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俠】武當宋青書 作者:子縝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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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ichuan 2009-3-19 07:24:26 發表於 其它小說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17 195106
peter8764631 發表於 2009-3-19 08:19
第十一章 朱武

    白觀見青書腳步漸緩,不由得也是放慢速度。青書驀地駐足,定楮望去,卻見一條半人多高的凶猛獒犬遠遠的向自己二人這邊奔來,口吐白沫,目放凶光。白觀在江湖歷練了一月有余,已沾上些江湖人習性,“嘿”的一聲冷笑道︰“這畜生不是想吃了咱們吧?”

    青書雙手抱胸,意態悠然的道︰“它若想吃,也得有那本事。”眼楮卻是不自覺的望向了獒犬身後的那一大隊人馬。

    卻見那獒犬後腿猛地一蹬,跳出老遠,再一蹬,張牙舞爪的向青書撲去。青書不慌不忙的撢了撢袖子,將寶劍連鞘解下,緩緩往前方一刺,那獒犬雪白的腹部便自然而然的撞在劍尖之處。“嗷”的一聲慘呼,躺在地上抽搐幾下便不動了。

    青書好整以暇,將劍別回腰間,白觀卻驚叫道︰“天哪,竟然有這麼多條狗!”青書呵呵笑道︰“見怪不怪,白兄,似乎你還怕了這一群畜生。”

    白觀斜他一眼道︰“我連你都不怕,還怕他們麼?”青書被話嗆的一噎,暗嘆遇人不淑,誰料得到這謙謙君子一般的華山少俠,此刻也竟學會了繞著彎罵人呢?

    兩人這一路雖是切磋武學為多,倒也時常斗口,初時尚且各逞辯才,引經據典,一個說道,一個說儒,可到得後來,竟是黔驢技窮,兩人也較之初時熟稔很多,話語間漸漸放開,學了些市井言語,江湖大話,加之青書來自後世,新奇思想層出不窮,兩人閑暇時斗起口來,倒也頗具趣味。

    青書瞪他一眼,道︰”後面那位紅衣小姐,想必是這一群畜生的主人了。”白觀定楮望去,便見一個明眸皓齒的北地佳人款款而來,容顏嬌媚,又白又膩,約莫在十三四歲年紀,一時間只覺耳邊嗡嗡作響,眼神頓時呆滯,如被雷擊,青書見他這般,不由的張大嘴巴,定定望著白觀,暗道︰“這小子不會是看上她了吧?”

    那紅衣女子在一群黑衣僕人的簇擁之間,緩緩走來,仿佛不勝嬌怯,裊裊娜娜好似仙子一般。她望了望被群犬圍住的兩人,微微皺眉,低聲啐道︰“哪里來的粗野漢子!”目光流轉,看到躺在地上的獒犬,不由得伸手掩口,驚呼道︰“右將軍!”快步上前,屈身將那獒犬抱起,觸手僵硬,一片冰涼,不由恨聲道︰“誰那麼狠心,竟殺了你!”抬起頭來,定眼狠狠盯著青書二人道︰“是你們麼?好大的膽子!竟然敢殺我朱九真的右將軍!”

    白觀慌忙擺手道︰“不是我不是我,是宋兄一劍將你的狗刺死的。”又望了望宋青書,又道︰“呃,是姑娘的狗兒忽然撲向宋兄,宋兄方才不得已將他刺死的。”宋青書先是大汗,听得後來這句方暗道算你有些良心,呵呵一笑道︰“朱姑娘是麼?貴犬無緣無故襲擊在下,在下不得已還手將其擊倒,其間緣由,卻非在下之過吧?”朱九真冷笑道︰“我右將軍要咬你,你讓它咬便是,何來如此多廢話。”又哽咽道︰“可惜,可惜它死了…”

    白觀看得心頭大痛,忙道︰“姑娘莫哭。這狗兒死了便死了,在下再去買過一條賠你便是,何須如此傷心呢?”朱九真霍的抬起頭來,大聲道︰“我才不要你給我買!右將軍從來都只有一個…”說著又抱著獒犬嚶嚶哭了起來,白觀嘆道︰“姑娘有情有義,委實令人敬佩……”話未說完,卻听朱九真道︰“你們殺了右將軍,我也殺了你們給他報仇!”說著喝令群犬圍攻兩人。

    白觀縱高俯低,一時間大是驚駭,委實摸不清這女子如何想的,瞪了一眼宋青書,似是在埋怨他為何殺了佳人愛犬。青書運掌如風,一掌一掌將縱上的獒犬打的屁滾尿流,卻未下重手,見白觀如此神色,一個白眼翻過去,沒好氣道︰“敢情這狗兒向你撲去,你便伸出脖子讓它咬?”白觀被噎的說不出話,邊逃邊道︰“這群不過無知畜生,何必與它們一般見識。它們撲上來了,我們逃了就是,何必還手呢?”青書听得一個趔趄,險些被一只縱上的獒犬咬中,只听他怒聲道︰”豎子不足與謀!白觀,你還不出手我便拔劍了!”

    白觀忙叫道︰“好,好,我出手就是,你千萬別拔劍多作殺傷。”當即使出“軒轅七式”,掌指相間,掌風橫掃,極為輕柔的將獒犬掃到一大片。這些獒犬都是藏獒與狼雜交而生,既有藏獒的凶猛,又有狼的狡猾,悍厲之處,尤甚兩者。白觀這般作為,非但沒使其害怕,反而更加凶悍,重又撲上撕扯。一旁的朱九真大聲指揮道︰“給我上,咬他們!驃騎將軍,咬頭!”

    四面八方都是犬影,白觀可不會打狗棒法,也沒有青書那等內力輕功,一時間應接不暇,不由慌了神,只能使出“上天梯”輕功,跳上跳下的躲避。

    青書腳踏奇步,雙掌上下飛舞,漸漸被獒犬攻的不耐,忍不住高聲道︰“朱小姐,你若再不將惡犬收回,在下可要下重手了!”朱九真見他雙掌揮舞之間,並無狼狽之態,便知此人武藝定然不凡,若是下重手,只怕自己所蓄之犬沒幾條能活下來,但這般服軟又怕是墮了“雪嶺雙姝”的威名,被那武青嬰小看了,一時間猶豫不決,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青書見她不說話,雙眉一挑,腳下如風,穿梭在群犬之前,輕飄飄拍出幾掌,印在四頭巨狼一般的惡犬頭上,那四頭獒犬“嗷唔”一聲,登時軟倒在地。朱九真性子刁蠻火辣,這一刻見青書下了辣手,原本的一點點猶豫登時被拋向九霄雲外,大怒道︰“你們都給我上,給我殺了他們!”十余個僕人登時齊齊拔出佩刀,躍上前去,圍攻青書白觀二人。白觀本離他甚遠,根本來不及阻止青書下手,此刻見此光景,不由的在心中大罵青書唐突佳人,嘴上卻道︰“姑娘,我這兄弟性情不好,這事是他做的不對……”話未說完,卻听朱九真邊哭邊罵道︰“你們都是一路的,是一丘之貉!我的將軍們…哇!”說到後來竟是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卻原來在白觀說話間,青書左右游走,長袖善舞間掌指揮動,幾十頭惡犬竟是倒了一地。

    白觀看得義憤填膺,大喝一聲︰“宋青書,住手!”青書被他一喝,嚇了一跳,險些被一柄刀砍中,當即也喝一聲︰“白觀,你糊涂了麼!這丫頭是要殺咱們!”白觀一愣神,一柄短刀砍來,竟也呆呆的不去閃避。

    青書暗罵一聲,飄身上前,鏗的一聲拔出長劍,輕輕一削,那柄刀便斷成兩截,再向前一刺,正中那僕人胸口大穴,那人登時不能動彈。他這一劍化剛為柔,先利後鈍,委實已經舉重若輕,到了一個極高的境界。只見一襲青影飄飄蕩蕩,所有攻向他的刀都落在空處,而青書每一出劍,則必有一人被點中穴道,動彈不得。

    不過半刻光景,場中便只剩下青書、白觀和朱九真三人能動。青書一手持劍,緩緩走向一旁的朱九真,森然一笑道︰“小姑娘,看你這般殺伐決斷,想必有許多人命喪你手吧。”朱九真何時見過這等武功,一時間只是呆呆想道︰“這人,這人的武功好高,比爹爹還要厲害的多。”對青書的問話卻置若罔聞。青書見她神色呆滯,心中一軟︰“畢竟還是個小姑娘。”又對著白觀皺眉道︰“這姑娘被白觀嚇傻了麼?”白觀呸的一聲道︰“被你嚇傻了才對。”快步走上前來,搓著手道︰“姑娘,殺你愛犬的是這個人,和我是一點關系都沒有的。”青書听得大汗,又見白觀悄悄走過來,小聲道︰“宋兄,這次恕做兄弟的不能與你共擔佳人怒火啦。”青書搖頭道︰“除了第一頭,我壓根沒殺她那群畜生。”

    話音未落,便听得朱九真驀地哇的一聲哭出來,一屁股坐倒在地,叫道︰“魔鬼!你們是魔鬼!”看著白觀幽怨的眼神,青書一皺眉道︰“你看清楚些,你這些狗除了剛開始被我刺死的那條,其余的都只是被我封了血脈而已。而那些黑衣僕人也不過被我點中了穴道。小姑娘,你是‘驚天一筆’朱長齡朱莊主之女朱九真?”

    朱九真擦了擦眼淚道︰“你說的是真的麼?你認識我爹?我的將軍們都沒死?”青書道︰“我當然說真的。”說著走到場中,運指如風,不多時,那些獒犬便都抽搐兩下,站了起來,不過精神萎靡,仿佛大病了一場。朱九真見此情形,不由的轉悲為喜,走上前去,將一頭雪白藏獒抱在懷里,咯咯的笑了起來,只把白觀給看得痴了。

    白觀走上幾步,喃喃道︰“美人如玉,傾國傾城之姿,也不過如此了。”青書又在場中轉了一圈,解開一堆僕人的穴道,見白觀痴痴向咯咯嬌笑的朱九真走去,忙將他推開道︰“朱姑娘,這下可信了?”

    朱九真點頭道︰“你認得我爹麼?”她經此一事,倒是不敢再放肆。

    青書笑道︰“這倒不認得,不過卻久聞其名了。”白觀也道︰“驚天一筆朱長齡,放眼中原,也是極為有名的。”朱九真雙目一亮道︰“真的麼?你們來自中原啊?是除昆侖之外的五大派的弟子麼?我听爹爹說六大派極為厲害,尤其是少林和武當。”白觀忙道︰“其實華山也是很厲害的,在下便是華山弟子白觀。”朱九真對著青書一努嘴道︰“那他呢?看他的武功好像比你厲害很多。”青書笑道︰“在下武當宋青書,功夫不值一提。是白兄的手下敗將呢。”

    見朱九真目光望來,白觀精神一振,謙遜道︰“往事不堪回首,此事不提也罷,不提也罷。”然後又低聲對宋青書道︰“宋兄,恕罪恕罪,此番小弟厚顏啦。”朱九真頗為畏懼的看了一眼宋青書,又看了看白觀,心中忖道︰“爹爹說江湖上這幾個門派執武林牛耳,萬不可得罪了。既然殺不得他們,可要好好的討好一下。”當即微微一笑道︰“瞧你們都髒成什麼樣了。隨我回莊去洗漱一番吧!”又令眾家僕將那右將軍好好葬了,流了一番淚,只看得白觀心中大是憐惜,大贊此女有情有義。青書卻是心中冷笑︰“有其父必有其女,這女子手上的人命只怕不會少了。”

    一行人緩緩上山,頗是沉悶,白觀路途之中不斷搭話,朱九真都只是含糊應付,而對宋青書連出道歉之語,青書拋個理解的眼神,這才讓他好過一些。行至約莫半山腰處,有白牆紅瓦,朱門大掩,樓閣林立,亭台聳峙,看起來極是宏偉。白觀贊道︰“當真好個所在!難怪蘊出姑娘這等人才!”青書也點頭道︰“昆侖偏遠之地,亦有繁華之鄉。”朱九真听二人贊語,不由的心中歡喜,眉開眼笑的有說有笑。到底還是少女心性,之前愛犬之死不到一會兒便煙消雲散了。

    朱九真笑著給兩人解釋朱武連環莊的由來,卻是當年朱子柳之子並武修文逃出生天,見蒙古一統天下之局已定,不由的心灰意冷,于是便避世于外,與當時昆侖掌門何足道比鄰而居,倒也頗是融洽。朱家山莊居其前,武家莊在其後三里之地。

    早有家僕入內稟告莊主有客來訪,而一行人徐徐走進莊中,卻听得一聲嬌笑傳來︰“真姐,這兩個邋遢小子是你新收的小廝麼?年紀也忒大了些,髒兮兮的惹人討厭。”一個男聲道︰“表妹,怎地才回來?咦…右將軍呢?”青書白觀兩人聞聲望去,卻見一個和朱九真差不多大的美貌少女並一個長身玉立的翩翩少年站在不遠的池塘邊上,頗似一對璧人。

    朱九真見他二人神態親密,不由的撅起小嘴,听得那少年這般問話,方才沖淡的悲傷之情又涌了上來,刁蠻勁一發,只指著宋青書哭道︰“他,是他殺了我的右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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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青翼(上)

    那少年自然是衛璧了,听得這話,上下打量一番青書,見青書和自己差不多大年紀,衣衫破舊,滿面風塵,不由頓起輕視之意。他與朱、武二人一起長大,對她們向來千依百順,又英俊瀟灑,自然引得兩位姑娘芳心可可,心中雖然難以抉擇,但有兩個美貌少女傾慕,心中不免十分得意,一听表妹愛犬死于非命,便想出手教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

    當即喝斥一聲︰“哪里來的小子!竟敢跑來朱武連環莊撒野!”青書原見他樣貌英俊,對其頗有好感,此刻突見此人神色驕橫,十足紈褲模樣,不由的大生厭惡之感,冷冷道︰“武當派,宋青書。”

    衛璧听得“武當”二字,心中一咯 ,近年來武當七俠名聲大噪,在西域也傳了開來,衛璧身為武烈弟子,時常下山采購日常物品,听人說起武當派功夫如何的博大精深,淵深似海,武當七俠是如何的厲害,當時還故作不屑,此刻見青書凌厲眼神,卻不由心下發怵,但佳人在旁,又不能失了面子,當即強道︰“原來是武當派高第,倒是幸會了。”此話一出,氣勢已是大不如前。

    青書見此人虎頭蛇尾,不由好笑,一抱拳道︰“幸會。”也不問此人是誰,向朱九真道聲︰“朱莊主在大堂中麼?在下前往拜見。”徑自向不遠處的大堂走去。白觀當著外人的面,卻是不願失了禮數,也一抱拳道︰“在下華山弟子白觀,敢問公子姓名?”衛璧仿佛找回面子,也拱手道︰“武家弟子衛璧,見過閣下高明。”白觀點頭笑了笑,又問道︰“這位姑娘是?”

