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俠】武當宋青書 作者:子縝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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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ichuan 2009-3-19 07:24:26 發表於 其它小說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17 195111
peter8764631 發表於 2009-3-19 08:28
第四十一章 暫和

    張三豐看得捻須微笑,暗道︰“少林寺千年大派,高手果然層出不窮。但此陣雖妙,到底不及我‘真武七截陣’犀利絕倫。”

    高台之上,俞岱岩見師兄弟大逞奇能,“武當七俠”之威,便在此刻重現江湖。又見青書依照自己所傳步法招式,往往一劍刺出,便迫的空聞等人連連後退,連帶著整個陣勢都幾乎潰敗,不由設身其中,恍若身臨其境,一時間手舞足蹈,竟是從躺椅上摔了下來。

    清風服侍俞岱岩已久,從未見過他如此失態過,見這師叔祖神態若痴若狂,不由喚道︰“師叔祖!師叔祖!”

    不料俞岱岩驀地哈哈大笑,目中竟是淌下淚來,但卻是極為歡娛。張三豐知他心意,一時間也是心襟動搖,想到這三徒弟殘廢十年,終有希望治愈之時,不由也。笑聲滾滾掠過武當山上,無所不至,功力稍弱者耳鼓發痛,頭暈目眩,何太沖一臉震撼︰“這廢人內力竟然這般強悍!”他卻不知俞岱岩殘廢十年,雖是骨骼經脈虯結一處,但一口真氣卻是愈積愈厚,丹田中氤氳紫氣之濃,為武當七俠之冠。

    諸俠听得俞岱岩笑聲,對視一眼,也是仰天長笑,幾道笑聲或清越,或激昂,或豪放,或爽朗,甫一相合,便如同魚化為龍,直沖雲霄。

    一向沖淡謙和的宋遠橋竟也露出少有的狂態,一劍刺出,如飄絮,似飛花,若流星,猶狂沙,口中哈哈大笑,劍有雷霆之威。七人各逞奇能,七把長劍交織出陣陣劍網,劍氣紛飛,步法變動間,劍若迅雷狂風,層出不窮的奇妙招式迅捷無倫的攻向少林寺七僧。

    何太沖心下大震︰“少林派固然名不虛傳,名震天下,但看場面,武當怎地還要勝上少林一籌?便是我等一擁而上,武當七俠只須擺出此陣,也奈何不得他們啊!何況場上還有這許多與武當交好之人……”心中不由的打起了退堂鼓。

    崆峒五老則是暗自慶幸壓對了寶,這一場比斗,終究還是武當勝了。

    空聞險之又險的閃過幾劍,見幾僧又穩住陣勢,當即振奮精神,左手揮鞭,右手一抖僧袍長袖,正要使出“鐵袖功”,左右開弓,以求遠襲,卻只見灰影一閃,“嗤拉”一聲,衣袍已被俞蓮舟一劍劃爛,空聞大驚,忙不迭的閃開。這當口,只听得宋青書嘻嘻笑道︰“空智大師,下一劍,我刺你臍下三寸。”臍下三寸乃會陰大穴,中者絕子絕孫,饒是空智出家之人,听得這話,也是忍不住打了個激靈,空聞舉目望去,卻見空智狼狽躲閃,衣襟破爛,幾處都露了出來。

    少林諸僧雖是游斗不止,但滿目琳瑯的少林絕學仍是把在場武林人士看得眼花繚亂,武當派諸人雖是隨意出劍,但卻迫的少林僧人連連後退,各人俱都心道︰“少林不愧武林魁首!但武當竟似是更勝一籌。”

    眾僧兀自強撐,東倒西歪的四處亂撞,幾不成陣勢。而武當派諸人卻是隨意揮劍,步履逍遙。高下之別,一眼便能看出。

    也是宋遠橋等人事先商議手下留情,劍鋒所及之處,皆非要害,但饒是如此,以“真武七截陣”之犀利神妙,劍氣縱橫捭闔,也令少林一干人傷痕累累,幾乎衣不蔽體。

    其實少林這“七苦陣”威力極強,雖不及“真武七截陣”神妙,但也不致如此不濟,一觸即潰。但這七個僧人遠未到“神而明之,心意相通”的境地,看似步法不亂,陣勢固若磐石;實則各自為戰,還不如由空字輩三僧布下的“三寶羅漢陣”那般渾然。

    青書一劍接一劍,依俞岱岩所傳步法走動,陣法輪轉間,對手也不停變換,先是空性,再是空智,再是空聞,而後卻是圓字輩四僧,劍法忽急忽緩,急時有若雷霆之勢,緩時好似雲舒雲卷。每出一劍,都仿佛契合天地造化,對玄門道家的功法又多了一絲名悟。

    劍氣如雪,仿佛一個個青光閃閃的大光球一般將少林諸僧裹住,武當七俠越斗越暢快,俱是忍不住縱聲長嘯,嘯聲激蕩,合著天風簌簌,攝人心魄。

    空聞心里暗暗叫苦,但見少林戰敗在即,不由心急如焚,又過得幾招,愈覺吃力,他臉色漸漸灰敗,一咬牙,臉上露出決然之色,他大聲道︰“兩位師弟,紅蓮寂滅大法!”

    空性空智听得這話,臉色刷的一下變得慘白,但到底還是急退數丈,由圓字輩四僧抵擋一陣,立在一旁,自顧自運功。

    張三豐听得這句,腦中驀然想起多年之前,洛陽城外,數千蒙古兵圍攻十數少林僧時,他正擬待出手相助,卻見領頭那僧人施展奇術,經脈逆轉,全身鼓脹,滿臉漲紅,內力陡然提升數倍,恍若瘋魔,一刀在手,以一人之力,竟將那數千蒙古兵士殺得潰散而逃。而最終卻是力盡而亡。圓寂之時,竟是全身爆成血末,慘不可言。

    張三豐一問之下,方乃得知,這領頭僧人乃是少林達摩堂首座,此來洛陽是營救被蒙古朝廷拘禁的一位在少林掛單的高僧大德,張三豐其時武功已然甚高,當即不動聲色助他們救人功成,而後飄然而去,卻不留下姓名。但究竟是知道了那套武功,正是少林七十二絕技之一的“紅蓮寂滅大法”

    此刻听得空聞說出這句,不由的大吃一驚,心道若任由空聞使出這套功法,武當七俠如何先不說,但空聞等人定是死的慘不可言,如此以來,少林武當定結死仇,永世不休。當即連忙高聲叫道︰“遠橋,蓮舟,你等罷手!”又道︰“空聞大師,少林武當不分勝負……你且住手”

    場中听得這聲,宋遠橋等不得不遵師命,停劍不攻,但腳下仍然不停,運轉陣法,只待少林寺諸人意欲突圍,便出劍相攻。空字輩三僧見武當七俠停劍不攻,到底還是長嘆一聲,撤去功法。空聞臉色慘白,合十道︰“張真人,有何見教麼?”

    張三豐起身拱手道︰“今日少林武當兩派,不過切磋較技。幾位小徒及徒孫無禮,冒犯沖撞了三位神僧之處,還請見諒……今日之局,便算平手如何?”

    空聞听張三豐言辭給足少林顏面,臉色暫緩,說道︰“張真人客氣了,今日老衲方知少林寺武學縱然淵博,但天外有天,老衲以前,卻是夜郎自大、坐井觀天了。”

    場中數百武林人士見少林武當兩派掌門當眾對答,各自謙卑有禮,好似多年未見的老友一般,全無了初時的火氣,不由的大是驚訝,也均為兩派驚世武學所震撼︰“少林武當齊名當世,到底不愧盛名。”再看向比斗的十四人,少林寺七人僧衣具被劃破,身上多處劍傷,狼狽不堪;武當七俠則是衣袂飄飄,姿態若仙,眾人心里暗道︰“這般一看,又好似武當勝過少林一籌了。但也未必,空聞和尚後來大喝的‘紅蓮寂滅大法’怕是大有文章,不然張三豐這老道也不會親自起身言和了。”

    張三豐呵呵一笑道︰“神僧過謙了,少林武當原該和睦,何必如此多禮。”親自走向場去,宋遠橋等人當即停下陣法,劍尖斜指,讓出一條道,齊齊躬身。

    張三豐握住空聞雙手,呵呵笑道︰“神僧大法,武功是極強的,但佛法無邊,普渡眾生,溫潤祥和,方使無量。”

    空聞謙虛受教,空智等人也是合十行禮,宋青書在一旁看得極是訝異,卻听得張三豐笑道︰“遠橋,適才得罪神僧,還不快快向幾位大師賠罪。”

    宋遠橋忙拉著兒子與幾位師弟跪下賠禮,少林寺幾人連忙還禮,空聞謙遜道︰“武當七俠威震當世,如此大禮不敢克當,少林武當親如一家,以後大家平輩執禮即可。”

    此言一出,無疑說明今日張三豐大壽,無人再可逼迫張翠山說出謝遜下落。全場一時大嘩。

    空智經此一戰,自閻羅王那走了一遭,不知怎地,腦中竟是涌現出佛法微言法意,尋常讀經晦澀之處,一時間如蓮花乍放,流連盤旋腦中,經久不息。他似是看開許多,頓時神明清澈起來,對著武當派諸人一躬身道︰“小僧嗔痴未去,得罪諸位之處,還請見諒。”

    宋遠橋慌忙還禮,青書想到以後若要少林心甘情願交出“少林九陽功”,還須這三僧相助,當即對著空字輩三僧賠罪道︰“小子年少無知,智識淺薄,適才言語不當,得罪了三位老禪師,青書在此賠罪了。”

    空智扶起他,上下打量一番,對宋遠橋笑道︰“令郎真乃龍駒鳳雛,非老衲在宋大俠面前唐突,將來‘雛鳳清于老鳳聲’,未可量也。”他此刻寶相莊嚴,迥異尋常,空聞看得暗暗訝異,心道︰“師弟佛法精進到大師兄那個境地了麼?”

    宋遠橋忙賠笑道︰“犬子牙尖嘴利,不攻術業,豈敢謬承金贊?”又是一番客套,兩派當下一團和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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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求功

    俞蓮舟運足內力,朗聲道︰“今日家師大壽,諸位若是有意,不若用過晚膳之後,在我武當留宿一晚。若有急事在身者,也可下山,下次大駕光臨,武當山勢必掃榻相迎。而敝師弟張翠山之事,黃鶴樓上,定對諸位有個交代!”

    何太沖見事不可為,只得作罷,余下小門派卻是翻不起什麼大浪來了,留的留,走的走,一哄而散。

    青書悄悄走到空智大師身旁,低聲道︰“空智大師,今日對您多有得罪,原非青書所願,實乃形勢所迫,是以言語多有失禮。不敢奢求大師原諒,唯改日親上少林,負荊請罪。”他說這話,心中打得卻是那“少林九陽功”的主意。張無忌寒毒難解,那懸崖之下的“九陽神功”太過耗時,張三豐既說三派九陽功合一能救無忌,那便定然能行了。

    空智合十笑道︰“今日武當一行,貧僧屢屢犯戒,更經大戰,生死一線,對佛法又生領悟。佛祖舍生,慈悲為懷,而我等今日這般作為,不過意氣之爭,即便身死,又有何等慈悲可言?宋小施主言辭犀利,恰恰指出老衲心魔所在,老衲還需多謝施主指點之恩才是,負荊請罪之言,如何克當?若是施主玉趾駕臨少林,我合寺上下勢必掃榻恭候。”他卻是真的有些許明悟,佛法上好似開了一條坦途,大放光明,雖遠不及空見,但也心靜神凝,修習之下,入那“神而明之”的坐照之境,也不過是多耗損些年月而已。

    青書又謙遜了幾句,兩人對視良久,終是忍不住齊齊笑出聲來。誰又能想到,方才還生死相搏的兩人,此刻竟能相視而笑,言語和諧。

    卻見鐵琴先生何太沖灑然而來,對空智行禮道︰“空智大師,有禮了。”空智合十道︰“鐵琴先生風采瀟灑,不減當年,可喜可賀。”何太沖又笑著對宋青書說道︰“宋大俠有子若此,果真大福。”今日壽宴上,因南華三奇之故,這何太沖顏面大損,此間事了,本當拂袖而去,此刻卻來此敘話,其間遠游,宋青書雖是不知,但單知其品性,也能料到並無好事,當下淡淡道︰“哪里,何掌門謬贊了。”

    何太沖面色一僵,不料宋青書竟這般不冷不熱的回了一句,場面一時間有些尷尬。

    何太沖又呵呵笑道︰“不知宋少俠今年貴庚?”

