚好,甚好。”

    兩人並肩走出道藏閣,一路好似說著些什麼,白觀的眉頭皺起,似乎不大明白,但終究還是遲疑著點點頭。

    黑衣的中年美婦手持一個長形鐵筒,鐵筒後部有一處旋鈕也似的機括,她緩步走向正在下棋亭下棋的一對男女,恭聲道︰“公子,金蠶蠱毒,已然配備完畢。”

    青衫男子朗聲笑道︰“好,咱們這便上山!”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三章 相遇

    青書等三人一路上山,華山雖陡,但宋青書甦若雨二人輕功俱強,王夫人雖然弱上許多,但登山卻綽綽有余。不多時幾人便至落座于山腰蒼龍嶺下的“劍氣沖霄堂”。

    青書一眼掃過,皺眉道︰“怎地此處竟似無人?”功運雙耳,除卻蟲鳴鳥叫,竟是毫無人聲。

    他轉頭問道︰“難姑,華山派莫不是住在此處?”

    這黑衣束身的中年美婦,正是蝶谷醫仙胡青牛之妻,號稱毒仙的王難姑。

    這王難姑當年與胡青牛慪氣,原本流落江湖,至五年前忽聞金花婆婆尋仇消息,遂急返蝴蝶谷。及至,卻見一青布長衫的男子眉頭緊縮,坐在空空蕩蕩的醫堂中。

    她回來原是因為擔心男人被金花婆婆所害,見谷中空空蕩蕩,便連藥童也不見蹤影,不由大是驚怪,暗道莫不是合谷之人都給這青衫少年給害了?

    她正欲使毒制住這人慢慢盤問,但剛剛靠近這少年身前五丈,方欲使毒,便見他猛一回頭,緊接著自己背心一麻,便被對方拿住大椎穴,一舉制住。

    毒仙用毒縱然天下無雙,但武功仍是太差。

    之後一番談話。對方也不過剛到幾個時辰。在知道自己乃是蝶谷醫仙之妻後,非但不驚,反而一喜。

    後來再談下去,王難姑猛然發現,對方之語字字誅心,自己委實太在乎胡青牛,要不然也不會在這當口放下身份臉面回來,一開始也不會和他斗氣慪氣了。

    想到胡青牛很可能已遭金花婆婆所害,王難姑登時悲從中來。

    但青衫少年卻笑道︰“我已將這蝴蝶谷里里外外尋了一遍,沒見著尸首墳塋一類。想來胡先生還尚在人世。”

    王難姑平生最自矜的乃是毒術,但因胡青牛解了她所下的毒,所以才一怒之下離開蝴蝶

    但她對胡青牛始終相愛甚深。可以說,胡某人乃是這赫赫有名的毒仙的唯一死穴。

    听那青衫少年說能查探到胡青牛下落,王難姑遂隨他一道,中間幾度想要下毒試試這人功力,卻都被他輕而易舉的化解。

    果不其然,忽忽一年過去,王難姑果然得到胡青牛的消息。卻是三年前光明左使攜一女子入谷。胡青牛為之醫治左臂,躊躇之下,將金花婆婆一事道出,楊逍自不可能在蝴蝶谷守護胡青牛安危,遂將胡某人攜上昆侖。有光明頂森嚴守衛,諒金花婆婆也闖不過來。

    但胡青牛消息一到,王難姑礙于面子,卻又放不下身份去見他。

    一個醫仙,一個毒仙。

    仿佛兮天生死對頭,卻又偏偏結成連理。青書對于他倆之事如何不知?于是便與王難姑說了一策,正是以金蠶蠱毒殺鮮于通。取其首級為禮,送與胡青牛。

    這麼一來,毒仙固然威風大漲,醫仙大仇也能得報,胡青牛再如何倔強,也只能甘拜下風。

    畢竟,他多年未競之功讓王難姑給完成了,這無論從哪里說起,都是王難姑勝了的。

    何況,兩人闊別多年。彼此之間定然都有悔恨之意。小別尚且勝過新婚,久別呢…?

    而至于醫仙能否大發雄威,以振夫綱,那便看這號稱蝶谷醫仙的胡青牛如何表現了。

    當然,金蠶蠱地養制甚費時間,王難姑四年間培養了三對金蠶,將之細細研磨成粉,再輔以各種靈藥毒藥,配成一劑極為歹毒的金蠶蠱毒,裝入一個精巧鐵筒之中。

    將鐵筒藏于袖中。以巧妙機括引發,無聲無息,用將出來,當真令人防不勝防。

    就算是青書這等功力,中了金蠶蠱毒。也只能先以內力壓制住。再尋驅毒良方。

    這毒粉無色無味,中者皮膚奇癢。五髒如焚,全身經脈扭曲生疼,卻偏偏動也動不了,抓不得撓不到.這份感覺,當真比殺了他還難受。

    而痛足癢足七天之後,那毒粉才會真正融入血脈之中,中毒的人一時三刻之間便會化作一灘血水。

    這是王難姑自北宋年間用毒大家、也是五絕之一的西毒歐陽鋒留下的的殘篇中得到啟發,將化血藥粉與金蠶蠱毒完美無缺的融合在一起,抑且藥性互不沖突。這份本領,當真是天下只此一家。

    而這四年間,王難姑想到華山派人數眾多,自己說不定還未接近鮮于通便已被擒,其間說不得要仰仗青書幫助。

    所以青書但有所求,王難姑無所不允。

    原本兩人都只是互助關系,青書原是喚她胡夫人,但王難姑卻堅決不受,于是乎,私底下一干人等,便都叫她王夫人了。

    但自一年前,那劉先生來後,王難姑對于宋、劉二人,便多了一分敬畏。開始稱呼青書“公子”來。

    青書微感不適,但見王難姑堅持,也就由得她了。

    她听得青書問話,王難姑仔細地打量了附近情形,又望了望遠處“韓愈投書處”五個大字,低眉順目地恭聲道︰“當年那漢子上山報仇,正是在這處險些被擒。”

    青書點點頭,推開“劍氣沖霄堂”大門,見屋舍尚在,人影俱無,心中忍不住又驚又怒,甦若雨緩緩跟進來,微微皺眉,輕聲道︰“他們想是提前下山了。”

    青書見偌大一個華山派竟是一人也無,想到他們極有可能便是都已下山,但自己在下棋亭卻從未見過大隊人馬下山的跡象,他鐵青著臉,沉聲道︰“絕無可能,定是不久之前的事。我們追!”

    甦若雨瞥見角落一截燒黃了的紙片,她走近前去,將紙片拾起,見得其間幾個字都自模糊不清,唯見三個清 小字,分別是“幫”“事”“速”三個字。

    見青書就要大步下山,甦若雨若有所思,將紙片收入懷里。王難姑輕功不強,甦若雨遂攜了王難姑的手,跟上青書腳步。

    一路下山,青書打听之下,近兩日卻並未有大隊人馬往北行去,不由大是奇怪。

    茶棚中生意甚好,人影晃晃,這三人坐在一處角落,青書臉色陰沉,不發一言。

    甦若雨見他模樣,輕輕嘆口氣道︰“似乎有人通知他們早做準備。我們在下棋亭耽擱了一天,才教他們給逃了。”

    青書點點頭,臉上顏色稍霽,沉吟道︰“我看華山一派百余人,是各自下山。”

    雖說自古華山一條道,但其間小路小徑,又豈會少了。

    三三兩兩地下山,的確不引人注意。

    青書道︰“這般來看,鮮于通想必是事先料到會有人上山找麻煩。所以四散弟子逃開。”

    甦若雨道︰“未必。”從懷中拈出一截燒黃了的紙片,給青書看過之後,又道︰“我看像是成昆那老賊所為。”

    青書皺眉看著紙上“幫”“事”“速”三個小字,沉默不語。甦若雨娥眉微舒,嘴角掛著淡淡微笑,續道︰“我猜原文定是這樣的︰丐幫事敗,君速作計議。”

    青書眉頭一舒,笑道︰“女中諸葛,也不過如此。呵呵,有你在,萬事無所不破。”

    甦若雨得他一贊,雙頰微紅,卻不說話。

    王難姑古井不波的臉上也浮現出一絲曖昧的笑容,卻並不說話。

    青書低頭抿了一小口這茶棚的茶水,笑道︰“華陰地茶,倒還有幾分……”

    “味道”兩字還未出口,他臉色一變,右手掏出一張面具罩在臉上,這面具罩上之後,原先的俊俏男子渾然不見,只余一個可怖可畏,臉上皮膚皺的好似橘皮一樣的江湖怪人坐在席上。

    但這茶棚中人影幢幢,龍蛇混雜,人家看到,也未有如何大驚小怪。

    甦若雨卻是大感奇怪,這面具分明是楊汐晴送與他的,面見大多數屬下高手時,他都戴著,但這個時候戴上,卻是為甚?

    甦若雨順著他目光望去。但見門口一個白衣青年腰挎長劍,從不遠處走來,慢吞吞的說道︰“小二,上一壺茶。”仿佛忽略了萬事萬物一般,神情間頗是落寞。

正文 第一百一十四章 小試

    這白衣青年,正是剛剛下了華山的白觀。

    他有“混元功”的渾厚內勁作為底子,“先天功”自然不難小成。此刻目光湛然,雖然神情落寞,但全身上下卻透著一股勃勃生氣。

    白觀緩緩屈身坐下,將長劍平放在那張小小桌上,低眉閉目,沉默不語。

    他這柄劍名“滄浪”,乃是當年“斷水劍”白垣的兵刃。子承父劍,足見他報仇之心。

    他閉目回想,想到當初鮮于通將父親的尸體帶回華山時,自己還是一個不到五歲的童兒。只能抱著父親傷痕累累的身子不住哭泣。自幼喪母的他那時候感覺天地仿佛一瞬間就顛倒了。

    父親死了,天也塌了。

    他感覺周圍的人眼楮里有的沒有關懷沒有問候沒有同情沒有憐憫,有的只是冷漠嘲諷,以及夸張諷刺到毫無誠意的所謂哀慟。

    鮮于通說,白師兄是被魔教的高手活生生圍毆至死的。

    看著父親全身上下布滿的傷痕,白觀的心靈上從此被打上一個深深的烙印,不滅明教,誓不罷休!

    很難想像,一個五歲的童兒是如何在沒有父母的環境下成長的。好在他是“混元功”傳人,“華山九功”中唯有這一脈神功乃是歷代口授,白觀自幼背熟,是唯一的傳人,因此而身份特殊,過得還算不壞。

    但他究竟因為乏人指點,玄功進境一直不快。

    直到約莫八年前,從湖北到昆侖的路途中。他獲益良多。所听所聞的都是從所未聞地高深法訣。甚至被人以高深純陽內力伐毛洗髓。自那之後,自己地“混元功”便恍如一日千里。

    他望著父親留下的佩劍,緩緩闔上雙目,心中暗道︰“爹爹,孩兒玄功小成。縱然不敵,也當竭盡全力為您報仇!”

    小二將茶水端上,但這茶棚中歇腳的客人甚多,四處吆喝聲不斷,小二急匆匆的把茶水擱置在白觀桌上,又飛一般的拔開腳來。

    他走地甚急,指尖不小心掠過白觀桌上的寶劍“滄浪”。但听得“啪”的一聲。長劍掉落在地。

    小二感到自己仿佛撞到何等物事,回頭見將一位年輕公子的寶劍給撞到地上了,慌忙賠笑道︰“小的無禮,公子勿怪,勿怪。”

    白觀含笑道︰“無妨的,你且自忙去吧。”

    小二仿佛頗為過意不去,俯下身子去要將寶劍撿起。但待得他彎下腰來,寶劍卻已然不見蹤影。

    他正奇怪間,便听得白觀淡淡道︰“足下是誰。家父遺劍,還請賜還。”

    一個書生模樣的人身著青色長衫,小二听他聲音,心下暗道︰“又是一位年輕地貴公子。”吐吐舌頭,方要同白觀告個罪。卻見那個青衫客緩緩轉身過來。對他道︰“你且下去吧。”

    小二看了那人臉一眼,只駭地魂飛魄散。驚叫一聲,飛快的轉身就走。

    那青衫客一撩長袍,瀟瀟灑灑的往白觀對面一坐,將劍橫放在桌上,笑道︰“劍是好劍,但人若是蠢驢木馬,只怕也只徒然辱沒寶劍神鋒。”

    白觀面色沉靜,看不出喜怒,他養氣功夫早已爐火純青,自不會輕易動怒。便听他淡淡道︰“足下說笑了。”

    說著緩緩將劍取在手中,輕輕擦拭著劍鞘上的灰塵。

    青衫客哈哈一笑道︰“不驕不躁,四平八穩,華山派想來早就有良策在胸,能在昆侖大敗明教?”

    白觀目光一寒,抬眼凝視著青衫客可怖可畏的臉,一字一句的問道︰“你是魔教的人?”

    原來武林中人自來便稱明教為魔教,唯有明教中人才以明教、聖教自稱,白觀听他一語道破華山派聯絡六大派上昆侖的機密,自是懷疑這人莫不是魔教來的探子?