    那少女自然是武青嬰,被忽略了這許久,早已不滿,見白觀問她話,一時間對這灰袍胡子拉渣的粗魯漢子大生好感,盈盈行禮道︰“武青嬰見過白少俠。”白觀見她舉止有禮,風姿動人,也是大生好感,心里暗道︰“昆侖山人杰地靈,皆盡如此人物,此行不虛。”幾人便在一旁敘話,白觀彬彬有禮,頗有君子之風,令朱九真等三人俱是好感大生。

    青書一人緩緩而行,便要走入大堂,便見一個藍衫儒生快步走來,握住他手道︰“可是武當派的宋賢佷麼?這一路可辛苦啦!”青書知他內力不凡,耳聰目明,早听到堂外小小紛爭,只道︰“武當後輩宋青書見過朱前輩。”兩人攜手步入大堂,朱長齡呵呵一笑道︰“宋賢佷何須多禮,這般豈不生分了!令尊宋大俠深孚大望,為我武林翹楚,昔年你滿月之時,我恰在中原,也曾去觀禮,令尊氣度雍容,深得我儒家三昧。呵呵,委實令我敬佩不已啊!”

    朱長齡伸袖拂了拂右首第一張長椅,笑道︰“寒舍簡陋,賢佷莫要嫌棄。這便坐下吧。”青書忙道不敢,兩人又客套一番,終究各自坐下。

    青書拱手道︰“久聞‘驚天一筆’大名,今日得睹朱伯伯風采,卻是不虛此行。”心中卻道︰“若非知道你品性不端,恐怕真的被你蒙騙了。”

    朱長齡呵呵笑道︰“宋賢佷和白賢佷一路辛苦,可得在我莊中好好住上幾日。我已安排下人預備花草香湯,待會兒便好好洗漱一番。”此刻白觀也走了進來,听得這話,慌忙上前,恭恭敬敬的便要跪下磕頭,朱長齡忙起身,將他扶起道︰“當年令尊風采超卓,朱某早是傾慕不已,只是天妒英才,令尊竟為明教所害,武林正道無不扼腕嘆息,今日得見‘斷水劍’後人,卻是不勝欣慰,白賢佷如此多禮,卻是看不起朱某人了。”

    白觀听他提到父親,鼻子一酸,險些落下淚來,看這朱長齡的目光已如敬視長輩一般。青書看得心中冷笑︰“這朱長齡拉攏人心的本事,委實一流,需想法子讓白觀不被他蠱惑。”

    幾人分別坐定,朱長齡笑道︰“宋賢佷,白賢佷,小女想必已和你們分別介紹了,那位是武家莊莊主武烈之女武青嬰,那位是其徒衛璧,也算是我西域一帶難得的俊杰了。”

    白觀穩定了情緒,含笑道︰“兩位小姐風姿如玉,衛師兄一表人才,昆侖山人杰地靈,當真羨煞旁人。”他這話說的客氣,若平常也就罷了,此刻朱長齡在此,朱九真等三人雖覺此乃實話,卻也不得不連稱不敢。

    朱長齡呵呵笑道︰“小女刁蠻任性,可比不得武烈莊主調教出來的弟子,她此番出外溜犬,沒得罪兩位賢佷麼?”

    青書、白觀俱是一愣,還未說話,朱九真卻不滿道︰“爹爹,我好幾位將軍都被他們打死了。你還說我得罪他們!”朱長齡冷哼一聲,怒道︰“你倒還好意思說了!都怪你娘這般縱容于你,昆侖山附近有多少人為你惡犬所傷!好在兩位賢佷身手不凡,沒被你傷著,否則宋大俠、鮮于掌門怪罪下來,你如何擔當的起!”

    白觀忙道︰“朱伯伯切勿動怒,朱姑娘對待群犬尚是有情有義,何況于人?她心地善良,切莫听信小人之言,冤枉了她啊。”青書听得心里吐血︰“情人眼里出西施,古之人誠不我欺。”

    朱長齡哼一聲道︰“看在白賢佷為你求情的份上,便不重罰于你。你禁足一月,不得出府,否則你那勞什子‘靈獒營’中一干畜生,我都給盡數殺了!”

    朱九真不明一向疼愛自己的父親為何如此作為,听得這話,兩眼含淚,水汪汪的好不委屈。白觀心中看得大為憐惜,但人家家事,倒也不便插手,正欲言又止之間,一個黑衣家僕進來稟報道︰“老爺,花草香湯都已備好了。”

    朱長齡笑道︰“兩位賢佷,我領你們去各自臥房沐浴。”

    穿廊過閣,亭台間綠草茵茵,假山奇石,一池如碧,當真豪門大戶。兩人隨朱長齡來至西廂,朱長齡笑道︰“左首那間廂房還煩白賢佷屈就,宋賢佷便與白賢佷比鄰而居,如何?”兩人點頭道︰“如此甚好,勞煩朱伯伯了。”朱長齡笑道︰“哪里。簡陋之處,兩位賢佷切莫見怪。”

    又客套一番之後,兩人方才進廂房沐浴。

    半個來月邋遢過了,這一洗澡,便足足洗了一個多時辰。青書兩人出來之時,俱覺神清氣爽,好似整個天也突然間開闊不少,白觀更是仔仔細細將下巴上的胡子拉渣刮了個一干二淨。朱長齡早備好了新衣,兩人穿上,莫不如訂做的一般。

    兩人互相一番打量,又是齊齊一笑,青書邊走邊道︰“白兄,你對那朱九真動心了麼?”白觀听得這句,扭捏道︰“我初時見她,便覺就是為她死了,也是心甘情願,這算不算動心,我卻不知道了。她殺我的話我定然毫無怨言,但她若是要殺你,我卻不能袖手不管。”

    青書听得這句,搖頭道︰“白兄,你以後盡量離她遠些,這女子縱容惡犬,殺傷人命,是一眼可看出之事,白兄當惜身,切勿為了這等女人身陷險境。”

    白觀嘆道︰“我又何嘗不知,只是心里頭砰砰直跳的,哪里有心思去想那些事?便是知道她手上有多條人命,我心里也生不出絲毫的厭惡來的。”

    兩人都是沉默,青書驀地展眉一笑道︰“白兄,不說這等氣悶話了。且再行論道一番,可敢?”白觀微微一笑道︰“如何不敢?”兩人走至大堂中坐下,再喚了家僕通報朱長齡,而後便是幾句玄學道藏,儒家經典,字里行間機鋒滿是,倒不覺時間流逝。

    卻听青書道︰“道德經寥寥五千字道盡天下至理,無為而有,損益得失之間,原不該太過計較的。是以隨性而為,每讀是書,均有所悟。”

    白觀听得順耳,撫掌吟詩道︰“河薄星疏雪月孤,松枝清氣入肌膚。因知好句勝金玉,心極神勞特地無。”這詩乃是唐末禪宗巨擘貫休大師所做,與陸游的“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一句有異曲同工之妙,大抵說的,還是隨意適性,行雲流水之意境。

    啪啪兩聲,朱長齡緩步而入,卻听他笑道︰“青書賢佷一番論調精奧高妙,而白賢佷這詩應情應景,兩位賢佷家學淵源,朱某居化外之地,竟是今日方見中原高第。”兩人見朱長齡走入,忙站起施禮,朱長齡呵呵一笑道︰“適才風塵滿面,卻是明珠蒙塵了。這一番滌塵蕩俗,方還原本來面目。兩位賢佷一表人才,武功學識,風采氣度俱佳,卻是武林之福。”

    兩人各自謙遜了幾句,朱長齡笑道︰“真兒她正隨青嬰衛璧他們後園中戲耍,兩位賢佷若有意,不妨去尋他們。”白觀道︰“那小佷便不打擾了。”又拱手道︰“宋兄,咱們一塊去吧?”也不等青書答話,起身飛一樣的去了,青書見他去的匆匆,無可奈何的嘆口氣道︰“朱伯伯,小佷也告退了。”朱長齡含笑點頭。

    青書信步漫游,見這座府邸委實極大,修飾精巧細膩之處,較之甦州園林竟也不遑多讓。正悠然間,忽地听到幾聲嬌喝,循聲而往,便見朱九真與武青嬰二人在場中如翩然起舞一般,斗的十分激烈。衛璧和白觀站在一旁,作壁上觀。

    朱九真翩然縱躍間,指尖斜斜一指,攻向武青嬰右肩“肩井穴”,衛璧見了不由的驚呼道︰“師妹小心,這是‘一陽指’!”

    青書听得這聲,全身一震,目光再也離不開朱九真指尖。卻見這一陽指施展開來,矯若游龍,飄逸不群,手指飄忽間恍如山間高士,卻不符段家歷代為皇流傳下來的王者氣質。朱九真听到衛璧提醒武青嬰,不由的微嗔薄怒,惱怒間招式又加快幾分,催動內力,運至指上,發出嗤嗤輕響。

    他看得連連皺眉,這朱九真不過略通“一陽指”皮毛,便強運內力于指上,只怕于手臂上諸處穴道均有損傷。再看向武青嬰,卻見她身法忽地一變,腳踩奇步,衣帶飄飄,倒也頗為好看,手指輕拂,也是用的一套指法,只是多有滯澀,也不大純熟。衛璧又道︰“表妹,師妹這套是‘蘭花拂穴手’,你小心些。”兩人比斗間目光卻始終不離衛璧白觀二人,听得衛璧這般說,朱九真眉開眼笑,武青嬰冷哼一聲,招式加急,倒也曼妙可觀。

    青書在遠處看得大是搖頭,暗道這兩人功夫比之六大派普通三代弟子都多有不如,這衛璧只怕好不到哪里去。心中忍不住喟然長嘆︰“大理段氏、桃花島傳下的功夫何等博大精深,他們不知刻苦鑽研,發揚光大,卻用此等神功來爭風吃醋,無怪乎如今武學衰微,愈發沒落了。”

    朱九真驀地嬌喝一聲,指尖一凝,迅捷無倫的往武青嬰腰間點去,這“一陽指”精微奧妙,認穴之準,天下無雙,縱然朱九真初學,也不可小覷,武青嬰躲閃不及,被一指點中笑腰穴,登時捧腹哈哈大笑,怎麼也止不住。

    朱九真一招得勝,嘻嘻笑道︰“表哥,白公子,這一手‘一陽指’功夫還過得去吧?”白觀換了身裝束後恍若濁世佳公子,朱九真向來以貌取人,見此俊秀人物,也是心中一喜,之前的種種不快都給拋去,是以得勝之後,表哥之後加了一個白公子。

    白觀听得武青嬰嬌笑不斷,直把眼淚給笑了出來,氣息也漸漸不順,頗為擔心這姑娘會不會笑岔了氣,正欲上前助她解穴,但听得朱九真一問,當真是什麼事都拋向九霄雲外了,他由衷贊道︰“朱姑娘招式精奇,指定乾坤,的確大家子弟,不同凡響。”衛璧卻急急跑到武青嬰身旁,將她扶起,運力欲解開她穴道,連試幾次,卻始終解不開,他師兄妹之間觸踫身體,倒也是事急從權。此刻毫無辦法,不由的開口央求道︰“表妹,幫師妹解了穴道吧!”