    宋青書道︰“晚輩不才,今年十四了。”

    何太沖笑道︰“果然英雄出少年!武當第三代中,想以青書你為第一了!”話語間漸漸將稱呼由宋少俠改為了青書,大見親昵。青書微微皺眉,說道︰“前輩贊譽,青書愧領。”何太沖又是一僵,不軟不硬的踫了個釘子,不由大是皺眉。

    莫聲谷快步走來,先對何太沖與空智一抱拳,再一把拽過青書,低聲道︰“你隨我來。”青書點點頭,拱手道︰“空智大師,何掌門,晚輩告辭了。”

    隨著莫聲谷一路急匆匆奔走,青書忍不住問道︰“七叔,發生什麼事了?”莫聲谷沒好氣道︰“你個小兔崽子倒是沒事,無忌寒毒又發啦!隨我們一道為他驅毒去!”莫聲谷十二歲拜師之時,青書方當出世,宋遠橋、張翠山等人已是闖出名聲,俱都出師下山。所以青書自幼便和殷梨亭、莫聲谷二人玩在一處,名為叔佷,實則良伴,是以莫聲谷言辭並無忌諱,全沒半分長輩架子。

    青書听得這話,一凜道︰“那咱們快去。”腳下也加快幾分,不多時便到了張翠山房間。

    但見無忌臉色泛青,身處木桶之內,全身浸泡在熱水中,只余腦袋在外。張三豐一掌按在木桶之上,純陽內力絲絲縷縷不斷輸送過去,借水傳功,他一身“純陽無極功”四十年前便已登峰造極,這四十年來內力更是與日俱增,一身修為之厚,堪稱震古爍今,但“純陽無極功”究竟只是“純陽”,而非至大至陽的“九陽神功”,那至陰至寒的“玄冥神掌”寒毒,究竟是不能盡數驅除,以他百年修為,也只能治標,而不能治本。

    水汽彌漫開來,整個房間都帶著淡淡的濕氣,除卻宋遠橋、俞蓮舟二人在外招待,余下武當諸俠俱是立在一旁,便連俞岱岩也是躺在一旁,臉色凝重,此刻見莫聲谷領了青書進來,當即俱是點頭示意,幾人一旁站著,約莫過了半個時辰左右,卻听見張三豐悠悠吐出一口氣,將手撤開,嘆道︰“翠山,你將無忌抱出來。”

    張翠山眉間含愁,將兒子抱到床上,張三豐嘆道︰“我以‘純陽無極功’為其驅毒,但那寒毒卻始終盤根糾結,驅之不出,看來這內力驅毒之法,卻非良策。”

    張翠山身子一震,問道︰“師傅,那、那無忌?”

    張三豐沉吟道︰“我等昨夜以純陽內力為他吸出毒質,頗有成效,但今日吸出寒毒已是漸漸減少。唉,這法子始終不能治本。我擬待將‘武當九陽功’傳給無忌,再以我等內力相助,此法應當有效。”他雖是說“此法應當有效”,但仍是愁眉苦臉,武當諸俠見師傅神色,便知無忌這孩子,只怕是凶多吉少,各自長嘆一聲,一時都是無話。

    青書忽道︰“太師傅,青書曾听爹爹說過,當年覺遠祖師荒郊傳功,峨嵋的郭襄祖師演之為峨嵋九陽功,無色禪師演之為少林九陽功,太師傅您演之為武當九陽功……”莫聲谷是個急性子,听得這話,當即一拍大腿道︰“青書佷兒這話,是要集齊三派九陽功救無忌麼?少林派三位神僧還在外面啊,師傅,咱們去求他們去。”

    張三豐眼楮一亮,臉色微變,頷首道︰“此法誠然可行,只是翠山之事已成武林禁忌,方才武當少林兩派雖然冰釋,但謝遜下落……少林卻是始終未曾松口……唉……”頓了一頓,又道︰“也罷,老道便厚著一張老臉,拿兩門拿手絕技作為交換,去求求那三位神僧吧!”說到此處,究竟是這徒孫能有希望獲救,自己也是忍不住笑了出來。

    張翠山見師傅竟是紆尊降貴去求那三位神僧,心下不由大是感動,也不知如何方能一抒胸臆,只是屈身跪下,嘴唇哆嗦著,卻不知說些什麼。

    張三豐一把扶起他,內力到處,張翠山不自禁的便站起身來。張三豐拍了拍徒弟肩膀,哈哈笑道︰“傻孩子,都這般大了,還撒嬌怎地?”其余諸俠看了,俱是含笑,但一看床上躺著的無忌,心中又是一沉。

    張三豐正待出門,去求那“少林九陽功”,忽听得青書笑道︰“太師傅,不如您將咱武當的‘九陽功’秘籍交予青書,由青書去說,您身份尊貴,三位神僧矮您兩輩,算來正是和青書同輩呢,所以由青書去說,最合適不過啦。”

    張三豐啞然失笑道︰“你這孩子,何時變得這般牙尖嘴利了?張三豐不過老道士一個,身份哪里就尊貴了?也罷,也罷,便攜了你一並去吧!”微微搖頭,伸手攜了青書一道,往少林僧眾歇息的廂房走去。

    青書問道︰“太師傅,您打算用咱武當的‘九陽功’去換他少林的‘九陽功’麼?”張三豐笑道︰“謝遜下落,你五叔是斷然不說的,咱武當絕技雖然精妙,但也及不上無忌一條性命,我都舍得,你莫非還舍不得麼?”

    青書搖頭道︰“非也非也,青書只怕這一套‘武當九陽功’,並不能入了少林方丈大師的眼。”

    張三豐笑罵道︰“空聞大師乃是得道高僧,人所共仰。偏你聒噪,老在旁邊嘀咕。”

    青書笑道︰“青書只是實事求是。反正咱武當絕技多的是,多拿幾樣去換他一門九陽功還不成麼?”

    張三豐听得這話,肅然喝道︰“你這是什麼話!當我們武當是賣狗皮膏藥的麼?每一門絕技皆是你爹爹幾人耗費無數時光琢磨出來的,單就那一門‘神門十三劍’,我師徒幾人便精研了十年之久,方才創制功成。其間辛苦,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你未曾參與其中,不知其苦,說出這等話來,也是心憂無忌,今日便且饒過你。”說到此處,竟是難得的失了淡定神色,臉上一派威嚴。

    青書見張三豐神色陡變,被他劈頭蓋臉的一說,雖無不滿,但卻有些許不服,嘴上雖道知錯,但眉間那絲傲氣卻始終不去。

    張三豐何等人物?一眼便看出青書此時並不心服,當即微微一笑道︰“青書,我並無意責備于你。只是想你記住,能敝帚自珍,其實是福。”

    青書身子一震︰“敝帚自珍?”正思忖間,腳下卻是不停,頃刻間便走至少林僧人所居廂房,卻听張三豐朗聲道︰“老道武當張三豐,求見少林三位神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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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出發

    便听得一聲佛號低低傳來︰“阿彌陀佛,原來是張真人駕到,有失遠迎之處,還請見諒。”門吱呀一聲開了,但見空性將門打開,伸手一引道︰“張真人,請進。”張三豐灑然踱步,進得屋來,但見空智空聞二僧各自盤膝坐在蒲團之上,誦經禮佛,旁邊空處一個蒲團,想是空性適才所坐的了。青書也走了進來,他心中兀自不服,見如此情狀,忍不住故意笑道︰“三位大師時時勤拂,塵埃不沾,持身如此嚴謹,不愧是高僧風範。”

    空聞听得這話,眉頭微微一皺,空智卻是微笑不語。原來青書所言扯出了一門禪宗公案,話說當年六祖慧能並神秀大師應五祖之命,俱有一偈,神秀偈雲︰“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台,時時須勤拂,勿使惹塵埃。”而慧能偈雲︰“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神秀大師身份尊貴,在禪門中深孚厚望,而慧能卻是個大字不識的打雜小和尚,眾僧都以為神秀大師必然承接五祖衣缽,但最終得傳禪宗的,卻是慧能。青書出此一語,不啻直言空聞等人坐禪不過徒勞,于佛法微言妙意卻是囫圇吞棗,不知究竟。

    張三豐听得大是皺眉,心道︰“這孩子這是作甚?此行是來求人家功夫的,又不是論道辯佛!”正欲喝斥,卻听空智合十笑道︰“小施主辭鋒銳利,果然慧根十足。只是禪法之妙,本就如霧里看花,水中觀月,我等枯坐于此,是時時勤拂,也非時時勤拂。呵呵,不悲過去,非貪未來,心系當下,由此安詳。如是而已。”

    張三豐聞言,先是一愕,繼而拍手笑道︰“空智禪師得悟法藏,可喜可賀。”空智笑道︰“張真人言重了,法藏二字何其宏大?空智不過窺得鳳毛麟角,已屬萬幸了。卻不知張真人仙駕至此,有何見教?”原來少林四大神僧之中,空見慈悲為懷,可惜死的太早;空聞喜怒不形于色,城府極深;空性渾渾噩噩,天真爛漫;而空智卻是氣量狹隘,可今日一戰,不知怎地讓他悟通一絲禪法,便好似一個人在狹長軌道行走多年,卻突然豁然開朗,到了一處世外仙境一般;其間冷暖,唯有自家清楚。

    張三豐見這向來心胸狹隘的空智神僧並無惡意,當即笑道︰“老道此行,卻是來求‘少林九陽功’一卷秘籍的。”

    此話一出,即便以空聞城府之深,也是霍然變色,空性更是怒道︰“張真人,你年輕時從少林偷學武功,創了武當派,現在老了,又來索求‘少林九陽功’,這算什麼?”這話頗為無禮,本不似空性所言,但空性尋常听兩位師兄說多了此事,此刻只覺胸氣難平,想到什麼,便一股腦的說了出來。空智皺眉喝道︰“師弟,住嘴。”

    張三豐卻道︰“紅花白藕,天下武術原是一家,流傳至今,真正本源緣何到底無法分辨。少林領袖武林數百年,老道是極為佩服的,今日相求,其因有二,一是當年覺遠師傅傳經,貧道愚魯,所記不多其中有不少疑難莫解、缺漏不全之處。少林眾高僧修為精湛,若能不吝賜教,使張三豐得聞大道,感激良深。”說著站了起來,深深行了一禮。空聞神色淡然,伸手扶道︰“張真人大禮,如何克當。只不知這第二因由,卻是為何?”

    張三豐見他神色,長嘆一聲,將張無忌如何中掌,寒毒如何難以驅除,除了學全“九陽神功”之外,再無他途可循,因此願將本人所學到的“九陽真經”全部告知少林派,亦盼少林派能示知所學,雙方參悟補足。

    空聞沉吟良久,合十道︰“本派七十二門絕技,千百年來從無一名僧俗弟子練到二十門以上。張真人所學自然精妙絕倫,傲絕古今,但于本寺而言……”這話說到這里,卻是不再往下,只是低眉順眼,望著張三豐。

    青書驀地不忿道︰“敝帚自珍,哼哼,敝帚自珍。”空聞听了這話,微微一笑,張三豐卻是心中苦笑︰“方才還拿這話教訓孩子,這時卻是……”

    空智驀地口宣佛號道︰“師兄,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何不要那孩子立下誓言,讓他不得持此功害人,不得私授此功于他人,不得持功與少林為敵,只須張公子應了這三節,傳他‘少林九陽功’,原無不可。”

    張三豐大喜道︰“這三節都可允得,老道定讓無忌發誓!”