    青衫客一怔,好似想起了什麼,微微一笑,不置可否,但他這張臉太過恐怖,壓根就看不出喜怒。

    白觀見他沉默不語,只當他默認,目中寒光閃過,長劍鏗然出鞘,掠過一道雪亮劍光,茶棚中人听得長劍出鞘之聲,頓時鴉雀無聲。

    眾人往那邊望去,但見白觀長劍雪亮,架在青衫客脖頸上。

    許多人很默契地從懷中掏出銀錢,悄悄從另一邊走開。江湖事多,朝不保夕,沒必要卷入紛爭之中。

    但听白觀冷聲道︰“你是不是魔教的人?”

    他恨明教入骨,只消青衫客答一句“是”,便是身首異處之局。

    但見那青衫客丑臉面色不變,淡然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明教教眾在江西起義,有能耐的,去將那十幾萬人殺個干淨!”

    白觀一怔,默然半晌,驀地一字一句道︰“我只問你是或不是。”他見這人衣裳雖陋,但氣度不凡,生平僅見,料想魔教都是窮凶極惡之徒,哪有這等人物?一時間又不由起疑。

    青衫客哈哈大笑,臉上卻看不出半分歡喜,他長身站起,身上陡然騰起一股凌厲氣勢,恍如奇峰高峻,凌然傲世。

    白觀胸口一悶,只覺對方身影陡然間便高大了起來,自己不過是螻蟻一般的人物,殊不足道。

    他持劍的手陡然一空,緊接著眼前一黑,天地再亮時,便見一只手掌平平推來。

    白觀然不懼,也是推出一掌,使得乃是華山九功之一“軒轅七式”中地精妙招數。

    兩人掌力一撞,真氣相互激蕩,白觀地混元內勁與對方真氣一觸,竟是紛紛潰散。

    白觀大駭,急催丹田內息,他“先天功”已有小成,內力循著先天功運行軌道,從手心澎湃而出。

    青衫客“咦”了一聲,又嘿地冷笑,手上陡然加力,白觀一聲悶哼,只覺一股絕強力道破開自己先天真氣,順著手心一路長驅直入,瞬間封了他半身穴道。他身不由己的倒飛三丈,跌倒在茶棚之外。

    這一下形勢陡然逆轉,但也不過一瞬間事而已。眾人只覺不可思議,剛才那白衣公子還拿劍架在人家脖子上,怎麼陡然間便被這青衫客給擊飛出去?

    莫非,這個面容丑陋到恐怖地青衫客,是鬼不是人麼?

    想到這里,許多行人過客都是一寒。

    便見這青衫客右手倒掣白觀的“滄浪劍”,緩緩走到他身前,問道︰“華山派的人是分批趕往昆侖麼?”

    白觀听他所言,先是一驚,又見他居高臨下的眼神,大感不忿,顧不得養氣不養氣,哼了一聲,卻不答話。

    青衫客見他神情,若有所思,笑道︰“看來我所猜不錯了。若然不對,我若猜錯,你定然神情淡然。正是被我說中,你才佯裝為我言語生氣。白觀又是一驚,心道自己所想都被這人說破,他莫非是什麼鬼魅不成?饒是儒家素來不信鬼神之說,但這人武功委實太高太怪,自己心中所想又被他說了個透,是以白觀也忍不住私下如此揣度。

    白觀體內真氣左沖右突,始終沖不破對方封住的穴道。他神功初成,原本信心十足,但熟料一招之間便敗北,雖說輸的不明不白,但卻是實實在在的敗了。

    其實白觀“先天功”小成,內力雖然不及這青衫客,但也非同小可,不致一招落敗,實在是這青衫客的氣勢聚斂太過突兀,于普通人講,他的氣勢高也好低也好,自然沒甚關系,但白觀卻是武學高手,氣機爭鋒最是敏感,受這股氣勢一激,自然而然的便吃了一驚,這一驚的片刻,便已然夠定下勝負了。

    青衫客將長劍一擲,白觀但覺耳邊生風,這柄“滄浪”便已釘在他頭顱右邊三寸,一晃一晃。

    這一下勁道拿捏之巧之妙,委實令人咋舌。

    青衫客朗朗一笑︰“華山第一高手?倒有兩分手段,但也不過如此。”身子一晃,倏忽便在數丈之外,再一晃,便不見蹤影。

    他腳下稍動,便掠過數丈,不過一刻鐘,听到一個嬌脆女生微微淺笑,青衫客緩緩從臉上摘下一面面具,嘴角劃過一道笑意,笑道︰“若雨,咱們去昆侖。”
peter8764631 發表於 2009-3-19 08:52
第一百一十五章 喀什



    少林寺中,風起雲涌

    練武場上,一個中年儒生凝立場中,三縷長須,衣帶飄飄。

    他微微一笑,淡然說道︰“哪位大師下場指教一二?”聲音溫潤醇厚,風度翩翩,雖是出言挑戰,卻讓人生出如沐春風之感,如品醇酒,不飲自醉。

    圓字輩一位僧人合十出列,口宣佛號道︰“小僧圓讓,領教施主高明。”

    這圓讓武功甚強,乃是圓字輩中特出的人物,一身武功之強,已然不弱三代神僧多少。

    儒生灑然一笑,揮手道︰“請。”

    圓讓大步跨入場中,也不客氣,左掌束在胸前,右掌有若利刃大斧,刷的劈下。正是一路“大摔碑手”。

    這“大摔碑手”乃少林正宗,招式樸樸實實,剛猛凌厲,並無多少變化,但凡少林僧俗,入門四五年者,皆可習之,一月後即可將其使得中規中矩。高下之別,全在平日用功深淺。圓讓于武學上天份甚高,這一路“大摔碑手”功力亦強。此時手掌只揮出尺余,勁風已破空做響,聲勢奪人。

    反觀那儒生卻是灑然而立,好似渾然不理對方斧劈刃鑿的掌勢,進退之間瀟灑自如,拆的十余招招,他微微一笑,隨意的撢了撢袖子。

    圓讓武學修為甚是高明,自四年前便入般若堂精修,可謂漸窺武學堂奧之境。見得這手,但覺對方這一揮袖仿佛大有玄機,但玄在何處。卻是說不上來。

    僅這一手。他便已知道,對方修為遠勝于己,但此戰關乎少林榮譽,他低喝一聲,掌力疊涌而出。將團團內勁逼成一球,右腿一蹬,旋腰一扭,借蹬力腰力推出一掌。

    這一掌匯集他生平功力,聲勢端的駭人。但那儒生仍是將衣袖揮出,衣角沾上圓讓來掌。

    圓讓見他這一揮袖勁力全無,不由大喜。手上勁力再加。左腳一點,往前平平推去。

    他這一推縱然快極,但那儒生卻退的更快,衣角粘著圓讓來掌,悠然飄身,道骨仙風,恍若神仙中人。

    圓讓心道不好,他只覺自己匯集全身功力地一掌被這人一點一點地卸去,待到勢道盡時。敵人反擊勢必凌厲之急,絕非自己能夠抵擋。

    他抽身欲退,卻發現自己平日里仿佛無堅不催的手掌被對方一片小小衣角給粘住,登時大駭,運足全身功力向後一扯。手上卻突然一輕。頓時被自己使出的這股逆力給帶的騰空飛起。

    那儒生笑嘻嘻的看著圓讓,身子一晃。下一刻便出現在圓讓身旁,屈手成爪,扣住圓讓咽喉要害。

    便听這儒生笑道︰“大師承讓了。”說著緩緩將手爪放下。

    圓讓合十一禮,慚道︰“施主功夫超卓,圓讓遠不及也。”

    儒生望著少林三僧,朗聲道︰“空聞方丈,若少室山中無勝得在下之人,便請諸位陪在下滯留半月,研討佛法,如何?”

    空聞與空智對視一眼,均是面有難色,圓讓這等功夫,已然算是圓字輩中佼佼者,功夫爐火純青,與自己相較也不過功力、經驗之別而已,卻被對方十幾招打敗,自己若然下場,雖不會敗地如此干脆,但也只怕難逃敗局。

    二僧沉默一會,卻不說話,空性卻是忍不住下場,方要出言挑戰,卻听得一個陰惻惻的聲音遙遙傳來︰“少林圓真,領教先生絕世武功。”

    峨嵋山上,境況卻要好的許多。

    趙爵爺端起茶水抿了一口,嘆道︰“方丫頭,你真拿定主意了麼?”

    滅絕師太恭聲道︰“貧尼以斬妖除魔為己任,勢不能坐觀魔教荼毒江湖。”也不知是功夫大進還是什麼緣由,近些年來,從未有人在滅絕師太手中再見過倚天神劍,而她也沒再出手過。但卻容光煥發,毫無老態,眸子湛然若神,一雙倒八字眉也漸漸舒展開來,再無不近人情之態。

    很顯然,這是內功大進的征兆。

    她話音方落,卻听趙爵爺道︰“摩尼教的名聲大壞,是當年謝遜胡亂殺人所致,余子卻無甚劣跡,你也听碧霄那孩子說了,我那陳兄弟滅門一案,乃是朱長齡武烈兩個敗類借楊逍的名頭做的……”

    滅絕師太不待他說完,便道︰“可家兄是死在謝遜手上,師兄孤鴻子也是為楊逍所敗後郁郁而終。只此兩條,我定不能放過這兩人。”

    趙爵爺嘆道︰“可你忘了,七年前,明教替我們擋了一陣蒙古韃子麼?”

    滅絕師太道︰“滅絕恩怨分明,自是終生不忘。謝遜失蹤不見,是以此去唯取楊逍首級爾。”

    趙爵爺長嘆一口氣道︰“罷了罷了,我說不動你。碧霄那丫頭呢?我去看看她。”

    七年前漢水大戰,碧霄一個柔弱女子,原本必死無疑,但武當峨嵋兩派弟子卻輪流將她護在陣中,刀槍不及首,箭矢不加身。其他弟子俱有死傷,獨獨她沒傷到一絲一毫。

    而經此一事,碧霄也拜入滅絕師太門下,成為滅絕親傳弟子。但她經脈已然定型,這些年用功雖勤,但進益卻是不大。

    趙爵爺自兒子死後,最感激地有兩人,第一是揭發朱武二賊地碧霄,第二便是手刃朱長齡武烈兩人的宋青書。此來峨嵋,自是要見過碧霄了。

    滅絕師太笑道︰“碧霄用功甚勤,我心甚慰。您且隨我來。”

    兩人穿堂過院,不多時便至後園之中,一眾峨嵋女弟子翩然舞劍,鶯鶯燕燕,煞是好看。

    趙爵爺擊節贊道︰“郭女俠神劍當真天下無雙!”

    滅絕師太含笑道︰“這些弟子尚未得其精髓,前輩謬贊了。”招來碧霄,與趙爵爺見過,兩人敘了敘舊,趙爵爺從懷中掏出一樣物事,笑道︰“碧霄,此去昆侖凶險,我恐你功夫不濟,這套袖箭贈你以作防身之用,只須按動機括,便能有短箭激射而出。防身倒也夠了,你師傅只要殺楊逍一人,料來也並無甚大事。”

    這話一出,滅絕師太臉色一變,繼而露出深思神色。

    碧霄正欲接過,但瞥眼見到師傅面色微有不渝,又將抬起來的手放下。

    滅絕師太沉默不語,後來嘆一口氣,朗聲道︰“峨嵋弟子听令,封山兩月,靜待本座歸來。”

    眾弟子轟然應命。

    趙爵爺呵呵笑道︰“當年先祖曾親祝郭女俠十六歲壽誕,這般算來,便是沒你我這層關系,咱們也算故交啦!師太,你不在峨嵋之時,便由我代為照拂如何?”

    滅絕師太嘆道︰“如此,便多謝前輩了。”

    趙爵爺含笑應答,心中卻道︰“劉先生料事如神,這位峨嵋掌門雖然生性剛強,寧折不彎,卻最為愛惜弟子。我激她一激,自然水到渠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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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書騎在小青驢上,一晃一晃,將腰間葫蘆取出,悠悠然的抿了一口酒。

    再搖一搖葫蘆,發現其中再無酒液,嘆一口氣,將葫蘆一擲拋出老遠。

    旁邊另一頭青驢,甦若雨端坐其上,見青書如此作為,忍不住道︰“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你把這葫蘆給扔了,可哪兒買去呀?”