    朱九真看了看衛璧,見他一臉惶急,又看了看白觀,嘻嘻一笑道︰“表哥也曾學過這‘一陽指’,便幫青嬰妹妹解了穴嘛!”衛璧強笑道︰“我學得哪有師妹精深……”朱九真將臉別過,自顧與白觀聊天,不去理他,衛璧一時間極為尷尬。

    白觀這一刻只覺快活無比,任他何等聲音何等事物都是充耳不聞,視而不見。衛璧正手足無措間,卻听得一個聲音緩緩道︰“我為她解穴吧!”大袖一拂,柔柔一股勁力涌出,透體而入,武青嬰登時止住笑聲,拭去臉上淚痕,抬頭見宋青書衣冠瀟灑,面目俊逸,完全不同于初見之時那般風塵滿面,不由的臉色一紅,低聲道︰“多謝宋公子。”
peter8764631 發表於 2009-3-19 08:20
第十三章 青翼(中)

    衛璧見青書舉重若輕,袍袖一拂間便解開武青嬰穴道,心中大是驚駭︰“這人武功好高。”但高在何處,卻一點也說不上來。又見青書面如美玉,目似明星,鬢若刀裁,衣冠瀟灑,風度翩翩,儒雅非常,宛然魏晉狂生,直似瀟湘才子;有生以來竟第一次不由的自慚形穢。

    卻听青書道︰“武姑娘客氣了,舉手之勞而已。”武青嬰一雙妙目定定盯著青書,好一會方才挪開,嬌怯怯的道︰“宋公子武學深湛,真是人中龍鳳呢。”青書對她目光處之泰然,淡淡道︰“姑娘過譽了,這幾下把式還入不了方家法眼。”

    衛璧見師妹目光一下子便被青書吸引過去,一時間也不由心底發酸,醋意橫生,再看向朱九真,卻見朱九真惱怒的瞪了青書一眼後,看也不看他,便又同白觀聊的十分歡恰。

    十三四歲的少女正是心性多變的時候,但凡少女皆愛幻想,腦中出現的,都是那些偏偏濁世佳公子,倚長劍縱橫江湖,意興飛揚,傲視群倫的場景。而當一日夢中的佳公子驟然出現在眼前之時,那份迷戀崇拜之情,溢于言表也就不足為奇了。

    青書一手功夫幾乎震懾住了朱家所有人,家僕同朱長齡描述這場景時,朱長齡幾乎是立馬便決定拉攏二人。而之前青書又曾自稱比武輸給白觀,朱九真自然信以為真,以為白觀武學修為極高,只是看她美貌方才沒下重手,心中已是頗覺異樣,待得白觀梳洗過後,衣冠楚楚的走到她面前後,她竟是突然忍不住想在他面前顯示自家功夫,于是便有了適才兩女看似毫無緣由的比武。

    武青嬰和青書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獨剩衛璧一人尷尬的站在旁邊,似乎很不習慣這般被冷落,衛璧極為惱怒,冷哼一聲,甩袖而去。

    兩女卻不理他,幾人走在一處,尋了一處涼亭坐下,和著微風朗日,談天說地起來。白觀更是一展辯才,十余年養氣修儒的功夫顯現出來,端的遠見卓識,氣度不凡。朱家世代書香,雖有練武,但練武之前,必將四書五經讀熟,也必須練好書法,是以朱九真雖然年幼,倒也知識淵博,若非任性刁蠻了些,儼然便是一個知書達禮的大家閨秀。此刻她听到白觀侃侃而談,以前認真讀過的經史子集一下子便有了用武之地,兩人竟是越聊越投機。

    青書在一旁听幾人聊著,偶爾也插口談論幾句,但有所問,武青嬰無所不答,到後來又學問轉向武學,朱武二女嘴上侃侃而談,卻是將朱武兩家家傳武學俱都如數家珍一般道出。朱家家傳的“一陽指書”判官筆法,乃是昔年朱子柳結合自身書法修養所創的一套高妙武學,寓意于招式回轉之間,飄逸絕倫,宛若山中高人,恍如無雙雅士,卻與昔年的“一陽指”的煌煌然皇者之風大相徑庭。一同傳下的自然還有“一陽指譜”,這套南帝問鼎五絕的絕學,保存的也十分完整,只是朱家世代書香,少了雍容氣度,習這高妙武學卻不能得其精要。更有“段家劍法”可謂段式一脈武學,除卻“六脈神劍”,便都由這朱家代代相傳了。

    而武家一脈的武學較之朱家卻是更多,武修文當年師從郭靖黃蓉,身兼“東邪”“南帝”“北丐”三家絕技,雖然悟性不足,功夫未練全,但傳承下來的,卻十分廣博︰全真教的內功,桃花島絕技“蘭花拂穴手”“落英神劍掌”,丐幫的“降龍十八掌”中的前九掌,大理段氏的“一陽指”等等,俱都傳了下來,只是如此歷經數代,每代莊主都貪多務得,總想把所有絕技練全了,到頭來卻各門武學學得都不過了了,頂多算個二流高手。這一代莊主武烈卻是頗有計較,專攻“降龍十八掌”,已將掌法練到一個頗高的境界,但內力卻是不足,遇到高手也只有敗退一途。

    青書從武青嬰口中得知這朱武兩家各自傳承武學,心中也是大嘆其這兩家所傳之博之妙,放眼江湖,也是極為了得的了,縱然較之六大派,單那一門“一陽指”,也未必輸了去。但朱長齡、武烈二人,雖說武功也算了得,但較之各大派掌門而言,連功夫最差的鮮于通都未必能勝過。

    他心中大是感慨,低頭沉思起來,恍若有悟︰“當年朱子柳的武功修為也算極高了,能寓書法于武學,只怕較之爹爹也未必弱了去。只是這麼創下的武學之中帶了點點書香氣息,與‘一陽指’指法本身的堂堂正正,氣度雍容卻是完全不和。武青嬰說朱家祖訓有言,練武之前,先習書法,自然而然的走向朱子柳的老路,這條路並非不是正道,只是後人悟性不足,書法未練到高妙境界,轉而習武,自然而然,那‘一陽指書’也練不到揮灑從容的佳妙境界,‘一陽指’也畫虎不似反類犬;而當年武修文修煉的主要是洪七公一脈,走的是剛猛一路,‘蘭花拂穴手’‘落英神劍掌’這等飄逸武學,自然無法貫通,而‘一陽指’那溫潤如玉般的王者風範,修至高深處更非易事,武青嬰適才感嘆,武家上一代家主窮其一生修煉‘一陽指’絕學,也不過練到‘四品’境界而已。”

    想到這里,青書眼前一亮,豁然間悟到了什麼︰“原來無論多麼精妙的招式,都不過是到達彼岸的一條船而已,在真正的高手面前都如一張薄紙一般一戳即破。武學之道,領悟到高妙境界後,寓意其中,將這套功夫真正變為自己的;然後進而精修,如太師傅這等大宗師,舉手投足皆合大道,隨意出手,便能令人無從抵擋。”他這般想著,無形之間跨出了至關重要的一步。

    正如一位禪者所說,自己帶不走,別人能搶走的,是錢財;自己帶不走,別人搶不走的,是學問;自己能帶走,別人搶不走的,是智慧。

    天下間人忙忙碌碌,為生計營營,在佛家看來是大苦。但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各行各業所蘊藏的大智慧,卻少有人看得到。武學亦同此理,末流者拼的是招式精妙;二流者拼得是內力筋骨;而上乘者拼的,卻是自身的智慧了;至于大宗師,往往談笑間氣度展現,不戰而屈人之兵,比拼的,卻是自身氣度修養了。

    青書悟到這層,以前讀過的道藏玄學,練過的琴譜曲譜,一下子都仿佛活了一般。他閉上雙眼,袍袖無風自動,似乎是與天地契合了一般,方圓十丈之內,風吹草動,蟲鳴鳥叫,都能知覺。武青嬰見他閉上雙眼,一時間不由極為好奇,連叫兩聲“宋公子”,卻不見答應,朱九真、白觀二人也察覺到青書的異樣,一齊圍了過來,見青書神情安泰,周身卻散發出一股莊嚴肅穆之氣,竟令三人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原來青書突然運轉純陽無極功,周身毛孔張開,真氣漸行漸進,輪回游轉于諸大陽脈之中,驀地丹田一跳,一股粗大熱流從小腹上升,與游轉在陽脈之中的真氣合為一處。青書心中一動,想起張三豐說過,內力修習到一定境界,便有一道關卡要過,武學高明之士形容為“餓虎跳澗”,便是丹田中忽生熱流,而後行功貫通大穴,以致內力大進。這情形青書在劍冢經歷過一次,發出如龍吟一般的嘯聲,但他內力畢竟有得蛇膽之助,非自己辛苦修煉而來,也沒來得及錘煉,此刻忽然悟到一些道理,不由自主的想到道藏中煉氣竅要,竟是又生出一道粗大熱流。青書按捺住驚喜,含胸拔背,全身放松下來,運使純陽無極功,導引真氣貫通任脈中數處大穴,那道熱流溫潤之處,一如溫泉,而激進之處,又如野馬,奔騰急進,勢如破竹一般貫通任脈,方才力竭。青書只覺遍體舒適,發聲長嘯,周身涌出一股氣流,白觀三人措手不及,竟被推開三尺有余,險些一跤摔倒。

    這一嘯卻不似劍冢之時那般威猛,卻恍如清風拂面,月照大江,雖然清越柔和,卻無處不在。朱長齡此刻正在書房中寫字,听到這聲,心中咯 一下,筆下頓了一頓,留下老大墨跡。他眼中盡是不可思議,心中駭然︰“是子柳公手跡中言道的‘餓虎跳澗’‘龍入大海’的境界!這嘯聲是白、宋兩人誰發出的?”他急急推開門出去,顧不得風度儀表,一溜小跑的就向循聲而去,不多時便到那涼亭之側,便見白觀等三人一臉驚駭的望著端坐亭中的青書,心中更為駭異︰“宋遠橋有子如此,自己又到了什麼境界?武當一派上下,果然深不可測。”

    青書行功完畢,收束氣息,將真氣緩緩納入丹田,便覺丹田中所積真氣又渾厚許多,心中一喜,一振衣袖,睜開雙眼,便見周圍三人一臉詫異,遠處的朱長齡更是滿面驚駭。

    朱長齡快步走近,盯著青書的雙眸,只見一片溫潤,當即急切問道︰“青書賢佷,你內力修為到了‘龍入大海’‘餓虎跳澗’的境界了麼?”青書輕輕點頭道︰“適才見兩位小姐比斗,突有所悟,行功之下,不料有此收獲,卻讓朱伯伯見笑了。”朱長齡面色怪異,一拉住他手道︰“你隨我來。”也不管不顧目瞪口呆的三人,徑自拉著青書走了。

    青書隨他走到一間書房,便見朱長齡將門合上,走到書櫃前,在第二層處旋開一個小小鐵環,便听得“吱呀”一聲,一陣刺耳聲音傳來,書櫃緩緩向兩邊移動,木質地板之上便似是陡然間多了一張嘴一般,層層階梯延伸到一片漆黑。

    朱長齡點亮一個火折,對青書說聲︰“青書賢佷,我未料到你內力練到如此地步,這里有一樁事求你相助,且隨我來。”當即屈身向下走去。青書略微猶豫,也屈身走了進去,便隨著朱長齡往前走去。昆侖山長年積雪,這一條秘道中卻是十分干燥,蜿蜒扭曲,十分漫長。約莫走了半盞茶時光,朱長齡驀地駐足,一拉壁上鐵環,青書耳聰目明,隱隱听到吱呀一聲,想是那書櫃又合了起來。朱長齡道︰“賢佷,前邊不遠處乃是我朱家藏書之處,出去之後,切莫將此處秘密泄露。”青書摸了摸腰間長劍,點了點頭,卻未多說。

    兩人一路前行,青書驀地耳朵一動,似是听到什麼,當即駐足不前,朱長齡覺身後有異,便問道︰“怎麼了?”青書功運雙耳,但除卻朱長齡與自己兩人的呼吸,竟是再也听不到絲毫聲息,不由暗自納悶,嘴上道︰“沒什麼,朱伯伯。”兩人又走了約莫半盞茶時光,終于到了一間石室模樣的密室,朱長齡推開門,道聲︰“青書賢侄,請進。”
peter8764631 發表於 2009-3-19 08:21
第十四章 青翼(下)

    這間密室想必久未有人來,灰塵甚重,這一推開石門,頓時煙塵四起,朱長齡撢了撢長袖,將灰塵掃開,好一會兒方才塵埃落定。兩人走入其中,朱長齡用火折子將密室之中燭台點燃,昏暗的密室頓時明敞起來,便見三面黝黑的牆壁,在火光下泛著幽幽寒光,竟是精鋼鍛造;右首有三排書架,俱都堆滿了書;左首牆壁貼著一張佛像,佛像之下是一張案幾,幾個空盤擺在上面,布滿灰塵,案幾之下有兩個蒲團,想來之前有人時常在此誦經禮佛;而密室中央,擺著一張石桌,兩只石凳;正北面卻是一張木床,枕頭被褥都已撤下。

    青書細細打量著密室中的一切,心中暗道︰“這朱長齡帶我來此,卻是為何?總不可能真有事要我幫忙吧?”摸不清朱長齡打算,當即輕輕踱步,右手按住長劍,左掌掌心運力,暗自戒備。

    朱長齡卻是忙忙碌碌,快步走向那三排書架之間,埋頭仔細的找著些什麼。卻絲毫未曾注意青書異樣。

    青書走到石凳旁邊,一拂長袖,一股氣流輕輕將灰塵掃開,正欲坐下,卻听朱長齡哈哈笑道︰“是在這里!哈哈!我果然沒記錯!”青書舉目望去,便見朱長齡好似一個小孩一樣的手舞足蹈,不由的好笑。朱長齡對他一招手道︰“青書賢佷,你過來,過來!”

    青書暗自戒備,緩緩走了過去,便見朱長齡蹲在第三排書架之後,神態專注,不由的也靠了過去,眼神一瞟,見鐵壁中間似乎嵌著什麼東西,與牆壁磨合無間,側面看去,便如鏡子一般平整,沒有絲毫凹陷或凸起。

    朱長齡一把拉住青書,語重心長的道︰“賢佷啊,這間密室是我朱家歷代先祖閉關禮佛修煉之所,是我朱家自遷徙至此便存在的。你也知道,先祖子柳公師從當年的‘南僧’一燈大師,于佛學經典的體悟自是不同凡響,其子雲嵐公晚年亦是參禪悟道。而朱某人幼承庭訓,于佛法一道也頗有心得,參禪修儒數十年來,從未間斷……”青書皺眉道︰“朱伯伯,這和青書有何關聯?”朱長齡道︰“賢佷,子柳公乃是一等一的愛書之人,當年雖然殉城襄陽,但卻囑咐其子雲嵐公護住經典書籍,攜其手跡,尋一處安樂之地,流傳開來。先祖于是將三部經典在一方鐵盒之中,一為梵語《金剛經》,一為《楞嚴經》,另外一本……卻是武學秘籍了。”

    青書听得心里冷笑︰“什麼佛經,根本就是沖著那武功秘籍來的!”嘴上卻道︰“朱伯伯,你把我喚來,不會是只為了說這些吧?”