    空聞向空智望去,空智緩緩點了點頭。空聞便道︰“如此也好,便讓張公子當著咱們三人的面,發一個誓。便隨我等去少林,讓我圓真師佷傳他神功。”

    張三豐見徒孫有救,心中大喜,當下忙不迭答應,口中連連稱是。

    青書卻是悚然而驚︰“圓真?莫不是音節相近?!”口中仍是忍不住問道︰“只有圓真…大師會這門神功麼?”

    空聞道︰“這‘少林九陽功’自無色禪師傳下,俱都一脈相傳,每一代都只有一人修習,空字輩中,我大師兄……空見修習此功,如今空見師兄圓寂,好在有徒圓真,不然這門功夫,只怕就此失傳了。”頓了一頓,又是眉頭緊皺,看了一眼空智,心道︰“師弟素來足智多謀,這般說卻是何意?竟是要去踫圓真的釘子?”

    原來這圓真素來眼高于頂,除了對三位神僧稍稍尊敬之外,合寺僧眾竟是無一人在他眼中。到了每年達摩老祖一葦渡江之日,三大神僧考較僧眾武功之時,圓真總是稱病不出,是以空聞等人也不知他功夫到底如何,此刻想到要讓圓真去傳無忌功夫,不由大是皺眉。適才空聞婉拒張三豐請求,其一固然是少林絕技多不勝數,無需交換,其二卻是不想以一派尊長身份去踫那圓真的釘子。

    張三豐听空聞這般說,心里又是一嘆︰“這空聞是在說無忌他咎由自取啊!空見大師死于謝遜之手,若是無親傳弟子,那‘少林九陽功’一失傳,于他少林自是無關緊要,但是對于無忌,卻是性命攸關的大事。唉……”嘴上卻是笑道︰“三位禪師稍等,老道這便去將無忌接來。”一拉青書,便要出門。

    卻听青書大叫道︰“不行,無忌不能去少林!”空聞等人听了,都是眉頭大皺,張三豐一愕,喝斥道︰“青書,胡說什麼!”青書被他一喝,登時清醒過來,忙道︰“不是,太師傅,青書的意思是,無忌一個人去少林,只怕太過苦悶,不如由青書陪他一起去吧!”

    張三豐沉吟道︰“也好,岱岩的傷勢須我等照看,你便隨無忌一道去少林吧!”又對著三神僧一拱手,笑道︰“多謝三位神僧高義,三豐銘感五內。”空聞等合十還禮。

    長廊之上,青書笑道︰“太師傅,你剛剛說的敝帚自珍,于他人來說,未必是福呢。”張三豐笑罵道︰“你個小子!盡挑些刺來說!能敝帚自珍,于己而言,的確是福。至少你有帚可珍,能明白這支帚的來之不易,懂得珍惜,懂得惜福,又何嘗不是一種福氣?”

    青書若有所思,點點頭道︰“太師傅說的不錯,但如果這樣,武學一道豈非永遠不能發揚光大?”張三豐笑道︰“痴兒,痴兒,你若知道敝帚自珍,也就不會敝帚自珍啦!”

    青書似懂非懂,又道︰“太師傅,今日你有些委曲求全了呢!”張三豐灑然笑道︰“有甚委屈的。我這身功夫,原本就是由少林一卷‘九陽真經’得來!”青書早已疑惑良久,當即問道︰“這‘九陽真經’,真的神妙至斯麼?比‘純陽無極功’還厲害?”張三豐道︰“單論威力的話,純陽無極功乃我築道之基,修至頂峰,想必還要勝過那‘九陽神功’一籌,但卻無那‘至大至剛,至陽至盛,如如不動,萬邪不侵’之效,兩門功法孰優孰劣,倒是說之不清。”

    兩人聊著聊著,不多時便到了張翠山房中,但見一個美貌婦人坐在床前,握著無忌的手,不住哭泣,青書心中暗道︰“這便是殷素素了。”他仔仔細細打量這殷素素,但見她眉目清秀,身段窈窕,便如一幅潑墨山水畫一般,清新脫俗;眉間憂傷愁苦,想是知道兒子受傷,一片愁雲慘淡,全無狠厲之色。

    武當諸俠俱在周邊,都是一臉憂色,不住低聲交談著,唯有俞岱岩臉色鐵青,不發一言。

    張翠山見張三豐含笑歸來,便知事情已成,當即握住殷素素手道︰“素素,師傅已然求得‘少林九陽功’啦!”殷素素美目一亮,回頭望向張三豐,問道︰“師…師傅,這話當真?”張三豐含笑道︰“自然。不過無忌須得親上少林,由少林的圓真大師傳他武功。”殷素素若是听這話從別人口中說出,勢必不信,但張三豐一代宗師,乃是神仙一樣的人物,說出這話,她自是信之又信,當下止住眼淚,心中喜悅,一時間又是喜極而泣。

    張無忌昏昏沉沉,好一會兒方被張三豐等人喚醒,被帶到少林僧眾所居廂房,對著三位神僧發誓之後,張三豐親筆錄了一份“武當九陽功”與空聞,連連稱謝。歇息一晚之後,青書便隨著無忌一道前往少林了。

    走之前,宋遠橋諄諄告誡︰“切記,謙恭待人。一路上多多請教諸位少林高僧。”青書應了,張松溪則是悄悄道︰“記得八月十五,黃鶴樓上。”青書笑道︰“那阿三奴才被我安置在山下清平鎮中慶生堂內,四叔,記得別讓那奴才死的太痛快。”張松溪一拍他腦袋,笑罵道︰“小子,咱武當可是名門正派!放心,我定讓這家伙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兩人相視一笑,就此別過。
peter8764631 發表於 2009-3-19 08:29
第四十四章 兩方

    大都,汝陽王府。

    大堂之上,一個中年儒生右手輕搖折扇,左手端茶品茗,神態瀟灑,風度從容,端坐右首,微微抿了一口茶水,眉頭略略皺起。忽听得一個渾厚聲音笑道︰“博爾思先生,為何皺眉呀?可是茶不合口味?”便見一個身著錦衣,滿臉虯須的男子從內堂走出,雙目炯炯有神,竟似有殺伐冷厲之意冷冷滲出,雖是笑問,卻恍如千斤重擔壓下,那儒生慌忙放下茶杯,俯身下拜道︰“參見王爺。”偷偷抬眼望了一眼正在走來的男子,又道︰“這茶自然是極好的,只是小人許久不見王爺,心中想念的緊,念及相見在即,胸中熱血仿佛沸騰了一般,血氣上涌到那六陽之首,自然而然的便皺了那麼一下眉頭。”

    這錦衣男子,自然便是掌管天下兵馬大權的汝陽王了。

    汝陽王扶起那儒生,笑道︰“一別三年,先生倒是清減啦!只是這張嘴兒呀,還是這般如抹了蜜一般,說起話來就是討人喜歡。”

    儒生笑道︰“哪里哪里,小人心里想得什麼,嘴上便說得什麼。小人是打心底里敬佩王爺,時時刻刻都在想念王爺,每每浮現出王爺的英姿風範,胸口便一陣熱乎。”

    汝陽王哈哈大笑道︰“好了好了,咱們別客套了。說正事吧!”攜著儒生的手,分坐兩頭。

    那儒生道︰“八月十五,武當派在黃鶴樓召開武林大會,屆時江湖各大門派、各路英雄豪杰紛至沓來,少林也會前往。這一次武林大會非同小可,群英聚首,只為謝遜和屠龍刀的下落。”汝陽王右手平放,手指不住敲擊玉椅把手,饒有興致的道︰“哦?那依先生之見,我等當如何?”

    儒生正色道︰“依小人之見,這不啻是個大好時機!王爺何不遣一大將,引精兵三千,鐵騎五百,伏于鸚鵡洲,而後再由當地官員配合,布下天羅地網,最不濟也能殺他個片甲不留!”頓了一頓,看了看汝陽王臉色,見他依舊微微淺笑,又緩緩道︰“若是布局妥當,擒住幾個武林首腦,也不是難事。”

    汝陽王听他說完,沉吟半晌,驀地長笑道︰“武林至尊,寶刀屠龍,號令天下,莫敢不從,倚天不出,誰與爭鋒!”

    儒生愕然,問道︰“王爺,您這是…?”

    汝陽王笑道︰“先生…這些武林人士原無恆產,哪有恆心?聖上早知道他們要造反,早有應對之策,不急在這一時…這般用兵殺之,太過大材小用,況且江西一帶戰亂連連,兵力也有所不足啊。”他霍地起身,輕輕踱步,續道︰“那二十四個字,流傳了有百余年了吧?屠龍刀啊屠龍刀,嘿嘿,倚天劍我參詳了許久,卻看不出絲毫秘密,也就由那個老尼姑拿去,屠龍刀卻一直沒有染指…當今武林,知道謝遜下落的,就張翠山一家吧!你前月致函來言,此人貌似軟弱,實則剛強,若是強逼抑或威脅,此人定然自盡以全其義。不妥,不妥。但是…知道謝遜下落的,可還有兩人呢,小的是武當派的,有張三豐護著,咱們暫時動不了,但那只母的…嘿嘿…”

    那儒生眼楮一亮,撫掌道︰“王爺的意思,小人明白了!”

    汝陽王笑道︰“我這便請鹿、鶴兩位先生隨你去江南走一趟,你三人合力,則此事可成。”緩緩走下,握著那儒生的手道︰“先生一路辛苦,這次進京面聖過後,還是多住幾日吧!小女近來對江湖武林之事頗有興趣,你們不妨多親近親近。”那儒生忙道不敢,兩人說了會話,便欲各自回房歇息。

    驀地,兩個人影跌跌撞撞從大門之外踉蹌而入。汝陽王抬眼覷見兩人背影,便見這兩人一高一矮,身著布衣,不由眉頭一皺,喝道︰“哪里來的賤民!竟敢到汝陽王府撒野!”

    那兩人身子一震,腳步停住,那高個兒霍地轉身跪下︰“鹿杖客參見王爺!”旁邊那位,自然是鶴筆翁了。但見他原本就慘白的臉隱隱泛青,白的仿佛透明一般,身子搖搖晃晃,仿佛一陣風便能吹倒了也似,他強撐著說道︰“鶴、鶴筆翁,參見王爺。有…有傷在身,恕不能參…參拜。”

    汝陽王大吃一驚,忙快步上前,扶起鹿杖客,又攙著鶴筆翁的手,問道︰“鹿、鶴兩位先生?何致如此?”

    鹿杖客咬牙切齒,恨聲吐出兩個字︰“武當!”

    此時,後園同前院的接口大門處,一個小姑娘蹦蹦跳跳的走了過來,一雙明燦燦的大眼楮彎彎如月,正定定望著院中計議的幾人,嘴角掛著若有若無的笑意。

    一只純白的鴿子撲稜著翅膀飛來,一抖健腿,穩穩落在地上,小姑娘嘻嘻一笑,將那信鴿腿上綁的便箋扯下。

    ——————————————————————————

    光明頂上,韋一笑青袍裹身,臉色淡然,坐在右首一張椅子上,翹起二郎腿,悠然自得。

    五行旗主俱都到場,莊錚是個急性子,忍不住啐道︰“楊逍那龜兒子真他媽不是個東西,把我們叫到這里,自己卻遲遲不到,也不說是個什麼勞什子破事,耍他光明左使的架子麼?”

    韋一笑淡淡一笑,其余四位旗主卻也是忍不住抱怨起來。

    忽听得一聲輕笑,清清楚楚的傳入每個人耳中,眾人都是一凜,暗道︰“楊逍這廝內力又深了一層!”但見楊逍寬袍大袖,眉間灑然,逍遙踱步而來。

    莊錚冷笑道︰“楊左使,好逍遙啊!”楊逍微笑道︰“鄙人和範右使號稱‘逍遙二仙’,若不逍遙一些,豈不有負大家厚愛?”