    青書嘿嘿笑道︰“正是因為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酒葫蘆都買不著,何況于酒?扔了更好,省得犯癮。”

    王難姑騎著毛驢走在最邊上,听兩人斗口,仿佛知其然也知其所以然,她瞥了一眼甦若雨與宋青書,嘴角露出微笑。

    兩人說著些不著邊際的話,時間倒也飛快,青書一指前方,笑道︰“咱們快到了。”

    甦若雨抬眼望去,但見兩座連綿大山拔地而起,山腳交泰之處的那一落小村莊,裊裊炊煙升起,映帶一灣碧水,好似江南古鎮一般,詩意的詮釋了平淡地本真。

    本來塞外牧民,畜牧為生,但難得找到一處美境,也會坐落下來,聚集成城,如此這般,城外也會多許多村莊。

    這一處,正是喀什城。

    喀什是天山山脈和昆侖山脈交界之處,山體顯得格外猙獰,飛揚跋扈。

    甦若雨為眼前美景所懾,呀的一聲叫出來,便覺得那山腳下的小小城鎮仿佛與天山、昆侖牽手而行,氣勢磅礡地讓人透不過氣來。
peter8764631 發表於 2009-3-19 08:52
第一百一十六章 滅絕



    這一處小鎮借著天山、昆侖山交接之勢,飛揚跋扈,不可一世。

    青書看的若有所悟,贊一聲道︰“好個所在。”悠然馭著小青驢,與甦若雨、王難姑並肩而行,穿過綠郁的小道,往喀什城中走去。

    甦若雨驀地笑道︰“將城鎮選在此處落座,這建城的人可算是個高明之士呢。我瞧他這一手,絲毫不比你的太極十三勢差。”

    這些年來,青書功夫愈發精進,于“太極十三勢”的感悟也越來越深,漸漸悟到“雲勢”的連綿不絕,圓轉自如之意。

    他有時甚至在想,太師傅所創的太極劍,或許就是這一式“雲勢”,連綿不絕,圓轉自如,只是不住的畫圓便能有如此威力,其間意境高妙之處,常人自然難以領悟。

    “太極十三勢”乃是張三豐九十歲那年悟出的“運勢”法門。于“借勢”法門而言,可說是精微奧妙,當為天下之冠。

    他一身修為何等深湛,才創出這等法門。要知這“太極十三勢”非極穎悟之人不能學,否則終受其害。

    青書甚至私下揣度,“太極拳劍”乃是張三豐為了光大武當一派門楣,方才創立的絕學,後世幾乎人人可學,卻易學難精,達不到宗師地步。

    皆因“太極拳劍”招數並非如何精奧,只是其中意蘊,卻要不斷的習練方能體味出來。

    但青書仿佛天生就擅長借勢一般,對于“太極十三勢”這等“運勢”法門一見便能貫通十勢,而後為成昆所逼融成“化勢”。

    更悟出“造勢”“攬勢”之法,武功更上層樓,即便是成昆這樣的大高手。在他氣勢壓迫之下。也只得遁逃。

    張三豐本人未必就擅長“造勢”,“攬勢”,只是窺一斑而見全豹,舉一反三的例子自古便有之,推衍而來。也並不如何稀奇。

    青書笑道︰“他這算是借了昆侖、天山兩處山脈的雄渾氣魄,哪及得上我攬天下大勢于一己之身?”

    甦若雨哂笑道︰“你就會自夸,也不知羞地。”

    青書嘿嘿干笑兩聲,從懷中取出面具,罩在臉上,道︰“你在喀什城里伏下地探子應該不少吧。”

    甦若雨笑道︰“昆侖山有明教這個大巨頭,我們怎敢不多伏幾個探子。”

    青書點點頭。扶了扶臉上的面具。嘿然一笑,再不言語。

    原來,這些年來,古墓一直在經營著偌大一個勢力,江湖草野,朝堂京畿,竟而無所不至。

    青書也是七年前在漢水之畔被救出之後,才知曉的。

    當初三軍刀槍森嚴,箭矢俱足。眼見青書便要被射成一個刺蝟,忽然一個蒙面灰衣人橫空出世,只一掌便打得紅衣僧人掉頭就逃,更寥寥數語驚退白發老妖,聲勢之強。竟還要比這千軍萬馬還要雄壯。

    他以雷霆之勢。十七招上擒下宋青書,而後從容離去。

    那時。楊汐晴和甦若雨早領著古墓一干弟子,以及江湖上的奇人異士,早已嚴陣以待,準備出手救人,卻被這灰衣人打了個措手不及。

    那灰衣人身法委實太快,一干人中,唯有楊汐晴和甦若雨輕功最高,但也只能勉強跟上。

    及至一處僻靜所在,那灰衣人反而將青書放開,示意三人聯手來攻。

    楊汐晴的“獨孤九劍”遠未大成,但此劍主攻,端地是犀利絕倫;青書手中雖是無劍,但運使“太極十三勢”,防守嚴密;而甦若雨的“玉簫劍法”神妙莫測,三人正奇相生,倒也頗為相得。

    但那灰衣人武功委實太強太高,楊汐晴博覽百家武學,但此人出手卻始終看不出痕跡,先前還隱有少林路數,後來卻是陝西的通臂拳,再而以一雙肉掌,頻頻使出各種兵刃的招數,刀法劍法,棍法槍法,無所不至,奇幻之外,更是堂堂正正。

    終于,在第一百一十三招上,三人中武功最弱的甦若雨被他凌空一指點中右肩大穴,登時退出戰圈。

    而後再斗了七八十招,楊汐晴一個疏忽,也被對方空手入白刃的上乘功夫給制住,再過十數招,青書也被擒住。

    那灰衣人將青書提過一邊,也不知說了什麼,見青書遲疑點頭之後,方才長笑一聲,飄然而去。

    為這一個賭約,青書可算是謹守諾言,七年來銷聲匿跡,便連武當山也未曾上過一次。

    自此,他勤修苦練之余,又仿佛在日夜準備著什麼,但他不說,甦若雨和楊汐晴卻始終看不出來。

    不得不提的是古墓地隱藏勢力,對他助益良多。他並未刻意去求楊、甦二人相助,只是獲得了通覽這些江湖人士打探得來地各派秘辛的資格,常常覽畢之後,都是掩卷深思,仿佛計議著什麼,謀劃著什麼,卻始終未同楊汐晴、甦若雨二人說過。

    而他自己,也漸漸發展起來了一批潛在勢力。

    楊汐晴從未在外人面前露過臉,一向便是由甦若雨代勞。而這一處,卻涉及了當年神雕俠的一樁秘辛。甦若雨充當的,便是大總管一類的職務。而這個職務,以前由楊伯代勞。

    所以,古墓派所及的勢力無所不在,昆侖山也有探子潛伏。當然,這所謂的探子,其實便是世居在此處的某些武林人士。青書三人將毛驢栓在客棧外頭,往喀什客棧里走去,小二操著一口地道的官腔笑道︰“幾位客官,是打尖兒呢,還是住店?”昆侖山下龍蛇混雜,他來來往往地人見得多了,見到青書臉上恐怖面具,倒也只是一驚,便上前搭話。

    青書望了一眼甦若雨和王難姑,見兩人臉上都有風塵之色,不由忖道︰“歇息一晚,倒也無妨。”于是便道︰“先來幾個小菜,再備兩間上房。”

    這倒不是為了省錢,青書和甦若雨武功俱強,自保不難,但王難姑卻是不然,為防不測,一路都是甦若雨和王難姑居在一間,而青書獨自一間。

    便听小二吆喝一聲︰“好叻!”轉身便往廚房吩咐做菜。

    青書尋了角落里一處桌子,王難姑和甦若雨各自坐下。

    甦若雨驀地低聲道︰“右邊三丈外那桌上的兩人,是華山的朝陽劍蔡子峰,以及紫氣東來岳肅,功夫都是不弱,近年來更是在陝西一代闖下好大名頭。”

    青書往那桌望了一眼,見兩人都是神氣沉凝,儼然一派高手風範,不由微微冷笑,淡淡道︰“華山近年倒也出了些人才。只是能放而不能收,終究不過土雞瓦狗。”

    甦若雨低聲笑道︰“你當誰都同你一樣攬盡天下大勢呀,他們年紀輕輕,能有這等修為,放眼江湖,已經極為不易啦。”

    青書微微一怔,低頭啜了口茶,笑道︰“塞外風大苦寒,連這茶也帶著一股子干澀味道。”

    甦若雨想了一會,道︰“這應該是產自天山的沫子茶。”

    王難姑望著水中漂浮著的零星茶葉,若有所思,便听她道︰“這茶似乎頗具藥理,公子,待會兒管這店家要些來,可好?”

    青書見這位用毒大師親自開口,不由大是驚訝,點頭道︰“自然無礙,咱們先用過飯再說。”

    不多時小二便將飯菜端上,這一處借了昆侖山、天山交界處地肥沃土壤,蔭兩座大山之福,一應谷物俱全,正所謂物阜民豐之地也。是以這處地飯菜,米飯顆粒飽滿,滑而不膩,一應蔬菜,也是頗為清脆爽口。

    王難姑吃得連連稱贊,她是用毒的大師,但也是藥材谷物地大師,這些一脈相通,均不離她所學樊籬。

    她于毒術藥理自負天下無雙,甚至起了去城外踏青取土研究之意,但終究還是按捺下來。

    畢竟,昆侖山這時幾乎群雄畢至,隨意外出總歸不好。

    三人用過飯後,便要各自回房。

    走到一半,青書記起還要像店家要些茶葉,遂轉身走到櫃台,掏出二兩碎銀,向掌櫃的買了小團茶葉。他將那團茶葉包好,收入懷中之後,似是忽有所感,當即微一側頭,遙遙瞥到客棧門口,一個緇衣美貌尼姑背負長劍,緩步走入客棧之中,他心頭一震︰“她到底還是來了!”
peter8764631 發表於 2009-3-19 08:53
第一百一十七章 鑰匙



    滅絕師太近年來絕少用劍,更有傳聞說倚天劍已被她封入峨嵋試劍閣中。要知佩劍于用劍的武林人士而言,幾乎便如另一條命一般,武當派更有“劍在人在,劍亡人亡”令訓。滅絕封劍之舉一時間引起軒然大波,眾人都已為這峨嵋掌門終生不將動劍,但今日竟而又負劍而來。

    滅絕少在江湖走動,岳肅和蔡子峰卻是近年來崛起的後起之秀,自是不認得這峨嵋掌門。

    她管小二點了幾個素菜,自顧自的坐在一桌,微品香茗,倒也顯適意。

    青書在樓上看得,心下好笑︰“這尼姑以前殺氣重重,現在卻仿佛得道高人,當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他戴了面具,又會《九陰真經》中的“銷聲匿跡”之術,倒也不懼故人發現他身份行蹤。

    他轉身往房中走去,心中卻微微感慨︰“七年了,滅絕倒也算是守諾之輩,也不知倚天劍里的九陰真經是否全本。呵呵,總之周芷若在武當過的挺好的。”

    當年楊過將玄鐵重劍贈與郭靖黃蓉夫婦,鑄就一柄屠龍刀,一柄倚天劍,俱是削鐵如泥的絕世神兵。但劍冢中豈有尋常之劍?獨孤求敗早年所用之劍,號稱無堅不催,神鋒銳利,仗之橫行河朔,無人能敵。

    這一柄劍自當年的楊過取走玄鐵重劍之後,蒙塵百十年,方才為青書所得。但七年前,卻被青書轉贈滅絕。當然,滅絕也並非白拿。青書要求她做的事,倒也一一辦到。

    青書推開房門,見屋舍中擺設盡按中原格局,頗有清雅之致,他心道︰“這店家倒會做生意!”

    天色不早,他躺在床上小憩。不知過了多久,漸見月上柳梢頭。

    青書耳朵一動,恍若听得夜梟尖利嘯聲,他蹭地翻身坐起,叩了叩牆,隔了約莫一刻鐘,听得輕輕的“得得”兩聲,他微微一笑,小心推開窗戶,飄身縱出。武當的“梯雲縱”已經被他練得爐火純青,轉折間任意自如,輕飄飄的好似一片蕩在空中的樹葉,悠悠落在客棧後院房梁之上,竟是一絲聲響也無。

    甦若雨也已飄然落下,兩人對視一眼。但見客棧之外的不遠處,一個黑影遙遙拱手,而後竄入林中,往城外奔去。

    兩人對視一眼,足下微動,便躍下房梁,腳下生風。不多時便至荒郊野外,一片綠野,倒也視野開闊。

    那黑影驀地一頓足,轉過身來,納頭便拜︰“屬下柳七,見過公子,見過甦姑娘。”

    這柳七,是古墓派于昆侖山一代潛伏的探子,世居于此。

    青書走上兩步,攙起他道︰“無須多禮。柳七。這幾日都有哪派高手到了?”

    柳七沉聲道︰“回公子,華山岳肅、蔡子峰已到此三日,神拳門、鹽幫、黃河幫、海沙派等都已抵達。今日有人回報言道見到峨嵋派服飾地尼姑入城,不過僅僅一人,倒也不足為慮。”

    甦若雨看了一眼青書,卻不說話。

    青書听得微微點頭,道︰“都是些蛇鼠之輩,不足為慮。少林派沒來人?”

    柳七道︰“屬下等人並未在城中見過僧侶。但…”他仿佛遲疑了一下,又道︰“但前些天甘肅傳來線報,說有百余和尚一路西北而來。估摸著就是少林和尚。”

    青書驚道︰“少林派中,竟有人能敵住劉先生?”

    甦若雨也微露震驚之色,劉先生武功智謀俱高,乃是當世第一流的人物,武功之強。較之此時的青書。也是不遑多讓。少林除了渡字輩的三位隱世僧人,實在想不出還有何等人能打敗這劉先生。

    青書臉色沉郁。原地踱了兩步,沉吟道︰“莫不是渡字輩的那三個老僧動用了金剛伏魔圈?但劉先生絕不會讓自己陷入如此險境,少林派自矜大派,斷然不會以多欺少……難道是成昆回去了?”

    甦若雨嘆道︰“極有可能,唉,前些年我早有布局取他性命之意,現在卻是晚了。”

    青書道︰“成昆老奸巨猾,若非有十足把握,只會是打草驚蛇,不能一擊斃命。先前丐幫之事,也是始料未及。今後要殺此人,倒是頗為棘手。”

    說完嘆一口氣,又道︰“罷了,事已至此。我盡力而為,把韋一笑、五行旗、五散人他們的人情給還上,余子如何,干我何事?”