    朱長齡盯著他看了一會,見他面色平靜,眼神如常一般清澈,當即笑道︰“先祖遷至此處之後,十年來風平浪靜,但有一日一個極為厲害的敵人來襲,先祖敵他不過,只得暗自退守密室,為求保險,不令經典毀失,便用十日之功,將那鐵盒…用一個極為精巧的機關…封在這面牆中。若有人強行取出,觸動機關,只怕會讓整間密室坍塌,所以只能純以內力吸出…”

    青書听得心中恍然,卻淡淡道︰“那朱伯伯你將它取出便是,此行喚我過來,可是一同研習佛法麼?”朱長齡神色尷尬,強笑道︰“賢佷,你若幫朱伯伯取出鐵盒,朱伯伯將那冊秘籍借你參閱三天好麼?呵呵…我內力修為不夠,卻是取不出來。此事,還需勞煩青書賢佷神通…”

    青書淡淡“哦”了一聲,朱長齡大喜,忙讓開身來,道︰“賢佷,還請施展神功,將那物事取出!”青書早知這朱長齡乃過河拆橋之輩,自己若取不出這鐵盒,朱長齡為了不泄露這秘密,以免招來高手取盒,勢必殺人滅口;若是自己一取出這鐵盒,他也必定有極為毒辣的手段對付自己,當即緩緩走向那鐵盒,心中卻在思量對策。

    原來這朱長齡的先祖的確保管這鐵盒,只不過這鐵盒乃是他人之物。而這鐵盒中放的三卷書籍,其中一卷乃是一本驚天動地的絕世武學。朱長齡自接管山莊那日,從父親那里得到這個消息,便對著那鐵盒試了不止百次,這牆壁被精鋼覆蓋,極是堅固,朱長齡也不敢觸動機關,只能運使內力吸取,鐵盒卻是紋絲不動。自此他勤修不止,每當內力有所進益,便入一次密室取那鐵盒,卻每次都無功而返。朱家幾代修習的乃是大理段氏一脈的內功心法,本是極為高明的,但有個壞處,初時進境極快,幾乎一日千里,但越至後來便越難,想要百尺竿頭更進一步,除卻機緣,便需要極強的毅力了。是以這般傳了四代,竟是無人能修煉出深厚內力,也自打不開鐵盒中封存物事。朱長齡為人好投機取巧,初時修煉這功法,只覺天下之大,大可去得,便從昆侖山西入中原,一路上倒也行俠仗義,見當時中原頂尖的少年英俠也未強過自己多少,一時間頗為自得,但返回昆侖山之後,內力竟是再無絲毫進益,偶爾突破,增長也是極小,連武烈的內功都漸漸追趕上來,他加倍努力之下,倒也打通了幾處大穴,但自那次之後,卻是再也沒有進步過。

    這次見青書年紀輕輕,內功修為竟是達到“餓虎跳澗”“龍入大海”的境地,心中又驚又妒,一時間對那鐵盒中驚世武學的渴望竟如熄滅了十余年的火焰一下子騰了起來一般,幾乎在一瞬間,他便決定帶青書為他取出鐵盒。這中間並非沒有道理,一來武當派聲名甚好,本派武學便已幾乎是天下之冠,根本不覬覦其他派別武學,在不知道這本秘籍是何等樣厲害的情況下,以青書的高傲,完全不會生出不良之心;二來呢,青書初入江湖,不似其他高手一般久經歷練,經驗豐富,容易暗算得多,風險也就小的多,而他唯一的伙伴白觀也在自己莊中,設下陷阱也不難擒住。轉念間打定主意後,朱長齡便做了這個決定。

    青書緩緩走到牆邊,伸手一摸,便知這鐵盒通體嵌入牆中,契合的極為嚴密,若非仔細看,壓根就看不出來,遑論借力取出了。他幾乎是瞬間便想道︰“這鐵盒除了純以內力吸出,當真是別無他法取出了。”右手默然按在腰間長劍之上,左手運使個吸字訣,按上鐵盒露出的側面,運力一吸,猛听得喀嚓一下,竟是微有松動之勢。

    朱長齡面現喜色,連連道︰“青書佷兒,加把力,加把力!”青書听得心中冷笑,功運雙耳,凝听朱長齡動靜,手上運力,又是喀嚓一聲響動,卻始終拔不出來。朱長齡急道︰“怎麼?取不出來麼?”

    青書道︰“似乎是里邊被什麼東西卡住了,所以吸不出來。”朱長齡“啊”的一聲道︰“賢佷,這間密室三面牆壁都以精鋼覆蓋,里面卻是昆侖山腹,我卻不知有何物卡住這盒子,想必是先祖設下的巧妙機關,你再加力試試!”青書默然,驀地將左手拿開,又一掌印在鐵盒之上,內力到處,直令這牆壁都是一震。但又將手搭上運力吸取時,卻仍是喀嚓作響,那鐵盒卡在那處,就是沒有絲毫出來的跡象。

    青書心中不耐,正欲強催丹田真力,卻不知怎地,突然想到張三豐所說的“神意不覺,綿綿如縷,不斷不續,意在勁先。”,心頭一動,左手放下,又重新搭上鐵盒,仿佛握住長劍一般,閉目良久,仿佛感覺到鐵盒後部有兩塊奇形物塊插入,當即運力一震,剛勁涌出,那物塊紋絲不動,只稍稍震顫一下,青書一皺眉,掌心吐出一道剛勁,然後飛快的向下一旋一縮,又是涌出一道柔勁,剛柔並濟,一正一反,那兩物塊登時便被這兩下勁力絞斷。他心中一喜,運力一吸,那鐵盒便被吸出一寸有余,朱長齡大喜道︰“成了!成了!”說著左手往懷中探去。

    青書卻似乎沉浸在這奇妙境界之中一般,將那鐵盒一寸一寸的拔出,驀地一聲桀桀陰笑響起,又一陣破空之聲傳來,青書反應奇速,左手抓起鐵盒塞入懷中,右手拔出腰間長劍,回身一轉一圈一刺,三招一氣呵成,渾然全無破綻。

    便听得一聲驚呼,一聲慘叫,便見朱長齡捂著手掌,鮮血長流,口中慘呼,地上落著一蓬鐵蒺藜,泛著幽幽藍光,顯是淬了劇毒;而一道青影輕飄飄落在石桌之上,飄過之地,便連燭火都沒動上一動。

    朱長齡見得那人,也顧不得手掌被一劍刺穿的劇痛,登時驚呼起來︰“你是青翼蝠王!”青書听得這話,也是悚然一驚,定定望著石桌上站立的男子,只見他一身青袍,瘦長臉頰,膚色蒼白,面貌倒不是如何出眾,心里已有八九分信了,冷聲道︰“你是韋一笑麼?”

    韋一笑桀桀笑道︰“正是明教青翼蝠王到此,爾等二人還不束手就擒?”

    朱長齡痛的直吸冷氣,听得這話,忍不住問道︰“你,你是怎麼進來的?”韋一笑撇撇嘴道︰“從那小子上山起,我跟了他一路,你說我如何進來的?”

    青書冷笑道︰“你跟我作甚?”心中卻是暗自驚駭,以自己這般修為,都未曾發現後邊跟了個人,那人的輕功修為,委實可怖可畏。想來適才在秘道之中听到的那絲聲響,便是此人發出的了。

    韋一笑陰陰一笑道︰“你乃武當弟子,我是明教法王,你說我跟你作甚?不過你這小娃娃年紀輕輕的,內力修為卻是當真了得,我一路沒有出手暗算,卻是怕一擊不中,卻不料這一路跟下來,竟然有意外發現!哈哈,小娃娃,你想怎麼個死法?把盒子交出來,說不定還能留你一條全尸。”青書冷哼一聲,收劍護住胸腹,卻不言語。韋一笑見他如此,贊道︰“不驕不躁,不卑不亢,正道之中竟然出了這等人才!”轉頭對朱長齡笑道︰“閣下暗算傷人,卑鄙無恥之處與我明教頗有相似之處,不若入我明教?”朱長齡被他目光一掃,心內一寒,听得這話,怔忡了老半晌方才賠笑道︰“韋法王有命,不敢不從。”

    韋一笑“呸”的一聲,啐道︰“我明教中哪一個不是響當當的好漢!你方才若是硬氣一些,說不定老子還饒你一命,這時候卻是休想了!”足尖一點,如一只巨大蝙蝠似的飄起,縱身向朱長齡撲去,伸出右手便是一掌印去。

    朱長齡不料他說打就打,不由的大驚失色,這四大法王俱是成名二十余年的人物,一身武功之強,放眼江湖也沒幾人敵得過。心中已然起了畏懼之意,腳步一錯,便要躲開來掌。韋一笑何等輕功,凌空一個轉折,掌勢一縮一放,又向朱長齡襲去,這一掌時機極巧,恰在朱長齡舊力已斷新力未生之際,避無可避,朱長齡無法,右手一圈一縮護住胸腹頭臉,將被刺穿的左掌迎上,看這架勢,竟是欲以一條手臂換這一命。

    他平生養尊處優,少有搏殺,何曾遇過如此險境,一時間不由的緊閉雙眼,咬牙等待手臂斷裂撕心裂肺的痛楚,不料卻听得韋一笑一聲怒喝︰“小娃娃不知好歹!這人適才暗算于你,你竟也救他?”朱長齡睜開雙眼,便見青書振起長劍,淬起一串精芒,夭矯縱橫,圈轉如意,與那韋一笑的難解難分。
peter8764631 發表於 2009-3-19 08:21
第十五章 被擒

    青書听他這話,冷笑道︰“你乃明教法王,我是武當弟子。你說我救他作甚?”感受到懷中鐵盒,心中卻是另有打算。韋一笑听得這話,驀地縱身飄開,落在不遠之處,面色極為古怪。青書將長劍揚起,筆直指向韋一笑︰“你我好好打一場,如何?”韋一笑目光閃爍,桀桀一笑,又展開身法,向青書撲去,青書然不懼,腳下“梯雲縱”使出,刷刷刷連攻三劍,凌空四轉,攻向韋一笑。

    韋一笑空中一個轉折,避開來劍,身法展開,宛如一只青色巨蝠,在這石室之中高低騰挪,縱躍自如,速度之快,幾乎令人目不暇接。青書“梯雲縱”身法雖然高妙,此時也是跟之不上。但見掌風霍霍,寒氣襲人,青書被他一輪攻勢打得措手不及,只得回劍防守,兩人翻翻滾滾,竟是拆了三十余招,他守的緊密,韋一笑久戰不下,心中焦躁,當即冷笑一聲,忽地又一轉身,忽忽兩掌擊向朱長齡,朱長齡早有防備,但覺寒氣襲來,忙縱身避開,韋一笑方欲追擊,一柄長劍便如毒蛇吐信一般刺到,他心中火起,揮掌擊在劍脊之上,將青書來劍擊偏,怒道︰“小子!這人陰險狡詐,你也救他?”

    青書朗聲笑道︰“韋法王功夫高則高矣,但舍強擊弱,卻非好漢所為。”韋一笑長眉一揚,冷道︰“小子,我看你是條漢子。本欲先殺他,再殺你,此刻你先走一步,閻王老子那里,莫怪我沒給你留情面。”青書一振長劍,揚聲道︰“誰勝誰負,還未可知。韋蝠王縱然成名多年,也未必能勝過我這等後生小輩。”韋一笑臉上青氣一閃,冷笑道︰“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麼?我韋一笑久不在中原走動,名頭都快被人忘光了吧!小子,不得不說,你內功修為之高,已然勝過我許多,也的確有囂張的資本。但生死拼殺不同于擂台比武,我要殺你,也不過百招之事,多說無益,接招吧!”兩人隔著三丈距離,韋一笑凌空拍出一掌,飄身縱出,青書但覺一陣陰風涌來,不過晃眼間,便見韋一笑已在身前,刷刷刷連拍出三掌,後勁推前勁,如浪潮一般層層疊疊,青書但覺掌風如排山倒海一般,堆疊而來,心中一驚︰“四大法王威震江湖,果然名不虛傳。”此刻方知這韋一笑非但輕功了得,便連內力修為也是非同小可。他不敢硬接這四掌之力,只得向右閃過,殊不料韋一笑早已料到,仗著輕功絕世,先他一步佔住右首方位,又是呼呼兩掌拍出,寒氣襲人。

    青書一掌迎上,兩人雙掌交接,韋一笑臉上一青,嘿然冷笑一聲,身法展開,繞著青書狂奔起來,一掌一掌內力縱橫,陰寒迫人,他輕功當世無雙,出手自然快不可言,青書被他壓著打,只有余力防守,卻絲毫無進攻之能。

    青書被打的火起,“純陽無極功”運轉一匝,陡然大喝一聲,不管右側來掌,右手握劍刺出,左掌一圈,再一縮,而後向前擊出;右劍左掌,竟是這般使出了張三豐心與意和而創制的“倚天屠龍功”中的“至”字訣。韋一笑見得長劍刺來,冷笑一聲,飛快向右邊閃去,卻不料青書左掌一圈一縮,蘊含“純陽無極功”的一掌擊出,韋一笑但覺掌風和煦,溫潤如玉,但期間蘊藏的真力卻委實不可小覷,此刻他避無可避,又不敢硬接,卻臨危不亂,皆因他輕功之強,委實是到了不可思議的境地,舊力已斷心里未生之時,尚能足尖一點,豎掌在胸,飛快向後掠去。

    青書冷笑一聲,飄身向前,速度之快,竟是趁著韋一笑用勁不足,突然追上了韋一笑,右手一抖長劍,劃出一個微妙的弧度,似慢還快的刺出一劍,韋一笑見他追上,已覺不可思議,此時這一劍刺過來,竟似覆蓋了所有方位,無論向東南西北哪一方閃躲,都會被刺中一般。韋一笑神色凝重,自知輕敵,當即氣凝雙掌,竟是直掠上前,身子一轉,雙掌貼上長劍,用上了綿掌中的“滑”字訣。

    卻不料青書這一劍乃是在劍冢觀摩張三豐凝思太極劍而後模仿而成,雖遠不及真正的“太極劍”那般圓轉如意,但轉折之間,也非直來直去,出劍本帶弧度。韋一笑出手雖然快不可言,但他用雙手貼住長劍那一刻,青書便已知覺,當即長劍一側,劍鋒一轉,在韋一笑手掌上輕輕刮了一下。

    這獨孤求敗當年所用之劍何等鋒利!韋一笑血肉之軀,登時被刮了兩塊肉下來,登時慘呼一聲,卻目露狠色,全不後退,飛身掠過這三尺青鋒之距,雙掌帶著柔韌寒勁,印向青書胸腹。

    青書不料他竟然如此拼命,右劍本待向右揮去,但尚未揮出,韋一笑已然欺身過來,血淋淋的一雙手掌向他印來,此刻收劍回防已是不及,只得將左掌束在胸前,凝力迎上。

    卻不料韋一笑右掌驀地上揚,攻向他頭頸,青書一驚,當機立斷,左掌上防,右手登時棄劍,一屈肘收回手掌,仍是豎掌在胸。

    韋一笑陰陰一笑,左手驀地暴長一尺,一只血淋淋的手掌帶著無比陰寒的勁力狠狠擊在青書丹田之上。青書但覺一股寒意直鑽肺腑,經脈為之酥軟,擬好的招式,竟然使不出去。青書大驚,向後掠去,“純陽無極功”運轉一匝,以陽克陰,方才將那股寒意驅散,心中一松,卻突覺頸下一疼,已被韋一笑制住大穴。

    朱長齡見青書被制住,心里忍不住泛出一陣絕望,一屁股軟倒在地,神色呆滯。

    感覺到脖子上滴滴落下的鮮血,青書輕輕一嘆,自己的臨敵經驗太少,修煉十幾年,除了內力高些,到底還是敵不過江湖一流高手。韋一笑森然笑道︰“小子,我青翼蝠王的名頭,你知道如何來的麼?”青書苦笑道︰“韋法王號稱青翼蝠王,一是輕功絕世,二是身著青袍,三是好吸人血。”

    韋一笑冷笑道︰“老蝙蝠有十余年未曾受傷流血了,小子,憑你能傷我,年輕一輩之中,你算是頂尖的了,可惜啊可惜…你說…將你的血給吸了,我適才流出的血,是不是能補回來呢?”說到後來,斜斜睨了一眼青書,說不出的陰森。
peter8764631 發表於 2009-3-19 08:21
第十六章 往事

    韋一笑連補數指,點了他全身穴道,登時令他動彈不得。

    青書身子一軟,坐在地上,默然不語,一聲不吭,韋一笑輕輕踱步,向前走了幾步,淡淡道︰“我要吸你血,你不怕麼?”