    莊錚知自己口才遠不如他,再說下去,惹惱了楊逍,只怕會被他當眾削了面子,當即冷哼一聲,不再說話。

    楊逍緩緩走上高台,在教主寶座左首坐下,他身為光明左使,身份最高,教主不在,便由他暫代。此時明教教眾雖然互不相服,但卻仍是尊卑有別,按各自位置坐下。

    楊逍朗聲道︰“諸位,前日江南義軍致函光明頂,武當派八月十五在黃鶴樓上召開武林大會。”此話一出,場下頓時一片嘩然,巨木旗掌旗使聞蒼松冷然道︰“這群正道是想討伐我明教麼?”

    楊逍搖頭笑道︰“非也,是那與金毛獅王謝遜一同失蹤十年的張翠山突然歸來,正道那群偽君子們想逼問張翠山謝法王下落,據言前幾日張三豐壽誕,都鬧將上武當山了。”

    厚土旗掌旗使顏垣嘻嘻笑道︰“正好,正好,狗咬狗,一嘴毛。”韋一笑卻笑道︰“不然,據聞張翠山和謝法王義結金蘭,更娶了殷白眉的寶貝女兒為妻,這麼看來,武當和我明教,倒有了姻親關系。”

    烈火旗掌旗使辛然最是暴躁,听得這話,頓時暴跳如雷,叫道︰“殷天正早就自立門戶,哪里還是我明教中人!他女兒和他一路貨色,***,說不定謝法王早被他們給害了!”畢竟光明頂僻處西域,傳遞消息不便,楊逍也是大病初愈,心情郁悶,偶上光明頂散心,便見海東青飛至,方才知道此事。

    聞蒼松素來和殷天正交好,當即駁斥道︰“殷法王雖然自立門戶,但對明教一顆拳拳之心,卻是從未變過。”幾人說來說去,誰也不服誰,不過幾句話間,竟是又回到了明教教主該由誰來當的問題上。

    楊逍听得臉色陰沉,驀地大喝一聲︰“住口!”眾人听得這聲,竟是俱都噤聲。莊錚嘿地笑道︰“楊逍,你讓大家住口便住口,你以為你是教主麼?”

    楊逍听得這話,卻不理他,只道︰“謝法王是我明教金毛獅王,張翠山是否于他義結金蘭,這尚且不知真假。但此刻金毛獅王下落不明,你們便無一點擔心麼?明教教規,首重兄弟義氣,你們不思如何打探謝法王生死下落,卻在這里爭來爭去,楊逍縱然不才,但也不屑與諸位為伍!”大袖一拂,便要起身離去。

    他這番話竟是說的眾人都低下頭去,韋一笑驀地嘆道︰“楊左使,八月十五的武林大會,高手雲集,我等行蹤一泄,便可能是殺身之禍。唉,姓韋的別無所長,但輕功還過得去,這一趟黃鶴樓,便由韋一笑來跑吧!”

    楊逍听得這話,肅然起敬道︰“這一趟黃鶴樓,楊逍不敢落于人後。”

    莊錚等人被楊逍一番話說的面色發燙,听得這話,也是紛紛大聲道︰“某雖不才,但也得去湊湊熱鬧!”

    楊逍面色稍霽,但見他們爭吵不休,又是一皺眉頭,心道︰“若是不讓他們去,他們明面上應了,暗地里勢必偷偷前去,則必然生亂。”當即雙手一按,說道︰“教主失蹤,光明左右使為大,諸位若是認我這光明左使,便請听我安排,如何?”

    眾人听他說這話,雖是不服,但也確是事實,當即齊齊安靜下來,等待楊逍發號施令。

    楊逍素來長于謀劃,一身功夫之強,眼下來看,也的確是明教第一。而韋一笑輕功卓絕,五行旗各有奇能,頃刻之間,哪能安排妥當?幾人從午時商討到傍晚,便見楊逍含笑道︰“莊掌旗使輕功不佳,便率銳金旗眾在黃鶴樓以東四十里處接應;顏掌旗使引厚土旗眾挖出地道,從黃鶴樓處至莊掌旗使處;辛掌旗使引烈火旗眾伏于人群之中,伺機而動;鸚鵡洲中多水木,唐掌旗使、聞掌旗使,你二人便引各自旗眾伏于鸚鵡洲中,成‘洪流噙木之陣’若有不測,顏掌旗使會配合你等發動陣勢,大殺四方,辛掌旗使也會在同一時間發動‘烈火陣’,定教那正教眾人水深火熱!”頓了一頓,又笑道︰“至于區區在下與韋法王,則伺機而動,必要之時制住一兩個正派首腦,也好令其投鼠忌器。”

    眾人見他布置井井有條,當即轟然應命,楊逍又叮囑道︰“我等此去畢竟是去打探謝法王下落,切記不能惹事生非,挑釁正道人士。還有,若張翠山確與謝法王義結金蘭,那時亂起來,我等必須保他性命,到時若戰,也在所不惜了。”

    眾人又是齊齊稱是,這才用了晚飯,商定一月之後,便整兵出發。

    楊逍用飯之時悄悄問韋一笑道︰“你可認識一個叫宋青書的?”韋一笑笑道︰“看來那小子說的是真的了。他竟能和你拼上百招麼?”楊逍老臉一熱,低聲道︰“大意,大意。”韋一笑嘆道︰“武當派的確人才濟濟啊!”楊逍笑道︰“他對我明教,似乎並無敵意呢,若有機會,我定將他招攬過來。”

    韋一笑嗤笑道︰“老楊,你莫非昏了頭了,他爹可是宋遠橋!”

    楊逍冷笑道︰“你知道什麼?張翠山他師傅還是張三豐呢。還不是同謝遜結義,和殷素素成親!”
peter8764631 發表於 2009-3-19 08:29
第四十五章 友諒

    中岳嵩山,古稱太室山,位于河南登封縣北。

    而山之西面,稱少室山。

    少室山北麓五乳峰下,松竹相依,飛瀑激濺,挺拔峻偉之外,卻別有一番清幽氣象。山陰一片茂密的叢林之中,座落著一處靜謐肅穆的寺院,因少室山地勢而名曰少林寺。

    該寺始建于北魏太和十九年,乃孝文帝為天竺僧跋陀落跡嵩山、弘傳佛法而建。孝明帝孝昌三年,天竺僧達摩亦來此闡釋妙義,面壁九年,靜坐修身。後達摩被世人尊為禪宗初祖,少林寺亦因此名揚天下。

    初夏時節,少室山處處透著綠意,幾叢小花從路邊延伸開來,綴著沁染綠意,盎然生姿。

    天朗氣清,惠風和暢,滿山綠油油一片,煞是好看,處處透著勃勃生機。沿山腳下一條青石道上走來一行人,有僧有俗,為首三個僧人,俱是六十歲左右年紀,臉上雖已爬滿皺紋,精神卻甚是矍鑠,此即大步上坡,腳步頗為輕快。三僧身旁,一個青衫少年攜著一個十歲左右的童兒,健步如飛,輕快灑然,適意逍遙。後邊九個僧人,也是步履輕盈,顯然有功夫在身。

    那青衫少年攜著的童兒驀地彎下腰去,痛苦的哼了一哼。少年一見他模樣,“哎喲”一聲叫出來,忙道︰“三位神僧,無忌他寒毒又發作了。還請少待,青書這便為他驅毒。”這一干僧眾登時停下,便見青書盤膝而坐,伸手抵住無忌‘天樞’、‘神行’兩處穴道,運使“純陽無極功”,緩緩輸入真氣,驅散寒毒。

    “純陽無極功”雖非九陽神功,但也勝在陽和充沛,治本不足,治標卻是有余。青書雙手連連移換,從“天樞”至“大陵”,自“神行”到“巨闕”,絲絲縷縷的純陽真氣透體而入,無忌眉間一舒,低低呻吟一聲,竟而昏睡過去。

    擦了擦額間汗漬,青書將無忌抱起,笑道︰“三位神僧,咱們這便入寺吧!”空聞望了一眼無忌,點點頭道︰“不錯,張公子毒發愈來愈頻繁,須得快點送到圓真那里。”

    一行人匆匆上山,青書內力緩緩回復,心中卻甚是憂慮︰“這空聞說少林九陽功向來只是口述,不作筆錄。豈不是說,無忌須得單獨去見成昆?他修煉過謝遜的功夫,成昆自是一眼就能看出。唉,這可如何是好?”

    從武當到少林,路程並不十分遙遠,三四天路也就到了,只是途中無忌不斷毒發,青書每每須得抽出半個多時辰方能驅散寒毒,這一耽擱,竟是足足走了八日方才抵達少林。

    第一天無忌尚自言笑晏晏,一路上也充滿歡笑。可自第二日始,他便開始毒發,青書當即運功替他壓制寒毒。鹿杖客這一掌打的極狠,雖是小半掌力,無忌也是吃受不住。好在他自幼隨謝遜練武,筋強骨壯,不然單單以這小半掌力,換過一個十歲孩童,中之已然斃命。但饒是如此,也是打得他五髒移位,幸喜張三豐等人一夜不眠,替他療傷驅毒,以無上內力將他五髒歸位,但這一移位,五髒六腑之間卻是滲了寒毒進去。張三豐便是功夫再強再妙十倍,也只能驅除他經脈中寒毒,五髒六腑之間,卻是無能為力了。此種情狀,唯以自身煉出至陽內力,以髒腑儲氣,驅除寒毒。

    而這般一來,不啻擁有第二丹田,將來武學一途上,勢必大放異彩。掌力之強,只怕天下無雙無對。

    第三日間,他毒發次數愈發頻繁,一日之間,寒毒竟是發了八次,直弄得青書疲于壓制,好在空智空性不時援手,否則真得鬧個油盡燈枯了。但這並非沒有好處,區區三日之間,他左臂的傷,竟是好了一大半,經脈漸趨暢通,而內力也隱隱有所精進,又過兩日,左臂傷勢盡復,屈曲如意,內力更是精進些許,想來一月之間,便能盡復舊觀。

    純陽無極功原以氣息悠長,綿綿不絕見長,青書近幾日連連運功,不知不覺間,回氣速度竟是隱隱提了上來,初時須得打坐一夜,搬運數個周天方能回復內力,此刻竟是無時無刻不在緩緩回復內力,忽忽半日間,便神完氣足。純陽無極功完全自發自動,真氣自行在經脈中輪回淬煉,而後搬運周天,納入丹田等,皆無須青書刻意導氣。

    青書只是暗道︰“難怪楊過當年海中修練劍掌,這般厲害,原來內力連連損耗,竟然有這般妙用!嗯,一定是熟能生巧,熟能生巧!”

    熟能生巧這四字,雖不中,亦不遠矣!

    一路無話,少時來在山門前。青書望了望匾額上“少林寺”三個大字,深吸了一口氣,心道︰“此番倒是要仔細看看這千年古剎!”看守山門的弟子見方丈歸來,登時合十行禮,不出片刻,寺內便迎出四個老僧,為首老僧合十道︰“恭迎方丈師兄回山。”空聞也是合十還禮,將青書和無忌介紹給眾僧認識了,青書這才知道,這四個老僧,也是空字輩僧人,分別叫做“空寂”“空奇”“空彌”“空仁”。

    青書進了山門,游目四顧,但見屋瓦儼然,壁壘森嚴,莊嚴肅穆,處處禮佛之聲;大雄寶殿之前,香煙裊裊,殿中僧眾端坐,木魚篤篤,佛的眉目含笑,坐落在台,巋然不動。

    青書忍不住問道︰“空聞大師,那圓真和尚,現今在何處?”他這話一出,那空寂和尚霍然變色,冷冷哼了一聲,空聞看了看天色,嘆道︰“這個時候,還是別找圓真師佷了。明天老衲傳下錫旨,空寂師弟,你領宋小施主和張公子去見圓真師佷。”空寂听得這話,狠狠瞪了青書一眼,無奈說道︰“謹尊方丈法旨。”

    一路行向西廂,無忌悠悠醒轉,見周遭環境大異,當即問道︰“師兄,咱們到少林了麼?”青書見他形容憔悴,心中微微不忍,笑道︰“沒錯,咱們終于到少林啦!”

