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俠】武當宋青書 作者:子縝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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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ichuan 2009-3-19 07:24:26 發表於 其它小說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17 195109
本帖最後由 longwang 於 2010-5-12 20:53 編輯

第一章 外游

    行過嶺頭,向斜陽處,柔暉脈脈。一處斷峰絕壁險惡高峻,狀貌猙獰,陡峭十分。若是有人在林中定楮望去,便會看到一灰一青兩道身影不斷在絕壁上不斷以足點觸,又或以手攀藤,借力上升,攀高縱躍,高低自如。

    卻听那身著灰衣道袍的人笑道︰“青書,‘梯雲縱’輕功厲害之處,全在後力十足,能凌空以內力為媒,轉折自如。你內力已有一定火候,用來完全不難,只須記住丹田中始終留下三分後力便是。”聲音豪邁蒼老,在空曠之處更顯慷慨。

    那青衣少年點點頭,卻不說話,怕泄了一口真氣,失足落下可就不妙了。

    這二人攀高縱低,不多時便至絕壁頂峰,灰袍道士輕飄飄落下,無聲無息,道袍隨風擺動,狀貌若仙;而那青衣少年卻是微微氣喘,踉蹌一下,被那老道輕輕扶住。

    一登絕頂,視野豁然開朗,卻見方圓十里青翠欲滴,郁郁蒼蒼,有高峰絕頂,斜插天際,高聳入雲,宏大之外,不失秀美。

    那灰袍老道笑道︰“咱爺倆偷出武當山,遠橋他們想必急壞了吧!”

    青衣少年笑道︰“莫說爹爹未必就能發現我們離開,便算是他發現了,也是無法。太師傅武功天下第一,輕功絕世,爹便算急,也只能干著急,找不著咱們的。”

    灰袍道士笑罵道︰“好個小子,盡會貧嘴,天下之大,臥虎藏龍,可不能這麼說!”

    這一老一小,身份大不尋常,老的乃是當今武林泰斗,天下第一高手,武當張三豐;小的乃是武當三代弟子第一,大俠宋遠橋之子,武當宋青書。

    宋青書自小便顯現出非凡天賦,入耳不忘,無論學文學武俱是一時之選,更兼自小學琴,精通樂理。只是生性沉默,不喜玩鬧,偏愛讀書及修習內功,劍法拳法卻是荒疏許多。宋遠橋身為武當大俠,對這兒子卻是一點辦法也沒有。青書雖是生性沉默,但與諸位師叔關系卻是極好,尤其是五師叔張翠山,也只有遇見五師叔,青書的小臉上才會蕩漾出真正開心的笑容。可後來三師叔俞岱岩受傷,青書心痛不已,而後五師叔奉命下山,此後一去九年,杳無音訊,那一年,青書四歲。

    十歲那年,宋青書周歲之日,張三豐恰巧出關,卻聞宋青書自言自語︰“重劍無鋒,大巧不工。”

    張三豐聞之微驚,于是與只攀談,發現這徒孫見識之廣之博,委實不可想象,當即交口稱贊道︰“青書這孩子悟性極佳,舉一反三,實乃不世出的武學奇才。這些年我多在閉關參悟太極,無甚所獲,甫一出關,卻被青書提點許多。他那些看似稚嫩的話,卻有著十分深刻的道理在里頭。呵呵,老道活了這麼大把年紀,還及不上一個孩子呢!遠橋,不如讓青書隨我修行一段日子,如何?”

    宋遠橋忙不迭答應。要知便是身為張三豐七大入室弟子之二的殷梨亭,莫聲谷,也只是由宋遠橋代師授藝,只是閑暇時得到了張三豐指點。此刻自己兒子有如此機緣得遇張三豐青睞,自然是喜不自勝。當下撤下服侍張三豐的道童,換上宋青書隨其比鄰而居。

    張三豐閉關之處是一間石屋,與世隔絕,一閉關便是十余天乃至一月之久;而青書居住之處,則是一間小木屋,有書有琴,樂在逍遙。

    山上兩所小屋比鄰,青書看遍煙雨滌塵,繁星合月,銀河倒懸,白雲蒼狗,自然清麗,變幻莫測,不由感嘆人生在世,不過白駒過隙,前世對待金錢執著無比,以致死于非命,上天既然讓自己再重生一次,這一次生命定然要活得自在逍遙,不為世俗名利所累,便如此刻山間生活,愜意自如。

    一日一日,如今業已四年逝去。

    四年時光倏忽過去,每日食野果獸類,飲山溪泉水,倒也不覺時日艱難。每日這般提縱攀高,抓捕小獸,內力輕功具有長足進步,連帶著武當“虎爪手”也練的似模似樣了。

    其實每日皆有道童送飯前來,只是青書不愛素菜清淡,是以多是吃自己打來野味,而後再預備一,留與張三豐。

    偶爾張三豐也會出關,由此,宋青書便得到這一代宗師的指點,武學修為大是提高。這一老一小,四年來,相處的極為融洽。

    卻提到前幾日晚上,張三豐從入定中醒來,夜已三更,一振長袖,站起身來,卻見隔壁小屋中燈光已暗,但月光映下,一個身影仍在打坐,當即微微一笑,推開木門,走了出去。

    洞外夜色如洗,明月杳然,張三豐不由自主的想起了生死未卜的五弟子張翠山,長長嘆了口氣,步到中庭,沉吟半晌,伸出手指,寫起字來。但看第一字是個“武”字,第二個寫了個“林”字,一路寫下來,共是二十四字,正是︰“武林至尊、寶刀屠龍。號令天下,莫敢不從。倚天不出,誰與爭鋒?”想是張三豐正自琢磨這二十四個字中所含的深意,推想俞岱岩因何受傷?張翠山因而失蹤?此事與倚天劍、屠龍刀這兩件傳說中的神兵利器到底有甚麼關連?只見他寫了一遍又是一遍,那二十四個字翻來覆去的書寫,筆劃越來越長,手勢卻越來越慢,到後來縱橫開闔,宛如施展拳腳一般。

    這二十四個字合在一起,分明是套極高明的武功,每一字包含數招,便有數般變化。“龍”字和“鋒”字筆劃甚多,“刀”字和“下”字筆劃甚少,但筆劃多的不覺其繁,筆劃少的不見其陋,其縮也凝重,似尺蠖之屈,其縱也險勁,如狡兔之脫,淋灕酣暢,雄渾剛健,俊逸處如風飄,如雪舞,厚重處如虎蹲,如象步。這二十四個字中共有兩個“不”字,兩個“天”字,但兩字寫來形同而意不同,氣似而神不似,變化之妙,又是另具一功。

    這一套功夫反復施展,足足演練了一個多時辰,待到月涌中天,他長嘯一聲,右掌直劃下來,當真是星劍光芒,如矢應機,霆不暇發,電不及飛,這一直乃是“鋒”字的最後一筆。

    張三豐寫罷,仰天遙望,長嘆一聲,道︰“青書,這一路書法如何?”原來宋青書修煉完畢,听得風聲,便出門相看,正見得張三豐施展這套武功。青書自小隨父親讀書練武,其時七俠俱在武當,對他極是寵愛,尤其是五師叔張翠山,相互極為投緣,幼時讀書識字之功,全由張翠山一手所教,是以對于書法,青書後來也曾臨摹過許多名家手跡,頗有根底。張三豐素知這個徒孫文武全才,故有此問。

    宋青書道︰“太師傅定是想起三師伯、五師叔了,您但放寬心,五師叔吉人自有天相,定然無尤。這一路書法麼,寫的固然極佳,招式精妙,氣勢宏大。但徒孫想,得了其中意境,才算佳妙。”

    張三豐負手望天,道︰“青書,你悟性之高,只怕尤在你五師叔之上,這等年紀便懂得神意結合,方臻佳妙的道理,將來的成就,只怕不可限量。”

    宋青書道︰“太師傅過獎了。徒孫曾在書本上看過一個故事,大有感觸,此刻不由的想一吐為快,不知太師傅……”

    張三豐笑道︰“但說無妨,這般文騶騶的,忒也煩悶。”

    宋青書笑道︰“話說六祖慧能坐禪之時,一位大德來訪,問道︰‘上師大字不識,如何看懂佛經?如何研習佛法?’慧能對那人笑笑,卻不說話,伸出右手,指了指天上的明月,又放下手,抬眼望去。那大德哈哈大笑,對六祖施了一禮,轉身便走了。”說罷望向張三豐,嘴角略有笑意。

    原來宋青書說這故事,是以月亮寓指“佛法”,以手指寓指“文字”。人看到月亮並不需要用手,是以領會佛法也並不一定需要文字;同理,領會一套高深奧妙的武功,要直接會其神意,而非通其招式,運之以力便可。天下武學大抵如此,先通一個“力”字,再會一個“勁”字,最後是一個“意”字。領略其神意,知曉其神髓,方乃大成。

    張三豐大笑道︰“好個青書!你可看到天上那輪明月了麼?”

    宋青書笑道︰“弟子不才,已然窺得蟾宮,便要折那桂樹了。”骨子里的張狂一下子不知怎地涌現出來,看得張三豐眉頭一皺。

    張三豐斥道︰“好個狂妄小子!且讓老道來稱稱你有幾斤幾兩!”說著將身一晃,便至宋青書面前,右手橫掃,接著斜向左劃,左手虛引,正是在寫一個“不”字。

    宋青書見張三豐出手,當即凝神拆招,左右開弓,打出“天”字訣,堪堪拆解張三豐這個“不”字。

    張三豐長嘯一聲,大笑道︰“小子悟性極高,很好很好!”漸漸放開手腳,卻只用二成內力。兩人打的漸漸激烈,攪起塵土陣陣。

    宋青書之前荒蕪招式,亦且並無與人動手經驗,但悟性卻是極高,二十四字輪番使來,不枝不蔓,條理分明。

    張三豐有心錘煉這徒孫功夫,便將招分開拆解,將宋青書引入武學殿堂。

    這一番打斗,足足斗了三個時辰方才作罷,天已大亮,青書筋疲力盡,軟倒在地,張三豐卻是負手而立,笑吟吟的道︰“青書,我這套功夫唯有在心情悲痛喪亂之時,方盡全功,如你後來這般無欲無求也似,如何使的出來?“

    宋青書喘氣道︰“太……太師傅,你現在是在笑麼?可不像悲痛欲絕的模樣。”

    張三豐一怔,撫須道︰“你說的倒也有道理。”

    宋青書氣息漸平,道︰“太師傅,您這般算是以內力取勝麼?”

    張三豐奇道︰“奇怪,我內力壓在兩成以下,絕不會傷了你,如何算以內力取勝?”

    宋青書道︰“您百年功力,我自是遠遠不及,您內力壓在一成以下與我拚斗,于您來說,內力自無損耗,而我卻是內力淺薄,連續斗三個時辰,便累得氣喘呼呼了。”

    張三豐老臉微紅,轉念間道︰“青書,那你是憑什麼和我這老道士打到現在的呢?”

    宋青書一怔,一直以來,他都只是勤修內力,招式卻是平平,此刻若非領會了張三豐招中意境,對這套“倚天屠龍功”變化熟知,斷不可能同張三豐拆招到這個時候。其間張三豐縱然放水,也是難能可貴了。

    听張三豐如此問,青書慚然道︰“是您老人家新創的一套精妙招式。”

    張三豐笑道︰“那你還如此偏執,只修習內力麼?”

    青書道︰“弟子知錯了,日後定當‘圓通定慧,體用雙修’。”張三豐眼前一亮,道︰“青書,你這句話十分高明吶,可是你自己悟到的麼?”青書面色微紅道︰“是弟子適才听太師傅教誨,忽有所悟。”張三豐連連贊道︰“好資質!好資質!”其實他哪里想得到,這位自小在武當長大的徒孫,竟是個二十一世紀的商業巨子呢?

    青書又道︰“太師傅,咱們在這山頂枯坐,只怕很難悟出些什麼,何不出山一游?”

    張三豐大笑道︰“圓通定慧,體用雙修。老骨頭坐關坐的久啦,許久未動,便和你一起下山走一遭吧!”

    這一老一小二人便如此這般的下山了,由武當山出發,狂奔了七八日,漸至襄樊一帶。張三豐天賦異稟,全無年老力衰之虞;而宋青書正處少年時期,精力旺盛,幾日狂奔之下,錘煉內力輕功,倒也與張三豐相得益彰。

    兩人見一處絕壁,心下大動,便起意攀爬,武當梯雲縱借力使出,轉折自如,連綿不絕,不多時便登上頂峰。原本青書輕功不足,難能登上頂峰,但有張三豐在一旁提攜,也就不難了。

    極目望去,卻見另一邊絕壁之下,有一處空谷,似曾有人跡。

    張三豐道︰“青書,那處山谷由高處俯視,若有人工開鑿痕跡,我們且下去一探。”

    宋青書心下一動,不多說話,點點頭答應了。

    張三豐衣袂飄飄,向下縱去,不時以衣袖輕拂山壁,以減墮勢。宋青書無他那般輕功內功,只得亦步亦趨,一點一點攀下絕壁。

    青書一點一點向下攀爬,不多時便見得一處三四丈大小的大石,張三豐負手而立,臉上露出深思神色。

    他縱身一躍,飄然落下,定定落在原地,卻听張三豐道︰“青書,你來了。”

    青書道︰“是,太師傅……”眼楮不由自主的落在刻在石壁的字跡之上。

    字跡張狂絕倫,飛揚跋扈,直欲破壁而出,正是“劍冢”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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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ichuan 發表於 2009-3-19 07:26
第二章 殺蛇

   “劍冢”兩個大字鋒芒畢露,字跡囂張無比,入石三分,更增氣概。青書心中通透,點頭道︰“既名劍冢,必是埋劍之所了。”他倒不如何激動,這時神雕早就不在劍冢,玄鐵重劍也一分為二作那倚天劍屠龍刀,也就不大可能領悟到天下無雙的重劍劍術了。

    “劍冢”兩個大字之旁,尚有兩行較小的石刻。

    他一字一句讀道︰“劍魔獨孤求敗既無敵于天下,乃埋劍于斯。嗚呼!群雄束手,長劍空利,不亦悲夫!”讀罷嘆道︰“這位劍魔前輩好大的氣概!”