    青書嘆道︰“你不過為求自保,不得已而吸人鮮血,何必這般強作狠厲?”韋一笑臉色一變,寒聲道︰“你說什麼!”青書道︰“你早年練功過急,寒勁反噬,乃至內傷,需以活人熱血壓制寒毒,不是麼?”韋一笑听得這話,臉色大變,這事實乃他心中逆鱗,便是明教中人也少有知道的,此刻被青書一語道出,心中頓時無比震撼,一時之間,竟是說不出話。卻听青書續道︰“但凡人性尚存者,若非不得已,何人願意去吸人鮮血,淪為世人口中的魔頭?明教歷代對抗朝廷,無論是昔年的方臘教主等人,還是今日的四大法王,光明二使,俱是一時豪杰,我是極為佩服的。”

    韋一笑冷笑道︰“你說這些,是想讓我饒你麼?哼哼,絕無可能。”

    青書嘆道︰“若是我能醫治好你體內寒毒呢?”

    韋一笑身軀一顫,又驟爾恢復平靜,淡淡道︰“你憑什麼?”青書道︰“我修煉的,是武當派的‘純陽無極功’,陽和通沛,純陽克至陰,當能治你寒毒。”

    韋一笑哈哈一笑,斜了他一眼,道︰“你是武當弟子,我是明教法王,我憑什麼信你?何況,你為我療傷之際,只須稍作手腳,我便性命不保,又如何放心將性命交托于你?”

    青書道︰“我敬你是條漢子,因而想救你,以此換己一命。”韋一笑面現譏諷之色,笑道︰“這時候,便只想到自己了?那朱家莊主呢,要不要我也饒他一命?”

    青書搖了搖頭,道︰“他武功不弱,與我聯手對上你,勝算更大些,可惜這人膽小如鼠,竟是不敢上前動手。”朱長齡听得這話,心中竟是少有的生出慚愧之感,將頭低下,一語不發。

    韋一笑饒有興致的點點頭道︰“年紀輕輕便懂合縱之道,委實不錯。只是你二人縱使聯手,也未必勝的我去。”

    青書揚眉道︰“至少未必會如此刻淪為階下之囚,不是麼?”韋一笑點點頭道︰“你這小子說話倒也實在。不錯,若你拋下他不管,我的確攔不住你,但你也別想甩脫我。”

    青書道︰“這朱長齡生性狡詐,我取出鐵盒的那一瞬間便已發現他暗算,本不欲救他,但在下懷中鐵盒實在有太多秘密,還需他解答呢。呵呵,韋法王,在下自幼對機關之學頗有研究,觸手時便發現這鐵盒嵌入之處竟有巧妙機關,只能以內力吸出,強行取出後果只怕不堪設想。這條秘道處于昆侖山腹,由上而下挖出,建的極為精巧,也極為脆弱,是以需用精鋼覆蓋牆壁,撐起整個密室,是以要將那鐵盒強行開鑿出來先得有百煉寶刃劃開精鋼,這一點就已極是不易,遑論破解機關。而若是一個不小心踫到機關,只怕整個密室都得坍塌,所以這許多年來,竟是沒有一人能取出鐵盒。”

    韋一笑皺眉道︰“你同我說這個作甚?”青書任脈已通,韋一笑點他上身的穴道沒廢多久便被沖開,他輕輕活動了一下手腕,左手緩緩從懷中拿出鐵盒,便見盒上兩個小孔,顯是極為堅硬的物品插入所致,他被韋一笑點中大穴,恰好軟倒在鐵盒嵌入位置之旁,此刻伸出右手,輕輕將手伸入鐵盒取出之處,淡淡一笑道︰“韋法王,在下若是不小心觸動機關,整個密室連同秘道都得坍塌,任你輕功絕世無雙,也難免噩運。”朱長齡抬起頭來,眼神閃爍,看著青書,神色一時間極為復雜。

    韋一笑見他竟然瞬間沖開上半身穴道,一時震驚,又見鐵盒之上的兩個小孔,心里不由的信了七八分,但听他如此說,不由的冷笑道︰“你是在威脅我?”青書呵呵一笑道︰“無他,一命換一命而已,否則同歸于盡。”

    韋一笑眉頭一皺,冷道︰“老子生平最討厭被人威脅,你打算錯了,有種的便按下機關。”青書笑道︰“那韋法王不妨動手殺了在下。”這話一出,韋一笑愣了一愣,驀地哈哈大笑道︰“好!好小子!只要你交出鐵盒,我便放你一條生路。”

    青書左手緩緩撫摸鐵盒,淡淡笑道︰“我若不交呢?呵呵,以我一條賤命換四大法王之一和朱伯伯作陪,很是劃算呢。”韋一笑大皺眉頭,他心中其實也極為猶豫,青書的話半真半假,更像是為了拖延時間。但听來卻入情入理,這間密室建在昆侖山腹,秘道是往下挖出的,並且極長極寬,密室卻更加寬闊,顯是人工開鑿而成,頂上承受著昆侖山上半部萬萬鈞之重,一個不好密室坍塌,韋一笑尚可憑借輕功逃出,但若是整個秘道塌陷,那算有通天功力,蓋世輕功,也是出之不去。他身經百戰,血拼至今,幾乎是遍體鱗傷,但越是這般,年齡越大,就越是惜命,何況如今明教內亂,韋一笑心中對那教主寶座,還是存了幾分覬覦的,豈肯如此不明不白的死在此處?他望了望青書,見他臉色淡定,從容不迫,心中一時間也是打起了退堂鼓,又望了望朱長齡,便見朱長齡也是定眼盯著青書,眼中神色極為復雜,似是畏懼,似是感激,似是慚愧,似是堅決,幾乎便在瞬間,韋一笑冷笑道︰“宋小子,我先殺了這朱長齡,再在秘道口上守個三天三夜,將那朱家滿門屠個干淨,你交不交出鐵盒?”

    青書淡淡道︰“那法王不妨一試。”韋一笑長笑一聲︰“英雄出少年,老子的確是老了,好!我這便殺了這朱長齡,然後屠盡朱家滿門。”說著身影一動,忽的一掌拍向朱長齡。

    朱長齡眼神中閃過一道決絕,見掌力襲來,也不躲避,大喝一聲,未受傷的右手一指點出,一道陽和溫潤的指力射出,以陽克陰,堪堪抵消韋一笑冰寒掌力,正是段氏威震天南百年的絕學“一陽指”。韋一笑冷笑道︰“螢蟲之火,也敢與日月爭輝?”飄飄忽忽繞著朱長齡轉了數圈,掌影紛飛,寒氣涌出,侵人肺腑。朱長齡擅長的本是朱子柳所創的“一陽指書”,但此刻判官筆不在手中,只得使出練的不甚精深的“一陽指”來,但兩門絕技原本互通,俱都是極為高明的武學,縱是練得不甚精深,使出守住片刻,卻還是足夠的。但畢竟青書那一劍傷了他左手經脈,那一陽指便使不出來,只有一手招架,不過十數個呼吸,便已支撐不住。

    青書驀地高叫道︰“用一陽指點他胸前‘乳根穴’!”朱長齡不及多想,一指點出,也不顧印向胸口的掌力,卻見韋一笑面色古怪,飄身閃過,又從右側攻向朱長齡,卻又听得青書叫道︰“點他頭頂‘百會穴’!”朱長齡依法一指,果然奏效,韋一笑每攻一掌,青書便讓朱長齡攻他這幾處大穴,朱長齡從未將“一陽指”施展的這般淋灕盡致,心中只覺酣暢淋灕,不由的長嘯一聲,韋一笑被他指指點點的甚是窩火,不由的飄身退後,又不敢沖往青書那邊,只站在密室中央,喝道︰“小子!你怎地知道我三處罩門?”

    青書微微一笑道︰“韋法王,其實在下也是方才才想通,閣下早年修煉內力走火入魔,以致寒毒入體,難以驅除。那必是陽脈受損了,青書不才,修煉的正是純陽內力,是以導引陽氣經行之大穴,區區心中如明鏡一般的清楚,閣下寒毒入體,這三處穴道受損,卻是必然的了。”

    韋一笑臉色一時間極為難看,望向青書的眼神已是大變,心知若是今天讓這少年逃去,將來勢必死在他手上,正欲出其不意擊殺他,卻見青書嘴角掛著淡淡淺笑,右手依然按在那處凹陷處。

    韋一笑幾度欲仗著身法絕速,將青書擊殺掌底,但委實沒有在青書按下機關之前將他擊斃,駐足良久,端的是進退維谷,驀然間他神色一狠,長嘯一聲,厲聲道︰“宋小子!以後莫落在我手里!”身法展開,便欲離開。

    青書淡淡道︰“韋法王就想這麼走了麼?”韋一笑霍地轉頭,冷笑道︰“怎麼?你還想留下我?”

    青書緩緩站起身來,從容不迫的撢了撢袖子,臉上露出明淨的笑容︰“似乎,在下此刻穴道全解,又知道法王罩門所在,未必沒有這個實力呢!”

    韋一笑見他不到半刻就沖開全身穴道,心中駭異,嘴上卻嘿嘿一笑道︰“你能追上我麼?嘿嘿,不妨試試。”身子一動,已在數丈之外,再足尖一點,光線昏暗之下,便已看不清身影。朱長齡急聲道︰“快追,快追,我朱家可沒能檔得住他的高手!”青書一振眉,心道︰“白觀尚在朱家作客,我須得快快出去,以免他糟了毒手!”身法展開,如箭一般向前沖去。朱長齡也是施展輕功,快步趕上。

    不料忽地听得一聲慘呼,青書心道︰“發作了麼?”飛奔過去,便見十余丈外,韋一笑蜷曲著身子,在地上不住哆嗦,顫聲道︰“冷,冷!”青書走近前去,猶豫了一會兒,連點他數處大穴,陽勁透體而入,又一點他昏睡穴,韋一笑頭一歪,沉沉睡去。朱長齡緩緩走到青書旁邊,沉聲道︰“賢佷…殺了他麼?”

    青書卻不理他,一手抵在韋一笑後心,純陽內力透體而入,一時將寒毒壓下,韋一笑縱是在沉睡之中,也不由的眉頭一展。朱長齡忍不住道︰“他是明教四大法王之一,與我等正邪不兩立……”還未說完,便听青書皺眉道︰“我為你取鐵盒,你卻暗算我?”朱長齡一怔,半晌方慚然道︰“朱伯伯一時鬼迷心竅…此番卻是多謝賢佷了…”

    青書但覺韋一笑體內寒毒漸漸退卻,當即加一把力將寒毒壓下,口中冷道︰“你別套近乎,我救你,卻是另有原因。”朱長齡張了張口,卻未說出話來。青書淡淡道︰“我且問你,這鐵盒的來歷,到底如何?我要听實話。”話語冷淡,卻帶著不可違逆的意味。

    朱長齡一時間只覺這少年遠不如看起來那麼簡單,是個毫無經驗的雛兒,城府深得可怕,看出自己適才所說是假倒沒什麼,只是一語將機關秘密道破,再和韋一笑斗智斗勇,乃至如今生擒青翼蝠王,如何不令人心生悸怖。他細細想著青書和韋一笑僵持的那一刻,先說出韋一笑身中寒毒之事,迫得韋一笑心神失守,然後將這處機關徐徐道來,拖延時間,終至沖開上身穴道,挾機關之威,言辭鋒利,迫使韋一笑不敢對他下手。而韋一笑對自己出手時,他又能在短短時間之內,看通韋一笑三處罩門,令韋一笑投鼠忌器之下,不得不退離密室。

    朱長齡苦笑一聲道︰“當年五絕中的‘南僧’一燈大師,本是大理皇爺。蒙古先滅大理,再兩面夾攻襄陽,方才使襄陽城破,無數英雄殉城而亡。而就在蒙古滅了大理之後,天龍寺中一干高僧們仗著武藝高強,血戰突圍來到襄陽,其時段氏的年輕一代被圍在深宮,幾番死戰,終至血脈斷絕,而天龍寺中各僧俱是年老之輩,藏著的一套號稱天下第一的武學卻不能無主,于是一眾高僧來到襄陽之後,將這套武學交予一燈大師保管,要一燈大師擇人而授,好使段氏血脈斷絕之後,尚有武學存世,如此也算慰藉段氏歷代皇爺的在天之靈了。一燈大師當即便決定,讓襄陽城中修為高深者俱來參詳,卻不料尚未過得幾天,蒙古大軍便奇襲而至,兩面夾擊。黃蓉女俠見此次實難幸免,便以精鋼玄鐵混合鍛造了這一方鐵盒,設了極巧機關,非智慧高明之士不能打開,如是方才裝錄了那卷武學……”說到這里,頓了一頓,卻見青書早將手撤開,左手連點韋一笑數處大穴,右手不斷把玩鐵盒,一時之間的確打不開,見青書目光射來,當即又續道︰“待得襄陽城破,黃女俠將這鐵盒交予女婿耶律齊耶律大俠,讓他和一干小輩護住這鐵盒突圍。可耶律大俠雖然武功高強,奮死作戰,卻終于戰死沙場,反倒是我朱家先祖雲嵐公和武家先祖修文公兩位當時功夫不甚高,被眾人護在中心,倒是逃了一命出來,這一次參與突圍的有數十人之多,可逃出來的,卻只有我雲嵐公和修文公兩位,慘烈之處,可見一斑。”朱長齡似是頗有感慨,又頓了一頓,續道︰“而後我雲嵐公和修文公便來到這世外之境,尊黃蓉女俠傳下圖紙,建了這朱武連環莊,然後動用大批民工,挖出一條秘道,的確有機關設在其中,先祖將鐵盒以巧妙機關嵌入,言道需內力高強,剛柔並濟,並抵達‘餓虎跳澗’境界的武者方能純以內力吸出。這些年來我也試過強行開鑿,但每一踫撞,都令我心驚不已,最後卻是再不敢了。”

    青書听到這處,沉吟道︰“這套武學什麼名字?”