    無忌強自振作,笑道︰“終于到少林了呀,呵呵,真好。”青書心中有事,隨口道︰“是啊,真好。”無忌听他似是在隨口敷衍,不由問道︰“師兄,你怎麼了?”青書笑道︰“沒什麼,沒什麼。”前邊領路僧人推開一扇門,道聲︰“施主,便是這間房了。”青書含笑致意,當即攜無忌走入房中。

    緊緊掩上門窗,青書鄭重其事的說道︰“無忌,這里是少林,不是武當,有些話在路上我也不便說…唉…總之這邊要事事小心,明白麼?”

    無忌似懂非懂,但听他說的鄭重,忙重重點頭,青書又道︰“明天你就要去見那圓真和尚,這少林九陽功只傳你一人,我必不能照看你…唉,見了那個圓真和尚,千萬別使半分內力。”說到這里,又緊皺眉頭,輕聲道︰“不對,不對,你不能讓那圓真和尚接觸到你,千萬不能!明白麼?”

    無忌驀地展顏笑道︰“師兄,你在說什麼啊?”

    青書見他嬉皮笑臉,喝道︰“誰跟你說笑!記住,少林九陽功只能口授,你記完之後,立馬離開,千萬不能有半分遲疑!”

    無忌見他似乎動怒,登時噤若寒蟬,小心翼翼問道︰“師兄,那圓真禪師是空見大師的弟子啊,義父說空見禪師是高僧大德,慈悲為懷,他的弟子又怎麼會是奸邪之徒?”

    青書搖頭道︰“你莫要多問,只須記住,得了九陽功秘訣,立刻離去,我會守在不遠處接應你。”

    無忌見他說的鄭重,點點頭道︰“嗯,無忌知道了。”他畢竟只是一個十歲小童,雖然聰明過人,但人情世故委實經歷的太少,听青書這般說,也只是微微疑惑,便決定按照青書所說的去做了。

    青書又嘮嘮叨叨的叮囑幾句,仍覺不放心,心中暗道︰“那圓真是謝遜師傅,對這一脈武功一定十分熟悉,我須得先同空聞方丈說明,不得泄露無忌身份。”想到這里,便起身道︰“無忌,你好生休息。若覺不適,便大聲呼叫。”無忌點點頭,青書強自笑了笑,便推門而出了。

    順著來路,一路急行,他心亂如麻,想到那成昆武功即高,計謀又富,自己斷然不是他的敵手。但莫非就這般看著張無忌被他炮制?想到此處,腳下又是加快,往大雄寶殿行去。

    神思恍惚間,肩膀竟是撞到一個身著破爛的少年身上,青書但覺一股奇詭力道從肩膀處鑽來,“純陽無極功”自發自動,化去來勁。他神志一清,便見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被他沖了個踉蹌,向後摔去,忙伸手一拉。

    那少年站穩身子,大大方方的施了一禮︰“方有急事,心神恍惚,以致目不見物,沖撞了閣下之處,還請見諒。”

    青書見他率先道歉,風度翩翩,不由生出一股好感。仔細打量這人,便見他眉目英挺,長相俊俏,眉宇間更是英氣勃勃,不由暗自好奇少林何時出了這等人物。當即也是施禮道︰“哪里,哪里,在下也多有不是,不知兄台高姓大名?可是這少林俗家弟子麼?”

    那少年哈哈一笑道︰“這位兄弟當真目光如炬,在下正是少林俗家弟子。姓陳,草字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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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逼供

    青書听得這聲,內心頓時風起雲涌︰“陳友諒?和朱元璋爭天下的陳友諒?是了,他是圓真的弟子!”又是細細打量他一番,但見他雖是衣裳破爛,卻掩不住英貴高華之氣,不由微微皺眉。

    卻听陳友諒笑道︰“兄台,我在少林學藝六七年,可未曾見過你呢!不知是哪門哪派高第?”

    青書正猶疑著要不要說出姓名,見他一雙眸子隱含笑意,好似嘲笑一般,心道︰“男子漢大丈夫,有何不可對人言?”當即抱拳道︰“武當宋青書,見過陳兄高明。”

    陳友諒訝然道︰“哦?原來是武當弟子,哈哈,難怪功夫如此高明!”說完哈哈一笑,右爪驀地探出,迅捷無倫,直取青書咽喉。

    青書目光一凝,“哦”了一聲,淡淡道︰“龍爪手?”伸出左手,輕輕一格,再一翻,武當派“小擒拿手”使出,陳友諒猝不及防,竟被拿住“神門穴”,內力到處,登時右臂酸軟,他嘿嘿一笑,喝一聲︰“龍爪手,批亢搗虛式!”左臂驀地伸出,自下穿上,直拿青書左肩。

    青書目光一亮,贊聲︰“好!”心道︰“單以他功夫而論,除我之外,六大派中同輩弟子,當真無人能敵。”原來陳友諒先前那一抓雖是龍爪手中精妙招數,但在青書看來卻處處是破綻;但這一式“批亢搗虛”,卻顯然深得精要,渾然天成,竟無半分破綻,比之空性也是絲毫不讓。青書右臂伸出,綿掌柔柔使出,迎向陳友諒左爪。陳友諒卻不與他手掌相觸,手臂只微微一側,便避開青書綿掌,眼見便要抓中青書左肩。青書哈哈一笑,左臂一松,輕飄飄一掌拍中陳友諒左臂肘處,飄然後退。

    陳友諒便覺一股大力自左肘處涌來,身不由己的倒退三丈,拿樁站定後,但見青書青衫磊落,風度翩翩,心中竟是涌起一絲嫉妒。他不過十六七歲,但城府已然甚深,心中雖是嫉妒,但臉上卻是不動聲色,只拱手道︰“宋兄功夫超群,佩服,佩服!”

    青書笑道︰“哪里,哪里。陳兄能迫得我後退,年輕一輩之中,已是極為了得了。”這話說的老氣橫秋,即便以陳友諒城府之深,也忍不住怒形于色,但不過一閃即逝,但青書目光何等犀利,登時望出,這陳友諒只怕不懷好意。

    他心中忖道︰“他既然是成昆的徒弟,知道我來了,定然能打听到是為了無忌。不行,這里雖是少林地界,但我趁無人時先擒住他,應無大礙。能逼問出‘少林九陽功’最好,不能的話,也少些威脅。這人奸猾似鬼,乃是梟雄之資,不過……是生是殺,以後再論。”

    陳友諒笑道︰“宋兄功力雖高,但似乎年紀較在下還是要小上兩歲呢!年輕一輩中,還是以宋兄第一。”心中卻也仍是打算著如何找回場子,他本是听一個看門和尚說寺中來了貴客,是別派的高手,方丈親自領回的,不過十四五歲。

    他听那和尚說的口若懸河,忍不住反駁幾句,他口才極好,那和尚如何說的過他?但只是一口咬定陳友諒遠遠不及那少年,陳友諒心中大怒,不由起了好勝之心。好好整了那和尚一頓之後,當即一路而來,恰恰見一個青衣少年神思不屬,腳步虛浮,不由大是嗤笑,運功在身,便欲撞青書個狗吃屎。

    熟料這一撞倒把自己給撞的差點跌倒,他平素自視甚高,這一失利,雖無旁人看見,但也覺顏面大失。他知這少年內力自發自動,委實到了極高境界,絕非自己可敵,于是便想以少林絕技“龍爪手”,出其不意,找回場子。

    但宋青書何等人物?便是精研“龍爪手”三十年的空性也是難以敗之,陳友諒不過初學,縱然天資聰明,根骨精奇,也是敵不過青書漸趨融匯的武當絕學。

    陳友諒見武功上絕無可能壓服此人,又被這少年取笑,心中已然惱怒之極,便想連生毒計,除去此人。而青書心中也是打得擒殺陳友諒的主意,但見此處多有往來僧侶,多有不便。兩人各懷鬼胎,客套了幾句,便各自告辭。

    陳友諒沿著長廊走了好一會,臉上方才露出恨恨神色,左手一掌擊在身旁一根木柱上,低聲罵道︰“***,老頭子就不傳我上乘功夫!害老子今天被個小兔崽子奚落!”左手握緊,“龍爪手”勁力勃發,登時抓下一大片木屑。

    一通亂打之後,陳友諒漸漸平復下來,喘著粗氣,口中喃喃道︰“藏經閣里,有那麼多絕技,待會兒便去偷上兩本出來,偷偷練了,也好讓老頭子大吃一驚!”

    打定主意,陳友諒便展開身法,如鬼似魅,落地無聲,向後山藏經閣奔去。這廝輕功委實是極為了得,一經施展開來,便如浮光掠影,不多時便到大雄寶殿之後那一叢樹林外。

    他極富計謀,早知藏經閣看守嚴密,從正道去,以他輕功,雖不難得手,但究竟來來往往僧眾太多,這般難免身落嫌疑。但若是從這杳無人煙的叢林中穿過,便能直抵藏經閣後院,以成昆傳他的上乘輕功,無聲無息的潛入藏經閣中,還真能算是十拿九穩。

    陳友諒四野望了望,驀地身法展開,閃身一鑽,入得林間,便開始朝著藏經閣方向狂奔不休。

    正奔跑間,已入樹林深處,陳友諒忽覺膝蓋一疼,腳下步伐一亂,登時軟倒在地,他心念電轉,便知有人暗算,口中不敢失禮,仍是恭恭敬敬道︰“何方高人與小子相戲?還請現身一見。”

    忽听得一聲輕笑,青書輕飄飄的從一顆大樹上落下,緩緩走近陳友諒,笑道︰“陳兄,咱們又見面了。”陳友諒面色沉靜,也是笑道︰“原來是宋兄,如此戲弄小弟,卻是為何?”

    青書面色驟然冷厲,抓住陳友諒背心,內力勃發,登時將他提起,喝道︰“你是圓真的徒弟?!”陳友諒被他凌空抓起,只是想道︰“老頭子和他有過節?***,是哪個多嘴禿驢把老子師傅是誰都給告訴他了?”心中雖然驚恐不解,但嘴上還是道︰“家師正是圓真,不知和宋兄你有何過節?在下雖然師從于他,但卻並非……”

    青書反手一個巴掌扇過去,冷笑道︰“莫給我廢話,快把‘少林九陽功’秘訣說出來!”陳友諒吃了一巴掌,卻似是恍然大悟,笑道︰“宋兄,你有所不知,家師雖然會這門神功,卻並未傳給在下……”話未說完,青書又是反手兩掌扇在陳友諒臉上,冷然喝道︰“你說不說!”

    陳友諒賠笑道︰“在下,在下是真的不知……”青書見他如此情狀,心中也是拿不準成昆到底教沒教他“少林九陽功”,但他心念轉的極快︰“這廝素以奸猾出名,能和朱元璋一爭天下的,豈是尋常之輩?其中只怕多有詐術。”想到此處,一手按在陳友諒丹田,嘿嘿笑道︰“陳兄,那‘少林九陽功’是不世出的奇功絕學,唉,在下也想知道,修煉這套絕學,能否重鑄氣海,內力更上層樓?”說著作勢運功。

    陳友諒被他按住丹田要穴,見他便要催動內力點破他氣海,直駭的面如土色,忙道︰“我知道,我知道!”青書哈哈一笑,將手拿開,陳友諒背心受制,始終不敢還手,當即從頭到尾,將“少林九陽功”徐徐背下,他本有意故意背錯,十句中摻雜著一句假話,令人防不勝防,當真是陰險之極。

    但青書修習的武當派功夫本就自一部“九陽真經”而始,縱然“少林九陽功”中多摻雜無色禪師的修習體悟,但從根本而言,卻是和“武當九陽功”一脈相承,青書雖未修習“武當九陽功”,但一路和無忌一道,壓制寒毒之余,早將他身上那本秘籍翻了個爛熟,兩相參照,依“九陽真經”一貫脈絡推導而下,陳友諒杜撰一句,他細想之下,登時便發覺。

    但這般終究太過耗時,青書想到無忌隨時可能毒發,當即心中大怒,喝道︰“快點!”陳友諒不敢說慢,但每說一句假話,青書便扇他兩耳光,一張俊臉不多時便腫成豬頭。他斷斷續續,心喪膽寒,總算不敢欺瞞,一字一句,將“少林九陽功”秘要一一道出,寥寥七百余字,卻是精微博大。青書記性極好,不過反復兩遍,便將神功默記于心。

    陳友諒見青書閉目默記,仍是不敢妄動,見青書睜眼,方才賠笑道︰“宋師兄,少林…少林武當原本一家,您便當我是個屁,輕輕把我放了吧!”