    張三豐道︰“孩子,你還記得前幾日你說的故事麼?”

    青書一怔,問道︰“什麼故事?”

    張三豐道︰“便是那個六祖慧能手指月亮以喻佛法真諦的故事。”

    青書身子一震,目光緩緩看向石壁上字跡,只覺一字一字俱是張狂無比,直欲破壁而出。他緩緩道︰“太師傅,你是說這劍魔獨孤求敗寫字之時,將劍意融入了字中?”

    張三豐點頭道︰“沒錯,這劍魔的劍術著實達到了返璞歸真的境地。劍術說簡可以至簡,一劍之威天下難當;說繁可以至繁,變化無窮,臨場創招,隨機應變,抑且有攻無守,招招犀利,果然厲害。只是萬物化生,陰陽相濟,他攻勢看似無窮無盡,攻其所必救,其實又如何能夠?攻勢一盡,則危殆矣!”

    青書沉思片刻,道︰“太師傅,這劍魔之劍,便似一把鋒芒畢露的寶劍,無人能當其鋒。但如我能避其鋒芒,養其全鋒而待其斃,則可一舉敗之!”

    張三豐捋須笑道︰“青書,跟你這孩子說話當真省事,這話說的精當。呵呵,這地方不是號稱劍冢麼?我們即到此地,也算有緣,便由這劍冢領略領略劍魔當年天下無敵的風采吧!”

    右足一頓,地上幾塊石板飛出,露出並列著的兩柄長劍,兩柄劍隔的較遠,中間卻是兩塊空地。

    青書提起右首第一柄長劍,只見劍下的石上刻有兩行小字︰

    “凌厲剛猛,無堅不摧,弱冠前以之與河朔群雄爭鋒。”

    再看那劍時,見長約四尺,青光閃閃,的是利器。他將劍放回原處,看第二塊空地下的青石上也刻有兩行小字︰

    “紫薇軟劍,三十歲前所用,誤傷義不祥,乃棄之深谷。”

    再看第三塊青石上的石刻︰

    “重劍無鋒,大巧不工,四十歲之前恃之橫行天下。”

    宋青書老臉一紅,當年他正是以這“重劍無鋒,大巧不工”八字引得張三豐垂青。張三豐見他神色,笑道︰“青書,這話當年你也說過呢。看來你與這獨孤求敗倒是有緣。”

    再看向第四柄劍,青書將劍拔出,卻是一柄木劍,年深日久,劍身劍柄均已腐朽,但見劍下的石刻道︰

    “四十歲後,不滯于物,草木竹石均可為劍。自此精修,漸進于無劍勝有劍之境。”

    張三豐定定凝望著這柄木劍,神色變幻,良久,方才嘆道︰“前輩高明,三豐拜服。”說著對著劍魔遺字拜了三拜。

    他一代宗師,此刻更是功深似海,天下無敵,早已達到無招勝有招之境,但也是五十五歲之後的事,較之獨孤求敗,委實弱了一籌。張三豐之前一直對獨孤求敗直呼其名,卻不是對死者不敬,而是大宗師的傲骨。

    一直以來,張三豐對人都是謙和有禮,慈祥和藹,于武林各種微詞置之不理,微微一笑帶過,並無生出多少爭斗,卻不是他爭斗比試之心已淡,而是方今天下之人,再無人能值得他爭上一爭,傲上一傲。

    好容易來到獨孤求敗劍冢,見這劍魔埋劍遺字,雖覺字里行間劍意充斥,但自忖自己六十歲時,也能做到。但真看了劍冢埋劍之所後,才真正真心實意的稱獨孤求敗一聲“前輩”

    宋青書見太師傅躬身施禮,不由目瞪口呆,卻听張三豐道︰“獨孤前輩這柄利劍,留在這兒只恐令寶劍蒙塵,青書,你便持此劍重現獨孤風姿吧!”

    青書惶恐道︰“徒孫技淺,只怕不能如獨孤前輩般打遍天下。”

    張三豐哼一聲,道︰“我張三豐手把手親自教出來的徒孫,豈會差別人多少?你內功火候甚足,便是與梨亭,聲谷二人,亦只差一線,同齡人中早無敵手,若再得了劍魔劍意,我再傳你‘純陽無極功’而後進修‘九陽功’,如何不能縱橫天下?”

    宋青書苦笑道︰“青書惟願清心修行,漫卷讀書,一張琴,一壺酒,逍遙世外。縱橫天下,快意江湖,卻是不敢多想。若說是刻苦學習武功,也只是如做學問一般興趣所在,並無稱雄之心。”

    張三豐詫異的看了看青書,暗道︰“這孩子自幼便似個清心寡欲的方外之人,是以修煉內功事半功倍,不及弱冠,內力修為竟然直追梨亭。唉,若非他年紀小小,只怕看上去較他爹都要老成些。適才我激他奮發向上,原是教其願意修習我武當拳掌劍術,如今見他雖願修煉,卻無那行俠江湖之心了。也罷,這般無為的心思,修習我道家武學最是相濟,便隨他去吧。”

    張三豐神色淡淡,道︰“罷了,總之傳你內功劍術,拳掌刀槍,願學便學,不願的話,也自無人強求于你。”說罷轉身便走,走的兩步,又回頭道︰“青書,這一趟出游果然非虛,我隱然有悟,須覓地閉關,此下山谷或是當年獨孤求敗隱居之地,我們去看看。”

    青書唯唯而應,心道︰“莫非太師傅生氣了?”

    兩人順著岩壁爬下去,不久便發現一個大山洞,張三豐點點頭,道︰“這洞口岩石錯落有致,並非亂石成堆,想是當年獨孤求敗練劍時無意為之。但這山洞麼,卻是天然的。咦,地上居然無甚塵土,泥土亦似被翻過,難道有人來過?”宋青書也覺奇怪,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兩人進得洞來,卻發現這洞其實甚淺,行不到三丈,已抵盡頭,洞中除了一張石桌、一張石凳之外更無別物。

    青書見洞角有一堆亂石拱起,極似一個墳墓,便道︰“太師傅,獨孤求敗可是埋骨于此麼?”

    張三豐卻是定定盯著亂石之上的岩壁,臉露沉思。

    青書循他目光望去,卻見岩上似乎有字,但日期久遠,生滿青苔,將字跡覆蓋了。他並無張三豐那份暗中視物的本事,于是將火石取出,尋一枝枯枝點了,將***照近,伸手便要將青苔塵土抹去。

    卻听張三豐道︰“且慢。”青書疑道︰“太師傅……”張三豐道︰“我且看看他是如何出劍的,若抹去青苔,只怕會被文字所迷。”

    青書恍然道︰“這就是武學里常說的‘文字障’麼?”

    張三豐笑道︰“其實若是尋常高手寓意于字,老道士自是一眼便看得出來。但這位劍魔劍術之高,不在我之下,抑且渾然一體,自成一家。若將這青苔抹去,這便就是一副字,要看出他如何出劍,如何寓神意于劍中,只怕便有些困難了。”

    青書似懂非懂,點了點頭。

    良久,張三豐拾起一根枯枝,原地畫起圓來。

    青書心下震驚︰“這是後世威震天下的太極劍麼?不是還要十年才創出麼?”不及多想,當下凝神細看。

    張三豐雙眼闔上,輕拈枯枝,弧形刺出一劍,再弧線收回,而後反復出劍,圓轉不絕,從無間斷。每一次均是以弧形刺出,以弧形收回。前前後後畫了幾百幾千個圓,卻無一招重復,他閉緊雙目,眉頭緊皺,想是到了緊要關頭,凝神思索。這“太極功”他早已深明精奧,只是雖明其理,要完善起來,可十分不容易,此刻通過這石壁遺刻見了獨孤求敗劍術,仿佛間已能創制成功,只是隔著那層薄紙卻極難捅破。

    這套武學一旦完善,武當一派勢必在武林大放異彩,所傳技藝也完全不輸于少林東傳武功。

    青書凝神細看,腦中只想著“神在劍先,綿綿不絕,以意馭劍,以神御敵。”這十六個字,眼前漸漸開朗。

    這套太極劍說白了就只有一招,抑或說是無招,只是不斷的畫圓,劍意綿綿,流轉自如,只要劍意不絕,則劍勢不絕,以意馭劍,與獨孤求敗劍法攻勢凌厲,威猛霸道不同,這套太極劍法天地至理,化生萬物,一劍在手,圓演太極。武當派的功夫修到頂尖,最厲害的便是那借力打力,至化境乃至借天地大能,花草木石皆可化作攻勢守衛。

    凝神觀看之際,卻听嘶嘶之聲遙遙傳來,青書腳下微麻,原來這地皮竟然微微震動。

    青書听那聲音怪異,想到初時太師傅說過這地上泥土頗新,無甚塵土,可能是有人居住,此刻听得這嘶嘶之聲,當即想道︰“是何方人物?竟發出這等怪異聲響?哎喲!莫不是神雕中那菩斯曲蛇?”

    原來自神雕大俠楊過攜妻歸隱古墓,神雕亦隨之蟄居古墓,這大蛇沒了天敵,繁衍甚速,其中蛇王與神雕相斗良久,甚恨之,遂趁其不在,佔其巢穴,得意洋洋。而其余大蛇卻是散布深林,甚是難找。

    卻听風聲勁急,破空而來,青書忙將身側過。一條金光閃閃的大蛇從他肩頭疾速擦過,頭生肉角,獠牙森森,煞是駭人。

    青書只覺肩頭一痛,鮮血迸出,濺了一地。

    他臨危不亂,拔出獨孤求敗利劍,正待舉劍斜削,卻不料身子一緊,已被大蛇緊緊纏住。青書反應極快,側轉手腕,純以腕力運使利劍,欲以之斬斷大蛇,但大蛇幾繞之下,突然一縮,青書只覺手臂一緊,無論如何用力,也動不得分毫。

    這幾下兔起鶻落,不過剎那間事,那蛇便已將他牢牢制住。

    原來這蛇有三項絕招,一撲、一繞、一縮。第一撲的時候,若是撲中,則敵手必死;若未撲中,則凌空旋繞蛇身,將敵人繞住;繞住之後,若遇反抗,則將身縮緊,令敵人動彈不得。如此三下,連環出擊,避過者極少。

    那大蛇將他纏緊,碩大頭顱緩緩逼近,青書見那森森獠牙,饒是他性格堅韌,前世商海沉浮,歷經生死,心中也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懼︰“又……又要再死一次麼?”

    忽听得耳邊大喝︰“孽畜,爾敢!”張三豐一抖手中枯枝,“嗖”的射出,那腐朽不堪的樹枝霎那間便成為勁風凜烈的神兵利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刺入大蛇七寸,那大蛇長嘶一聲,身子劇烈抖動。張三豐一躍而上,伸手搭上大蛇軀體,運力一抖,那大蛇慘嘶一聲,落下宋青書身體,張三豐再一抖,而後狠狠往地上一貫,激起塵煙陣陣,再一甩,甩出洞外。那大蛇身軀抽搐幾下,便不再動了。

    青書甫一脫險,驚魂未定,強自按捺住雙腿戰栗
yichuan 發表於 2009-3-19 07:27
第三章 下山

    張三豐斜眼看了看蛇尸,皺眉道︰“這是什麼怪物?”轉身和聲問道︰“青書,你還好麼?”

    青書定下神來,裹好傷口,苦笑道︰“青書無事,只是驚嚇過度了。這蛇當是佛經中說的‘菩斯曲蛇’,全身金光閃閃,行走如風。”

    張三豐笑道︰“你這孩子倒是博學,只是武功忒差了些。”

    青書慚然道︰“弟子以後定然好好修習本派武學,不致丟了太師傅與爹的顏面。”

    張三豐捋須笑道︰“好孩子,你悟性極高,只是自幼喜靜不喜動,荒疏拳腳。現在練來,還為時未晚。這些年我參悟太極,已有些許心得,現得劍魔劍意,頗有印證之處,看來太極拳劍出世之時,便在近日。獨孤求敗這隱居之所甚是相宜,我便在此閉關,青書,你便為我護法吧!”

    青書一挺長劍,笑道︰“太師傅盡管放心,‘倚天屠龍功’可不是吃素的!”

    張三豐微微一笑,心知這徒孫心結已解開大半,練武既勤,以後必成一代大俠,光耀武當門楣,內心也為他感到由衷高興,笑道︰“孩子,你內力已是頗有根底,‘純陽無極功’乃我武當立派之根本,今日便傳了你。”將手探入懷中,取出一本泛黃的小冊子,遞給青書,道︰“若有不明之處,待我出關之後指點與你。”大袖一拂,進洞閉關去了。

    青書喜練內功,當下盤膝而坐,照冊中所載,五心向天,一道精純真氣自天靈始出,輾轉行至手少陽三焦經,而後反復行于六大陽脈之中,陽氣漸生,再行數次,返至百會穴,以求百川匯海之勢。要知頭為諸陽之會,人體十二條經脈中,六條陽脈都要匯集到頭上,總督一身陽氣的督脈也要到頭部,是乃頭乃六陽之首,但凡純陽內力,皆須貫通百匯,乃至百川匯海,如陽光普照,無所不至。

    這般搬運周天,青書漸至神明通達之境,方圓丈內風吹草動,皆能知覺。要知“純陽無極功”乃武當立派根本,這門功法雖非至剛至陽,但卻勝在一個“純”字,真氣在諸大陽脈中輪回游轉,反復錘煉,漸至精純,而後百川匯海,經百會穴,緩緩納進丹田。這般修煉出來的內力溫潤陽和,綿綿泊泊,極具韌性。而九陽功至大至剛,至陽至盛,非天賦異稟,資質無雙之人無法貫通,便如覺遠和尚,是六根清淨,佛法精深抑且聰明絕頂的人物,方能將這九陽神功修至大成,否則只怕也難逃陽氣噬體之噩;而張無忌若非身中玄冥神掌之毒,便是一輩子也休想將九陽大成。

    而這“純陽無極功”,乃是張三豐多讀道藏,領會道家煉氣之術,而後仰觀浮雲,俯視流水,悟得以柔克剛的至理,再回想少時修煉九陽之時覺遠的諄諄告誡。多方結合,方乃創出的一套高明之極的內功心法。