    朱長齡苦笑道︰“先祖並沒有說。但據說是當年段氏稱雄中原,威震天南的絕頂武學。”

    青書又問道︰“你知道屠龍刀和倚天劍之秘麼?”

    朱長齡疑惑道︰“武林至尊,寶刀屠龍,號令天下,莫敢不從,倚天不出,誰與爭鋒。這句話流傳了上百年,竟有秘密蘊藏其中麼?”

    青書仔細盯著他眼楮,見他神色間不似作偽,打個哈哈,再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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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六脈

    青書淡淡道︰“或許這倚天屠龍,真有甚秘密吧。”朱長齡點了點頭,他心中對青書已頗有畏懼之情,也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對手,貿然出手只怕激怒了這人,一個不好就會身首異處。當即忙道︰“賢佷所言是極…”頓了頓又道︰“賢佷,那鐵盒…能否給我一看?”

    青書哈哈笑道︰“本是你祖傳的物事,你求我作甚?拿去拿去。”他早猜到幾分那套武學是哪一樣,心中並非未起貪念,只是那功夫若非內力大成,練到一個極為渾厚的地步,強自練習,有百害而無一利,但他已打定主意將鐵盒帶回武當,此刻故作大度,卻是想從朱長齡口中套出更多秘密。伸手探入懷中,將鐵盒一拋給朱長齡,朱長齡不料他這般好說話,但鐵盒到手,卻是欣喜若狂,仔細端詳了好一會兒,方才發現這鐵盒渾然一塊頑鐵,盒面上鐫刻著繁復莫測的神秘花紋,後方盒面前方有兩個小孔,除此之外,竟是別無其他凹陷或凸起之處。

    朱長齡大皺眉頭,青書卻俯身將昏迷不醒的韋一笑馱起,緩緩往密室方向走去,朱長齡問道︰“賢佷,你做什麼?”青書淡淡道︰“你也跟過來。”朱長齡听得這話,面上惱怒之色一閃即過,又恢復如初。朱長齡一口一個賢佷,青書卻始終你你我我這般稱呼,顯然是對他防備甚深,這朱長齡老奸巨猾,如何會听不出來,青書這是怕他趁他回密室的時候出去耍手段。但被青書目光一掃,卻不敢違背,只得乖乖隨他走回密室。

    兩人一前一後,一強一弱,其實早已決裂,但形式微妙,誰也沒有捅破那層窗戶紙,青書是不願,朱長齡是不敢,這般又走回密室,青書將韋一笑放下,又走到右首第三排書架之後,將手伸入凹陷的暗格之中,繞開暗藏的機關,往里摸索起來,好一會兒,他才伸出手來,手上握著兩塊綠色石條模樣的物事,頂端尖尖,微微彎曲,如手指微屈,長約一寸,見得這般,青書低頭思慮,暗道︰“原來是這兩塊石條勾住鐵盒,難怪我吸之不出。”

    朱長齡走上前來,問道︰“這是什麼東西?”青書冷笑道︰“我怎麼知道,這東西竟能插入玄鐵精鋼混鍛而成的鐵盒,堅硬之處可想而知,只是剛極易折,韌性不足,到底被我用內勁震斷。”

    朱長齡見他神色不善,心里咯 一下,又見青書眉間一聳,將右手探入暗格中,仔細摸索起來。驀地,便听青書淡淡道︰“把鐵盒給我。”話語中帶著不可違逆的凌厲意味,朱長齡身子一震,眼中精光一閃,到底還是將鐵盒遞過。

    青書仔細觀摩著鐵盒上的花紋,右手從暗格中拿出,眉間有一絲喜色,仔仔細細的把這一間密室打量了一遍,又皺起眉頭。

    驀地,青書抬起右手來,二指鉗住一條綠色石條,猛地往那暗格之旁,精鋼鍛成的牆壁上一插!那石條堅硬無比,帶著青書內力,登時沒入牆壁半寸有余,青書微微一笑,右手抓住綠色石條在外的部分,用足真力,繞著暗格畫了一個圓,剛好將暗格之長充作圓的半徑。只听得“ 啷”一聲,兩塊半圓形鋼板便墮在地上。

    青書見這鋼板足足有半寸之後,不由的訝異這間密室所耗資財之巨,竟有如此之多的鋼材鍛造這三面牆壁,更挖通這一條蜿蜒漫長的秘道,人力物力所耗之大,委實不可想象。

    鋼板掉下,卻見兩條尺余長的綠色石條嵌在青石岩中,幽幽泛著綠光。青書眼光一閃,走近前去,身子半蹲著仰視,發現這暗格周圍的鋼板覆蓋了半寸來厚,但之上的卻極其稀薄,幾乎便是一張鐵皮,青書將那鐵皮一掀,掀起三尺方才斷層,只見那綠色石條直有兩尺余長,石條之上連著一個徑直約莫半寸的小圓球,小圓球又連接著一根金色杠桿,蔓延著伸向更高處。

    青書幾乎是瞬間便明白了機關所在,這綠色石條極為堅硬,插入了這玄鐵精鋼混鍛的鐵盒約莫半寸,亦且前端彎曲處勾住鐵盒,若強行將那暗格周圍挖去,則不可避免的踫到綠色石條,鐵盒被石條刺入半寸之深,要取出鐵盒則必會想法子將石條弄斷,然而石條堅硬無比,非剛柔交錯的高深內力不能損傷,所以若有神兵利器,斧劈無果之下,想到的必是將鐵盒下方鋼板掏空,而後順勢取出鐵盒,然而這般一來勢必牽動勾住鐵盒的綠色石條,往下一拖,則令圓球下滾,一扯那金色杠桿,則高處更為猛烈的機關發動,這間密室便會頃刻坍塌。這密室一塌,則整個秘道也會塌陷,朱武兩家綿延千余畝,也要遭到殃及。

    朱長齡見青書神態恍然,心中又是一陣不是滋味,這秘密朱家先祖也曾留了遺言,怕得就是後人中有人不知好歹,強行開鑿之下,發動機關。是以朱長齡這些年來得到了一兩柄還算不錯的寶刃,試了幾次,還未劈下幾刀便覺心驚肉跳,只得作罷。

    青書獲悉秘道之秘,心中恍然,看了看手中鐵盒,哈哈一笑道︰“這花紋不過唬人的把戲!怎麼瞞得到我?黃蓉啊黃蓉,你機變百出,就是為了找一個內力高深,能堪破‘圖文障’的人練那武功麼?”手中綠色石條尖處插進鐵盒,劃了個正方形,將那一小塊鐵皮掀開,朱長齡見他這般,只駭的魂飛魄散,大叫道︰“住手!這般會毀了秘籍的!”青書卻不理他,腳步一晃,飄身走開,將眼透過這一小孔,果然見到一張絹帛,上面密密麻麻的寫滿小字。青書腳下不停手上加快,將這鐵盒一小塊一小塊割開,終于取出里邊書籍,由一張寫滿小字的白絹包裹著,青書取下白絹,將那三冊書籍扔給朱長齡,厭惡道︰“拿去,少來同我聒!”在他看來,這書冊在朱長齡手中,隨時可以奪回,直如探囊取物,便給了他又何妨?

    朱長齡手捧三冊書籍,心中狂喜,將那兩冊佛經一扔,便見一冊圖譜,右上角寫著四個隸書︰六脈神劍。

    朱長齡緩緩翻開第一頁,便見一行清秀小楷出現在眼里︰“余幼不習武,少時迭歷艱險,幾番遭噩,至身受重傷。時先帝仁厚,遂攜吾至天龍寶寺,求救高僧。其時大輪明王來襲,合寺竟無對手,枯榮禪師欲保六脈神劍之絕學,著吾自觀自學,而後付圖譜之為一炬。其後游歷中原,歷經百態,滄海桑田之後,復歸此處,還圖譜于寶寺,聊慰殘生。”下方落款是︰“殘僧段譽。”

    再往下翻去,一副精巧圖譜顯現出來,繪著個裸體男子的圖形,身上注明穴位,以紅線黑線繪著六脈的運走徑道。

    朱長齡修煉一陽指多年,這‘六脈神劍經’以一陽指指力為根基,自是一看即明。心中大喜,當即照著圖譜修煉起來,搬運周天之後,俄頃運力于指,一道劍氣便欲從指尖射出,不料方行到勞宮穴,這道劍氣又如潮水一般退回,朱長齡百思不得其解,又練了數次,仍是如此,登時不耐起來,抬頭一望青書,便見他捧著白絹細細讀著,臉上盡是震驚之色。

    朱長齡頗是好奇,問道︰“賢佷,你在看什麼?”

    青書似是未曾听見,只是對著白絹,怔怔發呆。

    朱長齡連喚數聲,青書都未答應,一時間又不敢上前暗算,只得又重新坐回,修煉那“六脈神劍譜”。

    又是幾番運使真氣,朱長齡但覺每次行功至勞宮穴之前,遍體酣暢淋灕,而勞宮穴之後,卻總是過之不去,真氣退回之勢竟是一次比一次強,痛苦之下,心中不忿,又強運丹田真力,將那道真氣強行又凝成劍氣,重新逼至勞宮穴,正覺快要成功,忙將手指對準青書心口,只等著劍氣射出那一剎那,將青書刺死。卻不料這道劍氣頑強無比,就要經過勞宮穴從小指射出時,又退了回去,這一次朱長齡蓄勢已久,劍氣返回之勢極速,也未來得及散成真力,便從勞宮穴縱橫肆虐而上,朱長齡一聲慘呼,一條右手手臂的被劍氣震的經脈盡毀,骨骼斷裂,纏著一截一截,再無恢復可能。

    青書听得他慘叫,又見他手指仍然定定對著自己,冷笑道︰“自不量力,這點微末內力也敢練‘六脈神劍’?當真是自取滅亡,也省了我一番手腳殺你。”

    朱長齡頭上滑落豆大汗滴,忍住痛道︰“你要殺我?不,不,我有許多秘密還沒告訴你,你不能殺我。”

    青書一揚白絹,冷笑道︰“這白絹中將我想知道的秘辛都告訴我了,你這等陰險狡詐品性卑劣之人,活在世上委實是天地之羞,不若由我替天行道,殺了你,也好令你朱家先祖含笑九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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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交易

    他將白絹收入懷中,森然一笑,緩步走向癱軟在地的朱長齡,朱長齡手足並用,爬後數尺,顫聲叫道︰“你,你別過來!”青書不屑道︰“當年朱子柳也算個人物,怎地後人這般沒用?”

    朱長齡驀地一彈跳起,又霍地跪下,咚咚咚磕了幾個響頭,嘴里顫聲道︰“別殺我,別…”青書冷冷一笑,道︰“若不殺你,你勢必想法陷害于我。大丈夫逍遙世間,豈容人窺測在旁?”也不管朱長齡如何求饒,徑直走過去,朱長齡驀地臉現狠色,吼道︰“別過來!不然我便將這秘籍撕了!”

    青書冷笑道︰“有能耐的便撕了,反正我武當武功博大精深,說實話,對這勞什子‘六脈神劍’當真毫無興趣。”朱長齡性命攸關,生死俱在青書一念之中,見青書仍然大步走來,一時間也慌了神,只是用尚自流血不止的左手緊緊攥住“六脈神劍經”,吼道︰“別過來!別過來!”他被自身劍氣所傷,內髒大受震蕩,一身武學也用不出來,只能不住後退。

    青書飄身一縱,輕輕落到他面前,淡淡道︰“看在你祖宗的份上,給你個痛快!”啪的一掌輕輕按上朱長齡天靈之上,只听得喀嚓一聲輕響,內力透處,朱長齡哼也沒哼一聲,身軀緩緩跪下,眼神便漸漸渙散開去。

    這是他第二次殺人,卻是狠絕無比,並非他生性如此,皆因這一戰之險讓他至今猶有余悸,心中暗道今後絕不如今天這般逞強,以致陷入如此險地,日後當以性命為重。

    青書望著朱長齡尸身,微微冷笑,從他手中奪過“六脈神劍經”,再拾起兩部佛經,合在一處,恭恭敬敬的對著這三部書鞠了一躬,口中道︰“一燈大師宅心仁厚,普渡眾生,後世小子晚生百年,與大師緣鏗一面,不能親表敬意,唯遙遙一拜,聊表心意。”

    這一拜完畢,看著朱長齡尸身,嘴角又是劃過一道冷笑,起身走至那三排書架前,一排一排的尋找,似是在找些什麼,良久,便听得青書一聲長嘆︰“‘一陽指’秘籍果然在此。”又找了許久,卻未發現什麼。青書將幾本書冊收入懷中,嘴邊淡淡劃過一絲微笑,右手一撈,將韋一笑夾在腋下,又將朱長齡尸身扛在左肩,心內默默道︰“韋法王,今天不殺你,一是敬重你是條漢子,二是看在我五師叔的份上,不宜與明教為敵。呵呵,這殺朱長齡的黑鍋,你便替我背了吧!”