    青書見他面腫如豬,心中陡生計較,哈哈笑道︰“也好,也好,你這便去吧!”甩手一擲,將陳友諒摔了個狗吃屎。

    陳友諒蹭的爬起,連連賠笑,眼中卻露出陰狠神色。揉了揉適才被石子擊中的膝蓋,又賠笑兩聲,作了兩個揖,一溜煙的便要逃開。

    他心中早已計議妥當,回到居所定要添油加醋,教圓真親自出手,將這少年拘于密室,廢去一身武功,每日酷刑炮制,方能泄去他心頭之恨。

    陳友諒心中連連冷笑,腳下卻不敢絲毫停留,一路飛奔。

    忽見一條淡淡青影飄飄蕩蕩,林中樹木枝葉茂盛,此刻又天色不早,陽光照之不入。便只見這一道影子便如鬼魅一般,飄忽不定,陳友諒大是驚駭,喝道︰“你是何人?!”飛身一腳,向那青影踢去。

    那青影卻仿佛被他踢中,飄出老遠,漸漸渙散,也是陳友諒被青書一通巴掌打得頭昏腦脹,思維混亂,便听他哈哈大笑︰“管他什麼山精鬼魅,在小爺面前還不是如土雞瓦狗一般!”

    陳友諒昏昏沉沉,正得意間,忽覺背心一痛,眼前陡然一黑,哼也沒哼,便徹底的昏了過去。
peter8764631 發表於 2009-3-19 08:29
第四十七章 算計

    無忌全身發冷,哆嗦著縮成一團,方才的連連呼叫,卻無半個人應他,他心中一陣無力︰“到底,還是要死了麼?”正迷糊間,忽覺一陣風過,背後驀地一陣火熱,兩道純陽真氣透體而入,在他經脈中輪轉不休,化開層層膠固的寒毒,無忌神志頓時一清。便听得青書沉喝道︰“凝神定氣,全身放松,運使‘武當九陽功’!”

    這幾日里無忌寒毒連連發作,青書早讓他將‘武當九陽功’背熟,听得這句,當即照秘籍所載搬運周天。有青書純陽真氣導引,不多時,無忌丹田之中便生出綿綿泊泊的氤氳紫氣,精神陡然一振,自身真氣合著青書渾厚內力,登時將寒毒壓制住。

    無忌笑道︰“還好師兄你及時趕回,不然無忌就凍成一個冰坨子了。”

    青書拍拍他頭,笑罵道︰“你個臭小子,就知道胡說八道,又把我說的話當耳旁風,怎地不大聲呼救?”

    無忌道︰“我可是大聲叫喚了好幾句,可就是沒人理,後來就全身發冷,連叫喚的力氣都沒了。”

    青書嘆一口氣,說道︰“是師兄的不是,不該把你一人拋在這兒的。”他心中雪亮,空聞將他安排在此,實是想束縛住他。這處廂房地處僻遠,人所不常至,無忌若毒發,青書若不在,則殆矣。

    這一路空聞看得清清楚楚,無忌一天毒發次數甚多,若青書離開一小會兒,只怕無忌便難以幸免。料以宋青書之謹慎,定會囿于房中,不離半步。

    空聞深忌青書年紀輕輕,武學修為上便有如此造詣,輕功更是如鬼似魅,無聲無息。他一向以為,張三豐少年時從少林偷學了功夫去,而後開宗立派,竟和少林分庭抗禮;而這次明明是讓無忌來學‘少林九陽功’,為何又派一個武功如此高強的三代弟子跟來?莫不是祖孫同心,又要從我少林偷幾門絕技去?

    這番心思自然是不能說出的,是以他自路上便已謀劃妥當,將少林最僻遠的一間廂房與青書和無忌居住。殊不料青書心憂成昆之事,心亂如麻,一時間也沒考慮許多,只想著如何避免與成昆正面交鋒,卻毫無辦法,神思恍惚之下,一番打算,當即匆匆趕往大雄寶殿,卻不料遇到陳友諒,竟然先行逼問出“少林九陽功”。

    這一番福禍相依,卻是說之不清了。也是天幸,青書離開的大半個時辰里面,無忌毒發的較晚,否則少林九陽功尚未拿到,這張無忌卻是一命嗚呼,依這時候江湖人的規矩,青書看護不力,也只有自盡以謝一途可走了。

    無忌听青書嘆氣,不由說道︰“師兄,這不關你事。我看少林和尚把我們安排在這個地方,實在…實在是別有用心。”

    青書笑道︰“就你個小腦袋瓜兒胡思亂想!”無忌搖頭道︰“不是,我覺得他們真的是別有用心。師兄,我們一路前來,他們又不是沒見我‘玄冥神掌’寒毒發作頻繁,但偏偏將我們安排在這個偏僻地方,顯然是不想讓你離開。”

    青書心道︰“這張無忌還真的挺聰明!”雖不不答,嘴上卻掛著笑意。張無忌見他不說話,頓覺無趣,四顧一看,但見右邊角落里橫躺著一個人,不由驚道︰“那是何人!”青書笑道︰“無忌,莫要聲張,這人是那圓真和尚的徒弟,叫陳友諒。”

    無忌又是一驚,問道︰“師兄,你把他怎麼啦?”

    青書心下一動,笑道︰“我打了他一頓,然後問出了‘少林九陽功’的秘訣。”

    無忌身子一震,搖頭道︰“師兄,明天圓真大師便要傳我‘少林九陽功’了,你又何須為難他的弟子?”

    青書心道︰“我若是對他說圓真便是成昆,依他性子,說不定也就信了。但必定鬧將開來,回去和五叔一說,我一無人證二無物證,到時侯謊言拆穿,日子可不好過。嗯,先找個理由搪塞過去!”他哈哈一笑道︰“太師傅給他們的‘武當九陽功’自然不是假的,但天曉得他們給咱們的‘少林九陽功’是不是真的?你道太師傅為何喚我同你一塊兒來?自是因為我武功修為高,能辨別真假啦。但你又發了誓言說不得私授他人,圓真和尚說不定武功就比我高,找他我是不大敢的,所以只能找軟柿子捏捏啦,這陳友諒奸猾狡詐,武功雖然不弱,但卻遠不及我,又是圓真的徒弟,知道‘少林九陽功’秘訣,你說我不找他確認真假,那找誰去?”

    無忌想到少林和尚無故將自己兩人安排到這個偏僻地方,本就心中不舒服。此刻听青書一番話,登時信了七分,又听青書話語間處處為自己考慮,不由大是感動,說道︰“師兄,真是…真是生受你了。”

    青書信口胡諏了一番,也有些累了,听他這般說,當即笑道︰“無忌,我這就把‘少林九陽功’念出,你仔細听著。”當即將“少林九陽功”徐徐念出,無忌記性極好,青書念到第三遍上,他已完全記住。

    閉上眼楮默想一陣,無忌驀地道︰“武當少林兩篇九陽功,前邊大同小異,後邊卻大相徑庭,似乎‘少林九陽功’要比‘武當九陽功’多出些什麼。但究竟多出些什麼,我也說不清。師兄,你察覺到了麼?”

    青書細細在腦中一想,頓覺如此,他想了想道︰“咱武當派畢竟秉承道家一脈,‘武當九陽功’里,勢必含納道家煉氣之法,而‘少林九陽功’卻是佛家降魔神通。且太師傅當年听經時畢竟年幼,武學修為不高,記誦的想必不全。”頓了一頓,又道︰“當年在場听覺遠大師傳經者有三,那無色禪師武功修為最高,‘九陽真經’也和他所學一脈相承,所以料來他記誦的最多,所以你才會覺得,這‘少林九陽功’比‘武當九陽功’要多出些什麼吧!”

    無忌听得頻頻點頭,贊道︰“師兄聞一而知百,舉一反三,真是聰明極了。”

    青書笑罵道︰“少來拍你師兄的馬屁!”又道︰“太師傅這次是讓我們來少林學‘少林九陽功’的,但也不須急著回去,師兄帶著你好好歷練一番,八月十五再同去黃鶴樓。可好?”

    無忌猶豫道︰“這…爹爹…”青書不耐道︰“什麼爹爹不爹爹,四叔下山的時候對我說了一句話,你可听得?”

    無忌點頭道︰“听到了,是‘記得八月十五,黃鶴樓上’。”青書嘿嘿笑道︰“不錯,不錯,你記性倒是不錯。就不知道腦瓜子怎麼樣,可听出言外之意了?”

    無忌恍然大悟,笑道︰“四伯是讓我們八月十五到黃鶴樓就行了!”青書笑道︰“不錯不錯,就是如此這般。你還急著回武當麼?”無忌大樂,笑道︰“有四伯撐腰,無忌倒要像義父說的那樣‘讀萬卷書,行萬里路’了。”

    青書笑道︰“不錯,雖然‘少林九陽功’已然到手,但明日你還是得做足表面功夫,隨那‘空寂’和尚去見圓真吧,一切見機行事。我一路上听空聞空性等人曾說‘圓真’桀驁不馴,對寺中僧眾都是不屑一顧,那‘空寂’和尚身為圓真師叔,平時定然和他相處不快,嘿嘿,我觀那和尚心胸狹隘,定然只會帶你到圓真居所不遠處,便會自行離開。然後你就別去見圓真了,尋個機會溜達兩圈再繞回來。我會悄悄跟在你身後護持。呼,畢竟我們已經知道‘少林九陽功’秘要,還打了他徒弟,再去見這和尚,只怕多有不便。”

    無忌听得連連點頭,道︰“不錯,師兄所言極是。我繞兩圈就回來。”他性格不似張翠山一般迂腐,頗偏于優柔寡斷,听青書說的有理,陳友諒也確是鼻青臉腫,對圓真和尚也生了幾分懼意。便如小孩打完架一般,最怕見到家長,張無忌雖然天資聰穎,抑且長居冰火島,但畢竟不過十歲,頑童天性,總免不了幾分。

    忽听得陳友諒悶哼了一聲,青書嘿地笑道︰“這家伙若是醒了,可不大好辦。”身子一晃,便至陳友諒身旁,運指如風,封了他全身穴道,還不放心,又對準陳友諒後勁重重一擊。陳友諒本來就要悠悠醒轉,遭他這一重擊,哼也沒哼,頭一歪,又暈了過去。

    青書道︰“這家伙昏上十二個時辰便會自行醒來,到時侯咱們只怕早就離開少林了!哈哈!”無忌一臉憂色,嘆道︰“他如果事後告狀,那咱們就不得了啦!”

    青書心道︰“我倒想殺了他,但這畢竟是少林,你又在我身旁,影響不好,影響不好。”口中卻笑道︰“這人生性狡詐,喜避實就虛,避重就輕,泄露少林絕技這等大事,諒他也不敢說出。這‘少林九陽功’可是代代口授,並無筆錄,便是他將此事說出來,空口無憑,又有幾人信?我等一口咬定這功夫傳自圓真和尚,他也奈何不得咱們。”

    無忌面現喜色,連連點頭,但又皺眉道︰“那明天我還是得去和圓真和尚學‘少林九陽功’了。不然謊言可要被拆穿了。”

    青書笑道︰“不用不用,你忘了麼?空聞老方丈說圓真性情孤傲不群,在少林寺中早有空字輩僧人看他不順眼,他如果作證說他沒傳授你‘少林九陽功’,少林寺中,自有人會對付他,說他目無尊長,不尊方丈法旨啊什麼的。我們也大可說他愛徒心切,大作偽證,定然有人附和。再退一步,即便我打陳友諒這個事被發現了,也至多被爹爹他們罰一頓,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他心中早已計議妥當,待得明日無忌見完圓真之後,他便帶陳友諒到一處荒郊野外,殺了了事,以絕後患。然後再從從容容大大方方的下山。只是這種想法,當著張無忌的面,卻是不便說出了。

    卻听無忌拍手笑道︰“師兄,你真是…真是…”

    青書笑道︰“真是什麼?”無忌憋了半天,道︰“把什麼事都算計進去了,好厲害!”青書摸摸他頭,洋洋得意地笑道︰“你個小兔崽子,有空多讀讀書,神機妙算四個字也說不出來。”

    兩人互相取笑一陣,見天色不早,各自睡下不提。
peter8764631 發表於 2009-3-19 08:30
第四十八章 圓真

    第二日清晨,青書緩步踱出房間,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但覺鳥語花香,沁人心脾,遠遠飛過來的撞鐘之聲莊嚴肅穆,隱隱夾雜著誦經梵音,一派祥和。昨夜他又運功為無忌驅了一次毒,之後卻是不敢再睡,緩緩搬運周天,練起“純陽無極功”來。

    他心中尚記得少林、武當兩派九陽功,卻不加修煉,皆在于“純陽無極功”尚未圓滿,便連七成火候都未到,一門尚且未精,又何須再練這非全本的“九陽功”?