    當年黃鶴樓武林大會上,五散人挾持萬夫長燕赤爾前來,五行旗和韋一笑更是為中原武林阻擋大軍沖擊,這于武當派而言,可是天大的救命之德,青書是銘記于心的。

    而至于楊逍等人,青書是難能顧及的。

    原本以為能夠將布下奇兵,將幾路兵馬完全退去,但終究還是功虧一簣。只有峨嵋、丐幫兩路功成,華山、少林卻是出乎意料之外。

    柳七將一些例行事務稟告之後,便躬身告退,他居于城外,是以往來時方向行去。青書和甦若雨卻是沿著原路返回。

    其時明月皎潔如雪,如水月光仿佛無孔不入,漫在綠蔭蔭的草地上,城外地小道蜿蜒曲折,青書和甦若雨並肩而行,仿佛不願破壞這難得的寂靜,都是不說話,只是嘴角蕩漾著的笑容,卻顯得格外溫馨。

    也不知走了多久,兩人漸漸走入城中。

    夜里的喀什城很是靜謐,全無白晝的喧囂吵鬧。

    不多時便到了客棧,青書與甦若雨相視一笑,輕飄飄的縱起身來。這兩人一個運使地是古墓派天下無雙的輕功,一個使的是張三豐創出的輕功絕技“梯雲縱”,俱臻爐火純青之境,這麼深夜里使出來,刻意斂息之下,當真是神不知鬼不覺。

    各自回房之後,青書倒下便睡,似是不願考慮許多,不多時便沉沉睡去。

    第二日,天尚未亮,青書便得到柳七處來的信息,說是少室山下密探來信,少林寺中高手盡出,正是往西北昆侖而來。

    青書見自己所料不差,對于劉先生的安危愈發擔心。

    他在客棧後院中舒展筋骨,打了一套太祖長拳。這套拳法,只要是練家子,幾乎人人都會。也正因為人人都會,這招數才顯得千錘百煉,簡單明了。

    這套拳法看來簡單,但能使得精湛的,放眼天下,也沒有幾個。

    其實青書三歲練武,至今業已十八年矣。前十一年築基牢固,後七年方才漸有所悟︰其實每一套武功都是一個裝滿寶藏卻被緊緊鎖住地箱子。而練武的人要做的,則是努力讓自己變成那把萬能鑰匙。

    化腐朽為神奇,非大資質,大智慧,大毅力者不能成之。

    越是絕學,門檻越高,但只要夠著這個門檻,那個緊鎖的箱子便極為容易開了。

    絕學,本就是神奇,沒有化腐朽的過程,因而顯得簡單許多。各門各派創派宗主深知此間難處,遂苦心孤詣創出神功絕學,以方便後人傳承自家武學。然而,這些門派最精髓的部分,則被深深藏在最基礎的武學里,非大智慧,大毅力之人不能掘之。

    孔夫子所雲,溫故而知新,蓋亦如此。

    如青書這等資質,本就極佳,再加他自小接觸的,便是武當派的高深絕學,“純陽無極功”“太極十三勢”“倚天屠龍功”“震天鐵掌”等等等等,如此一來,他武學境界高則高矣,但卻未免有基礎不牢之虞。

    所以他近來重練武當築基內功,果發現以前疏漏之處;又將武當長拳練之又練,再汲取少林羅漢拳、太祖長拳的精髓,方才發現,越是淺顯地武功,里面越有深刻的道理。羅漢拳、武當長拳、太祖長拳,都是這類武學。

    這一趟太祖長拳打完,青書周身每一處筋骨每一處皮毛都被牽引到,五髒六腑無不舒適,出了一身透汗之後,他感覺周身澎湃著的內勁,仿佛不吐不快,袖子一揮,一股柔柔氣息涌出,將地上灰塵掃開老遠,然後緩緩將內息納入丹田。

    道家養金丹之術,一張一弛之間,動靜相生,他可謂是深得其中三昧。

    驀地,青書耳朵一動,回頭望去,但見滅絕師太目含贊意,在不遠處擊節贊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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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一線



    滅絕師太背負長劍,緩步走來。青書微微皺眉,拿不準這尼姑找上自己作甚,莫不是給她發現了什麼端倪?

    但見滅絕師太合十行禮道︰“阿彌陀佛,貧尼有禮了。這位先生,不知足下和山西趙家如何稱呼?”青書這面具煞是駭人,滅絕倒也不懼,只是年齡卻看不出來,只以先生相稱。

    原來她見青書這路拳使得形神兼備,太祖長拳這等簡樸拳法,使來竟仿佛當世第一流的武學。這一驚非同小可,除卻當年皇家嫡傳的山西趙家,還有誰能獲悉拳中奧秘,使出這等威力來?

    青書搖頭道︰“山西趙家?我和他們不熟。”這倒是大實話,當年和趙爵爺一晤之後,青書隱匿江湖,再未以真實身份示人,除了古墓中的幾人以及劉先生,再沒人知道他真實身份。

    趙爵爺和古墓關系雖密,但卻不知青書身份,只知道有一位智謀如妖的劉先生。

    滅絕師太听他這話,臉色卻微微一變。

    要知江湖規矩,擅自偷學他門絕技者,死路一條,人人得而誅之。

    而滅絕師太卻正好先入為主的以為,天下唯有趙家人能使出這等形神兼備的太祖長拳。

    這尼姑何等性格,諸位看官也都清楚。雖然說她這些年勤習玄門正宗功法,火性大減,但也是個執拗性子。

    便听她冷聲道︰“你真不是趙家之人?”

    青書一怔,失笑道︰“這太祖長拳人人會使,莫非天下人都是他趙家的麼?”

    滅絕師太帶了先入為主的念頭,听他這般說話。心下微微動怒,暗道︰“這人若非偷學武功,便是趙家叛逃子弟。先擒住他,再行問話不遲。”

    青書見她不答,也懶得理她,轉身便走。

    滅絕見他轉身就走,輕斥一聲,手臂探出,往他肩頭抓去。

    青書皺眉。暗道這尼姑怎地不分青紅皂白的便動手,右足微頓,退後一步,避開滅絕狠厲迅捷兼而有之地一爪。

    滅絕“咦”了一聲,她這些年功夫大進,又練了幾門厲害功夫。能避開她一爪的人,江湖上可謂少之又少。

    她屈肘反手,右手順勢又往前抓去,左手卻束掌在胸,伺機而動。

    青書暗自驚訝,滅絕武學進境之速。竟也是非同小可。七年前她借倚天劍之助,方才躋身一流高手之列。現在倚天劍不在手,卻已能與宋遠橋、張翠山等並駕齊驅,甚至隱然勝之。

    這一爪神速絕倫,青書躲閃不及。右手豎起。擋住來爪,左手側掌橫削,攻敵所必救。

    而滅絕那豎在胸前的那一掌早就伺機已久,轟的推出。兩人掌力一撞,青書但覺對方掌力剛猛柔韌,兼而有之。只覺頗為訝異。當即潛運秘法,內息在勞宮穴上輪回三轉。綿綿泊泊的內勁重疊涌出。

    滅絕師太但覺對方內勁恍如潮水一般急涌而來,她身不由己倒飛三丈,撞翻幾個雞籠,只听得咯咯咯的雞叫聲,滅絕師太一身緇衣遍布雞毛,頗顯狼狽。

    她運勁一震,身上雞毛簌簌落下,青書雙手抱胸,在一旁看得好笑。

    滅絕震驚之情遠大于狼狽之意,她神通精進,自以為江湖之大,唯有寥寥數人能勝過自己。哪知昆侖山這化外之地,隨便一家客棧之內,竟有如此高手。

    對方掌力雄奇,隱然已在自己之上,抑且勢道重重疊疊,破去一層,又是一層涌上,猶若長江大河一般奔騰而至,擋無可擋。

    滅絕師太訝異之余,凝神定氣,她比拼掌力雖落下風,卻並不氣餒,要知武學一道,奇正固然相生,但也相克久矣,青書武功家數雖然堂堂正正,但也未必敵得過她詭奇莫測的運勁使招之法。

    更何況,她背上寶劍雖非倚天劍那等鋒銳,但也是一等一的利劍,她所擅長的終究是劍法,峨嵋劍法以“越女劍”為基,沿承當年東邪、西狂地劍法精義,輕靈飄逸之外,更有沉凝端重之態,可惜郭襄終究只學到兩人皮毛,但越女劍卻當真是非同小可,她只以三成九陽功推衍開來,便成一家高妙劍術。滅絕這七年更習得兩門極為厲害的劍法,自問與峨嵋劍法相合,劍道上更進層樓。所以她徒手功夫雖然大進,但用劍才是峨嵋掌門的拿手好戲。

    便听滅絕師太沉聲道︰“閣下是哪一門哪一派的高手,還請見告。”事到如此,她也知道以對方武學修為之高,自然不是偷學趙家的太祖長拳了。

    青書方才那掌所使的是他自己明悟地“攬勢”之法,並沒露出武當家數,是以即便以滅絕師太修為之高,也是看不出青書武功出自哪門哪派。

    只是這般一來,青書的身份在滅絕眼中便愈顯神秘了。

    青書意態蕭疏,隨意拱了拱手道︰“在下江湖一散人,不足掛齒。師太,再會了。”說著便往樓上走去。

    滅絕師太見他也不問自家姓名,也不答自己問題,氣度瀟灑,竟是生平之僅見。她不軟不硬的踫了個釘子,但畢竟是一派宗主,微微尷尬之後,也回房不提。

    中午時分,青書悄悄喚了甦若雨、王難姑二人,三人將房錢給付了,再采購了些干糧食水,便往昆侖山行去。

    這昆侖山他少年時候曾經來過,路途倒也不甚難認,只是這座大山綿延千里,林木森森,光明頂在何處卻是難能確定。但明教弟子總歸要下山采購些事務,久而久之,也被六大派的探子探得所在,一線峽正是上光明頂的第一條坦途。

    由一線峽走過兩天。便至通往光明頂的那條道路。

    而這次鮮于通發貼邀來地諸派高手,正是在一線峽會合。

    而青書他們三人的第一站,也正是一線峽。

    此時六大派千里奔襲,都未聲張,華山散盡門人于江湖之間,此時方才紛至沓來;少林派被劉先生拖了一天,今日方才抵達山海關;峨嵋派更只有滅絕一人到來。可說這次所謀雖大,但江湖中,除了六大派以及與會幫派。卻少有人知此事。

    但明教耳目遍及天下,想必早知道此事,嚴陣以待了。青書昨日收到訊息,說是江南天鷹教傾巢而出,已往昆侖山趕來。

    他長嘆一聲,這位白眉鷹王英雄氣概。義薄雲天,終究還是來了!

    但隨即又微微慶幸,如此英雄人物,若緣鏗一面,豈非憾事?

    有甦若雨提攜著王難姑,三人腳程倒也不慢。走了約莫半日,便來到這號稱“天開一線”的一線峽。

    -----------------無敵分割線-----------------光明頂上,聖火堂中。

    楊逍來回踱步,面上業已不復昔年瀟灑出塵之態。

    韋一笑、五行旗掌旗使等人都在座上,面帶冷笑。

    楊逍驀地發聲道︰“如果諸位還信得過我楊某人……”

    話未說完。便听得莊錚冷笑道︰“你楊某人我自信不過。廢話少說,直接進入正題!”

    楊逍面上一陣青一陣白,好半晌才道︰“我料這些正道中人已至一線峽處,不日便要攻上山來。我欲請韋蝠王出手,先以輕功擾敵,擒殺幾個正道弟子……”

    韋一笑冷道︰“楊左使輕功也自佳妙。何不同我一道?”

    楊逍臉上又是一熱。故作不聞道︰“然後五行旗眾各自……”

    唐洋又冷笑道︰“天地玄黃大陣?這路如此之陡,你是想讓弟兄們摔死。然後就無人阻你當上教主了?”

    楊逍再無法保持風度,忍住破口大罵的沖動,重重哼了一聲,一拂袖,轉身往內堂走去。

    原來七年前黃鶴樓一戰,楊逍突然失蹤,韋一笑等人雖然素來與之不和,但關鍵時刻,還是心心念念著香火之情,欲將楊逍尋著,然後一路殺回昆侖山。

    但左尋右尋,皆是尋之不到,卻恰巧撞到蒙軍沖鋒之前。韋一笑心知避之不過,只得硬著頭皮與蒙古大軍相抗。

    不料這無意間,竟是救了一干正道中人的性命。

    韋一笑在戰之後,又仔細搜索了戰場,卻不見楊逍蹤影,以為他已身故,這才回到昆侖。

    這一回昆侖倒不要緊,卻見著楊逍活生生地站在眾人面前,身後還跟著一個靚麗女子和小女孩,以及蝶谷醫仙胡青牛,眾人一問胡青牛,才知道楊逍早在兩月之前便在蝶谷修養。

    這一來眾人幾乎與楊逍翻臉成仇,但明教教規,教眾間不得手足相殘,這群桀驁之輩這才忍下胸中一口惡氣。

    但想到當初自家兄弟為了這位光明左使死傷慘重,一時間又是極為不忿,所以楊逍將眾人招來商討對敵之策時,這幾位都是冷嘲熱諷,嘴下不留絲毫口德。

    楊逍也知自己當初頭腦一熱,只顧著紀曉芙。又被宋青書擊傷手臂,幾乎下意識地便想到覓地療傷,恰巧蝶谷醫仙在彼,遂尋上門去醫治傷勢,他是明教左使,位高權重,胡青牛自不敢不醫。

    原本胡青牛若是不來,憑楊逍機智辯才,自不難輕輕推掉責任。但胡青牛比起楊逍和韋一笑卻是太過老實了,韋一笑區區幾句話便套出胡青牛話,得知楊逍在蝴蝶谷沉浸溫香軟玉之中,登時大怒。

    雖然知道自己有錯在先,但楊逍何等傲氣,听諸人牙尖嘴利,爭相冷嘲熱諷,一句兩句尚自罷了,這般每說一句便有一人抬杠,端的教他顏面無存,是以當即便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便听得辛然嘿然道︰“楊逍這龜兒子也忒孬了些。剛剛我還以為他要動手呢。害老子嚴陣以待的。”

    眾人都是嘿嘿一笑,莊錚不屑道︰“就他,他有那個膽子動手?娘地,這就是個懦夫!”說著還呸了一聲,顯得義憤填膺。

    聞蒼松驀地嘆道︰“可惜,可惜。”

    顏垣還是一副一團和氣的模樣,聞言笑道︰“老木頭,你可惜個什麼勁。”

    聞蒼松道︰“可惜當初為了這麼一個懦夫,害死我五行旗這麼多弟兄。”

    韋一笑鐵青著臉,沉聲道︰“我們明教的弟兄好歹是死在蒙軍鐵蹄之下,不算丟人。楊逍為了一個女人舍棄兄弟,無論如何,我韋一笑是不屑與之為伍地!”