    可以說,這一套“純陽無極功”,容納張三豐這一代宗師半生所學,博大精深之處,絲毫不在“九陽神功”之下,只是武當武功向來求的是個“穩”字,“純陽無極功”亦不例外,而“九陽神功”卻是至大至剛,除非是體質異于常人,抑或參悟佛法,神明通達,又或者是奇遇連連,如張無忌一般人品之人才能修至大成。

    是以“純陽無極功”修煉進度頗慢,最無走火入魔之虞,而“九陽神功”初時進境極快,但後勁不足,貪功冒進之下,極易走火入魔,但大成之後,萬邪不侵,無物能傷,卻非“純陽無極功”可比。

    是以青書修習這“純陽無極功”,在曠野之中,也淡定自若,他資性本高,內力修為又厚,之前的勤修不輟到此刻方才顯現出成果來,但覺小腹突然灼熱起來,初時細如針尖,漸漸變得酒杯大小,青書猝然驚覺,只覺那團熱氣慢悠悠從小腹升起,經胸腹,聚于頭頂。這般轉了數個周天,熱氣緩緩粗大,幾經輪轉,又匯聚丹田。他睜開雙眼,緩緩吐了口氣,感覺周身輕飄飄,暖洋洋,一身內力渾然一體,綿綿若勤,用之不竭。嘴角微翹,青書微微一笑,知道這“純陽無極功”的第一重功夫,已然成了。

    其時天已微亮,東方泛著魚肚白,這一番修煉,竟是過了一晚。他舒展筋骨,只覺渾身精力充沛,內力綿綿泊泊,十分受用。

    斜眼一看,卻見地上大蛇尸首蜷曲,金色鱗片脫落一地,他“啊喲”一聲,猛然想起這蛇膽似乎有增進內力之功,慌忙拔出利劍,剖開大蛇,取出蛇膽,不顧腥臭,一口吞下。

    這一吞下,便覺丹田一跳,一股粗大熱氣涌出,四處亂竄,當即運轉“純陽無極功”,坐了約莫半個更次,突然間眼前似見一片光明,四肢百骸,處處是氣,口中不自禁發出一片呼聲,這聲音猶如龍吟大澤,虎嘯深谷,遠遠傳送出去。張三豐本在洞中無知無覺,神游太虛,此刻听到他所發奇聲,也睜開雙目,嘴角含笑,不料他內功竟然進境至斯,驚喜交集之下,大笑道︰“武當後繼有人!後繼有人!”

    原來一人內功練到一定境界,往往會不知不覺的大發異聲。後來明朝之時,大儒王陽明夜半在兵營練氣,突然縱聲長嘯,一軍皆驚,這是史有明文之事。

    而武當內力注重一個“穩”字,青書自三歲起被父親引導內氣,便開始修煉武當內家真氣,根基扎的極穩。至今修習十余年,被這蛇膽一激,加之修煉“純陽無極功”,這種種不可思議的功效方才一一顯現出來。

    張三豐一拂袖,當下站起身來,走出洞外,伸手按在青書頭頂百會,一股無比深厚精純的內力貫入他體內,助其行功。青書只覺周身內力溶溶泄泄,一片混沌,內力激蕩,不吐不快,而張三豐這一番以內力相激,更如添臂助,尋常晦澀不能貫通的大穴一一貫通,卻止于任督二脈。

    本來以張三豐之能,一口氣助他打通任督二脈也無不可,但這般施為,卻非自身之力,而是外力相加,修為到了一定程度後,只怕再難上漲。

    這片嘯聲約莫持續了一頓飯時分,方漸漸沉寂。張三豐心想︰“我十四歲時,哪有這等內力?此時他內力之強,我眾弟子中,只怕只有遠橋、蓮舟、松溪三人能壓他一籌,翠山若在,也只能勝他一些,而梨亭、聲谷,此刻要差他一些。這孩子當真不世奇才,我武當重任,皆在他一肩之挑。”

    待得青書起身,當即說道︰“青書,如何有此異狀?”青書但覺精神健旺,筋骨強健,仿佛有使不完的氣力,當即喜道︰“全仗這大蛇蛇膽之力,才至如此。”

    張三豐眉頭一挑,道︰“當年的神雕大俠內力之強,當世無匹,抑且劍術通神……莫不是當年他也曾在此練劍?”

    青書笑道︰“洞內不是有獨孤求敗遺字麼?咱們撥開青苔看看便知。”

    張三豐點點頭,兩人走入洞內,將青苔抹去,果然現出三行字來,飛揚跋扈,字跡筆劃甚細,入石卻是極深,顯是用極鋒利的兵刃劃成。看那三行字道︰

    “縱橫江湖三十余載,殺盡仇寇,敗盡英雄,天下更無抗手,無可柰何,惟隱居深谷,以雕為友。嗚呼,生平求一敵手而不可得,誠寂寥難堪也。”

    下面落款是︰“劍魔獨孤求敗。”

    張三豐笑道︰“神雕,神雕……呵呵,楊過大俠當年一劍在手,天下無人可當,果是得了獨孤前輩法意。”轉身對青書說道︰“咱們回山吧!”

    青書奇道︰“太師傅,怎麼就回去了?”張三豐道︰“我意境已無,須得回山之後再行琢磨,想來三年之內,此功定成。”

    青書道︰“可是弟子修煉內功,打擾了太師傅麼?弟子萬死。”

    張三豐笑道︰“你多心啦。武學一道路途艱辛,哪能一帆風順,與你又有何干系?你年紀輕輕的,武功卻有如此造詣,將來前途不可限量,更要戒驕戒躁,仁厚待人,莫要誤入歧途,當肩負起我武當一派的重任!”

    青書惶恐道︰“弟子,弟子……”

    張三豐摸摸他頭,道︰“當仁不讓,仁者所為,明白麼?”

    青書只得躬身應是,心里卻不以為然。

    兩人一路逍遙而行,指點江山,多發慷慨,登臨之際,又大發言論,說到武林各派功夫長短。這一路,青書端的是見識大漲。

    青書本有意搜索山林之間,取蛇膽練功,但他久讀道藏,深知天地萬物,生存皆有其理,這般取生靈性命全一己之功,未免有傷天和。況張三豐在旁,也斷不允許他如此作為。

    數日之後,兩人回到武當,神不知鬼不覺的潛入後山閉關之地,卻見飯食呈在洞口,洞門卻緊閉著,無人敢打開。

    張三豐笑道︰“你爹爹什麼都好,就是為人有些迂,他若是將這洞門打開,只怕武當上下會急開了鍋。”

    青書也笑道︰“太師傅您神機妙算,早就算定武當弟子在爹爹嚴令之下,不敢逾禮打開洞門,便是爹爹親來,只怕也是無功而返。武當上下又怎會急開了鍋呢?”

    張三豐呵呵一笑,不再言語,大袖一拂,木門輕輕張開。兩人各自走進屋中,如往常般各自行功。

    青書依舊修煉“純陽無極功”,這些天得張三豐指點,以前許多晦澀之處豁然開朗,眼前大放光明,蔓延出一條新的武學之路來。

    內力既厚,天下武學如探囊取物耳!

    “武當綿掌”,“震天鐵掌”,“伏虎神拳”,“流雲劍術”,“玄虛刀法”,“神門十三劍”……每一門功夫,皆是張三豐手把手相教,青書這三個月來,武功大進,這些招式雖然用的不大熟練,但也似模似樣。然而,用的最為純熟自然的,仍是那套“倚天屠龍功”。每次與張三豐拆招之時,別的招式抵擋不住了,總是自然而然的使出“倚天屠龍功”的招式化解,令張三豐大加贊賞,說是︰“不拘一格,隨意自然,方成大家。”

    一日子夜,青書修煉“純陽無極功”完畢,正覺神清氣爽,洞頂高窗之上微風透入,分外涼快。

    抬眼像張三豐望去,見張三豐端坐不動,忽地睜開雙目,眼中神光迸出,青書頓覺心口好似被大錘重重一擊,噌噌退後兩步,勉強拿樁站住,心下正駭異間,卻听張三豐長嘆一聲道︰“青書,你今年多大了?”

    青書道︰“再過三月就十四了。”

    張三豐目光漸漸蕭索起來,苦笑道︰“你五師叔九年來音訊全無,你都長這般大了!功夫也練得這般好了,連這‘打神’之術也能勉強接住,較之你五師叔當年還要勝上兩分。”

    青書知張三豐與張翠山師徒感情極深,自己又如張翠山當年一般天資橫溢,文武雙全,這才引得張三豐睹人思故人,心懷感傷。

    他正想說些什麼,卻听張三豐道︰“青書,翠山第一次下山的時候,恰好也是這般年紀,你這時武功較他當年強上太多,也該下山歷練歷練了。”

    青書心里一驚,繼而從心底涌出一股歡喜,是啊,這十幾年都在一個地方呆著,也忒悶了些,不下山去逍遙一番又怎麼對得起自己重新開始的這一段生命呢?

    抬頭望著張三豐,張三豐一臉慈祥笑意,摸摸他頭,道︰“走吧,明日我與你爹說清楚就是。”

    又听張三豐呵呵一笑道︰“孩子,人總是要長大的,出去闖闖,記住行俠仗義,切忌殺傷人命。知道麼?”

    青書張張嘴,到底什麼也沒說出來,一老一小相視半晌,驀地齊齊大笑,青書一聲長嘯,內力過處,如清***華,無處不在,武當山上人人耳邊都若有若無的听到。

    張三豐微笑頷首:“武當,後繼有人了。”

    俯身下拜,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響頭,青書一撢長袖,從容下山。
yichuan 發表於 2009-3-19 07:28
第四章 山下

    武當山位于湖北西北部,東接襄樊,臨漢水南岸,風景秀美,郁郁蒼蒼之外,不失宏大。

    湖北最出名的點心是豆皮,以豆粉制成粉皮,裹以菜肴,甚是可口。是以茶棚小店之中,皆具供應,武當山腳之下,便有這麼一家,專供行旅之人歇息用飯。行走江湖的豪客有之,押運行鏢的鏢師有之,小商小販有之,僧侶道士有之,可謂一店之中,龍蛇混雜。

    青書趁夜下山,一夜星光點綴,月華似水,感受著流風薄霧,晨露微曦,分外舒適。他倒也不十分著急,細細的一路欣賞下來,漫步而行,竟是午時方才行至山腳。

    山腳處正好有一處茶棚,青書一眼瞥見,忽覺腹中饑餓,正欲進去吃點東西,卻見一個大漢從茶棚中匆匆走來,走到他面前,拱手道︰“小哥兒可是從武當山下來?”

    青書聞言一愣,望向那大漢,見他鼻直口方,一臉絡腮胡子,倒也頗有豪氣,當即答道︰“在下正是從武當山下來。”

    那大漢喜道︰“這便好了!敢問小哥和莫聲谷莫七俠如何稱呼?”

    宋青書奇道︰“在下要稱他一聲師叔,這位大哥有事找我莫七叔麼?”那大漢笑道︰“武當派行俠仗義,武當七俠更是天下聞名,灑家三年前前遇生平從未有過之大險,得蒙高人相助,方才脫劫,卻始終不知那高人是何人。直到一月之前才知原來是赫赫有名的莫七俠將灑家這條賤命救去,此行卻是專程來致謝的!”

    原來張三豐授徒之時,曾說大丈夫當行俠仗義,救世扶危,俠義之舉原非為名為利,本就理所當然。武當七俠銘記于心,是以救人之後,多不自報名號,至多說是武當門下。但縱然如此,仍是天下聞名,皆因張三豐年輕之時相交遍天下,七俠在江湖之上也多有好友,與武當七俠相識者委實不在少數。這大漢便是在數月之前描述莫聲谷相貌武功,被人一語道出,這方才來到武當山腳。

    宋青書笑道︰“這位大哥,武當山就在眼前,只須登上便能與我莫七叔親自會面,怎地就此止步不前?”那漢子嘆道︰“實不相瞞,灑家和家僕已在此守候三天,山門處的童子卻是不讓我等進去。”

    青書問道︰“他們為何不讓你進去?”那漢子道︰“灑家也不知,但听他們言語,似是山上發生什麼大事了,禁止外人入內。”

    青書是從後山繞至山腳,梯雲縱之下,卻是沒有經過山門,況且他之前一直隨張三豐閉關,因此並不知道武當山上最近發生何等事。

    青書皺眉暗道︰“發生大事了?我怎地不知!”嘴上問道︰“這位大哥,你如何稱呼?”他見這大漢莫明其妙地被拒之門外,料想不會有人大膽到上武當山鬧事,而武當弟子絕不致為難入山拜訪之人,那定是這大漢有不妥之處了,當即心下起疑,忍不住出言問道。

    那漢子一拍頭頂,頓足道︰“竟忘了自報家門!灑家是關西鐵劍門胡辛。小哥是其余六俠哪位門下?如何稱呼?”

    青書打量他一會,見他臉色如常,眼神清澈,不由暗忖︰“莫非武當山上真的出事了?”嘴上答道︰“家父姓宋…名諱遠橋,在下草字青書。”

    胡辛喜道︰“原來是宋大俠之子,無怪如此人才!宋少俠可否為引灑家上山?”

    青書還未答話,卻听一道聲音從茶棚中冷冷傳來︰“宋遠橋是你爹了不起麼!即便是你爹,又非你自己,何必老拿張臭嘴四處招搖,生怕他人不知麼!武當派近來果然沒落了,當真一代不如一代。”

    這話說的陰損,青書听得心中微怒,運功雙耳,卻听不出出處,當即朗聲道︰“何方朋友蒞臨武當山腳,招待不周之處,見諒一二,還請現身一晤。想必閣下那一張嘴香得緊,武當後學宋青書還欲恭听訓斥!”話間運上內力,四野皆聞。茶棚中人耳邊都回響著這道聲音,喧鬧場景當即為之一靜。

    胡辛望著宋青書,心中駭然︰“瞧他不過十四五歲光景,怎地有如此深厚的內功修為?”

    那人隱匿在暗處,冷笑道︰“小子內力不弱,你叫老子出來老子便出來,你以為你是你爹麼?”

    青書冷笑道︰“原來家父叫閣下現身,閣下便現身。家父當世大俠,在下自然不及,只是閣下連見後輩的面皮都沒有,何談家父?”

    那人似是被激怒,斥道︰“我與你父親平輩相交,小子安敢無禮!”