    其實“武當九陽功”和“純陽無極功”同練,多有相輔相成之效,內力增長之速,委實快極。武當派弟子根基一向扎的極穩,築基之時進境極慢。武當七俠隨張三豐練功,張三豐教與他們的,正是“循序漸進,漸成大器”。但其時張三豐武學雖至化境,卻還未領悟到天人合一的究境。于是七俠之中,除卻張翠山失蹤十年,殷梨亭莫聲谷年紀尚幼,火候不足。其余四俠的‘純陽無極功’有了四五分功力時,張三豐便教他們修習“武當九陽功”,兩功交相修煉,進境極速,宋遠橋便是在區區五年之間,內力突飛猛進,此刻內功仍然與日俱增,皆由于此。

    但如此一來,不免失之于“純”。“純陽無極功”最重錘煉真氣,重在一個“純”字,錘煉至精純之極,全身經脈貫通,內力雖未必至強至盛,但卻勝在純之又純,綿綿泊泊,不絕如縷;“武當九陽功”卻是重在丹田一口氤氳紫氣,練至剛柔並濟,威力強勁,不失柔韌,無窮無盡,方乃大乘。

    張三豐晚年得悟天道,不由大是嘆息,幾個徒弟原可更進一步。專修“武當九陽功”或是專修“純陽無極功”,時日一久,成就只怕更大。自己這一番教授,卻是畫了個不大不小的***,讓他們鑽了進去。至于能否跳出***,便看個人造化了。

    好在張翠山當年火候雖足,卻尚未修煉“武當九陽功”,殷梨亭一直修習的也是“純陽無極功”,而莫聲谷生性急躁,一開始修習的便是“武當九陽功”,也頗有火候。

    至于青書,十歲時更是由張三豐手把手教授,一身武當築基內功修為之深,無人能及。

    而後進修“純陽無極功”,循序漸進,和蛇膽之功,龍虎交匯,好似龍入大海,虎躍深澗,大放光明。

    張三豐于是諄諄教誨,讓青書專修“純陽無極功”,至小圓滿之後,再去修煉“武當九陽功”,兩功一脈相承,交替相修之下,內力修至大乘也不過十年之數,屆時青書最多不過而立之年,有如此內力,傲世不群,雄視天下足矣!

    他這一番打算委實是用心良苦,心心念念把青書當作武當三代掌門,發揚光大武當絕學的繼承人來培養,只是嘴上不說,大家卻是心知肚明。

    少室山中,不定是清淨。鐘樓上不時飛下的幾聲洪鐘,空山、古寺便在鐘聲中不住激蕩。而一百零八響之後,終于歸于靜謐。

    無忌也被這鐘聲吵醒,揉著惺忪睡眼走了出來,見青書憑欄而立,笑道︰“師兄,你起的真早。”青書見他醒了,笑道︰“無忌,身子不冷了麼?”無忌道︰“額頭、胸口、小腹還是很冷。”

    青書暗嘆一聲,正欲開口安慰,卻听一聲佛號傳來︰“阿彌陀佛!貧僧空寂,奉方丈法旨,特來領張小施主至圓真住所。”

    兩人抬頭一看,但見一個老僧立在遠處,單手合十,另一只手手執方丈所賜錫杖,神色淡定,正是那空寂和尚。

    青書點點頭,拱手道︰“晚輩宋青書見過空寂禪師。”張無忌有樣學樣,也拱手道︰“晚輩張無忌見過空寂禪師。”

    空寂心中原本甚是不喜,沒來由的要去踫圓真的釘子,著實讓他極不高興,但此時見青書和無忌謙恭有禮,心中那莫名之氣登時去了大半,只是想︰“人家武當派的弟子尚且如此有禮,圓真那廝當真丟盡我少林顏面!”嘴上卻道︰“兩位小施主有禮了。方丈言這‘少林九陽功’只允張公子一人修習,宋公子……”

    青書笑道︰“自是呆在屋中,不聞不見,六根清淨嘍!”空寂含笑道︰“宋公子禪意昂然,佩服佩服。”

    青書道︰“哪里哪里,少林寺禪宗祖庭,各位大師禪法高深,才是令人敬佩。”一把拉過無忌,又道︰“敝師弟寒毒發作時期不定,大師稍候,待在下運功替他暖暖身子,再走不遲。”空寂點頭應了。

    青書也不避嫌,當即便盤膝坐下,伸手抵住張無忌背心大穴,純陽真氣緩緩輸入。不過半刻,他雙手一晃,一手抵住張無忌頸部,一手抵住張無忌椎尾。而後又是連連相換,不多時,張無忌但覺全身上下無一不暖。青書這法子乃是治標的妙法,但終究驅不盡五髒六腑間寒毒,也是徒勞。

    須知寒毒入五髒,伴氣血而行,每滋生一分氣血,便滋生一分寒毒,無休無止,無窮無盡,除卻以自身五髒儲至陽之氣,從而驅散寒毒,別無他法。

    空寂卻是在旁看得暗暗心驚︰“這少年好高的內功修為!我勤修少林內功三十年,也不知趕不趕得上他。”原來青書頭頂已然冒出絲絲縷縷白煙,凝而不散,顯然內功已臻至極高修為。

    青書緩緩收功,擦拭了額間汗漬,面露疲態,微微喘氣道︰“空寂大師,敝師弟這便托付予你了。”空寂點點頭道︰“貧僧這便領張公子去見圓真。”心中卻道︰“這宋青書武功雖然高強,但為這張無忌療毒,內力損耗頗重,諒也掀不起什麼大浪來。況且此人謙恭有禮,絕非方丈師兄所言那般鋒芒畢露,好大喜功。又何須派人防他?如若被發現,倒顯得我少林小氣了。”

    空寂雙手下垂,右手微斜,驀地中指一扣,隱在暗處的武僧便悄然退去。

    青書見他遠走,臉上疲態頓時煙消雲散。他嘴角劃過一道微笑,緩緩走進屋中,從床底拖出陳友諒,見他兀自不醒,便又塞了回去,冷笑道︰“先讓你多活一會兒。等過了圓真那關之後,再來與你計較。”

    推開後窗,飄身縱了出去,“梯雲縱”施展開來,凌空四轉,便如大鳥一般躍上屋頂。俯身遠眺,但見空寂領著張無忌漸漸走遠,當今一路匍匐前進,不過半刻鐘,但見空寂在一方藥田處遙遙一指,將手中錫杖交予張無忌,低低說了幾句,轉身便走。

    青書看得微微冷笑,當即躡伏而上。遠遠看見張無忌繞到遠處一叢小樹林外,找了塊大石坐下,不由暗暗好笑。他覷得四下無人,當即飄身縱下,幾個轉折之間便躍出十丈之距,身法展開,頃刻便到張無忌身旁,伏在一顆樹上,正欲叫他。卻見張無忌似是無聊已極,起身站起,仔細端詳著手中那跟方丈所賜錫杖,走了幾步,將錫杖舉起仔細觀看。陽光照射之下,他眼楮一疼,忍不住伸出右手揉了揉,那錫杖本是甚為沉重,這一下他左手把持不住,當即 當一聲,跌落在地。

    張無忌“哎喲”一聲叫了出來,捂著腳跳了兩下。這一處藥田本有人耕耘,但這大清早的,和尚們都跑去做早課了,哪里還有人來?張無忌又是清脆童聲,這一聲叫喚的四野皆聞。便听得一個略顯蒼涼的聲音飄飄蕩蕩地傳來︰“是友諒麼?你回來啦…”

    張無忌大驚,忙捂嘴不言。青書心中暗暗叫苦,縱身落下,伸手輕輕一攬,再一縱,將無忌帶到那顆大樹之上,藏好身形,不敢亂動。

    他見陳友諒輕功高明,與自己只差一線,便已知圓真只會更高,此刻一逃,圓真見不是自己徒弟,勢必追趕,屆時兩人皆盡無幸。

    青書仔細觀察地勢,但見東北角落一個山洞,顯是圓真居所。東首乃是藥田,自己所在乃是一片小樹林,而正北方向,卻是一條小徑,南方則是屋舍儼然,乃是少林寺中林立建築。

    還未來得及細想,便見一個僧人從山洞中緩緩踱步而出,黑色絲質衲衣無風自動,飄然若仙。青書凝目細細望去,但見這僧人面目清 ,頷下微須,頗有得道高人的風範,只是眼中偶爾閃過的凶悍暴戾之氣,讓人不寒而栗。

    鷹隼一般的眸子掃過青書藏身之地,圓真似無所得,微微皺眉,提氣道︰“何方高人蒞臨,還請現身一見。”
peter8764631 發表於 2009-3-19 08:30
第四十九章 下山

    青書大氣也不敢出,輕輕捂住無忌的嘴,讓他盡量放慢呼吸。他知這成昆武功極高,自己平常時候尚可拼得兩下,然後借梯雲縱之神妙莫測,逃之夭夭;但此刻手中抱著張無忌,又是身在少林,若是鬧將起來,這禍事可便算闖大了。

    無忌被他捂住嘴,呼吸一時不暢,但他昨日受青書囑咐,開始修習兩派“九陽功”。一呼一吸,為內功之本,呼吸一亂,體內氣息登時不順,但“少林九陽功”含納佛門寧心定氣之法,無忌運轉“少林九陽功”,呼吸竟是緩緩慢了下來,俄頃便是若有若無,青書若有所覺,便知無忌漸入佳境,竟是旁若無人的用起功來,當即緩緩將手按在他背心,輸入真氣助他行功,無忌呼吸愈發輕微了。

    圓真走得幾步,眼眸一凝,但見地上錫杖迎著陽光,熠熠生輝。他緩緩走到錫杖旁,將法杖拾起,功運雙耳,卻听不到絲毫聲息,抬頭望了一眼近旁的幾棵大樹,微微笑道︰“是哪位師叔奉方丈法旨前來?為何與圓真相戲?”他料圓字輩僧人中,無人能瞞過他耳目。便是空字輩中,能有如此內力輕功者,也是屈指可數。雖然方才所听到的乃是童聲,但內力修習到高深境界,全身肌肉都可控制自如,喉頭聲帶處微微運功便可發出全然不同的聲音。能有此功力者,除卻三大神僧和後山坐枯禪的那三位,便只有心禪堂幾位耆宿了,是以他言語頗為謙恭,倒也沒有崖岸自高之態。

    半晌無人答應,圓真輕輕咳嗽兩聲,嘆道︰“師叔機鋒無雙,禪意凜然,圓真不解其意,告退了。”將錫杖拾起,緩步走回山洞。原來少林寺今年仲夏便要舉行“芝蘭大會”,論道辯佛,選拔新秀入各堂精修,乃是七年一度的盛會。每逢會前,總會有寺中長者與後輩出題,暗打機鋒,亂辯禪機,圓真身為空見弟子,早有資格每三年入一次藏經閣,素來無心此道,七年前草草了事,此時見此情狀,只道便是哪位心禪堂耆宿來試,當即放低姿態,已顯自己所為不符禪門宗旨,免過今年這次“芝蘭大會”。