    這般身負兩百多斤重量,青書卻恍如絲毫不受影響,走了大致半炷香光景,便到了機關處,一拉鐵環,隱隱听得吱呀一聲,青書便知這秘道出口已然打開,緩緩走至出口,一拉機關閉上秘道,將韋一笑和朱長齡尸身放下,盤膝一坐,竟是就地打坐起來。

    從進入秘道算起,已過了兩個來時辰,青書一走出來,當真是恍如隔世,這一戰打得艱辛之極,斗智斗勇,幾經生死,終于得出生天。但此刻無論精氣神,青書都是消耗極大,一走出秘道,松懈下來,青書頓覺全身虛軟,疲乏無力,顧不得隨時可能有人進入這間房,便就地打坐恢復起來。

    約莫過了一刻鐘左右,青書遠遠听到有人說話,一個女聲嬌嗔道︰“爹爹和宋公子也不知去了哪里!怎地這麼久也不出來?”一個男聲答道︰“你爹爹找宋兄想必是身有要事,辦的久一些,也在情理之中。姑娘且莫著急,咱們且走且尋,且尋且說,也是一大快事。”青書听得心里一動,這兩人正是白觀和朱九真,想來說話說的久了,頗有些氣悶,便假借尋找青書和朱長齡兩人行蹤,四處走動一會。

    青書看了一眼昏闕的韋一笑,又看了一眼朱長齡早已冰涼的尸身,計上心來,將韋一笑那身招牌青袍脫下,又有些不放心,又連點韋一笑身上幾處大穴,又在他昏睡穴上補了兩指,方才披上青袍,扯散發髻,散落開來。

    他飛快的打開後方一扇窗戶,然後大聲慘叫,身法展開,撞開房門,輕功施展如電般縱上屋頂,袍袖一展,遮住臉頰,桀桀發出數聲尖嘯,俄頃長笑道︰“青翼蝠王韋一笑來此殺人,哈哈哈!有種的便跟來。”聲音中運上內力,合府上下竟是都听到這聲,青書一展大袖,飄身向遠處奔去,當真是矯若游龍,飄逸不群。白觀見此情形,哎喲一聲道︰“宋兄和朱伯伯怕是糟了毒手!”忙展開身法,向發聲的房間奔去。

    青書卻早從後窗入了房間,青袍一裹,將韋一笑裹起,藏在里房的床底下。然後飛快縱出,躺在地上,口鼻閉氣,逆運“純陽無極功”,登時全身冰涼。

    卻听得一聲驚呼,再一聲尖叫,白觀飛快跑到青書身旁,伸手觸摸青書臉頰,但覺一片冰涼,又試了試青書鼻息,但覺還有微弱氣息,當即松了一口氣,轉過頭去,卻見朱九真呆呆站在門口,望著門內朱長齡血淋淋的尸身,嘴唇哆嗦著,眼皮一翻,暈了過去。

    青書正在心里想道︰“還算這小子有良心。”卻忽地听到一聲慘呼︰“朱姑娘,你怎麼了?!”竟比自己適才裝出的還要慘厲幾分,青書心中暗嘆道︰“看來今天發生的事,待會兒要和白觀說清楚了。須得讓他有個抉擇,這朱九真自幼隨這等人生活,實在非他良配。”

    白觀將朱九真抱在懷里,大聲道︰“來人!來人哪!”登時有家僕趕來,又有衛璧武青嬰二人飛奔過來,衛璧見白觀抱著朱九真,心中大生醋意,一個縱躍到白觀面前道︰“白觀,你做什麼?”

    白觀急道︰“快把宋兄和朱伯伯移出,明教的青翼蝠王在此行凶殺人,宋兄呼吸微弱,而朱莊主…只怕已經糟了不幸了!”衛璧本已料到幾分,但真听得這話,也不由的大為震驚。這話恍如平地旱雷一般,在眾人間轟的一聲炸開,眾家僕一時間議論紛紛,有大膽者沖進室內,便要將兩人抬出,卻見青書十分艱難的撐起身子,虛弱道︰“白兄,我沒什麼事。快…快去救,救朱伯伯…”

    白觀忙招呼眾家僕,喝令道︰“將朱莊主抬出,再來兩人將宋兄扶出。”宋青書一擺手道︰“白兄,我被韋一笑打了一掌,寒毒未除,極是難受,欲在此處打坐行功,你莫要擾我。”

    白觀見朱九真一昏,方寸已亂,听得這話,當即點頭道︰“好,你先在此療傷。”橫抱著朱九真,便走出密室,喝令眾僕人遠離該房,又對衛璧武青嬰低聲說了兩句,眾人這才散去。

    青書功運雙耳,听得人群散去,再無腳步聲之後方才走至內房,見韋一笑早已醒轉,只是大穴受制,動彈不得,也說不出話。青書微微一笑,解開韋一笑三處大穴,悠悠笑道︰“韋法王,如今咱們易地而處,只不知你有無那等能耐沖開在下所點的穴道呢?”韋一笑冷笑道︰“你救了老蝙蝠一條命,替我壓下寒毒,這份人情我以後定當還上,又何須在此地明嘲暗諷,激將于我?”

    青書輕輕一嘆道︰“韋法王乃是當世一等一的豪杰,說話定然算數,青書在此處求您一事,請您務必答應。”

    韋一笑怪眼一翻道︰“何事?只要不是于我明教有損,我答應又有何妨?”青書得他承諾,微微一笑道︰“此時尚不能說,三月之後,岳陽樓上,我說與你听,如何?”韋一笑沉吟半晌,卻未說話,青書笑道︰“若是韋法王怕麻煩,那便當在下沒說,青書是仍然放你離開的。”

    韋一笑冷道︰“我答應你便是,三月之後,岳陽樓上,不見不散。”

    青書呵呵笑道︰“韋法王快人快語,當真爽快。”韋一笑眉頭一皺,啐道︰“比起你們正道中人,老蝙蝠的確沒那麼多花花腸子!”青書微微頷首道︰“韋法王這身寒毒漸已侵入肺腑,在下‘純陽無極功’未曾練到最高境界,不能為你驅除寒毒,當真抱歉。”手指一揮,連連點出,韋一笑只覺周身一松,手足活動好一會,方才陰陰一笑道︰“小子,我明教乃是一等一的邪教,你不怕我出言反悔麼?”

    青書笑道︰“這倒不怕,韋法王說一是一,還不致欺騙我這等晚輩。”韋一笑听得一怔,問道︰“你當真信我?”青書點頭道︰“當然相信。”

    韋一笑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驀地哈哈一笑道︰“好,好!好個武當宋青書!”

    青書淡淡笑道︰“過獎了。”韋一笑道︰“那老蝙蝠先走了!”身形一動,便要施展輕功離去。青書忙道︰“韋法王稍等,你內腑中寒毒我無法除去,但經脈中的,卻能勉力施為,何不讓在下略盡綿帛之力,為你除去經脈之中盤固寒毒,雖不能根治,但好歹能免吸數月人血,也能救得些許人命。”

    韋一笑停步,轉身寒聲道︰“小子,不該你管的,你便別管。我已欠你一次人情,你還想我欠第二次麼?哼,三月之後,岳陽樓上,咱們恩怨一筆勾銷!”

    青書嘆道︰“只盼韋蝠王這三月里,少殺傷人命。”韋一笑冷道︰“不過草芥之命,你何吝之?正道中人都這般虛偽麼?”青書正色道︰“人命關天,不可謂不大,無辜之人絕不可擅殺,否則必有天譴!”

    韋一笑听得冷笑一聲道︰“你我一正一邪,道不同不相為謀,這般爭辯也徒勞無益,就此告辭!”輕功施展開來,如浮光掠影,片刻便消失不見。

    青書望著他背影漸漸消失,嘴中喃喃道︰“五師叔,還有四個月…四個月…呵呵。”又將手伸入懷中,緊了緊那一張白絹,心中波濤洶涌,久久不能平復。

    這白絹之中,竟然藏著這等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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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識破

    青書自嘲的一笑︰“我又沒有稱霸天下的心思,何必去想那個?”搖了搖頭,推開房門走了出去。緩緩行在朱家園林之中,放眼望去,便見家僕們忙忙碌碌,急匆匆的跑來跑去,青書嘴角微微冷笑︰“縱然這偌大一家府邸,家僕數百,妻妾成群,到頭來,食盡鳥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淨,還是一場空!”

    不多時便走至大堂,便見滿堂縞素,朱長齡尸身至于堂上,一個中年美婦身著孝衣,與朱九真長得七分相像,此刻撲在朱長齡尸身之上,淚流滿面,顯得極為傷悲。青書料她必是朱長齡之妻,朱九真之母,當即走近前去,沉痛道︰“朱伯母,小佷無能,致使朱伯伯遇害,請您節哀。”

    那婦人听他這樣說,哽咽道︰“這也怪不得你…只是長齡、長齡一生積德行善,怎地臨老竟是死于非命?老天爺真是不公啊!”說到後來,竟是大哭起來,青書看得心中冷笑,臉上卻是沉痛莫名,緩緩走到一旁,見朱九真臉色蒼白,目中怔怔流下淚來,白觀在一旁低聲安慰著,而另一邊,武青嬰也是神色悲戚,反倒是衛璧表情淡淡。

    青書走到白觀身旁,白觀見他來了,忙問道︰“你沒事吧?那韋一笑沒傷著你麼?”青書心中一暖,淡淡道︰“他開始出其不意,打了我一掌,以為我功力淺薄,必死無疑,也就沒再管我了。我練得的‘純陽無極功’,以陽克陰,此刻沒事了。”白觀松一口氣,又嘆道︰“可惜朱伯伯……”青書對朱九真道︰“朱姑娘,節哀順變。”朱九真低低抽泣著,一言不發。

    驀地听到家僕高聲傳報︰“武家莊武烈老爺駕到!”

    便見一個生得極為雄壯的昂藏大漢身著錦袍,一個健步跪在朱長齡尸身面前,痛哭道︰“朱兄!朱兄!你英年早逝,卻教嫂子佷女兒如何是好!”

    青書細細打量這武烈,只見他面相豪闊,根根虯須如鐵戟張開,雙手虎口間有粗厚繭子,顯是苦練多年外門掌法。

    卻見武烈抹淚道︰“嫂子,朱大哥便是在剛才遇害的麼?”

    那婦人垂泣道︰“武叔叔,你,你哥哥…他…”說到後來,竟又是泣不成聲。青書踏出一步,面色沉重,拱手道︰“這位想必是武烈前輩了,武當弟子宋青書見過前輩。”武烈看著朱長齡身軀,虎目含淚,拱手還禮,衛璧走來在武烈耳邊耳語幾句,武烈登時臉色一變,半晌方緩緩道︰“听聞賢佷適才龍吟朱府,長齡兄邀你去商討要務,卻是如何遇害?還望賢佷訴說當時情形。”

    青書沉痛道︰“當時晚輩同朱前輩一同進屋,朱前輩愁眉苦臉的對晚輩說不日會有強敵來襲,正是那青翼蝠王。他希望晚輩出手相助,正商討如何御敵間,那青翼蝠王隱在暗處對晚輩突襲一掌,他身法絕速,晚輩躲閃不及,登時被打中後心要穴,倒地不起。而後朱前輩和韋一笑慘烈搏殺,到底不是韋一笑敵手,雙手也被韋一笑廢去,就這般遭了明教毒手。唉,只怪晚輩學藝不精,不能助前輩擊退強敵。”

    武烈此刻已經退到一旁,听了這話,沉吟道︰“你被韋一笑打了一掌,竟然沒事?”青書知他起疑,緩緩道︰“晚輩修習的是武當‘純陽無極功’,以陽克陰,方能無礙。”

    武烈點了點頭,又問道︰“你們在何處遇襲?我想去看看。”青書心里咯 一下,但口上仍道︰“在東園邊角處的一間房。我帶前輩去吧!”

    武烈一點頭,對著那婦人拱手道︰“嫂子,武烈先行告退了。”

    那婦人仍在抽泣,听得武烈這般說,點了點頭,武烈一拱手,便起身告退,衛璧也隨著一道走來。青書領著兩人往那廂房走去,白觀看了一眼,欲起身跟上,又看了一眼雙眼紅腫的朱九真,微一猶豫,終于還是坐定。

    三人沿著蜿蜒小道,便要走到那間房間,武烈突然指著不遠處那小門道︰“青書賢佷,那門外似有人窺測,且去一觀。”青書側耳凝听,卻未听到絲毫聲息,心內暗自詫異︰“莫非這武烈內功這般了得?”不由暗自防備。

    武烈當先一步,推開小門,衛璧緊跟其後,青書落在身後三丈有余,正欲緊緊跟上,卻听得“啊”的兩聲慘叫,青書暗道︰“真有高人潛伏在此?是誰竟能避過我耳目?”當即邁開大步,方一走出便覺不對︰“這武烈內功與朱長齡也就在伯仲之間,如何能發現門外有人?此間定有陰謀。”心念電轉之間,步子一緩,高聲叫道︰“何方鼠輩暗算武前輩和衛世兄?”半晌不見回答,當即微微冷笑,揚聲道︰“閣下既然藏頭露尾,宋青書不才,願意進門領教。”

    說罷高高縱起,凌空三轉,無聲無息的踏在高牆之上,俯視下去,便見門外一個高大身影潛伏在三尺高的草叢之中,另一個相對來說瘦弱許多的持劍立在一顆大樹之後,兩人大氣不出,只緊緊盯著這道小門。這麼一站,只待自己一走進去,衛璧出劍相攻,而武烈從草叢中一躍而出,便能封住後路,成夾擊之勢。

    青書心里冷笑︰“我便讓你二人夾擊,你們又能奈我何?”當即輕輕躍下,大大方方的從門中走入,不過三步,便見一道劍光從右側襲來,青書冷笑一聲,一指彈出,正中長劍。衛璧只覺手臂一麻,長劍鏗的斷成兩截,緊接著劍柄處傳來一道熱流,瞬間封住他半身穴道,登時動彈不得。

    而青書這邊,後方襲來的凌厲掌力已近後心大穴,他大大跨出一步,那掌力便差之毫厘的打在了空處,而後猛地一轉身,借腰力甩出一掌,正正擊在那只仍懸在空處的手掌上,這一掌正正擊在舊力已斷新力未生的點上,只听得一聲悶哼,武烈飄身後退,一臉駭異。

    青書悠悠嘆道︰“兩位,為何暗算在下?”