    莊錚拍手贊道︰“韋法王這句話深得我心!咱們當年好歹算是救了正道人士一命,他們如今卻恩將仇報,嘿嘿,也好,我估摸著那些雜碎們也快上山了,咱們待會兒便好好干他娘地!”

    其余四位掌旗使都是齊齊笑道︰“對!干他娘的!”

    韋一笑臉上流露出淡淡憂慮之色,輕嘆一口氣,道︰“楊逍那龜兒子雖然混帳,但他所慮畢竟不是沒有道理。我們須先亂敵軍心,再以雷霆之勢擊之,罷了,我還是親自走一趟吧!”
peter8764631 發表於 2009-3-19 08:53
第一百一十九章 定路



    也不知道為何,青書總覺得十分怪異。自己這些年可什麼都沒做啊,怎麼傳說中的六大派圍攻光明頂竟提前了三年發生?雖說崆峒、武當未到此處可歸功于己,但其余二流幫派齊聚昆侖,卻是始料未及。

    忽忽一日間,一線峽群雄畢至。

    最先抵達的乃是昆侖派。何氏夫婦佔據地利,三聖坳距此不過十里之遙,半日便可到達。

    接下來卻是神拳門主羅川領門下弟子百余人趕到,這羅川不過三十來歲年紀,面目倒也不算丑陋,只是老是一副陰惻惻的神色,讓人一見之下,便生不出好感。

    對何太沖遙遙一拱手,羅川領著門下弟子候在一旁,只等人來齊了,商議作定,便分而上山。

    而海沙派掌門聶鵬,鹽幫幫主徐剛,黃河幫幫主林立潮也一一領門下弟子趕到。海沙派、鹽幫更是人人攜帶毒鹽,一把撒出,敵手眼楮若中的一丁點,則必成瞎子,端的是歹毒非常。

    這些幫派原介于正邪之間,雖然其中弟子眾多,高手不少,但論聲望之隆,卻遠不及武林六大派那般。

    而鮮于通先是給六大派發貼,崆峒婉拒,武當不予回應,他見事不可為,遂再修書與丐幫幫主,尤覺不足,便又修書與神拳門、海沙派、鹽幫、黃河幫這四個二流門派。以他華山掌門之尊,邀請這幾位幫主門主,自是信到人來。

    巨鯨幫于黃鶴樓全軍出動,卻覆沒泰半,如今自然沒落了。鮮于通自來吝惜筆墨。于這昔日的大幫,如何肯再浪費一滴墨水。江湖就是如此,弱者永遠受不到尊重。

    華山派的人陸陸續續抵達,竟有不下百人,近年來華山聲勢漸大,漸有中興之象,岳肅和蔡子峰兩人各持長劍站在前面。為華山二代弟子領袖。

    何太沖于場中身份最高,便听得他輕咳一聲,朗聲道︰“諸位,魔教荼毒江湖久矣。今日咱們大伙兒聚在此處,正是為了為武林拔去這一顆毒瘤。現今海沙派、神拳門、鹽幫、黃河幫高手都已到達,只等峨嵋、少林、華山三派掌門一到,咱們便齊齊殺上山去,殺他個痛快!”

    神拳門這四個門派所收弟子都是些草莽中人,听得何太沖這話,都是轟然叫好︰“對!殺他個痛快!”

    何太沖滿意的點點頭。和神拳門主羅川交談了幾句。又與海沙派掌門聶鵬寒暄,四方結納,談笑風生,氣度瀟灑,盡顯大派掌門風範。

    青書三人隱匿在旁邊茂密樹林之中,看著人來的越來越多,心下漸驚。這些人地綜合實力或許不及六大派聯手,但狠辣絕對要過之。而明教卻是分崩離析,五行旗陣法雖然奇妙。但山上地方狹窄,陣勢運轉不開,只會自縛手腳,雖能擋住這群人一時半會,但卻難以持久。時間一久。勢必被攻上光明頂總壇,雖有楊逍、韋一笑這等高手坐鎮。白眉鷹王也在途中趕來。但少林三僧、峨嵋滅絕、昆侖何氏夫婦、華山鮮于通、白觀、岳蔡二人等,都算是能獨當一面的高手。

    抑且神拳門、海沙派、黃河幫、鹽幫四派魁首顯然也非易與之輩,光明頂雖然高手眾多,但也想必敵不過這許多人合而攻之。

    忽見白影一閃,一個腰挎長劍的白衣青年已然立在華山一干人中間。許多弟子興奮的大叫︰“白師兄!你來啦!”

    白觀微微頷首答禮,與諸派掌門見過之後,微闔雙目,老神在在的呆在一旁,靜候鮮于通到來。

    不多時,鮮于通也是出現在此處,身後還跟著高矮兩位老者。但見這位華山掌門一身粗布衣衫,仿佛鄉下壯農一般,腿上靴子滿是泥濘,顯然這一路來,他都是這身行裝,似乎是要躲避何人。

    他苦笑一聲,像各派宗主見禮,白觀、岳肅、蔡子峰等人紛紛見過掌門,鮮于通與高矮老者立在華山眾人最前方。

    滅絕師太業已趕至,與各派掌門見過之後,悄然退到一邊,臉上如罩了一層寒霜一般,卻是在閉目養神。

    鮮于通頗為不滿的看了一眼滅絕師太,似是在埋怨這位師太怎地沒有將門下弟子帶幾人來。但這也僅僅是噤聲不滿而已,開口埋怨,他還沒那個膽子。

    如此這般,便只剩下少林一派尚未趕至了。

    約莫等待了小半個時辰,一聲佛號響起,眾人循聲望去,卻是少林方丈空聞攜空智空性兩位師弟,更領少林弟子一百零八人,個個龍精虎猛,神完氣足。空聞也是好一番客套之後,方才領弟子站在一旁。

    鮮于通乃是發起者,見人來齊了,咳嗽一聲,朗聲道︰“這一次咱們八派齊聚昆侖山,為的乃是伐誅魔教,為武林除去這個禍害。這是空前地盛舉,諸位都是武林英杰,當世豪雄,既與此會,則勝過龜縮者多矣!”這一番話說出來,少林、昆侖、華山以及滅絕師太四方反應都是淡淡,滅絕師太更是重重哼了一聲,眉頭皺起,顯然甚是不渝。其余神拳門、海沙派、鹽幫、黃河幫門下弟子卻是摩拳擦掌,大是興奮。連那神色陰鷙的神拳門主羅川,臉上也出現雀躍之色。

    很顯然,這便是聲望的作用。

    只要明教被滅,那這些門派的聲望不啻便被提到與六大派同等地高度。

    事後,有江湖中人問,你們時常提到什麼“八派圍攻光明頂”,到底有哪八派?答曰︰少林、昆侖、峨嵋、華山。

    再問︰還有呢?

    答曰︰神拳門、海沙派、鹽幫、黃河幫。

    如此一來,聲望大漲之後,則有名利雙收。

    尤其鹽幫、黃河幫等幫派多有走私之嫌,招募更多幫眾,則不啻省去許多資財,是以當徐剛、林立潮收到鮮于通書信之後,都是大喜過望,其間凶險固然有之,但他們看到的,更多卻是成功之後的利潤。

    但少林、昆侖、峨嵋卻仿佛身份被無形中降低,心中自是不渝。

    青書在一旁看得暗暗點頭,暗道這鮮于通果然有一手,臨戰激勵士氣。雖說少林、昆侖、華山三派弟子眾多,但卻非如海沙派這等皆盡亡命之徒者。這一番雖然令少林等派心中不渝,但卻大大鼓舞了神拳門等門派的士氣,勉之悍不畏死,戰力不可謂不大增。

    鮮于通抬了抬手,示意安靜,令弟子臨時搭了一座帳篷,與幾大掌門走入,幾人分別坐定,鮮于通才道︰“這光明頂乃是明教老巢,防備不可謂不嚴密,守衛不可謂不森嚴,咱們自是要好生謀劃一番,大家請看。”說著從懷中掏出一副地圖,鋪展開來,幾派掌門都是湊過來,便听鮮于通續道︰“上山有四條路,明教教眾以五行旗為基,勢必有五行旗旗眾攔截,我們若擇一路上山,人多勢眾是不假,但卻顯得擁擠,抑且被攔住之後,進退兩難,是以須得三路齊進才是。”

    眾掌門都是連連點頭。鮮于通續道︰“如此,咱們三路齊進,便請少林的三位大師領門下弟子與滅絕師太從東路攻上,如何?”

    空聞站起身來,口宣佛號,道︰“全憑神機軍師調遣。”滅絕師太也淡淡“嗯”了一聲。

    鮮于通笑道︰“那昆侖派與神拳門、海沙派攻西路,可好?”

    何太沖拱手笑道︰“自然無妨,羅門主,聶掌門,咱們可得好好親近。”羅川滿臉堆笑,道︰“哪里哪里,何掌門客氣了。”

    鮮于通道︰“南邊一路,便由在下與徐幫主,林幫主領弟子攻上?”

    林立潮與徐剛兩位幫主對視一眼,齊齊應明道︰“全听鮮于掌門調遣!”

    鮮于通長聲大笑,走出帳篷,對著約莫千余各派弟子朗聲道︰“如此,大伙兒眾志成城,不滅魔教誓不還!”

    除去少林派、滅絕師太兩方,余下諸派弟子都是齊齊呼道︰“不滅明教誓不還!”聲勢一時極壯。

    隱匿在一旁的青書看得微微皺眉,忽地仿佛有所感,只覺微風拂過,他耳朵一動,目光漸漸凝定在身前五丈的那顆大樹之上。
peter8764631 發表於 2009-3-19 08:53
第一百二十章 尾隨



    青書舉目望去,但見綠油油的樹葉之間,一個青色身影靜靜站在一根不粗不細的枝條上,借著茂密樹葉遮住身子,風吹得樹枝一晃一晃,這人也隨著樹枝晃來晃去,但卻仿佛緊緊粘在上邊,終無掉落之虞。

    這簡直就等同于毫無所峙在凌空而立了!

    列子馮虛御風,也不過如此吧。

    青書看得嘴角彎起,這等絕世輕功,當世唯有兩個人能施展開來。

    七年前那位白發男子要做這等事,倒也未必難得住他,只是那位愛臭美的前輩卻是喜歡艷麗顏色的衣裳,素淨的青衫要他來穿,是絕無可能的。

    所以,此人的身份,便呼之欲出了。

    明教的青翼蝠王韋一笑,赫然便在側窺視!

    青書在一旁屏息,甦若雨二人見場中八派弟子士氣熱烈,斗志昂揚,王難姑頗是憂慮,甦若雨卻是無甚反應。

    鮮于通議定攻山路線後,便約束弟子,與鹽幫、黃河幫合兵一處。寒暄兩句,再和少林、昆侖幾派掌門交談幾句,商定先于此處歇息一晚,再兵分三路,從東、西、南三方進攻。

    這一處尚是一片坦途,為八大派據有,前方必定有明教設下的重重關卡,依鮮于通的話說,今夜須養精蓄銳,明日方好殺敵!

    天色已然不早,各派弟子依營住下。好在沒有女眷,倒也省去許多不方便之事。滅絕師太則獨自一人一個帳篷。

    看著各派弟子熙熙攘攘的忙碌起來,青書心中微微感慨,人生而營營,死而營營,始終難脫桎梏,天道自然。何人能得自然真趣?想必太師傅也不行吧!