    青書淡淡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閣下言語間辱及武當,在下應答之處又有何無禮?古人雲︰‘達者為先’,閣下這般倚老賣老,不怕為人所笑麼?”

    那人嘿嘿笑道︰“好一張利嘴,就不知手上功夫如何?”話未說完,青書便覺一道銳風從身後襲來,他不慌不忙,一抽腰間長劍,一個轉折往下輕輕削去,卻是用上了“倚天屠龍功”中的“刀”字訣。

    那人“噫”的一聲,身子輕輕一轉,伸出右手,手指一駢,向青書手腕點去,青書知道若是自己將招使完,勢必被那人拿住手腕,當即回劍一橫,“天字訣”脫手而出,削向那人手臂。

    倚天屠龍功雖是張三豐隨手所創,但宗師手段,機緣心意所致,一舉一動莫不合自然大道,這功夫分“二十四字訣”,字字不同,繁復奧妙之處,不下于當世任何一套絕頂武功。

    這一眼間,已經瞥見那人一襲藍衫,儒生裝束,面目清 ,只是白慘慘的略顯陰惻,廣袖一揮一甩之間,勁力澎湃。胡辛只覺勁風撲面,不由得倒退兩步,以避其鋒芒。

    青書一劍在手,劍尖顫動,刺向藍衫人伸出的右手“神門穴”,正是張三豐與七大弟子費盡無數心力雕琢而出的“神門十三劍”。

    藍衫人嘿嘿冷笑,大袖一裹,將右手裹住,他那袖子甚是廣大,不知右手藏在何處,青書那一劍便落在空處,藍衫儒生繼而從左袖中伸出手掌,屈指彈向青書手中長劍劍脊,只听得“鏗”的一聲,長劍一聲龍吟,嗡嗡作響,青書心中一動,手腕微微側轉,劍鋒登時一轉,那人悶哼一聲,一截斷指血淋淋的掉落在地,他飄身後退,望著自己被鮮血染紅的手,苦笑道︰“子已如此身手機變,其父奈何?我又何須上山自取其辱?罷了罷了,走罷!”話聲才落,便見他幾個起落,縱躍間不見了身影。

    青書適才與他交手,不過電光火石間事,那胡辛還在身邊一丈之處,卻絲毫未波及到他。兩人出招拿捏的這份精準,可想而知。

    胡辛驚得一身冷汗,看向少年的目光已大不相同,心中想道︰“武當派果然名不虛傳,一個三代弟子較之我等也要遠勝。”他只道剛剛交手的兩人功夫都已算是極高,絕非自己能匹敵,而且連他們如何分出勝負都看不出。那藍衣人已然是遠勝于己了,但三招兩式之間卻敗在青書手上,心中不由得對武當派又多了一分敬畏之情。

    青書卻是知道這一局自己勝的極是僥幸,那人內力還要高他一兩分,招式餃接經驗老到之處更是遠勝于他。此次得勝,一在那人輕敵,以為自己內力不高,另一則在自己寶劍鋒利。若非那人輕敵,他定不會以手指來彈青書之劍;若非獨孤求敗寶劍鋒利堅韌,兩人內力激蕩之下,只怕被他彈斷長劍。

    他仔細擦拭了劍上鮮血,心道︰“這梁子算是結下了,但武當聲譽受損,我不得不據理力爭。而且也是他主動動手,刀劍無眼,不算我理虧。”還劍入鞘,青書笑道︰“胡辛大哥,我隨你上山一趟吧!”心中卻納悶︰“莫非真的發生什麼事,只是老爹他們不打算驚動太師傅麼?”

    胡辛呆呆望著他,竟是忘了答應,青書身量未足,較他矮了一頭,伸手拍了拍他肩膀,顯得頗為滑稽。胡辛被青書拍得兩下,頓時清醒過來,贊道︰“宋少俠武藝高強,當真有乃父之風!”青書點點頭,說道︰“胡大哥若無甚事,在下這便引你上山。”

    胡辛抱拳謝道︰“如此多謝了。”對著茶棚一招手,兩個家僕裝束的男子便手捧禮盒,從棚中一溜煙跑出來。

    青書心憂武當,當即疾步上山,胡辛三人也快步跟上。

    茶棚之中仍是一片靜謐,眾人目送幾人背影消失,方才又恢復熱鬧場景,喟然長嘆者有之,滿心艷羨者有之,假裝不屑者有之,搖頭感慨者有之,諸般作態,不一而足,人世便是如此,只要不是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兒,總會成為酒足飯飽茶余睡前的談資,眾人火熱的談論起來,對那一身青衣的少年與藍衫儒生的比斗大肆渲染。

    時光流轉的飛快,茶棚中,眾人漸漸也都散去,趕路的趕路,觀光的觀光,押鏢的押鏢,只剩那一截斷指略顯淒愴的躺在黃泥土地里,風一吹,幾片落葉飄下,似有不忍的覆蓋在斷指之上。
yichuan 發表於 2009-3-19 07:30
第五章 三派

    青書幾人疾步上山,不多時便至山門之處,兩個八九歲的道童正有一搭沒一搭的互相調侃著些什麼。青書快步走上前去,那兩道童幾乎是下意識的便將他攔住,口中宣道號道︰“施主,武當派近日封山,不接待客人,觀光風景之處甚多,還請稍移玉趾,休要教我等為難。”

    青書輕喝道︰“流雲,明月!你不認得我了麼?”兩個道童都是身軀一震,左邊那道童望著青書,不可思議道︰“你是宋小師叔?”青書皺眉道︰“武當山上發生什麼事了?怎地緊閉山門?”

    明月望了一眼青書身旁胡辛三人,卻未說話,胡辛倒是識趣,當即低聲吩咐兩個僕人退開,又對宋青書道︰“宋少俠,你派中有事,灑家多有不便,且先告退。”一拱手,大步向山下走去。青書眉頭一軒,朗聲道︰“胡大哥,你且在山下茶棚棲身,事畢武當派定當掃塌相迎!”

    胡辛呵呵一聲爽笑,回頭一拱手,大步流星的下山去了。

    卻听右邊那道童問道︰“青書小師叔,你不是在後山隨師叔閉關麼?”青書似有不耐,答道︰“太師傅令我下山歷練,我便下山,誰知遇上一遭事,又須上山一趟。你且勿多言,說說武當山到底發生何事?”

    明月苦笑道︰“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知道宋師叔祖下令封山七日,在這之前有兩撥人拜謁我派,第一撥人是五個老頭帶著五個年輕人,威勢不凡,第二撥是一個儒生模樣的英俊男人領頭,後邊有兩個老頭和四個年輕人。流雲說這兩撥人是來挑戰武當五…呃,七俠的,我也拿不準。”流雲是明月旁邊的小道童,兩人

    青書听得這話,眉頭暗皺,疑惑道︰“若是來挑戰我派威名,決不致封山七日,你等二人也忒不曉事。這兩撥人絕非我武當之敵,但那又會是誰呢?”

    流雲一拍腦袋,叫道︰“我知道了!那些人一定是六大派中的兩派,是我們武當的朋友!難怪清風總說三師叔祖這幾天精神煥發,話也多了,還老喃喃自語說什麼六大派同氣連枝的。”

    青書听得暗自搖頭,暗想胡辛這直爽漢子只因為兩派來訪不能入內,卻是冤了些,這兩個道童胡言亂語,害得自己空擔心一場,更是該打。想到這里,一敲明月頭頂,又給了流雲一個暴栗,笑罵道︰“兩個憊懶猴子,只知道貪玩,卻不知多動動腦子。害我老大擔心!”

    兩人被敲的疼出眼淚,嘴里抱怨道︰“我們輩份低微的,也不配接待兩派高手不是?每天不是被打發到山門來看守就是去劈柴燒飯,哪里知道這等大事?”青書每年都會從後山出來一兩個月,是以清風明月流雲幾個道童自幼和青書玩的慣熟,青書也沒一絲師叔架子,是以這幾個道童對他沒一點畏懼。

    青書見二人模樣,不由一陣好笑,當即笑道︰“你們也別抱怨,改天我游歷回來,教你們一套劍術一套拳法,如何?”

    那兩人登時轉怒為喜,拉著青書的手一個勁的討好,青書將手抽出,笑道︰“此刻我欲進門一觀,兩位道童,且讓在下入內吧?”

    明月搖頭晃腦道︰“那可得要有些常例的。”

    青書笑道︰“好了好了,別鬧了,我先進去,你們好好守門!”身法展開,一陣風也似的飄身進門了。

    流雲看著一瞬間消失不見的青書,口中喃喃道︰“小師叔也不過大我們四五歲,功夫卻已經這般厲害了。我們什麼時候能有他那樣的功夫呀?”

    明月嚴肅道︰“我武當派功夫博大精深,我們用心去練,總有一天會能像小師叔一樣的!”

    兩個小道童相視一笑,手掌緊緊握在一起,目光堅定。

    而此時此刻,武當派中,紫霄宮內,宋遠橋,俞岱岩,張松溪,殷梨亭,莫聲谷五人坐在主席之上,身後站了一排武當三代弟子;左邊坐著的是五個老者,都是約莫五六十歲年紀,老者身後站著五個年輕弟子;右邊坐著的是一個風度翩翩的中年儒生和兩個年邁老者,身後也站著四個年輕弟子。

    卻听宋遠橋起身,對著兩方各自一抱拳,朗聲笑道︰“兩派宗主會聚武當,至今業已七日,這些日子以來武當招待不周之處,還望五位前輩和鮮于掌門多多見諒。”

    右邊那中年儒生呵呵一笑,起身還禮道︰“這些日子承蒙款待,多有叨擾。尤其武當派武學精深,切磋七日,于我華山助益良多,在此卻是多謝了。”這話說的謙遜,武當五俠連稱不敢。

    左首那老者也起身,木然道︰“武當五位大俠武學淵源,于我派弟子多有指點之處,也是要多謝的。”這話卻說的較那儒生失色不少,宋遠橋卻仍是恭恭敬敬的客套了一番。

    兩方又寒暄了一陣,左首第三個老者起身,大聲道︰“宋大俠,俞三俠,張四俠,殷六俠,莫七俠,鮮于掌門,這些日子都是我等長輩指點晚輩,固然能令晚輩有所進益,各派武學也能交流學習,互補不足,但如此這般,武學修為相差委實太大,不如讓這一群孩子們自己切磋一番,所謂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幾位意下如何?”他聲音洪亮,這一說話,端的震得眾低輩弟子耳鼓嗡嗡作響。

    右邊那儒生也道︰“唐三爺所說不錯,不如讓晚輩們互相切磋較技,比試一番?”

    張松溪道︰“唐三爺和鮮于掌門此番建議雖好,但小輩們功力不純,只恐拿捏不住,若至傷殘,豈不是不美?”

    殷梨亭也附和道︰“四哥所言極是,這般雖有好處,但卻是風險極大。”

    莫聲谷卻道︰“四哥,六哥,有我們在一旁照拂著,料也出不得什麼大事。小輩們都躍躍欲試了,讓他們比試一番又如何!”他這話一出,其余武當四俠齊齊瞪視他一眼,莫聲谷只覺莫明其妙,卻究竟不明就里。

    那鮮于掌門笑道︰“莫七俠所言極是,有我等在一旁照拂著,他們下手又點到即止,料來無甚要緊。”他這話一說,若武當七俠堅持反對的話,那便是變相承認怕了華山崆峒兩派,如此墮了武當威名,宋遠橋幾人是斷然不肯的,五俠對視一眼,終是齊齊點頭。

    三派弟子各自摩拳擦掌,欲待在長輩面前一展拳腳,興奮不已,崆峒那五人更是發誓要壓過武當弟子一頭,相比之下,華山四名弟子卻是平靜低調的多。

    留下殷梨亭招待客人,武當四俠步入內堂,待崆峒華山弟子準備好後方才挑選武當弟子與之比斗。

    內堂之中,莫聲谷再忍不住,向張松溪問道︰“四哥,你們剛才為何不讓晚輩們比斗一番?贏了也好讓我武當揚威嘛!”張松溪瞪他一眼,低聲斥道︰“你個遢貨!一點都不曉事,這些弟子乃是我武當未來,豈能傷在比斗之中!”

    莫聲谷只覺不可思議,忙問道︰“怎麼會?我武當弟子武藝精良,又有我等照拂,豈會輕易落敗受傷?況且還未比過,四哥你怎地知道勝負?”

    宋遠橋淡淡道︰“崆峒五老向來不攻文墨,唐三爺提出比斗,言辭修飾語氣口吻無一不似是出自鮮于掌門授意,若說兩派無所勾結,我卻也不信的。”

    莫聲谷大是驚疑,目光閃爍,俞岱岩兩人也是若有所思,張松溪嘆道︰“七弟,你秉性純良,天生的豪爽直性子,只是今天卻是真的做錯了。”頓了一頓,又續道︰“我武當七俠近年來好大名頭,可樹大招風,免不得有一些門派心中不服,這鮮于掌門向來十分…十分陰沉,只怕比試之中多有虛詐。我等須要小心才是。只是如今木已成舟,若是不應戰,卻是墮了武當威名!”

    莫聲谷听得匪夷所思,半晌方道︰“我們同為六大派,執武林之牛耳,況且這是我武當派地界,他們若傷人,不怕我武當群起而攻之麼?”

    張松溪嘆道︰“這里是武當派的地頭,他們的弟子若真傷了我武當弟子,只須推辭說刀劍無眼,弟子本事不濟拿捏不住,我等又能如何?將他們弟子也打殘麼?如此一來,江湖上只怕要說我武當仗著人多勢眾欺負人了!”

    莫聲谷怔忡半晌,恨聲道︰“師兄,這番卻是我真的做錯了!!”左右開弓,往臉上連扇了十幾個巴掌,張松溪等人阻擋不及,但好歹攔住,卻听這武當四俠道︰“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我等能做的,只能是好好照看眾弟子了!”

    宋遠橋長嘆一聲︰“惜乎青書不在此處,他隨師傅多年,內力也高,若在此處,想必能為我武當分憂!”