    武烈冷笑道︰“這般武功,哼,看來長齡兄的確是你殺害的了!”

    青書雙眉一挑,饒有興致的說道︰“哦?武前輩為何這般說?”

    衛璧此刻已能勉強開口,當即強道︰“昆侖山上,誰不知韋一笑成名絕技乃是‘寒冰綿掌’,中者必然全身泛霜,血脈凝結。可朱伯伯左手明顯曾流血不止,哼,宋青書,你莫非還想抵賴麼?”

    武烈也是冷道︰“沒錯,朱兄的死因乃是被人以柔勁透過頭骨震死,‘寒冰綿掌’的確可以做到這點,只是必有霜痕,沒錯,我非你敵手,但你身在朱家,莫非還想肆意行凶不成?”

    青書听得這句,不由的哈哈大笑道︰“我若是肆意行凶,似乎閣下還能攔我不成。”言辭間已將稱謂由武前輩變為閣下,他這話一說,已不啻是承認自己殺死朱長齡了。

    武烈被他這話一噎,半晌說不出話,好一會兒方道︰“武當派素來行俠仗義,今日方知乃是浪得虛名。”

    青書冷笑道︰“除惡即是揚善,朱長齡何等人,想必武莊主早已知曉了吧。呵呵,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武莊主,你說青書今天…要不要連做三件善事呢?”說著目光流轉,森然望向武,衛二人,右手已然按上腰間寶劍。

    武衛兩人被他目光一望,都是一個寒顫,武烈見他神色淡淡,心中一時也是發怵,驀地鼓足勇氣,沉喝一聲道︰“你取出那樣東西了?”

    青書見他突然間說出這句,不由的大是好笑,問道︰“武莊主,我告訴您答案之後,您是否能死的瞑目?呵呵,沒錯,在下的確將那鐵盒取出。”鏗的一聲,長劍已然出鞘,在陽光下泛著點點寒光。

    武烈驀地高聲叫道︰“你不能殺我,我…我…”青書饒有興致的用劍指著他,笑道︰“武莊主和朱莊主俱是一丘之貉,如此品性,讓我有何理由不殺?”

    此言一出,武烈便覺逃生無望,一咬牙,大喝一聲,左腿微屈,右臂內彎,右掌劃一圓圈,“呼”的一聲,向青書推去,正是降龍十八掌的一招“亢龍有悔”。

    青書眉頭一挑,暗想自己內力勝過武烈良多,又何須躲避?當即運足“純陽無極功”也是平平一掌推出,“砰”一聲,雙掌踫撞,青書只覺身不由己,噌噌噌退後三步,心道這降龍十八掌果然非同小可,一抬頭,便見武烈也是退後幾步,當即拿樁站定。忽听得腳步細碎,便見衛璧腳下生風,往山上密林里奔去。

    青書面有嘲色,笑道︰“武莊主,貴徒可是孝順的緊。在下還要去追他,此時便先送您一程吧。”一振長劍,淬出一道精芒,嗖的向武烈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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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楊逍

    武烈見這一劍凌厲絕倫,迅捷刺來,無論自己往哪一方向閃躲,都很難保證不被刺中,他無法可施之下,猛地大喝一聲,右膝一屈,左掌揮舞護住胸腹,右掌平平一推,正是一式“潛龍勿用”,這一招精妙之處,全在防守胸腹的左掌,而非推出的右掌,所謂“潛龍”,蓋因如此。

    青書並不識得這是“降龍十八掌”中的高明招數,但他觀摩獨孤求敗劍意,出劍凌厲無方,同韋一笑一戰之後,經驗大漲,運劍愈發的天馬行空起來,而武烈雖然修煉“降龍十八掌”多年,但卻始終只知一味苦練,而不知細細體味招式之中高妙意境,這一掌使出,雖有“潛龍”之意,但踫上高明對手,一眼便可看出。是以青書雖不識出處,但卻一眼洞悉招數中所藏意蘊,當即臨時變招,一個“刀”字訣,劍尖向下一挑,正正刺入武烈右手手腕,青書冷笑一聲,身子側轉,足尖一點,飄身後退,往後一拖,只听得武烈慘嚎一聲,手腕到手掌之間已被割開半寸。

    武烈不得已的跨上一步,施展輕功跟上青書步伐,以免手腕被劍鋒絞碎。

    青書劍下不留情,驀地駐足不前,武烈輕功未臻佳妙之境,登時止不住勢,仍往前方躍去,那劍鋒便沿著他手臂一直劃到肩部。

    武烈慘叫一聲,鮮血濺出老遠,這一劍將他一條右臂從中剖開,刮下皮血骨肉,絞的血肉模糊,可見森森白骨。任是他如何硬氣,也是痛得暈了過去。青書將劍從他右臂中抽出,搖頭一嘆,一劍正中武烈心髒,將他刺死。

    這武烈也算昆侖大豪,誰又能料到,他竟會三招兩式間敗在一個初出茅廬的晚輩手中,而後不明不白的死在這里?

    青書仔細將劍上血跡擦拭干淨,將武烈尸身扛起,冷冷一笑,往衛璧逃走方向追去。

    山風獵獵,吹得林中沙沙作響,衛璧手足並用,飛快的往密林深處逃去,他心中驚駭已極,本以為宋青書是暗算朱長齡方才得手,此刻見來,那宋青書一身功夫之強,便是朱長齡、武烈也是遠遠不及,是以在听得宋青書要殺人時,他便悄悄退後,待得武烈青書兩人開打,他便施展輕功,溜之大吉。

    衛璧正攀爬中,忽听得一個戲謔聲音傳來︰“小兄弟,你在做什麼呢?”這聲音清朗純厚,恍若在耳邊說的一般,衛璧听得一驚,腳下一亂,登時摔了個大跟頭,但他听出這聲音並非青書所發,四顧之下,卻沒見人影,口中卻不敢無禮,只道︰“武家莊弟子衛璧,請教閣下何人?”

    那聲音帶著淡淡慵懶︰“原來是武家莊子弟,這麼個傍晚時分,本該斜倚大樹,靜觀夕陽才是,怎地不要命的往山上跑?”

    這道聲音依舊仿佛就在耳邊發出一般,衛璧驚疑不定,但也知道這必是一位武學極為高明的前輩高人發出的。當即跪下磕頭道︰“前輩,前輩!在下被人追殺,還望前輩救命!”

    那聲音的主人似乎饒有興致,徐徐道︰“你惹了何等人?竟是非殺你不可……”說到此處,聲音一頓,似乎略帶驚訝︰“武當梯雲縱?!那人追來了,我先帶你跑一程。”話語未落,衛璧只覺得身子一輕,仿佛騰雲駕霧一般飛身而出,兩旁樹木如浮光掠影一般,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青書遠遠見衛璧坐倒在地,只當他力盡摔倒,正欲上前一劍結果了他,卻見一個白色身影飛快掠出,將衛璧夾在腋下,往山上飛奔而去,速度之快,竟是不下于練成“凌空四轉”梯雲縱的自己,他心中一驚︰“又是一個高手!”腳下加力,飛快向前追去。

    衛璧勉強抬了下頭,睜開雙眼,只見這人一身白衣,腰間別了一個酒葫蘆,卻看不到他面容,正欲仔細觀看,眼楮卻被風吹的甚是疼痛,當即只得閉眼。也不知跑了多久,那人驀地哈哈一笑道︰“武當派那小子輕功很好,他肩上扛了一人,老子也夾了一人,竟被他逼到這處來了!”衛璧只覺四周嘎然靜止,山風激蕩,吹得他頭發飛揚,他睜開眼楮,便見前方一處斷崖橫亙在眼前,底下是萬丈深淵,一時間不由的驚叫一聲,手足並用,往後爬了幾丈,方才撫胸喘息。

    卻听得一個聲音嘆息道︰“你這小子忒的膽小,枉自生得這般俊俏,卻無絲毫霸氣,怎能得到女孩子芳心?”衛璧听得這聲,忙循聲望去,便見一個中年男子站在不遠處,面貌俊逸,眉間英挺,眸子湛然若神,一身白衣,山風激蕩之下,飄飄若仙,登時大起好感,問道︰“前輩風流俊逸,不知是何方高人?”

    卻見那人微微一笑,擺手道︰“他來了。”

    卻見青書扛著武烈尸身,飛快趕至這處斷崖,見衛璧癱坐在地,身旁卻有一個極為英俊的白衣男子,不由的大皺眉頭︰“難道是他?怎地都讓我給踫見了?”將武烈尸體往斷崖處遠遠一拋,衛璧驚叫道︰“師傅!”話音未落,便見武烈尸體直直墮下,隔了好一會兒方才听到一聲輕響。

    那白衣男子好整以暇的打量了青書一番,眼楮中盡是欣賞之意,他搖了搖頭道︰“武當弟子?怎地行事這般狠辣?”青書微微一笑道︰“武當宋青書,見過光明左使。”

    那男子“哦”了一聲,笑問道︰“你怎地知道我是誰?”青書道︰“昆侖山上,能有如此風采氣度者,非楊左使莫屬。”這英俊男子,赫然便是當年的“逍遙二仙”之一,如今的光明左使——楊逍。

    楊逍懶散一笑,搖了搖頭道︰“你這娃娃忒會說話,生的又這般俊俏,武功也強,哎呀,將來不知會有多少女子被你給迷死。”

    青書笑道︰“楊左使過獎了,晚輩此來乃是專為殺人,左使不致架梁阻擋吧?”

    楊逍攤了灘手道︰“這人與我沒有絲毫干系,剛剛不過臨時起意,想和你賽賽腳力,但此刻意境已去,我又為何要救他?”

    青書拱手道︰“那煩請左使莫要插手。”楊逍笑眯眯的道︰“請便,請便。”

    衛璧原以為楊逍定是要救自己,此刻听兩人對話,那楊逍竟是不欲管自己,一轉念間,青書已然緩步走來,倒持長劍,滿面森然。

    衛璧情急之下大聲叫道︰“楊前輩,楊前輩!這宋青書有朱武連環莊歷代傳下的武功秘籍!”青書聞言,先是一愕,駐足看了一看楊逍,見他意態悠閑,絲毫不為所動。

    卻听楊逍懶懶道︰“不就是‘一陽指’麼?我的‘彈指神通’未必輸了去。沒興趣,沒興趣。”衛璧高叫道︰“不是,不是,是比‘一陽指’更加高妙的功夫!藏在朱家密室之中已有百年之久!”楊逍听得這話,雙目一亮,沉吟道︰“宋小兄,不知是何等功夫?可否拿出給我一觀?”昆侖山地處偏僻,原少俊俏人物,他起先見衛璧相貌英俊,心中一喜,便起了收徒之意,欲助他逃開追殺,但後來見青書輕功佳妙,想來也是高手,起先的救人之意便變成了比試輕功了,後來見衛璧表現懦弱,實在不是佳徒之姿,犯不著為了這麼一個孬種同高手搏殺,又見青書相貌清秀,更勝衛璧,心中又是一喜,于是便欲袖手旁觀,看看武當派殺人有何手段。但衛璧那番話卻真是擊中要害,楊逍見青書不惜追出老遠擊殺衛璧,本就起疑,一听衛璧所說,當即想到,這恐怕就是為了殺人滅口。根據衛璧所言,若非有甚秘密被衛璧知曉,何須這般不殺他誓不罷休?

    明教高手向來隨心所欲,心念轉的極快,全不似正派高手這般循規蹈矩,這也是為何明教在江湖上聲名不好的原因之一。但究其根源,仍是金毛獅王謝遜濫殺江湖人士所致。

    青書見他神色,便知這位光明左使已然信了衛璧所言,當即道︰“楊左使,這是青書私事,還請不要插手。”楊逍目光一寒,驀地大大跨上一步,擋住青書前路,冷笑道︰“現在意境又來了,這人我保下了。宋小兄,把那本秘籍拿出來看看吧!”

    青書听得這話,也是冷笑道︰“若我不交出來呢?”

    楊逍邪邪一笑道︰“那我就打到你交出來為止!”身子一晃,青書便覺無數掌影從四面八方涌來,委實避無可避。見此情形,青書一拔劍,從前到後緩緩畫了一個圈,以慢打快,似慢還快,欲行而又止,欲止而又行,正是張三豐曾經手把手教過他的太極之理,被他運使劍中,以鈍破利,竟是將楊逍這招生生破去。武當派武功在武學中別開蹊徑,講究以柔克剛,以弱勝強,不在以己勁傷敵,而是將敵人發來的勁力反激回去,敵人擊來一斤的力道,反激回去也是一斤,若是打來百斤,便有百斤之力激回,便如以拳擊牆,出拳愈重,自身所受也愈益厲害。當年覺遠大師背誦“九陽真經”,曾說到“以己從人,後發制人”,張三豐後來將這些道理化入武當派武學之中。

    此刻青書不但將來勁返回,更加入自己勁力,楊逍被他一劍迫的後退三步,眼中竟是震撼之色,但更多的,卻是興奮之意,他長笑道︰“十余年未逢此敵手,方令寶玉黯淡,明珠蒙塵,今日重現人間,當浮一大白!”取下腰間酒葫蘆,咕嚕嚕的仰天豪飲一口,青書見他如此豪情,心中也受感染,大笑道︰“今日得見光明左使風采氣度,若不一戰,豈非白費一路辛苦?”長劍一振,一個“”字訣使出,招式繁復奧妙已極,向楊逍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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