    瞥眼瞧見韋一笑仍在樹上一動不動,他對這位明教法王也生出些許佩服之情,單憑這份耐性,便足見當年青翼蝠王威震江湖,絕非幸致。

    及至申時。炊煙四起,眾人左一堆,右一堆,不多時便用過晚膳,各自鑽入帳篷中,好生休息。

    八大派中,守夜的弟子都是精銳中的精銳,鮮于通精通行軍布陣之道。布局森嚴,有精銳弟子巡回守衛。

    青書早以傳音入密之法通知甦若雨、王難姑二人,叫她二人忍耐,站得久了,甦若雨倒不覺什麼,王難姑卻是吃受不住。

    甦若雨心思細密,早將一道綿綿泊泊的內力度入王難姑手心。驅散疲憊之意。

    王難姑感激的看了甦若雨一眼,噤聲閉口。她知道韋一笑乃是一等一的高手,五丈之內,己方任何一點小響動都能驚動于他。雖然此處蟲鳴鳥叫,風聲呼呼,但人聲畢竟與之不同,韋一笑乃是江湖人口中積了年地大魔頭,經驗何等豐富?自己發出一點聲響,他便能立刻知覺。

    她雖不知青書因何要瞞住韋一笑行蹤,但她于青書和甦若雨都甚是信任。遂也就忍住身體不適,未發出一絲聲響。

    青書驀地傳音給甦若雨道︰“若雨,你們這般站著倒也辛苦,先尋處地方歇息吧。明兒隨著華山一派上山,切記莫要動手,咱們光明頂匯合。”

    甦若雨微微皺眉,傳音道︰“你呢?”

    青書一指五丈外樹上的韋一笑,傳音道︰“我一路跟著韋一笑混上光明頂瞧瞧,嘿嘿,楊逍還欠我六叔一些賬。算算清也好。”頓了一頓,又道︰“我老覺著鮮于通召集這八大門派圍攻光明頂,定有所圖。你一路隨著他們,靜觀其變,莫要動手。光明頂上咱們再見。”

    甦若雨听得他話。眼神中多有不滿。瞧了瞧身旁的王難姑,略含嗔怪的瞪了青書一眼。傳音道︰“那好,韋一笑輕功絕世,小心給跟丟了。”

    青書笑道︰“放心,跟不丟。”

    但這時韋一笑在彼,究竟不敢輕舉妄動,以免打草驚蛇,王難姑內功不濟,這般站幾個時辰,早就吃受不住,即便有甦若雨內力相助,也是搖搖欲墜。但總歸她毅力甚強,忍住不適,卻未發出一絲聲響。

    又約莫過了小半個時辰,青書見得韋一笑手臂一動,伸袖一擺一吸,但見一只鴿子從天空撲稜著翅膀飛下,韋一笑撕下一角衣裳,咬破手指,刷刷刷寫下幾個字,綁在鴿子腿上,拍了拍它的翅膀。

    這鴿子嗖地飛起,往光明頂方向飛去。韋一笑頓了頓,目送著信鴿遠去之後,身子一晃,頃刻間便掠下大樹。

    青書傳音道︰“我隨他去啦。哎,辛苦啦,你們尋處地兒歇息吧。”身子一掠,也已遁入營帳森森。

    甦若雨目送他遠去,輕嘆一口氣,傳音給王難姑道︰“王夫人,咱們也覓地歇息一會兒吧。”站了許久,即便以她內力之厚,也是微感疲憊,遂攜了王難姑的手,退到不遠處的叢林中,盤膝而坐,閉目小憩。

    七年的勤修苦練,內力上增長的雖不甚速,但青書的身法,輕功,出招的精準程度,以及對“勢”的感悟,都是大增,尤其“雲勢”“雙推勢”都是隱然有所明悟,只消最後一層紙捅破,便能將“太極十三勢”徹底融會貫通,“造勢”“攬勢”之法,想必也能更進一層。

    他腳下飛快,往前奔去。韋一笑地身影赫然在目,但見這位青翼蝠王身形飄逸,速度絕倫,他卯足腳力,方才跟上。甦若雨說的沒錯,的確,青書這些年輕功大進,武當派的輕功本就勝在無聲無息,後力綿長,只消韋一笑不是全力運轉,他便能借內力優勢趕上這位號稱輕功第一的韋蝠王。

    他不敢過分逼近此位青翼蝠王,只是遠遠吊著。但他目力何等強悍?秋毫尚能明辨,韋一笑小如燈豆的身影也自盯牢。避開身旁巡邏的華山弟子,青書躡足飛奔,見韋一笑隱身于一個帳篷之後,豎掌為刀,掌力到處,輕輕劃開牛皮縫制地帳篷,偷眼往里頭瞧去。

    青書躡在一處巨岩之後,靜靜看著韋一笑作為,但見韋一笑又是抬掌一劃,將那口子又拉得大了,嗖的鑽身入內。

    青書看得心中暗笑,暗道這韋蝠王動作如斯之猥瑣,莫非有什麼不良嗜好?

    他悄悄跟進,偷眼望去。那處帳篷乃是神拳門弟子所居,約莫有三十來人擠在一起,韋一笑落地無聲,左右踱步,驀地屈下身去,便要橫身躺在兩名神拳門弟子之中。

    青書看得大是皺眉,莫不是韋法王舊病復發,要去吸食人血?

    但這等作為與禽獸何異?雖說他內功修煉走火入魔乃是情非得已,但此時明明病癥未發,還去吸人鮮血,卻是凶性使然了。

    想到此處,他屈指一扣,再一彈,內力到處,便听得勁氣破空之聲。而後便極速退到那處巨岩之後。韋一笑悚然而驚,嗖的躥起,飛身掠出帳篷,恰逢三名鹽幫弟子巡邏而至。

    他嘴角劃過一道冷笑,躥身上前,只听得一片蟬鳴聲中,夾雜著幾聲喀嚓,喀嚓輕輕脆響。這三名弟子被韋一笑扭斷頸骨,哼也沒哼,便倒地身亡。

    將三具尸體堆在隱秘處,四下望了許久,方才又鑽入帳篷之中,側身躺下,卻並無吸食人血之態。

    青書見他並沒有所動作,不由大是不解,轉念一想,卻是嘆一口氣,暗道這韋一笑原來並不是所謂的凶性發作,而是決意以青翼蝠王之名立威。

    韋一笑修煉內功走火入魔,須飲人鮮血方能無尤。但人總有人性,吸食人血這等事若非不得已,誰願做來?但這時候八大派逼近光明頂,形式嚴峻,若不無聲無息的潛入帳中,再在眾目睽睽之下吸血殺幾人,再憑絕世輕功遁走,如何顯得明教高手如雲?又如何顯現的出青翼蝠王的威風來?

    仿佛一瞬間明白了韋一笑所思所想,青書抬眼望天,輕輕一聲喟嘆,韋一笑也是人,又何嘗願意吸食人血?由此推衍而來,吸食人血既是殺人,誰又願意殺人呢?殺人如麻而于心無愧的,永遠都只是人性泯滅者。

    殺人者,人恆殺之。

    正邪之爭,似乎便正是這殺人之始。他忽然覺得于心有愧。

    這些年,內功始終難以圓滿,是因為這個麼?

    夜風甚大,青書的長衫被吹得獵獵作響,但這響聲雖大,卻俄頃淹沒在一片樹濤蟬聲中,泯滅無蹤。
peter8764631 發表於 2009-3-19 08:53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一章 等戲



    一晚的時光過得甚快,青書睜開眼時,天已大亮。

    他潛運“純陽無極功”,陰冷晚風也不覺如何,一夜光景忽忽而過。

    這些年他將“武當九陽功”與“純陽無極功”交相修習,再汲取“少林九陽功”、“峨嵋九陽功”的精髓,內力雖說不曾突飛猛進,但也能言為與日俱增。

    但最後的這一層“大圓滿”,卻始終不得突破。

    忽听得兩聲驚叫,卻是兩名神拳門弟子突然不約而同的一聲驚呼。

    青書抬眼望去,但見神拳門主羅川飛奔而來,走入韋一笑昨夜潛入的帳篷里邊。

    青書掠下大石,潛身過去,但見所有神拳門弟子都將衣毯收拾好,但卻仍有一人躺在地上,呼呼大睡。這人自頭至腳,都用一塊污穢的毯子裹著,不露出半點身體,屁股翹得老高,鼾聲大作。

    羅川鐵青著臉,大步走上前去,伸手將那塊毯子嗖的掀起,只見毯子底下臥著個身著青色長衫的男子。

    這男子,自然便是明教的青翼蝠王,韋一笑。

    羅川見此人絕非本派弟子,當即喝一聲,一拳轟出。

    神拳門上代掌門過三拳死在謝遜手上,之後便由這位江湖人稱“天羅”的羅掌門接掌門戶。

    他功力之高,遠勝過三拳,這一拳打出。便听得 里啪啦一陣脆響。威勢端地十足。

    其時各派弟子都已收拾好衣毯,覷見羅川這一手,都是齊齊喝了聲彩。

    白觀也走到附近,見這位神拳門主拳法精湛,雖然內力不純,但卻有七分威勢。也自暗暗點頭。

    滿以為這一拳定將這青衣人轟地重傷,羅川卻發現自己這一拳仿佛突然間擊倒空處,他胸口一悶,低哼一聲,退後兩步,但見那身著青色長衫的男子仍然臥在地上,只不過橫移了一丈。換了個位置而已。

    這一下眾人都是大駭。這青衫男子倒臥在地,在間不容發際手不動足不抬橫移一丈,非極高輕功修為不能為之,至少這次八大派中,便無一人有這等輕功。

    白觀看得目光一凝,他先天功小成後,修為大進,對這些個二流幫派的掌門功夫實是看不上眼,但剛剛那青衫男子所為。要他做來,便是再練三十年輕功,也未必能行。

    那邊羅川在弟子面前丟臉,已經惱羞成怒,又是一拳轟出。卻被韋一笑如法炮制又給破去。

    羅川怒吼一聲。一拳一拳的連連轟出,卻始終沾不到韋一笑半片衣角。

    青書看得暗自偷笑。這韋一笑擺明了立威,這位神拳門主不去理他也就罷了,緊守門戶,仗著人多勢眾倒也沒有敗亡之虞。

    但這位羅掌門卻是越打不到人家越用力去打,不多時便內力不濟,氣喘吁吁。

    韋一笑仿佛耍他耍夠了,長笑一聲,縱身躍起,“寒冰綿掌”轟的擊出。羅川覷他掌勢凶厲,知道抵敵不過,忙側身一閃。

    但青翼蝠王輕功何等厲害?足下一點,便掠至羅川身側,轟的一掌拍向羅川脖頸。

    眼見神拳門主便要殞命于明教法王之手。忽听得“啵”地一聲大響。韋一笑身子飄飄蕩蕩退後三尺,臉上青氣一閃。

    白觀推出的右掌尚未收回,一派氣定神閑,悠然神色。

    並非韋一笑掌力不及對方,只是“先天功”猛烈柔韌,兼而有之,韋一笑“寒冰綿掌”走陰寒一路,自是被“先天功”克的死死地。

    韋一笑長出一口氣,嘖嘖兩聲,凝目盯著白觀,冷笑道︰“你是哪一門哪一派的後生?”

    白觀淡然道︰“華山白觀,不知足下何人?”

    韋一笑嘿然道︰“華山派何時有這等少年英才了?嘿嘿,我麼,明教青翼蝠王韋一笑是也……”也字話音未落,便見他嗖的一下躥出,快捷無倫的扣住一名神拳門弟子的脖子。

    白觀听得來人乃是明教高手,一時間臉都掙紅了,喝道︰魔教賊子,吃我一劍!”

    鞘中“滄浪”嗖地淬出,華山絕技“朝陽一氣劍”連綿使來,盡往韋一笑要害刺去。

    但他出劍雖快,輕功雖強,卻始終不及韋一笑絕速,長劍眼見便要刺到韋一笑身子,但卻始終差著那麼兩三寸。

    這區區兩三寸,便是所謂地不可逾越的鴻溝了。

    這處動靜之大,如何不驚動各派高手?少林神僧,滅絕師太等人紛至沓來。

    韋一笑決意立威,豈肯就這般遁走?

    他倒也不甚急切,只抱住那名神拳門的弟子,不住兜著圈子。白觀長劍雖利,身法雖快,但卻始終追不上韋一笑。

    滅絕師太看得臉色微變,右手已然搭上背上長劍,但仿佛想到什麼,又將手輕輕放下。

    空性卻是忍耐不住,躍入場中,從右方攔截韋一笑。

    韋一笑見事不可為,哈哈笑道︰“少林、昆侖、峨嵋、華山四大門派七年前死里逃生,本以為會收斂收斂,卻怎地和這些下九流幫派混在一處,想要圍攻光明頂?還差些火候吧!”

    這話將少林三僧、何太沖夫婦說的面色微紅。滅絕師太若有所思,而鮮于通卻是老神在在仿佛根本沒有听到一般。

    轉眼間,韋一笑奔到空性面前,這一個“吧”字話音方落,他雙手突然推出,將手上那名神拳門弟子向空性擲去。

    空性只覺狂風撲面,這一擲之勢委實非同小可。他使個龍爪手擒拿功夫,一把勾住那名弟子手臂,道聲︰“小施主,你……”聲音到此驀地嘎然而止。

    韋一笑往北疾馳,腳下飛快,他和白觀奔走繞圈時波瀾不驚,這時候卻是攪起黃沙陣陣,宛如一條大龍尾隨其後一般。

    白觀不發一言,繞開人群,不顧塵沙漫天,只跟在韋一笑身後,一路狂奔。他听鮮于通言父親死在明教之手,如何肯放過明教中人?韋一笑一出現,他便打算不死不休。

    于他而言,能多殺一個明教中人,便多殺一個。不論明教之前是否救過他,是否于他有恩,但父仇不共戴天,不滅明教,誓不罷休。

    這也是鮮于通的高明之處,他若對白觀說了確切人名,依白觀之性,勢必只找那人報仇,但若含糊其辭,將他仇人無限擴大化,白觀便會恨上整個明教。

    所以韋一笑閃身遁走,白觀立馬拔腿狂奔追上,他輕功雖然不如韋一笑,但先天功後勁十足,一路隨著韋一笑足跡跑去,總歸會尋到青翼蝠王蹤跡。

    青書早就將全幅精神鎖定在韋一笑身上,韋一笑身子一動,他也立馬狂奔而出,眾人但見一抹淡淡青影閃過,仿佛浮光掠影,竟只稍遜于方才的青翼蝠王!