    俞岱岩目光閃爍,忽道︰“大師兄,挑些功夫較弱的弟子去比試……”

    宋遠橋止住他,肅聲道︰“三弟,此事休要再提,我武當弟子,向來一視同仁,豈可因武學高低而分等次?這次比試關乎武當聲譽,定須武功高強方能得勝,唉……”說到後來,竟是又忍不住一聲長嘆。

    四俠對視一眼,目光中俱是濃濃憂色。

    卻听華山的鮮于掌門朗聲道︰“崆峒華山弟子具已就緒,還請武當諸俠遣高弟賜教!”

    武當四俠從後堂走出,宋遠橋方要答話,卻听得一道清朗聲音傳來︰“武當後學宋青書,見過崆峒五位前輩,華山鮮于掌門!”

    五俠對視一眼,眼中俱是喜色。
peter8764631 發表於 2009-3-19 08:16
第六章 序幕

    青書前世熟讀倚天屠龍記,自然知道兩派人物,左邊儒生模樣的是鮮于通,身旁一高一矮兩個老者則是在光明頂上大出風頭的搞笑人物;右邊五個老者自然是強練七傷拳的崆峒五老。他緩步走進大堂,眼神清澈,望著兩派宗主,竟是無有絲毫膽怯。華山、崆峒兩派之人見大門之外走進一個青衣少年,眉目清秀,面孔俊逸,氣度沉穩,不卑不亢,心中俱都暗贊。

    青書躬身施禮,宋遠橋卻看得大是不喜,呵斥道︰“青書,還不給幾位前輩高人磕頭?”青書長眉一軒,正待說話,卻听鮮于通笑呵呵的道︰“磕頭就免了罷。宋大俠,這便是令郎麼?當年見他時,這孩子尚在襁褓之中,現在都已出落的人中龍鳳,一表人才。呵呵,將來青出于藍,猶未可知呀!”

    張松溪看得心中冷笑︰“果然是這鮮于通鼓搗出來的事端,崆峒五老尚未發話,他卻一股腦的替人家答應下來,哼,這等囂張,當我武當無人麼!”

    宋遠橋听得這話,忙稱不敢,青書卻是笑吟吟的道︰“承鮮于掌門謬贊,青書愧不敢當。”緩步踱過大堂,走到宋遠橋身後,見過幾位師叔之後,神態恭敬,低眉順眼,靜立不語。張松溪幾步悄然踏出,走到青書身旁,嘴唇開闔,卻不知說些什麼。

    宋遠橋一早接到道童通知,面見了張三豐,原道兒子已離開武當,正憂心弟子比斗受傷,此刻見兒子到來,心中歡喜,當即朗聲道︰“武當選定弟子之後,我等三派便前往演武場切磋一番如何?”

    鮮于通搖晃著折扇,笑道︰“自然無妨。我等皆須點到即止。”崆峒五老之首關能木然道︰“悉听尊便。”宋遠橋呵呵笑道︰“小兒不才,是定然要下場的。”卻听青書道︰“父親,比斗規則定了麼?”宋遠橋听得這話,面色一冷,喝道︰“你這小子,怎地不知禮數!我等說話哪有你插嘴的份!”又對華山、崆峒兩派人士一抱拳,道︰“劣子無禮,還請幾位見諒。”鮮于通將折扇揮了幾揮,笑嘻嘻的道︰“宋大俠君子風範,可親可敬,只是不知宋賢佷對這比斗規則,有何高見呢?”

    青書淡淡道︰“不如以打擂之法如何?”

    鮮于通一合折扇,奇道︰“哦?打擂?”青書道︰“我武當派為東道主,自取這擂主做了。而後由華山崆峒這九位世兄一一挑戰,點到即止,如何?”

    鮮于通仔細打量青書好一會,他身旁那矮老者更是盯著青書,眼放奇光,便連神色木然的關能都定定瞧了青書許久。

    鮮于通仰天打個哈哈,說道︰“我六大派同氣連枝,勝負之數原無須在意,但既然青書賢佷提出這等打擂之法,那就須定勝負了。呵呵,只是不知…這擂主…是否更換呢?”這話一出,張松溪心里破口大罵︰“無恥之尤!三言兩語便將這事推給青書,毫無擔當,難怪華山派愈發沒落!”

    青書木然道︰“自然不換,若擂主敗了,則算武當敗了。”此話一出,儼然便是欲以一己之力,和兩派年輕弟子中的佼佼者相抗。全場登時大嘩,崆峒五老目放奇光,崆峒弟子皆是冷笑連連;鮮于通若有所思,他身旁的矮老者一臉驚色,高老者卻是一臉不屑,嘟囔道︰“這小子不知死活,以一敵九,是擔心輸的不夠快麼!”這話說的雖小,宋遠橋等功力高深者卻听得清清楚楚,不由大是尷尬。鮮于通淡淡瞥了他一眼,高老者登時噤聲不語,正襟危坐。

    而武當眾三代弟子盡是不平,宋遠橋大弟子秦添站出來,大聲道︰“宋師弟此言差矣。我武當聲威豈能系于一人之身,那守擂人敗了,自有其他弟子將擂台搶回!”

    宋遠橋本欲訓斥青書,被張松溪拉住耳語了幾句,方才作壁上觀,但此刻見這一向穩重的大弟子陡然間神情激憤,全無君子姿態,不由心中微怒,暗道︰“平時我所授的君子之道,當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這秦添此刻竟然忘得一干二淨。當真枉費我一番教導!”正待訓斥,卻听青書淡淡道︰“秦師兄,在場武當弟子不下百名,而崆峒華山兩派卻只有九位,你這是要以多欺少麼?”

    秦添一愣,欲要反駁,卻答不出話,只得悻悻退下。

    崆峒第四老常敬之听得大不順耳,大聲道︰“我崆峒、華山兩派出九人,你武當也出九人便是,我們兩派也是不屑于以多欺少的!”

    這話一出,武當五俠只听得心中冷笑︰“崆峒華山這次果然是綁在一條繩子上的螞蚱,無端生出事端,著實可恨。”

    宋遠橋道︰“那便遵循幾位前輩所言,我武當也出九位弟子便是。”鮮于通沉吟道︰“那第一位守擂的……是哪位賢佷?”

    青書站出一步,淡然道︰“鮮于掌門,在下不才,領這擂主一職。”

    秦添年紀不過二十三四,到底血氣方剛,听得這話,不由熱血沸騰,踏上一步慨然道︰“秦添身為武當大弟子,第一場自當由我下場,宋師弟且莫與我爭。”

    卻听張松溪呵斥道︰“秦添,退下!”秦添目光中盡是不甘,但武當尊師重道第一,長輩發話,由不得他不遵從,只得退下。

    鮮于通望了望宋遠橋,卻見這位武當大俠一臉淡然,顯是默許了的,一時間心里竟也發慌︰“這下場的是宋遠橋兒子。莫非他不怕兒子被傷麼?還是有甚必勝把握?”心中轉了數個念頭,臉色卻如常一般,嘴中道︰“青書賢佷打這第一場麼?那是再好不過了。剩下八位賢佷,又是哪幾位呢?”

    青書淡淡道︰“鮮于掌門多慮了,青書敗陣之後,自有更強的師兄頂替上來。”

    鮮于通與崆峒五老對視一眼,說道︰“如此,那便前往演武場吧!”

    三派一路緩緩前行,武當身為東道,自是領先而行,華山、崆峒兩派並肩而行。張松溪快步走到宋遠橋身邊,低聲道︰“大師哥,這兩派所出的弟子勢必是派中年輕一輩中的佼佼者,被兩派長輩們寶貝著,功夫想必不差…唉…這畢竟是在武當山,若是將他們傷了,只怕這鮮于掌門會造謠江湖,說咱們武當以多欺少,這可下不得死手。只是縱然青書隨師傅多年,功夫遠勝同輩,但到底年紀小小,一個拿捏不住,我武當可是聲譽不保啊!”

    兩師兄弟對視一眼,眼中俱是憂色。宋遠橋招手將青書喚來,低聲問道︰“你可能做到不傷一人而盡敗其敵?”青書奇道︰“點到即止,只須他們不下死手,我又何必傷他們?”宋遠橋嘆道︰“但如果他們下死手了呢?”青書沉吟道︰“爹的意思…我大致明白了,太師傅傳我的梯雲縱我已練到凌空三轉了,輕身功夫想必勝過他們許多,若不傷人而敗之,我應當能做到吧!”

    張松溪听得大是驚駭,暗道︰“當年我練成這凌空三轉之時,已快至而立之年,六弟七弟也不過剛剛修成。這孩子年紀小小,怎地有這等修為?”宋遠橋听得暗自欣慰,心中暗道︰“我兒年輕有為,較我當年強多了!”當即撫須微笑道︰“便如此吧,切忌不傷其人而敗之。”青書點頭應了。

    不多時便到了演武場,卻見四周松柏森森,郁郁蒼蒼。道是此峰神秀,遂招天風激蕩,穿林過水之後,仍吹得衣襟獵獵作響。

    武當山上,紫霄宮外,空出老大一片空地,原是武當弟子演武之處,以上好青石鋪成,倒不虞損壞之禍。早有道童將座椅搬上,武當、華山、崆峒三派宗主元老分別坐下。張松溪喚過四個弟子,尋了些石灰粉,灑成十丈方圓的一個大***。張松溪四方一抱拳,呵呵一笑︰“時間倉促,不及搭建擂台,只得權益行事,出此圈者,則為敗方。”三派首腦俱都應了,鮮于通驀地笑道︰“這場比斗既分勝負,又何妨來點彩頭?”

    崆峒五老點頭稱是,張松溪看得心中冷笑,起身說道︰“不知幾位欲以何物為彩頭呢?”鮮于通眼珠一轉,笑道︰“我等江湖人士,向來輕財物,薄名利,傲視王侯,逍遙世外,若取些俗物來作彩頭,豈不是敗了興致?不若由我等三派分別傳授一套本派絕技給勝者?”

    張松溪心中通透,冷笑道︰“看來鮮于掌門是勝券在握了。”

    鮮于通擺手道︰“我華山人丁單薄,人才稀少,哪有那等本事奪魁?”說著望了一眼崆峒五老,又道︰“這法子自然有所限制,畢竟各派武學淵源不同,是以勝者須立重誓,所得絕技不得私授他人,即便是本派掌門下令,也不得傳授出去。”

    崆峒五老齊齊點頭道︰“如此甚好。”

    宋遠橋見兩派都應下,苦笑一聲道︰“我武當絕技‘神門十三劍’乃家師與我等七人費盡心力,耗時八年研制而出。便作為此戰彩頭罷!”說著從懷中掏出一本薄薄的冊子,喚道童搬來一張案幾,將書冊置于其上。

    崆峒五老之首關能也從懷中掏出一本看似十分古老的冊子,輕輕放在案上,說道︰“此乃本派鎮派絕技‘七傷拳’。”武當五俠心中一凜,都是暗道︰“看來崆峒五老勢在必得!”

    鮮于通也從懷中掏出一本泛黃書冊,撫摸良久,方才放下,嘆道︰“此乃我華山九功之一,鷹蛇生死博。”

    三派首腦商議完畢,各自回座位坐定。鮮于通招來一名黃衣弟子,將手中折扇遞過,臉上劃過一絲冷笑。

    青書看得分明,他哪里不知道那把扇子里的花花玩意,心里盤算著,不多時便有了計較,微微冷笑,也不多說,一展袍袖,緩緩走向場中,抽出長劍,挽了個劍花,大聲道︰“哪位師兄下場賜教?”

    眾人見此劍清光閃爍,吞吐不定,無論有無見識,年輕年老,都知道這把劍絕非尋常,是一把難得的鋒銳寶劍。

    此時天風激蕩,吹的他袍袖獵獵作響,長發飛舞,意態張狂。青書一劍在手,便如君臨天下,一身氣勢大變,仿佛與利劍合一,鋒芒畢露,宋遠橋等人都是微微皺眉,暗道︰“我武當功夫以柔克剛,忍字為主,怎地這孩子鋒芒畢露,當真大違我武當養氣功夫。”

    華山、崆峒兩派年輕弟子為他氣勢所攝,一時間竟是無人上場。此刻,青書只覺仿佛回到少年時代,傲視權貴,意氣風發。他哈哈一笑,朗聲道︰“華山、崆峒兩派中,哪位師兄下場賜教?”
peter8764631 發表於 2009-3-19 08:17
第七章 比斗

    青書掣著長劍,迎著山風獵獵,整個人筆直的站著,如同一柄利劍一般,周身氣勢大盛,令人望而生寒。唐文亮微微皺眉,喝斥道︰“齊雲,你下場請教宋少俠高明。”

    一個面目英挺的葛衣青年躬身對唐文亮施了一禮,緩步走進圈中,對青書一抱拳,說道︰“崆峒派齊雲,請宋世兄指教。”青書見他步履沉穩,一身勁裝,隱隱可見墳起的肌肉,心中暗道︰“這人走的是硬功路子。”當即也道︰“武當宋青書,請齊雲師兄指教。”

    齊雲也不多說,雙拳一挺,逆著山風,使的是崆峒“破山拳”的路子,一式“催雲斷石”,端的狠辣至極,徑直便往青書胸口“羶中”擊來。青書見這人招法頗為精奇,法度森嚴,不由的暗贊一聲,見他出手狠辣,又不由暗暗皺眉。身子一晃,長劍陡然刺出,歪歪斜斜的指著齊雲右手“神門穴”,正是“神門十三劍”里的高深招數。

    只听得一聲痛呼,兩道身影交錯而過,華山、崆峒兩派之人還未看清,齊雲便萎頓在地,動彈不得。只有宋遠橋等五位大俠看得分明,各自點頭微笑。唐文亮等人見崆峒弟子瞬間落敗,臉上極是難看,喝令兩個弟子將齊雲抬回,仔仔細細的查探一番,發現齊雲不過被點中大穴,並無受到何等傷害。崆峒五老中,宗維俠乃是這齊雲之師,探齊雲脈絡,發現“神門穴”“羶中穴”“大椎穴”三處被點,脈絡中糾結著一股子不明不白非真氣非內力的物事,低聲對其余四老說了什麼,幾人面色一時間極為難看。

    原來青書所持利劍乃是獨孤求敗昔年縱橫河洛的不敗之劍,鋒芒畢露。而青書在劍冢之時,被大蛇纏住,幾乎死去,死里逃生之後,心中消極避世的想法不由的消去許多,也曾仔細觀摩劍魔遺下的字跡,對劍魔劍術的凌厲之處多有感悟。他這一世自小在武當長大,武當在他心中,與自己性命攸關,武當的名譽不容毀謗,是以听到張松溪說到兩派不良用心之後,內心中勃然大怒,卻絲毫不表于顏色,此刻方才顯現出來。他以寶劍之利,使木石之鈍。斂其鋒芒,點人穴道而不傷人肌膚,劍術的造詣委實到了一個上乘境界。鮮于通和崆峒五老劍術上的造詣不高,眼力也略顯不足,卻是看不出來。而宋遠橋等人自然大是欣慰,心中暗道︰“青書劍法極高,此戰必勝。”

    他一劍在手,神威凜凜,雖是年少身小,也別有一番威勢。卻听他沉聲道︰“華山的哪位師兄賜教一二?”鮮于通見他一招敗敵,早已暗自驚訝,此刻听到這話,臉色一變,招來一名弟子,耳語了幾句,便遣他上場了。

    那人對著青書一抱拳,說道︰“華山薛公遠,請教閣下高明!”青書听得這名字,只覺一陣熟悉,卻又想不起哪里見過或听過,仔細打量這人,但見他二十四五歲年紀,神情精悍,當即還禮道︰“武當宋青書,還請指教。”

    薛公遠笑道︰“宋世兄劍術精奇,但奈何在下所長乃是拳腳,若世兄以長劍之利攻我拳腳之鈍,只怕在下會步齊雲師兄的後塵。”宋青書望他一眼,眼神凌厲,只看得薛公遠打了個寒顫,他緩緩道︰“也好,這一陣我不用此劍便是。”手一甩,利劍如箭般射出,沒入演武場青石地一尺有余。華山崆峒兩派掌門俱是一凜,暗道︰“這少年好離譜的內力!”旁人都以為這是利劍鋒銳,但兩派掌門俱算是有識之輩,這青石板堅硬非常,卻被他隨手一劍插入一尺有余,內力之強,可想而知。

    薛公遠仰天打個哈哈,笑道︰“宋世兄是個爽快人,咱們這便進招吧!”一個箭步跨上,右拳劃個弧形,攻向上三路,左拳下引,攻其下陰,正是華山九功之一,“鷹蛇生死博”中的厲害招數,中者只怕這一生休想生育。

    青書對他來拳渾不在意,拳路展開,右手橫擊,左手下捺,正是“倚天屠龍功”中的“不”字訣。此招一出,前兩筆堪堪化解了薛公遠招數,後續兩筆接踵而至,氣勢蒼涼,轉接“天”字訣,氣勢陡然升到頂峰,那一撇如山壓下,薛公遠被逼得連連後退,眼見就要出了那***,驀地神色一狠,運足內力,右手忽的一掌迎上,左手卻探向胸口。

    青書冷笑一聲,將身一晃,身法陡然加快,再一掌封上,內力柔柔涌出,薛公遠但覺自己這一掌仿佛打在空處,被人化的干干淨淨,不過瞬間,又竟有一股溶溶泄泄的大力涌來,他身不由己的退後五丈,而後穩穩站定,卻無絲毫受傷痕跡。這一系列動作兔起鸛落,不過瞬間事,薛公遠左手慣性的揮出一把粉末,落在離青書五丈的空處,飄飄揚揚,顯得頗是淒涼。

    “啊!這人比斗不過,竟是暗算傷人!”一個崆峒弟子不屑道。華山弟子俱覺無地自容,唐文亮精于用毒解毒,待得粉末落地,用手指捻了一小撮,嗅了嗅,面沉如水,沉聲道︰“這是當年五毒教的‘千紅一醉’。能瞬間令人疲軟無力。”鮮于通厲聲喝道︰“公遠!五毒教的毒藥是何等陰毒物事!你竟也敢用?”將身一縱,提起薛公遠,幾個耳光扇了過去,喝道︰“好在宋少俠無甚損傷,算你命大。定是你結交匪類,得到這等毒藥!便罰你在思過崖面壁兩年!”對著武當、崆峒兩派首腦一施禮,賠罪道︰“我華山派良莠不齊,見笑了。以後定當嚴加管教,絕不致敗壞我六大派名聲!”

    宋遠橋,崆峒五老見他如此作為,而宋青書又確無中毒,也就這般了了。張松溪等人看得心中冷笑︰“這華山掌門將什麼都給說了,又抬出六大派同氣連枝的招牌來。他門下弟子,我等還能僭越不成!哼,這人心機之深,果然可畏可懼。”

    崆峒派又派出兩個弟子下場,俱使兵刃,招法狠厲,全不似正派人物。青書也不托大,將劍拔出,刷刷刷幾劍殺得這兩人滿身大汗。第一個撐了三招,便被逼著一頭栽倒在***之外;第二個過了五招,便被一劍點中胸口“羶中”大穴;俱都敗的干干淨淨。崆峒五老對視一眼,心中充滿無奈,原本與華山定計狠狠的殺武當一個威風,奪一門武當絕技給門下弟子修煉。再退一步,即便不敵,也下狠手好好的傷他幾個弟子,須教武當知道,武林之大,絕非他一派逞威之地。但豈料得武當派出了宋青書這麼個怪胎,年紀小小,招式精奇不說,內力之強竟然也不遜于一流高手。五老之首的關能暗道︰“只盼簡捷待會兒下場,使出七傷拳,能出其不意。”

    又有一名華山弟子下場,手持長劍,使得是一路養吾劍。這養吾劍講究養足自身之氣,不求攻敵,往往十余招方才還的一劍,是以這弟子雖處下風,一時間倒也無虞。殊不知這是宋青書故意放水所致,他于獨孤劍意隱然有悟,招法凌厲,這套養吾劍妙則妙矣,但使劍的人委實差了太多,三招兩式便可破去。只是青書覺得這位弟子謙恭有禮,下場也未如其他人一樣發狠招下死手,使起劍來也頗有法度,算是得了養吾劍三分法意,心性與鮮于通那等狡詐之人相比,當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外加他對這套劍法也頗為好奇,有心窺其全豹,方才令那人使劍到現在。

    鮮于通看得臉色鐵青,望向宋青書的眼神已帶殺意,一招手,身後兩名弟子上前。鮮于通低聲道︰“樂清,你待會兒下場,使反兩儀刀法,他劍鋒所指你要害之處,你使刀去擋便是,他還不敢傷你。他利劍鋒銳,你這把刀必斷無疑,刀斷之後,你大可指訴他依仗寶劍之利,這場比斗不公平。這宋青書性情高傲,勢必棄劍,而後你必輸無疑。但下場你白師兄上場,則必勝無疑,明白了麼?”那樂清點頭應了,鮮于通又對另一人道︰“白觀,你待會兒使出我創的‘魏晉風流’,支持不住了便按這機關。”那白觀臉色極為難看,那折扇在他手中仿佛燙手山芋一般,他猶豫許久,低聲道︰“師叔,我打不過人家,輸了便是,何須耍此技倆。這扇子中的暗器…不用為好。”

    鮮于通冷笑道︰“你倒是出息了!要眼睜睜的看著我華山絕技流入外人手中麼!”白觀囁嚅道︰“這也是師叔你…你說的給人家。況且不是要發毒誓絕不外傳麼?讓他一人學了也無妨啊…”鮮于通低聲斥道︰“好個蠢貨!你懂個什麼?若換成我派奪魁,你會讓這兩派絕技蒙塵在你手中麼?改個名字再說是我華山絕技便是!你當人家都是你這般榆木腦袋!”白觀囁嚅幾下,到底還是沒說出話來,握著扇子的手卻收緊了些。

    演武場中,***之內,青書驀地縱聲長嘯,使出一套“柔雲劍術”,劍勢仿佛天上流雲,連綿不斷,迫的那華山弟子不住後退。驀地,青書收劍退後,呵呵一笑︰“華山派的師兄,你輸了。”

    那名弟子似乎意猶未盡,但也只能施禮告退。崆峒派又一個弟子上前,使一柄柳葉刀,青書劍尖不離他雙手“神門穴”,眼看支持不久就要敗下陣來。

    關能喚過崆峒派的最後一名弟子簡捷,目有狠色,低低的囑咐了幾句,隨後便見那弟子被劍氣點中神門穴,手上兵刃鏗的一聲掉落在地。
peter8764631 發表於 2009-3-19 08:17
第八章 七傷

    那名崆峒弟子一落敗,能下場比斗的,便只有華山派的樂清和白觀,以及崆峒派的簡捷了。鮮于通和崆峒五老對視一眼,都想讓對方弟子先行下場,但華山派畢竟還剩兩人,而崆峒只余一子,鮮于通目不斜視,淡淡道︰“樂清,你且下場領教宋少俠的無雙劍術。”樂清一橫雁翎刀,慨然允諾。

    也無多少廢話,樂清腳踏玄步,一擺刀,劃過一個詭異弧度,由下而上撩起,青書“咦”的一聲,只覺這一刀和玄學道藏大是相違,不由的退後一步,堪堪避過這一刀,定楮望去,見這一招奇奧非常,不由的又是“咦”了一聲。

    那坐在鮮于通旁邊的高老者哈哈大笑道︰“小子怕了吧?這是我華山派絕技‘反兩儀刀法’!我師兄弟就是靠這刀法揚名立萬,威震江湖的!我勸你還是早早投降,以免…”話未說完,鮮于通與那矮老者都忍不住呵斥,一個道︰“師叔!慎言!”一個道︰“師弟!給我閉嘴!”高老者不料華山派中僅有的兩個身份在己之上的人同時發話,怔忡好半晌,茫然望了兩人一眼,無奈閉嘴。

    卻說張三豐創立武當一派,雖是得益于一部九陽真經,但到底煉氣修身之法,還是多出自道藏,是以青書自幼耳濡目染的,都是這一類道家書籍,玄門摘要;青書見這全真傳下的華山一脈竟然如此大違道學之理,不由得大感奇怪。之前他便早知道華山派這一套刀法大違常理,雖未必十分厲害,但與那兩儀劍法一合,卻是天下武學無不容納其中,一正一反,奇正相生,有無相成,說是天下武功之樊籬也不為過。

    是以這一刻,他倒不如何急著打敗這位華山高弟了,似是決意一看這刀法究竟,青書腳踏奇步,運劍如風,劍氣連綿不斷,交織出一個不大不小的***,將那樂清困在其中。樂清一時間只覺得四面八方俱是劍影,清光吞吐間威勢駭人,也不知哪一劍是虛,哪一劍是實,也不敢貿然進攻,只得將刀法一招一招展開,舞的密不透風,但拆了許久都得脫不掉。青書反倒看懂許多“反兩儀刀法”的奧秘,一時間頻頻頷首,連連點頭。

    驀地,樂清想到鮮于通的囑托,覷得一個時機,鼓起勇氣往劍影最密集處揮上一刀,卻落在空處,他心念轉的極快,只道那處必是虛招交織成的劍影,當即打定主意,展開身法,便欲往那處沖出劍圈。不料突然間,樂清只覺銳風襲體,待得驚覺過來時,一點寒芒已緩緩停在他喉頭。樂清嚇的一身冷汗,正欲投降,驀然間似乎想到什麼,雁翎刀一橫,向青書手臂斬去。青書眉頭一皺,暗道︰“這人不要命了麼!”究竟是不敢傷他,只得飄身後退。樂清得了空隙,登時氣勢大盛,專挑那些狠辣招式往青書身上招呼,青書長劍指他要害,他不管不顧,只攻不守,“反兩儀刀法”的妙處倒是發揮的淋灕盡致。青書未見如此無賴之人,被他一通刀劈的大為光火,一個“梯雲縱”,凌空三轉,避過樂清三式狠招。樂清何曾見過如此輕功,見這光景便知兩人之間,委實差了十萬層法天。青書飄然落地,長劍倏忽刺出,迅捷無倫的刺向樂清握刀的右手手腕“神門穴”,樂清卻詭異一笑,一擰腰將刀用力向青書甩去,青書未料到此招,但這招縱然凶猛,卻也不難破解,青書淡淡一笑,長劍一圈,將那柄刀斬成兩截,步法轉動,長劍再一圈一轉,卸去力道後,又直直刺向樂清羶中大穴。

    不料樂清不閃不避,口中道︰“你利劍鋒銳,我無此寶器,輸得……不服!”話語間頓了一頓,卻是青書長劍已經封住他羶中大穴。

    青書听得這話,目光一凝,一字一句道︰“你說我仗著寶劍欺你?”樂清昂然道︰“不是麼?你這一劍在手,我這柄刀就被削成兩段。還待怎樣?”

    青書定定望著他,又看了看在一旁捋須微笑的鮮于通,心中了然,微笑道︰“好,你我便來徒手相較一番。”伸出右手,解了他的穴道。青書笑道︰“可以開始了麼?”

    樂清看著對方笑得彎彎的眸子,不知怎的,竟是泛起一股寒意。他大喝一聲,“破玉拳”應手而出,青書笑吟吟的看著他看似威勢十足的拳頭,右手倏忽探出,搭上樂清右拳,一個退步,便將來勢卸的干干淨淨。樂清下盤不穩,身不由己的被拖出老大一步,正要拿樁站定,卻突覺一股大力從右手“勞宮穴”涌進,身體不由自主的抖動起來,仿佛四肢百骸都要散架一般。

    這方法卻是仿自數月之前,張三豐在劍冢制住那大蛇的手法。武當內功的柔勁抖開,便如潮水一般無所不至的涌入敵手四肢百骸,令對方全身骨骼相互撞擊,其中疼痛無法想象,但喉頭與下巴相撞,偏偏叫不出來。抖過之後,渾身猶如散架一般,卻無大的傷害,只須好好調養一兩月,便又能恢復如初。

    青書又運勁抖了他一下,見樂清雙眼已翻白,當即呵呵一笑,運勁將他遙遙向鮮于通推去,口中叫道︰“鮮于掌門,令徒一時昏闕,還煩您照顧了。”鮮于通伸手欲接,方才觸及徒兒身體,便覺一陣灼熱,這勢道之猛竟是出乎他的意料。他連忙運功加力,這才堪堪抵住,不由的心中一陣駭然︰“這少年的內力怎地如此強悍?!”想著眼中殺機一閃。

    青書笑吟吟的看著鮮于通,卻見他眼中驀地一寒,便知這華山掌門心中已動殺機,不由得暗自冷笑︰“你這一生的把柄都掌握在我手中,還怕你掀起浪來不成?”