    滅絕師太瞥到這抹青影,神色一動。腳下運力,便要追出,但看了看場中少林三僧,到底還是忍住。

    羅川快步奔向空性身旁,見那名神拳門弟子脖頸上血肉模糊,卻有齒痕宛然,他恨恨地一揮手,道︰“吸人鮮血,魔教的人當真陰損毒辣之至!”

    滅絕師太听得這話,十分怪異的望了一眼羅川,繼而抬起手掌來,屈指成爪,左右看了看,苦笑一聲,拂袖而去。

    青書見沙塵漫天,當即屏住呼吸,腳下不起波瀾,落地無聲,遠遠吊在韋一笑身後,見前方白觀猛力狂奔,心中冷笑︰“韋一笑輕功天賦異稟,就算給你追上他,也得累你個半死。何況青翼蝠王智計武功卓于江湖,待會兒說不定就會殺個回馬槍,到時候看你如何應付!”

    他深知這位華山白公子一團和氣,性情看似溫和,實則最是偏激不過,稍有觸他逆鱗者,便大發雷霆,沖動之下,可是什麼事都做的出來。

    當初所謂地斷衣決裂,至今想起,青書尚是冷笑連連,在他看來,自己所作所為,與白觀無有半點干系。但白觀卻自以為是,割袍斷義不說,還在武林大會之際出面指正于他,雖說事情屬實,但經鮮于通口一夸大,便顯得罪大惡極了。若非趙爵爺攜碧霄為他作證,只怕如今的宋青書和武當派,要成為江湖上人人唾棄的匪類了。

    青書不是聖人,想到這些,他心中火氣騰的被激起,打定主意若是白觀待會兒遇險,自己定然不會出手相助。

    果然,奔了約莫半個時辰,青書見韋一笑腳程漸慢,知道青翼蝠王要玩一招回馬槍了,他反倒不急了,悠然踱步,遠遠跟在後邊,等著看好戲。
peter8764631 發表於 2009-3-19 08:54
第一百二十二章 漠斗

    漫漫黃沙漸落,白觀微眯著雙眼,見韋一笑身形漸漸慢下來,眼中掠過一道寒芒。

    他不惜損耗真元,強提內力追上來,為的就是斬下韋一笑頭顱,以稍微祭告父親在天之靈。

    強壓下胸口翻騰不休的內息,白觀大步疾奔,不到一刻便趕上韋一笑,大喝一聲︰“賊子妖魔,受死!”滄浪劍淬過閃亮一道光芒,攜帶雷霆之勢,向青翼蝠王背心大穴刺去。

    眼見這一劍便要將韋一笑刺個對穿,釘將在地上,卻見韋蝠王不慌不忙的一點足尖,身子陡然向前掠過三丈,白觀這勢在必得的一劍登時落空。

    卻听得韋一笑嘖嘖笑道︰“好,好個華山白觀!你倒是有膽有識,竟敢追我青翼蝠王?嘿嘿,很好,很好……”“好”字話音未落,已然飄身欺近,寒冰綿掌方一打出,又折轉身形,晃向另一邊,又是一掌推出。如此這般,白觀便好像陷入泥沼之中一般,周身干澀的空氣似乎也突然結成絲絲冰霜一般,雖有先天功護體,但也大為不適。

    原本他先天功小成,綿泊柔韌,後勁十足,倒也不懼韋一笑掌力。但他之前強提內力,為追韋一笑而至于真元損耗,此時卻顯得後力不足起來。

    要知韋一笑一身輕功之強,大多是靠天賦,若無異稟資質,又如何能練至如此神出鬼沒之輕功?

    但他這也只能算是輕功天下無雙,在廣室之中最見功效,堪稱神出鬼沒。若說對敵之時隨意去留,身法極速抑且收發自如,卻還非他所能。

    身法和輕功,在過招對敵之時。完全是兩個概念。

    好比“梯雲縱”乃是長途奔走的上乘輕功,在打斗之時的凌空轉折也能算是上佳身法。但“九宮八卦步”卻只能是一門閃避挪移的身法,不能算作輕功之列。

    而七年前的那位白發男子,于身法一道,則是大大的行家,武功之強,輕功之快。身法之速,便是千軍萬馬中取上將首級,也自容易。

    此刻他和白觀斗武,倚仗最多地,還是他神出鬼沒的輕功修為。

    青翼蝠王身經百戰,經驗何等豐富?“寒冰綿掌”與“大擒拿手”交替使出。近身短打,逼得白觀一柄長劍沒有絲毫用武之地。

    韋一笑年輕時好勇斗狠,只顧硬拼廝殺,吃過幾次大虧後,才發現揚長避短才是不二王道,遂將輕功這個優勢發揮的淋灕盡致。

    三十年前,當謝遜攪的江湖風雨不寧時。青翼蝠王卻在陝北一帶大名貫耳。

    那時候他也多做行俠仗義之事。只是懲惡揚善時手段太過陰狠,將惡人吸干鮮血而死,叫人毛骨悚然,外加謝遜一番作為,把所有事都給攪黃了,韋一笑微薄的俠名立刻轉換為如雷貫耳的惡名。明教中人素性偏激,既然善名變惡名,韋一笑索性便一不做二不休,將惡姿態做了個十足。

    卻說韋某人右手一招大擒拿手。爪勢威猛十足,往白觀下陰抓去,左手卻是直直推出,寒冰綿掌分襲白觀頭臉。

    左右手各行其是,招數精妙是精妙。但力分則弱。自古便是是理,韋一笑沒有“左右互博”的功夫。自然難以做到兩頭兼顧。這也是他平生武學中地一個弊病,輕功雖高,卻內力不足,既是揚長避短,便定然難以提升短處,是以他內力乃是四大法王之中最弱的一個,刻意揚長避短之下,至今如斯。無論他輕功如何高強,都無法彌補內力不濟的這一事實,行功一久,便要吸人鮮血。

    他左掌右爪,分襲白觀上下兩路,若換在往常,定然被白觀從容化去,但此時白觀真元損耗,內力上優勢已無,面對對方比自己精準百倍的招法,勉強蕩開爪勢掌力之後,白觀知事不可為,當即飄身後退。

    韋一笑冷笑道︰“想逃?剛剛誰說要斬妖除魔?”白觀听得這話,臉上青氣一閃,哼道︰“便是我白觀說的!”

    韋一笑冷笑兩聲,身子一晃,又欺近身去,掌力縱橫開來,白觀抵擋的愈發吃力起來。

    若論輕功之強,誰能比得過韋一笑?便是七年前那位白發男子,也只是在身法上超凡脫俗,長途奔襲,未必就行。

    白觀拼命想爭一線喘息之機,以圖恢復真力,韋一笑自不讓他如意。韋一笑也不使足真力,只見白觀一退,他便揉身跟上,不住出招騷擾。

    青書在遠處一棵大樹之上看得皺眉不已,韋一笑這手不可謂不漂亮,先是借助天生優勢讓敵手自露破綻,再以己之長攻敵之短,將一位勢均力敵地對手生生迫到如今這種地步,青翼蝠王大名,果真名不虛傳!

    青書暗道,自己八年前遇到這位青翼蝠王,若不是自己修習的“純陽無極功”匯集陽性功法修習之要,反推過來,恰巧知道修習陰寒掌力的韋一笑死穴所在,那自己當真是無所遁逃,要被他生生擊殺在朱家秘道之中了。

    但見韋一笑尖嘯一聲,右掌猛地推出,白觀避無可避,只得抬起左掌一架。

    只听得一聲悶哼,白觀退後三步,兀自強立不倒,但他身子終是搖得一搖,哇的吐出一口血來。

    韋一笑獰笑道︰“怎麼?現在不斬妖除魔了麼?來啊,我就是妖,我就是魔!你丫的倒是來殺我啊!”又是欺身過去,先對的兩掌,白觀被他打得毫無還手之力,韋一笑再覷準時機,使出精妙擒拿手法,登時扣住白觀右臂。

    但手爪堪堪扣住,便覺白觀右臂上“孔最穴”蹭的騰起一股真力,自掌心透入,韋一笑左爪一震,登時放開。

    韋一笑面色微變,冷笑一聲。左爪尚未落定,右手寒冰綿掌已然轟然推出。

    白觀抬掌便架,便听得“啵”“砰”地連聲大響,卻是白觀仗著先天功余勁不衰,與韋一笑連連對掌。

    望著白觀臉上倔強神色,青書微微一嘆,足下稍動。卻又停下,卻是他耳識清明,仿佛發現了什麼,側目往右邊一塊大石望去,嘴角劃過一道悠悠笑意。他飄然下樹,閃身往那塊大石後奔去。

    韋一笑大呼痛快。數十年來所遇對手雖多,但能這般對掌地卻是少之又少,要麼就是土雞瓦狗不堪一擊,要麼就是需仗輕功強悍迂回勝之,要麼就是無可匹敵的大高手,能如今日這般酣暢淋灕的對掌,當真是三十年來難得幾回。

    但白觀卻是有苦自知。他當初一時沖動之下。疾奔而來,真元已然耗損,又被韋一笑倚仗輕功優勢一輪急攻,氣勢已失。“先天功”如張翠山地“和氏帖”一般,最重氣勢,這一輪氣勢失去,登時落在下風。

    韋一笑何等人也?豈會放過這個痛打落水狗的機會?

    登時也不顧引動潛伏已久的內傷,寒冰綿掌連連打出,白觀被他打得臉頰漲紅。一口氣悶在胸里,仿佛就要噴出一口血來一般。

    韋一笑猛然一聲大喝,掌勢由陰柔變為剛猛。白觀但覺胸口一疼,繼而一冷,一股如利箭一般銳利的陰寒內力從手心長驅直入。他蹭蹭連退四步。方要拿樁站定,卻再忍不住喉頭一口鮮血。哇的吐出來。

    這是韋一笑自創的名堂,轉陰柔如水為剛猛凶厲,敵手措手不及之下,端地是厲害非常。

    韋一笑志得意滿,哈哈笑道︰“華山派地白觀是麼?哈哈,只消你跪下求饒,韋大爺今兒心情好,說不定就饒你一命。”

    白觀伸袖拭去口角血跡,神色倔強,听得這話,只是冷笑不語。

    韋一笑見他不答話,嘿然道︰“撐好漢?嘿嘿,我倒要看看你能撐多久。”大步上前,又是轟的一掌推出。

    仿佛陡然間風格劇變,韋一笑先前的陰柔的寒冰綿掌全然不見,有地只是陰狠剛猛兼而有之地厲害掌力連連轟出。

    白觀守得辛苦,但卻只抬掌去架,眼神中一片倔強神色,口角鮮血汩汩流下,顯然已經髒腑受創。

    韋一笑大喝一聲,又是一掌推出,白觀再抵敵不住,哇地噴出一大口鮮血,仰天一跤坐下。

    韋一笑欺身近前,運指如飛,點了他胸口大穴,嘿然獰笑道︰“白少俠,你是低頭向我這魔教魔頭服輸呢,還是寧死不屈惺惺作態地絕不討饒呢?”

    白觀呸了一聲,濺了韋一笑一臉唾沫,而後不急不徐的說“服輸?我比武比不過你,自然服輸。但想要我低頭,卻是妄想!賊子,有能耐的就給我一個痛快!”

    韋一笑被他唾了一臉,慢悠悠的伸袖抹去一臉唾沫星子,蹲在原地,淡淡看著白觀,看了約莫一刻鐘左右,白觀昂然道︰“你看什麼?”

    韋一笑道︰“我在看你這顆頭生的有何奇處,看看是不是真的不會低頭。”

    白觀傲然道︰“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自然不會向你等賊子低……”“頭”字尚未說出,卻覺後腦一股大力壓來,有如排山倒海一般,白觀身不由己,登時被壓地以臉著地,臉上肌膚被粒粒黃沙劃破,登時滲出血來。

    韋一笑獰笑道︰“你沒低頭麼?哈哈,這不是低頭是什麼?”他右掌按住白觀後腦要穴,發力往下壓去,登時將白觀壓得脊椎也給彎了。

    白觀竭力運勁,卻始終敵不過韋一笑手上勁力,頭頸之處原本是人最為脆弱地地方,尋常運功時也得小心翼翼,此時被人用手按住,更是投鼠忌器,一身功力只怕還用不出五成,白觀被壓得眼楮都睜不開來,胸中一口郁氣未出,登時憤怒欲狂。

    他只是上身受制,頭臉尚自能動,當即強行側過臉來,帶出一溜兒血花,大聲吼道︰“士可殺不可辱!韋一笑!你有能耐的就殺了我!”