    卻听一個渾厚聲音響起︰“崆峒簡捷,請宋世兄指教。”青書循聲望去,卻見一個一身勁裝的敦實漢子緩步走來,青書還了一禮,笑道︰“不知簡兄是用兵刃呢?還是赤手空拳與在下比試?”

    簡捷微微一笑︰“宋世兄劍法高強,簡捷不是對手。便徒手過上兩招,點到即止如何?”

    宋青書笑道︰“點到即止?那是再好不過了。”簡捷不理會他話中譏刺之意,道聲︰“請了!”大步跨上,右拳一擔,樸實無華的直直打來,青書見他純屬一派硬拼架勢,不由的也對這人起了兩分好感。起碼這簡捷不似之前那幾人滿肚子的花花腸子。

    青書見拳勢來的似緩實快,勁風霍霍,心知此人定是運上全身功力與自己硬拼,心中陡起好勝之念︰“我倒要看看,是你崆峒派內力厲害,還是我純陽無極功高明!”也是一掌平平推出,卻無絲毫聲息,他一身純陽內力已是極為深厚,此刻不敢運足,卻是只用了五分勁力。兩人拳掌交擊,青書只覺七股不同的力道透過掌心涌進自己體內,糾結撕扯手臂筋脈,不由的悶哼一聲,倒退三步,急運真氣化解這七道詭異力道。

    那簡捷受了青書這掌,騰騰騰連退五步,卻無甚損傷,一挺拳又向青書攻去,青書目光一凝,道聲︰“七傷拳?”簡捷微微一笑,答道︰“然也。宋世兄見識淵博,佩服佩服。”手上卻不放松,左右開弓,直直的向青書攻去。這話一出,宋遠橋等人都是一驚,不料這個簡捷竟然身負崆峒鎮派絕技,這七傷拳威力之大,便連當年練成金剛不壞體的空見大師也難逃其噩,委實可怖可畏。

    青書搖頭道︰“一練七傷,七者皆傷。你這七傷拳還差得遠。”說著飄身上前,輕飄飄的向簡捷拍出一式“綿掌”。簡捷抬拳一架,又是七股勁力涌出,但青書仿佛突然消失一般,簡捷這一拳便落在了空處。一拳打空,簡捷只覺胸口發悶,又察覺肩膀仿佛被人摸了一下,忙回頭查看,卻見青書笑吟吟的站在三丈之外,簡捷心中駭然︰“這人好快的身法。”口中叫道︰“有種的站在原地不動接我一拳!”話語間又是一拳打出。

    青書卻不閃不避,只是笑吟吟地道︰“簡兄招式剛猛,區區不敢再接。簡兄若是能打中在下,在下也無話可說。”簡捷見他毫無閃避之意,心中竊喜,口中叫道︰“這一拳定教你躺下!”眼見拳要及體,卻見青書往後退了大大一步,堪堪避過這一拳,拿捏之險,便連宋遠橋也捏了一把汗。

    簡捷這一拳落空,胸口漲悶之意又添一分。轉頭見青書站在不遠處,意態從容的撢了撢袖子,竟似完全不把自家放在眼中,不由大怒,挺拳又急急打去,可就在拳要及體之時,間不容發之際,青書又往後跨出一大步,差之毫厘的避開了這一記七傷拳。

    如此這般,簡捷連發十三記七傷拳,卻皆打在空處,每打空一次,胸口便脹滿一分。待得第十三拳打出,他再也忍受不住,一口鮮血哇的吐出,萎頓在地。崆峒五老面色鐵青,忙喝令弟子將簡捷抬回。卻見青書一擺左手,伸出右手按住簡捷腰間腎俞穴,將一股純陽內力輸入,簡捷只覺渾身一震,有無盡的舒爽之意自腎髒擴散到全身,忍不住“啊”的一聲叫了出來。

    關能見得意弟子叫出聲來,不由喝道︰“宋青書,你做什麼!”他哪里料得到青書連七傷拳都能安然無恙的接下,一時間也亂了方寸。青書手上不停,口中答道︰“一練七傷,七者皆傷。但非內力高深如五位前輩者不能練,這位簡捷師兄雖然天資卓越,但內力卻不甚深,練這七傷拳已是傷了髒腑,今日更是強行轟出一十三拳,已經是重傷在身。好在他修習七傷拳未久,只須將積郁在胸中的濁氣泄了,再由腎髒生出精氣滋養全身,好生休息數月,內傷也就痊愈了。”他此話一出,武當五俠都是暗自點頭,崆峒本身與武當並無間隙,這一場三派的比斗,明眼人一看便知是鮮于通挑撥崆峒派與武當作對,此刻施恩崆峒,定然令崆峒一派大是感激。

    崆峒五老對視一眼,眼中俱是驚色,關能等四人都是暗自慚愧︰“這少年…竟然也知曉內力不高者不得修習七傷拳!唉…我們這般咄咄相逼,武當弟子卻仍顧全我等顏面,真是……”又想道︰“他只是說簡捷內力不高。我們的內力又能高到何處?落下這一身病根,卻是有苦說不出!”只有五老中以智謀出眾的宗維俠暗道︰“武當派淵深似海,說不定早就知道七傷拳的療傷方法!可惜這次把他們得罪的不輕,否則真要好好的詢問一番不可。”

    過了大致一炷香左右,青書頭頂漸漸冒出白氣,顯然是內力消耗甚多,良久,他長長吐出一口氣,撤了真氣,向崆峒派抱拳道︰“五、五位前輩…簡師兄的傷已無大礙,煩勞派遣兩位師兄…將他領回。”

    關能忙指派兩名弟子上前,將受純陽內力療傷而昏迷不醒的簡捷抬回。宗維俠對著宋青書一抱拳,說道︰“宋少俠宅心仁厚,以德報怨,崆峒一派承情了!”青書汗濕衣襟,臉色蒼白,听得這話,強笑道︰“哪里,舉手之勞而已,宗前輩言重了。”

    青書以手撫額,莫聲谷見他內力似是消耗極大,正欲起身下場助他行功恢復,卻听鮮于通淡淡道︰“白觀,你下場去領教宋賢佷高招。”
peter8764631 發表於 2009-3-19 08:18
第九章 散場

   武當、崆峒兩派人士听得這話,心里都是大罵鮮于通無恥。但同為正道,明面上也不好出言斥責這位神機子先生。畢竟這些年來,和魔教的幾番拚斗之中,此人一肚子的詭計著實讓正道取得不小的成果。但武當、崆峒兩派中,莫聲谷、唐文亮和常敬之卻是火爆性子,听到這話,雖不好說話,但也是重重的哼了一聲,看向華山派的眼光,業已變得大不相同。宗維俠更是低頭沉思,若有所悟;張松溪則定定望著鮮于通,眼神閃爍不定。

    而那華山弟子白觀听得鮮于通這般吩咐,一時間極為猶豫,只覺十分尷尬,進也不是,退也不是。若下場比試,則是趁人之危;若駐步不前,則是不尊長輩號令。他張了張口,囁嚅道︰“師叔…我…”

    鮮于通神色平靜,仍是淡淡道︰“白觀,還不下場?”

    白觀低聲道︰“宋世兄為簡捷師兄療傷,內力損耗頗大。不如讓他休息一會吧?”鮮于通冷冷道︰“武當弟子內功修為向來高明,宋賢佷更是個中翹楚,何勞你來操心。”他這話說的冠冕堂皇,高高的捧了武當派一番,但听來卻又說不出的陰森意味。

    見白觀仍在猶豫,鮮于通似有不耐,正欲呵斥,卻見宋青書揮袖拭去額頭汗漬,淡淡道︰”白師兄,咱們這便切磋一番,勿要教令師難做。”這話說的辛辣,鮮于通倒是真的“難做”了一把,老臉一紅,咳嗽道︰“白觀,好好比試,勿要丟了你爹的顏面!”

    白觀一听這話,身軀一震,眼神陡然清亮起來,將折扇插在腰間,昂首挺胸,大步走進圈內。一抱拳道︰“宋師兄,得罪了。”鮮于通看得皺眉,高矮老者卻是眼楮一亮,仿佛間看到了昔年那人並不高大,卻仿佛山岳一般的身影。

    白觀腳踏奇步,掌指相間,招式精妙絕倫,正是華山九功之一的“軒轅七式”中的“蒼松迎客”。青書眼前一亮,便知這人無論招式內力,都遠非之前幾人可比,簡捷若不用七傷拳,十有八九會敗在此人手上。尤為難得的是,此人看年紀不過十七八歲,卻風度翩翩,禮數周到,第一招先表敬意,再行比斗,先禮後兵,委實君子之風。

    當即起了好勝之心,也不取劍,決意在拳腳上壓過此人。腳步一錯,九宮八卦步踏開,一套“金頂雲手”使出,飄飄柔柔,如浮雲漫天連綿不斷,兩人這一番比斗,卻是純粹的招式上的切磋。那白觀有君子之風,見青書內力消耗極大,也將自己內力壓低五分,青書也不逞強,也不使足力,趁此機會回氣,望向白觀的目光滿含笑意。

    兩人越打越快,招式卻瀟灑俊美無比,一個白袍,一個青衫,迎著山風獵獵飄動,恍若天外仙人。約莫過了一刻鐘光景,一聲輕響,白觀一掌輕飄飄的印在青書右肩之上,青書一怔,便知此人拳腳招數上的造詣要高過自己。當即一笑道︰“白師兄功夫高明,佩服佩服。”白觀也是微微笑道︰“宋世兄,你也未輸。咱們再行比過。”

    青書一瞥他腰間折扇,再看了看白觀清俊面龐,直直盯著他眸子,見他眼神清澈,當即笑道︰“此戰,卻是青書輸了。”

    此言一出,全場大嘩,武當派除了身有殘疾的俞岱岩,不在派中的俞蓮舟,其余四俠俱是霍的站起身來,定定望著青書,莫聲谷大聲道︰“青書佷兒,你並未出此***。哪里輸了?!”

    青書微微一笑︰“輸了便是輸了,我認輸。”緩步前行,卻听白觀臉色鐵青,沉聲道︰“宋世兄!你功夫高明,我是極為佩服的。但這般如同施舍一般的勝利,白觀卻不接受!”

    青書定定看了他一眼,驀地笑道︰“君子之交淡如水,白師兄,我相信你明白的。”白觀身子一震,望著青書的目光似乎多了些什麼,張了張口,卻說不出什麼話。青書往前走了幾步,踏出***之後,又回頭笑道︰“此刻你是擂主,但我武當還有八位師兄,白師兄小心了。”白觀定定望他背影,驀地哈哈一笑,將腰間折扇猛地扯下,狠狠的擲在地上。鮮于通目光一寒,望了望場外的青書,又望了望場中的白觀,一雙眸子里透出濃濃殺機。

    崆峒五老則是瞪大雙眼,渾不明白青書為何就此認輸,要知道勝者可得三派絕技,對于武人這都是一個極強的誘惑。

    張松溪的大弟子田奇踏上一步,便上場與白觀相斗。青書緩步踱回宋遠橋等五人身後,低低道聲︰“爹爹,四位師叔,青書讓你們失望了。”

    莫聲谷狠狠瞪了他一眼,冷笑道︰“你是越發出息了!”青書笑吟吟的道︰“七叔無須動氣,這白觀武功雖然不弱,但秦添師兄幾人武功俱在其上,我武當此戰必勝。”莫聲谷還待再說,卻被宋遠橋揮手攔住,只听宋遠橋道︰“青書被人家擊中肩頭,卻是技不如人。輸了便輸了。無須再爭。”

    張松溪呵呵一笑道︰“這白觀可沒有青書佷兒以寡敵眾的本事。咱們還是勝了。”他是覷見場中田奇施展一套“震天鐵掌”,掌風霍霍,將白觀壓住,心頭喜悅,暗道自家弟子縱然不及青書佷兒,但好歹較之其他門派的翹楚要勝上許多。

    青書看著場中的白觀,似乎想到了什麼,問道︰“父親,這白觀不是鮮于掌門的弟子麼?”

    宋遠橋道︰“怎地如此問?這個我也不知。”青書道︰“我听他稱鮮于掌門師叔,故有此問。”張松溪對武林各家掌故如數家珍,當即接口道︰“這白觀是十幾年前死在明教之手的的‘斷水劍’白垣之子。唉,這白觀的父親倒是正直之輩,全不似這鮮于通狡詐。若他還活著,此刻的華山掌門絕非這位‘神機子’。”說著看了一眼正襟危坐的鮮于通,滿臉不屑。

    青書目光閃爍,張松溪見他神色有異,不由問道︰“青書,你怎麼了?”青書一怔,忙答道︰“四叔,適才想一事入神了。無事,無事…”張松溪拍拍他肩道︰“勝敗乃兵家常事,不必多加掛懷。年輕人當學著心胸寬闊。”青書見他誤會,也只得苦笑著點頭,心中卻暗自盤算。

    望向場上時,卻見田奇一套掌法使的虎虎生威,迫的白觀不住後退,眼見便要出了***。白觀驀地招式一變,奇步一轉,左手連揮三下擋住田奇掌勢,右手食中二指駢起,左膝一屈,嗖的一聲向上點出。

    田奇不料他突出奇招,卻是措手不及,右掌一橫擋住白觀手指,左掌護住胸腹,卻不料雙膝之間的“跳環穴”一麻,登時一個倒栽摔倒在地。白觀縱身上前,在他胸前補了兩指,喘氣道︰“田師兄,承讓了。”

    鮮于通見他勝了,非但不喜,面色變得更為陰沉。矮老者在一旁嘆道︰“有其父必有其子。白觀這一指,有‘斷水劍’當年風範了。”

    卻原來白觀這一指是化自當年白垣自創的一套劍法“斷水劍”,所謂“抽刀斷水水更流”。這套武學,原在“行雲流水”四字之上,並無固定招式,只在神明清澈,意態從容。白觀使出這招,步法是一奇,而制勝則是模仿青書對陣簡捷之時,不發一招而敗敵,那份適意所致,老神在在的神韻,本意在解圍,卻不料得勝而歸。但也被逼得神思大耗,內力不濟。

    張松溪見徒兒敗北,一時間也有些尷尬,但他武當大俠,光風霽月,也不大看重勝負之數,便喚了兩個弟子將田奇抬回。

    白觀並無青書那般渾厚內力,此刻體力、內力消耗俱是極大,但也強撐著說道︰“武當派哪位師兄賜教?”