    韋一笑嘿然冷笑道︰“殺你是肯定的,什麼叫不可辱?你丫的也配叫做士?”將手拿開,一腳將白觀踹出老遠。這一腳力道十足,又踢中白觀腹部,登時將白觀給痛得蜷曲起來。

    明教中人多為江湖草莽,不讀詩書,原本就對時事不滿,行事極為偏激,韋一笑身為四大法王之一,偏激程度更是個中翹楚,看得順眼的,則把酒言歡;看不順眼的,輕則出言譏刺,然後飄然而退。重則打架動手,因一言而分生死。

    而白觀,恰巧是韋一笑看的極不順眼的那一類型。

    什麼爛正道中人,華山弟子!自以為了不起是麼?說什麼斬妖除魔,丫的就讓你看看妖魔是怎麼行事地!

    但見韋一笑大步踏來,喝道︰“今天我不但要殺你,還要大大的辱你!嘿嘿,你又能奈我何?”將白觀高高舉起,大力擲出,又閃身到他面前,揪住白觀衣襟,將他提起,獰笑道︰“老子剛好憋了一泡尿,你喝不喝?”

    白觀眼中仿佛有火焰燃燒,卻不答話,韋一笑將他狠狠摜在地上,惡狠狠地道︰“不說話麼?那就是要喝了?哈哈,放心,老子這可是正宗的童子尿!”

    說著便要解開腰帶,將那物掏出。
peter8764631 發表於 2009-3-19 08:54
第一百二十三章 正魔

    猛然間一陣惡風撲面而來,韋一笑抬頭望去,凜然而驚,顧不得收束腰帶,使個“千斤墜”的上乘功夫,雙掌似推還攬,呼的將一個巨大物事抱在懷中,飄然退後四五丈之遙,方才將那股沉猛勢道卸去。

    一個身著青色長衫的男子卓然而立,站在萎頓在地的白觀身前,他一張臉猙獰可怖,布滿細密皺紋,仿佛全然沒有鼻子眼楮一般,簡直便是從修羅地獄中沖出的鬼怪,望之令人生怖。

    韋一笑手中抱著個大布袋,臉色鐵青,他將布袋放在地上,三下兩下解開,里邊露出個光溜溜的腦袋來,竟是個和尚。

    這和尚,便是明教五散人之一,外號布袋和尚的說不得大師。

    便听得這和尚破口大罵道︰“臭妖怪!有能耐的就光明正大的交手,背後暗算算什麼英雄好漢!”

    韋一笑見說不得和尚活蹦亂跳的,心下一舒,見青書悠然而立,當即寒聲道︰“閣下何人?是那所謂的八大派中哪一派的高人麼?”

    青書嘴角含笑道︰“說不得,說不得。”聲音低沉渾厚,令人難辨老幼,卻是他刻意行功喉頭,改變聲道所致。

    說不得和尚一怔,道︰“你叫和尚作甚?”

    韋一笑冷哼道︰“說不得,你被他扔糊涂了還是?”

    說不得听他言語,恍然大悟,跳出布袋。大聲道︰“足下駕臨昆侖,我明教招待不周之處,敬請海涵,只是我說不得自認並未有冒犯之處,為何足下卻背後暗算傷人?”

    青書依舊笑道︰“說不得,說不得。”

    韋一笑忌憚他神出鬼沒制住說不得的手段,卻不願這般不明不白的遠遁,見他不答。冷哼一聲,靜觀其變。而白觀此時已然看到青書側臉,登時驚呼出來︰“你!是…你!”

    青書听得白觀聲音,冷笑一聲,右手抓住他衣襟,微一運勁。白觀百十斤地身子登時被提起。他指著韋一笑,一字一句的道︰“你打不過他,干嘛還追來?”

    白觀冷道︰“他是魔教妖人,自然人人得而誅之!”

    青書揚手扇了白觀一個耳光,淡淡道︰“魔?這青翼蝠王哪里魔了?強分正邪,這一巴掌,該打!”

    白觀被他扇得又痛又怒。他何曾受過這等侮辱。當即大聲道︰“他吸人鮮血,難道不是魔道作為麼!”

    青書嘿然道︰“腐儒之見,腐儒之見!”白觀昂然道︰“你敢說他不是魔道?”

    青書冷笑道︰“我自然敢!我且問你,秦始皇是暴君還是明君?漢武帝呢?”

    白觀一怔,下意識的昂然道︰“自然是一等一的暴君,他焚書坑儒,致令百家道統失傳,不是大大的暴君,又是什麼?漢武帝驅除匈奴。中興漢室,自是了不起的明君!”

    青書哈哈大笑,搖頭道︰“秦始皇焚書坑儒?嘿嘿,歷朝歷代哪個皇帝沒殺過儒生?哪一朝哪一代又沒有過禁書?你敢說就秦始皇一人燒過書?漢武帝劉徹燒的書又少了?殺得人又少了?”

    白觀被他問得啞然,哼一聲再不說話。青書又道︰“憑什麼你燒書是聖君。我燒書是暴君?憑什麼你們殺人是正道。而他們殺人是魔道?就因為韋一笑用牙齒殺人麼?笑話!簡直是天大的笑話!既然都是殺人,何必分用什麼手段!讀書地用筆桿子殺人。練武的用刀劍殺人,農人被逼急了,都能用扁擔殺人。既然都是殺人,你們根本就沒有區別,根本就是一丘之貉!”

    白觀听得神色怔忡,韋一笑和說不得則是大為痛快,說不得一拍大腿道︰“好!好!這話說的痛快!兄弟,沖你這話,先前暗算和尚的賬就一筆勾銷啦!”

    青書淡淡拱手道︰“承情了!”

    白觀卻仍舊神色怔忡,半晌方才恢復過來,神色堅定,大聲道︰“我們正道中人殺得都是惡人,而那些魔道邪徒胡亂殺人,這便是區別,為此我就應當殺他!”

    青書右手一揚,又是一個巴掌扇了過去,白觀右頰高高腫起,怒目而瞪,方要叫罵,卻听青書嘆道︰“你們兵臨城下,他不殺你,你便殺他。你又何須找這等理由來搪塞自己?你來此無非是為了所謂的父仇而已,把這套正邪之說搬出來,不嫌累麼?目的不明,這一巴掌,該打!”

    白觀又是一怔,俄頃又大聲道︰“不錯,父仇不共戴天!我為報父仇而來,自要殺他!”

    青書反手一個巴掌扇過去,失笑道︰“你父親又不是被他所殺,你殺他作甚?是非不分,這一巴掌該打!”

    白觀左頰也被打地墳起,他默然半晌,忽地恨聲道︰“魔教妖人以多欺少,將我父親圍毆致死,我既不知是誰所殺,那便一一殺了個干淨,以祭我父親在天之靈。”

    青書似笑非笑的盯著他,白觀似是被他打怕了,道︰“你要作甚?”

    宋青書笑道︰“你這般不問是非拔劍就殺,就是正道作為了?”

    白觀又是一愣,半晌不語,驀地听他狠狠地道︰“管他正道魔道,我只消報得我父親大仇,便是即刻死了,也心甘情願!”

    青書輕輕一嘆,將白觀放下,轉身對韋一笑和說不得道︰“這位白少俠報仇心切,讓兩位見笑了。”

    韋一笑神色怪異,拱手道︰“他能想通這節,已然勝過那些自命正道的人良多了。”他見青書拱手道歉,心道︰“這人方才那話什麼意思?讓我等見笑?他教訓這華山派的少年教訓的理直氣壯,莫非這個面容可怖地人乃是華山派的前輩宿耆?他武功這等高。說不得都被他無聲無息地制住,倒是不大好辦。不過,他似乎對本教並無惡意。且靜觀其變吧!”

    便听青書又道︰“白觀,你父親死于明教中人合圍之手,可是你親見?”

    白觀冷哼道︰“這是我華山掌門親口所說,豈會有假。”他雖抬頭挺胸,但說這話時仍是不自禁地一陣心虛。

    這些年來他也曾游歷江湖,明察暗訪當年“斷水劍”白垣的死因。但無論他如何努力,卻始終找不到蛛絲馬跡,唯一一條線索,便是華山掌門鮮于通。

    但他畢竟是華山掌門,白觀若將心頭所疑說出,定會被斥為大逆不道。

    一晚他在父親墳前上香之後。听見有人前來,暗道這等時光,還有誰會來此?遂躲在一邊,卻見來者乃是華山掌門鮮于通。

    鮮于通在白垣墳前賭咒發誓,定將明教連根拔起,以報白師哥隕身大仇。白觀在一旁听得再無疑慮,遂全心全意練功。以待一天攻上明教。為父親報仇。

    但這時候,他的疑慮仿佛又重現心頭。

    青書知此時說出鮮于通殺害白垣一事,無證無據,只怕不足已取信于他,哼一聲道︰“那你回去自個兒好好問問你那位華山掌門,看看當年的斷水劍白垣,死因到底如何!順便給他提個醒,金蠶蠱並非他獨有,讓他小心著點。”

    一腳踹開白觀穴道。喝道︰“滾吧!”

    白觀默默拾起地上長劍,知道現在的自己,遠非眼前三人任何一人地對手,他盯著青書看了良久,道︰“你是魔…明教中人?”

    青書坦然道︰“我不是。”

    白觀點點頭。道︰“好。告辭了。”

    卻听韋一笑冷聲道︰“且慢!”白觀回頭道︰“韋蝠王還欲賜教麼?”

    韋一笑冷笑道︰“你追了我一路。就這般走了,叫我青翼蝠王顏面何存?若不留下點什麼。豈不教天下人小覷了我韋一笑?”

    白觀仿佛恢復昔日的從容,一挺長劍,淡淡笑道︰“你若想要,盡管來取。”他雖內力大耗,但手中劍卻是父親的滄浪劍,在他看來,這不啻是與父親並肩作戰,又如何能墮了父親威風?是故倒也不懼韋一笑威脅。

    韋一笑嘿嘿笑了兩聲,便要出手,卻見身前陡然間橫亙了一個人,正是戴了面具的宋青書。

    韋一笑寒聲道︰“閣下要架梁子麼?”

    青書淡淡道︰“你且讓他走。”韋一笑仰天打個哈哈︰“若我不讓呢?”話音方落,卻見韋一笑陡然間一個哆嗦,仰天摔倒在地。

    但見他雙手抱胸,蜷曲著身子,不停地顫抖著,一個勁的說︰“血…血!冷!”

    說不得驚道︰“糟糕!老蝙蝠又犯病了!”

    韋一笑顫巍巍地道︰“說…說不得,你…你去把…那…華山…的…”

    說不得道︰“曉得,曉得。我去擒他過來與你喝血。”

    身子一晃,已然掠過數丈之距,往白觀方向奔去。

    白觀嚴陣以待,卻見青書忽地跨上一步,一掌拍出,封住說不得來路,喝道︰“我讓你走,你沒听見麼!”

    白觀遲疑一會兒,拱手道︰“承情了。”說罷大步走開。

    但听得說不得驚怒道︰“你…你放走那小子,我便擒你與老蝙蝠吸血!”

    青書冷笑道︰“我本有法子救他,你這般說,嘿嘿,我倒要看看你有無本事擒我了。”

    說不得輕喝一聲,伸掌拍出,青書渾然不懼,也是輕輕一掌迎上。

    說不得但覺一股無儔大力沛然涌來,身不由己退後三丈。他怔怔望著自己手掌,內力走了一遍全身經脈,但覺並未受傷,知道是對方手下留情,長嘆一聲,躬身道︰“請閣下出手相救鄙教青翼蝠王。”青書扶起他道︰“大師多禮了。我自當盡力而為。”

    說著盤膝而坐,將韋一笑扶起,雙手抵住他後心,“純陽無極功”沛然涌出,韋一笑身子一震,張口吐出一口白氣,臉色漸漸紅潤起來。

    “純陽無極功”對于一切陰寒真氣都有或多或少的克制作用,這門功夫是武當派立派之基,自然神妙絕倫。韋一笑臉色由青轉白,由白轉紅,但見他呼出一口長氣,而後站起身來,對著青書施了一禮道︰“多謝足下救命之恩。”

    他神色怪異,不知這青衣人方才還阻攔自己,此刻又救自己性命作甚?他與自己無親無故,這般作為,是有所圖還是仗義之心作祟?

    青書淡淡說道︰“韋蝠王客氣了。”緩緩行功恢復內力,韋一笑體內寒毒甚是厲害,“純陽無極功”畢竟不如“九陽神功”能驅除萬邪,只能治標,而不能治本。但饒是如此,也免去韋一笑三月吸人血之患。

    也就是說,韋一笑在接下來地三個月里,完全可以任意動用真氣而無需吸取人血了。

    青書玄功九轉,真氣漸漸恢復,他長身站起,見韋一笑和說不得在旁邊看著他,神色俱是古怪無比。

    青書笑道︰“兩位還不走麼?這般看著在下,卻是何故?”

    說不得洪聲道︰“你不怕我二人趁你運功之際痛下殺手麼?”

    青書肅然道︰“四大法王和五散人雖說惡名遠播,卻並非宵小之徒。趁人之危之事,是斷然不會做地。何況,我剛才才與韋蝠王療傷,若是你們二位趁此機會下手。那明教此次,便合該滅亡。”

    韋一笑“哦”了一聲,笑道︰“這次八大派圍攻我明教,的確是存亡之際,但…明教是否滅亡,與殺不殺你,有何干系?”

    青書淡淡道︰“你們剛才若下手,一定殺不了我。而你們以怨報德,我也自以怨報怨。由此而推,明教自然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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