    秦添听得大是別扭,便道︰“你且歇息好了,我便來領教。”白觀見秦添眼中並無絲毫做作諷刺之意,心中不由暗嘆︰“武當一派上下,皆君子也。”也不顧不雅,盤膝調息起來。

    大致過了半炷香左右,白觀站起身來,對秦添說道︰“我歇息好了。是這位師兄上來指教麼?”

    秦添大步踏進圈中,抱拳道︰“武當秦添,領教白師兄高明。”也不廢話,使一套“伏虎神拳”,聲威凜凜,攻向白觀。白觀見來勢凶猛,不由暗道︰“不料武當派也有這等剛猛拳法。”退後一步,一牽一引,以“混元掌”迎敵。

    但畢竟秦添隨宋遠橋十余年,功力已是頗為高深,內力上雖不如青書,但也高過白觀;一身武當武學之精,更勝青書。交手不過十數招,白觀便已漸露敗象。

    只听得場上一聲輕喝,秦添一招“焚符破璽”,右手自左肘下突出,出其不意,擊中白觀左肩“肩井穴”。白觀蹭蹭蹭後退三步,恰恰退出圈外,他苦笑一聲,抱拳道︰“秦兄技高一籌,在下佩服。”秦添也是拱手道︰“承讓。”白觀還待再客套一番,卻見鮮于通臉色陰沉,喝道︰“白觀,回來!”只得退回本派一方。

    關能捋須咳嗽道︰“這一場比斗……是武當的秦賢佷勝了。遵照約定,秦賢佷可得我三派絕技。”說著便要將案幾之上的三本絕學交予秦添。

    卻見秦添微微一笑,拱手道︰“關老前輩,這三本絕技,晚輩想…還是不學的好。”崆峒五老和鮮于通俱是一愣,關能怔了一怔,奇道︰“這三本絕技俱是武林瑰寶。你不想學麼?”秦添搖頭道︰“我武當武學浩如煙海,窮其一生也未必能學盡,君子貴乎專一,武當武學尚未練好,晚輩又何須耗費時間在別派武學之上?”

    崆峒五老俱是一驚,都是暗自慚愧道︰“我門下弟子多言武當弟子囂張跋扈,仗勢欺人;而鮮于通又言道武當一派良莠不齊,武學雖然深湛,卻不用在正道,因而定了這麼一條計謀來奪一門武當絕技。他神機子的智謀高深,我等貪欲作祟,竟也答應了他!當真是混帳之極!這位秦小兄說的在理,自家武學未必不如人,當年木靈子祖師一套‘七傷拳’打遍天下無敵手,我等不能發揚光大,卻覬覦別派武學,委實不孝極了!”關能更是出了一身冷汗,鮮于通與他合謀篡改了秘籍中的多處要訣,其他四老俱都不知。那“鷹蛇生死博”倒也罷了,不過拳腳架勢;而“七傷拳”與人五髒相關,若有人修煉拳經上所載,定會走火入魔,五髒受損,經脈大亂而死。

    鮮于通呵呵一笑道︰“武當弟子光風霽月,果然令人佩服,如此,便卻之不恭了。”將案上那冊“鷹蛇生死博”輕輕放入懷中,宋遠橋對弟子此番做法也十分滿意,客套了兩句,也收起那冊“神門十三劍”要訣。關能見他二人都如此做,面皮發燙,暗自慚愧,也將那冊篡改過的“七傷拳”收入囊中。

    三派首腦各自客套幾句,宋遠橋便道︰“今日演武,想必小輩們都受益良多,何妨讓他們早些回去,梳理一番經驗?”

    鮮于通和崆峒五老俱都應了。鮮于通道︰“七日里打擾良多,在下卻是過意不去了。區區身為掌門,卻是不便在外耽擱太久,明日便要告辭啦!在此卻是謝過武當諸位大俠款待。”崆峒五老也道︰“離山日久,恐事務繁多,是時候告辭了。這七日里卻是多謝武當諸俠招待了。”

    宋遠橋又挽留了兩句,見兩派都去意甚堅,也就隨他們去了。

    青書見父親和幾位師叔和兩派掌門聊的正歡,而三代弟子們都已退去,目光一閃,也悄然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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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江湖

   林間微風,依然輕輕吹動,吹過樹梢,吹過綠葉,吹過靜靜流淌的小溪,泛起輕輕漣漪,最後,吹在白袍少年略顯瘦弱的軀干之上。少年手中把玩著一把折扇,手指輕輕摩挲著扇骨,嘴角泛起一絲苦笑。手指驀地一用力,按在扇柄向上一寸凸起處,一簇黑芒閃過,沒入黃土地之中。

    啪啪兩道拍手聲響起,白袍少年一驚,回頭望去,但見青書一襲青衫磊落,嘴角含笑道︰“白師兄光明磊落,佩服佩服。”白觀苦笑一聲道︰“你都看見了?”青書笑道︰“扇子里藏了暗器麼?”白觀頹然道︰“是一蓬鋼針,淬了‘蝕脈腐氣散’。中者初時無恙,一年半載之後也無甚大異。直至三年後方才發作。發作之時,內力盡數化作烏有,經脈酥軟,形同廢人。”青書呵呵笑道︰“白兄,咱們比斗之時,你始終未曾用此折扇呢!”白觀苦笑道︰“你便不覺後怕麼?比斗之時射出,你勢必難防。”說罷抬起頭來,兩人對視片刻,青書笑道︰“你怎地知道我難防住?呵呵,若你用出,只會自作自受而已。白兄,你是位君子。說句實在話,鮮于通這等人品……卻是華山不幸。”

    白觀原覺此人乃生平難遇之知己,但听得這話,神色一寒,冷道︰“宋少俠,你若是來此行挑撥之事,恕不奉陪了!”青書忙道︰“白兄勿要誤會。在下絕無此意,只是想問白兄,令尊當年真是死于明教之手麼?”白觀見他提到此事,不由義憤填膺,恨恨道︰“除卻明教教徒這等江湖敗類,還有誰能使出這等卑鄙無恥的技倆暗害我爹!”

    青書奇道︰“哦?令尊當年的死因是……?”白觀想到此事,目光漸漸沉重,強行忍住悲憤,沉聲道︰“家父當年被明教中人下蠱,足足痛了七天七夜方才斃命。明教中人行事殘忍狠毒之至,我定誅之!”說到後來,握緊雙拳,神情激動。

    青書道︰“是白兄你親眼所見麼?”白觀看了他一眼,疑惑道︰“宋兄,你怎地問這等話?當年是鮮于師叔將家父的遺…遺體帶回。”說到後來,神色間盡是悲憤之色。

    青書嘆道︰“白兄,這話…我也不知當不當說,總之…你回山之後,對鮮于掌門,多提防一二。”

    白觀霍的站起,寒聲道︰“掌門對在下有養育教導之恩,望閣下慎言。”青書搖頭一嘆︰“總之,你小心便是。有些話我說出來你也未必會信。”說罷一轉身,緩步離開。白觀見他背影,神色一時間極為復雜,見青書越行越遠,忍不住快步上前,高聲道︰“宋兄,若有難言之隱,何妨說出?”

    青書腳步一頓,似是想到了什麼,回頭淡淡道︰“家父已手書一封與昆侖鐵琴先生,著小弟前往拜訪,白兄有意同行乎?”

    白觀走到青書身前三尺,見青書神色淡定,一雙眸子清澈見底,也不知怎地就應道︰“攜劍江湖,固所願耳。”兩人對視片刻,驀地哈哈大笑,方才些許不快早已拋到九霄雲外去了。這一場比斗在青書看來縱然毫無緣由,但因此結識一位君子之交,卻是承天之幸。

    白觀道︰“宋兄,你我一見如故。不如結拜為兄弟如何?”青書笑道︰“何必如此俗套,心中是兄弟,我們便是兄弟。”白觀一怔,哈哈大笑。

    兩人又說了會話,越來越投機。白觀大是佩服青書武學修為,青書卻對白觀的儒學修養十分敬佩,一時間倒也頗為歡洽。卻听白觀道︰“宋兄,時辰不早,我且回去請掌門手書一封,也好與你一同拜見鐵琴先生。”青書笑道︰“還要煩勞鮮于掌門手跡,當真令我過意不去呢。不過…你最好別讓他知道你我結伴同行。”白觀皺眉道︰“宋兄或許對掌門有所成見。掌門為人雖然有些…有些陰沉,但卻是真心為我六大派考慮的。”

    青書打個哈哈,也不多說,兩人各自一笑。分開之後,青書的目光漸漸深遠,似是在謀劃什麼,也似是在思慮什麼。

    ——————————————————

    孤燈如豆,被晚風輕柔的吹得一晃一晃。鮮于通在燈下奮筆疾書,驀地低低嘆口氣,筆下一頓,一滴墨跡便留在紙張上。他苦笑一聲,又取了一張信箋,一筆一畫小心翼翼的寫下。窗外一個淡淡青色影子低頭沉吟︰“可惜看不清楚具體所書。只不知收信的是何等人,竟令華山掌門恭恭敬敬,不敢留一滴墨污于紙上?”

    鮮于通正書寫中,門外響起敲門聲,他猝然而驚,下筆一歪,拉出老長一段墨跡。卻听白觀恭恭敬敬的道︰“掌門師叔,白觀求見。”

    鮮于通神色陰沉,將桌上兩團紙一揉,塞入行囊之中。而後起身開門,又換了一副臉色,微笑道︰“白觀啊,尋師叔有事麼?”白觀恭敬道︰“白觀自覺歷練不足,欲孤身仗劍,行走江湖。”鮮于通神色一變,打量了白觀良久,方才笑道︰“這是好事啊,呵呵,師叔準你便是。”

    白觀猶豫道︰“掌門師叔,白觀還欲請您手書一封給昆侖掌門鐵琴先生。”鮮于通奇道︰“哦?你要去昆侖麼?”白觀道︰“聞明教教眾在昆侖山附近肆虐。白觀不才,正欲倚劍誅之!”鮮于通淡淡看了他良久,卻看不出絲毫破綻,只道︰“你爹若听到此話,勢必含笑九泉。好,此事我允了。明日我手書一封,與你便是。”

    白觀道︰“多謝掌門,弟子告退了。”鮮于通含笑道︰“今天辛苦你了。呵呵,回去好好休息。”白觀點了點頭,轉身走出鮮于通臥室。

    鮮于通又取出一張空白箋紙,認認真真的將這一封書信寫完,走到窗前,將書信綁在信鴿腿上,目送著鴿子飛遠,華山掌門喃喃道︰“武當池飛真龍,六大派興旺在即,須盡快除去他啊…”那淡淡青影微微一震,驀地身影一動,消失無蹤。

    第二日,華山、崆峒兩派向宋遠橋告辭,待得他們下山之後。青書持父親手書,一身輕快的也下山了。山下茶棚之中,那鐵劍門的胡辛仍在等候著,青書見他仍在此處,不由的微微一笑,走上前去,行禮道︰“胡大哥,這幾日是武當山怠慢了。我已與七叔說過此事,你此刻上山,定無人阻你。”

    胡辛大喜道︰“多謝宋公子!”攜著兩個家僕,一溜小跑的上山了。

    卻听得一聲朗笑傳來︰“宋兄!白觀來也!”青書聞聲一喜,見白觀一身白袍,站在不遠處,笑吟吟的看著他。青書走上前去,笑道︰“白兄!咱們這便啟程吧!”

    兩人結伴同行,經漢水北上,漸向西行入川,一路上偶有風波,倒也做了不少行俠仗義之事。青書此刻武功修為較之一流高手也不遑多讓,一路覽山川秀麗,江河日下,無不與道藏相合,因而內力也有所精進。白觀修為遠弱于青書,但他修煉的“混元功”也是一門了不得的內功心法,青書時常指點他修煉內力的要訣。有一日助他行功,不意間竟令其內力大進,較之武當山比武之時,要強了一倍有余。

    而白觀的拳腳劍術也俱是極佳,劍術上青書得獨孤法意,白觀較他遠弱,但拳腳一道,卻是他為達者。青書將“倚天屠龍功”以拳腳使出,頗有不順,但白觀看來,卻能餃接自如。

    兩人交流武學,互補不足,一路行俠仗義,倒也頗為相得。青書、白觀兩人初次行走江湖,都是無甚經驗,一次被人麻翻在一家深山老店里,差點做了人肉包子,好在青書內力高強,及時清醒,將繩索掙脫,方才無虞,兩人想到在這家老店里吃得葷食都有可能是人肉時,一時間都是大感反胃,繼而殺意大盛,將這一店上下殺了個干干淨淨。自此之後,青書、白觀兩人都十分後怕,自帶干糧在身,再不進野店宿食。兩人更是感慨︰“有人的地方便有江湖。別人未必看你和他無仇無怨便不加害于你。這麼看來,江湖真的無處不在。”

    青書輕功得自張三豐真傳,極是了得,而華山派“上天梯”的輕功也是武林上乘,自入川之後,多為山林之間,兩人又不敢入野店休息,唯有露宿在外,這般在山林之間,約莫走了半個月,終于抵達昆侖山腳。白觀一臉胡渣,一身白袍也變成了灰色;青書雖內功深湛,但也滿面風塵。

    青書見白觀滿身塵土,哪有尋常風度翩翩的模樣?而白觀卻見這面目俊秀的宋兄弟目光渾濁,滿臉茫然,也是不覺好笑。兩人仔細打量著對方,驀地齊齊大笑,只把眼淚都給笑了出來。

    青書好容易止住笑︰“白兄,我們須得上山,尋鐵琴先生好好安頓下來,洗個痛痛快快的熱水澡才是!”白觀捂著肚子笑道︰“你看你那張臉,都成什麼模樣了!哈哈,好,咱們這就上山。”

    兩人當即施展輕功,順著道路一陣風也似的奔上。忽听得一聲淒厲犬吠,緊接著一個嬌脆的聲音喝道︰“右將軍,快回來!”

    宋青書听得這聲音,心頭一震,暗道︰“莫不是她?”腳步不經意間緩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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