    所謂“芝蘭生于深林,不以無人而不芳。”這芝蘭大會,便是少林選拔新秀的一次盛會。

    青書見他身影沒入山洞之中,雖不知緣故,但仍是長長出了一口氣,一摸背心,竟是全部汗濕,他低聲道︰“你看你叫喚這聲,嚇了師兄老大跳。”

    無忌睜開雙眼道︰“師兄,你真的一路跟著我啊?”青書狠狠瞪他一眼,卻不說話,縱身一躍,又至另一棵大樹之上,幾次縱躍,倏忽便出了樹林。

    洞內一雙眼楮亮如星辰,盯著那林間穿梭不定的淡淡青影,微微頷首,嘴角向上揚起︰“武當梯雲縱?不知是武當七俠的哪一個,哈哈,少林的‘芝蘭大會’怎麼把武當派的人都請來了?嗯,也不必去惹他。”

    青書狂奔不休,也不管有無僧眾看見。來往僧人但覺微風輕拂,淡淡青影一閃即過,回頭看時,卻是杳無蹤跡。

    回到房中,青書將無忌放下,說道︰“無忌,給我拿紙筆來。”

    無忌應了,轉身便要去拿房中備好的紙筆,青書卻是驀地目光一凝,健步跨出,將床簾掀起,但見影蹤渺渺,陳友諒竟仿佛人間蒸發一般,消失的無影無蹤。

    青書驀覺腦中一片混亂︰“我明明點了陳友諒全身穴道。他怎麼…?不行,須得快快離開少林。”見無忌拿了紙筆而來,當即強定心神,飽蘸濃墨,寫了十六個大字︰“承蒙高義,得傳神功,傷愈之日,再行拜謝。”一把攬過無忌,狂奔出寺。

    他知陳友諒若是逃出,勢必通知成昆,以成昆師徒之智,頃刻間便知因果,“少林九陽功”泄露倒是其次,知道無忌是謝遜義子,不追來那才是怪事。

    一路飛奔,內力行至足心涌泉穴,速度愈發增快,無忌但聞耳邊風響,見花草樹木如過影驚鴻,不住飛逝,心道︰“師兄跑得真快,比二伯也差不了多少呢。”

    青書內力運至極致,不多時便縱出山門,一路往山下奔去。

    無忌開口欲問,驀地一陣強風涌來,他嗆了兩口,終是說不出話,只得閉上眼楮,微微低頭,往青書懷里縮了縮。

    青書一口內息在經脈中輪回轉動,他不敢出聲泄氣,一道真氣愈發粗大,浩浩蕩蕩,積在涌泉穴處,端的是腳下生風,一路極速。

    眼見便要下山,忽听得一聲清嘯悠悠傳來,青書回頭一望,但見遠方一個黑色小點出現在視野里,愈變愈大,頃刻間便須發可見,他心中大驚︰“這麼快就追上來了!”一咬牙,往小道右旁林中一閃,左繞右繞,往密林深處中奔去。

    青書驀地閃身至一塊大石之後,將無忌放下,按住他肩,緩緩輸入真氣,說道︰“無忌,時間不多,你且听師兄說,少林、武當兩派九陽功你都已記熟,先修習少林九陽功,再修習武當九陽功,毒發的時候,先運少林九陽,再以武當九陽為輔,當能克制一二。你在這里等半個時辰,然後下山,趕到少室山以西三十里齊家鎮林興遠家,你義父傳你的輕功原甚是高明,我以兩成內力之功,驅使起來,半日之內奔三十里,自當無虞。林興遠當年欠二叔好大人情,你只須說出你身份,再把俞二伯名字報出,他便會送你到武當,四叔言此人忠信待人,他看人素來極準,當可一信。哼哼,這圓真和尚要和我親近親近,我便陪他又怎地?嗯,林興遠家還有一株百年何首烏,上次本有意送與太師傅作壽禮,只是他有事耽擱,未能來武當祝壽,何首烏其性溫陽,你寒毒發了,只管他要,就言武當派必有重報就是!”他說話間,將無忌外衣剝下,取幾只樹枝撐起衣袍,又使內力為無忌注入純陽真氣,無忌借他真氣之助,運使兩派九陽功,當有事半功倍之效,當能保一日無虞,再借助百年何首烏之效,三日之內,趕到武當,倒也安全了。

    無忌听他說的似鄭重似輕松,也摸不準到底如何,點點頭道︰“無忌知道了,師兄,圓真和尚追來了麼?我們認錯也就是了,何必…”青書喝道︰“別跟老子聒,屏氣斂息,呆在這里別動,半個時辰後下山!”身子一晃,已在十丈之外,他愈奔愈遠,俄頃便不見人影。

    青書“哎喲”一聲大叫,這聲叫以丹田之氣吐出,傳出老遠,他一瘸一拐往前奔去,但速度仍是極快,他回頭一看,一個黑點果然出現在他視線里,俄頃便須發可見,正是圓真。

    他有意將圓真引開,是以佯裝腳踝受傷,一瘸一拐往前奔去,實則運使“太極十三勢”中“下勢”,明面上看起來受傷速度減慢,實則速度並未慢下。

    但圓真輕功之強,如鬼似魅,轉折如意,還要勝過青書許多,這一番奔下來,青書仍是輸了。

    頃刻間便下了山,又奔了約莫三里左右,圓真越迫越近,少室山天下聞名,游人香客不斷,山下行人雖是不多,但也頗為熱鬧,不遠處一處集市,方物畢會,游客雲集。

    青書眼楮一亮,他狂奔下山,雖不過兩刻鐘左右,但一口真氣使足,氣息早已不純,借人群隱遁一二,正所願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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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對峙

    圓真此時卻是暗暗心驚︰“這小子手上抱了一人,還似乎扭傷了腳,怎地跑得跟兔子一樣快?”他雖然智計卓著,但也決計猜不出青書已然知道他真實身份,也知道他乃為無忌而來,手上抱著的,不過是一堆枯枝而已。

    青書腳下生風,不多時便竄進人群之中,他一襲青衫是張三豐大壽那日新換,手中張無忌的外衣也是新服,俱都是南安郡劉記絲綢中上等綢料所制,人群之中頗是顯眼。圓真年輕時風流俊雅,驚才絕艷,為討師妹歡心,天下脂粉綢緞多有涉獵,他資性本高,一來二去,竟練就一身火眼金楮的本事,但凡胭脂水粉,綾羅綢緞,凡薄有微名者,他一眼便能辨別開來。

    青書雖是遁入人群之中,一身行頭雖算張揚,但畢竟緞料上等,出自名家,在圓真看來,實不啻于插標游動的獵物,雖有人群阻擋,但也不虞跟丟。

    圓真心中暗自冷笑︰“任你輕功如何高強,也得落在我手中。謝遜徒兒啊謝遜徒兒,咱師徒多年不見,可是生分許多啊!”他自從知道屠龍刀落在謝遜手中,想到流傳百年的那二十四個字,心中沒來由一陣悸動。他倒不是擔心謝遜找到他,畢竟謝遜若是能想出屠龍刀之謎,早就來找他報仇了。成昆平生以覆滅明教為畢生大願,忽聞此事,不由對屠龍刀中所藏秘密大是動心,有此“武林至尊”,掌握其中奧秘,何愁明教不滅?

    卻又說到陳友諒其人,雖是年紀輕輕,但功夫卻委實不弱,更蒙圓真傳授武功,與謝遜如出一轍,解穴的功夫竟也被學到。甫一解穴,見青書尚在,當即屏氣斂息,待得青書離去,方才悄悄離開,他平素自負,自不肯這幅模樣見到寺中其他熟人,藏藏躲躲良久,才回到圓真所住山洞之內。

    張無忌雖曾與青書言道這功夫乃是成昆所授,但昨天一日之內,青書心心念念,只想著如何避免與圓真交鋒,對陳友諒不免掉以輕心,其實只須他點破陳友諒氣海,抑或是在夜晚背著無忌悄悄殺了了事,便不會生出這許多事端了。

    當然,如果廢掉陳友諒抑或干脆殺之,事後少林追究起來,武當山上,那就是另一番事端了。

    畢竟,無緣無故殺死名門正派弟子,便是張翠山也是擔當不起,只得推諉含糊。江湖之中,無論正邪,最忌同道相殘,圓真和陳友諒在少林原就孑然一身,雖是借此身份挑撥正道和明教紛爭,但這師徒兩人其奸似鬼,陰謀詭計層出不窮,少了這層身份也照樣幕後挑撥,是以動起手來毫無顧忌。

    況且事關屠龍刀和謝遜,即便以圓真城府之深,也是大為動心。

    梯雲縱勝在轉折之間承接自如,人群之中倒也頗為相宜。但圓真卻仿似幽靈幻影,進退之間,如同鬼魅一般。許多游人先見一道淡淡青影飄過,不過半刻,又見一個黑衣和尚先在一處,驟一晃間,又在數丈之外的另一處,其間詭異之處,即便青天朗日之下,也令人不寒而栗。

    青書不時回頭,但見圓真一路緊隨,不由大是心焦︰“他怎地好似幽靈一般,陰魂不散?”腳下加快,半刻不到便奔出集市。

    又是一馬平川,兩人原本相差兩箭之地,驟然慢慢拉近,青書年方少年,佔了年輕的便宜;但圓真到底是功力深湛,輕身功夫極是老辣,不多用上一分力,回氣轉折,竟還勝過武當絕技梯雲縱。

    這般一追一逃,不多時又奔了三十里地,兩人距離被拉近至一箭之地。青書遠遠瞧見行人過客,馬蹄得得,竟又是一處小鎮。近來嵩山派廣收弟子,頗為壯大。上少林拜師不入者,多被嵩山派收作記名弟子,但究竟嵩山“峻極禪院”房舍有限,除卻正式弟子可居于山上,記名弟子卻是自行匯聚一起,與當地居民合居,忽忽十數年間,竟而匯成一個小鎮。

    青書向那小鎮狂奔,心中估摸著時間,他一路往東,飛奔半個多時辰,內力輪轉間竟是生出滯澀之感,他心中苦笑,適才只顧狂奔,卻忘記武當功夫要旨在“凡事但留三分余勁,方能借力使力”,此刻用足真力,卻是大違武當武學要旨,腦中不由想起和張三豐至劍冢時,張三豐的諄諄告誡︰“‘梯雲縱’的厲害之處,全在後力十足,能凌空以內力為媒,轉折自如。你內力已有一定火候,用來完全不難,只須記得丹田中始終留下三分後力即可。”

    青書雙目一亮,望著小鎮中的屋舍儼然,心中大樂。

    步子放慢,意態逍遙。不遠處的圓真定眼看見,心中暗喜︰“這小子到底功力不足,不過他的腳傷好了麼?”

    青書腳步一松,深深吸了幾口氣,丹田中又生出汩汩真氣,在奇經八脈中川流不息,精神陡旺,奔到小鎮之前,內力已然恢復六成。

    他往鎮中奔出一里地,但見小鎮中小商小販行街走巷,吆喝叫賣,高牆朱門之內,卻是“喲喲”呼喝之聲,習練的乃是嵩山派入門長拳。

    青書見身旁一個賣胭脂的小販生意寥寥,門庭慘淡,忙將那裹了枯枝的衣袍往他攤旁一塞,只余一片衣角在外,塞了一錠銀子給那小販,說道︰“你什麼也別說,當什麼也沒發生過。只管做你的生意。

    說完這句,便听得悠悠佛號傳來︰“阿彌陀佛,宋居士蒞臨少林,原該好生休息幾日,讓貧僧等也盡盡地主之誼,何必走的如此匆忙?莫非做了何等不可見人之事麼?”

    青書但見圓真身著黑色絲衣,面貌清奇,滿是悲天憫人之色,端的好一副高僧風範,不由冷笑道︰“圓真,小爺是逼你徒弟把九陽功給背了出來,那又怎樣?”圓真面貌慈悲,長嘆一聲道︰“小徒素來心高氣傲,居士以私刑迫他,他卻是陡生邪念,故意將經文背錯。貧僧得知始末,不忍張小施主寒毒難愈之下,修此錯誤功法。若是經脈錯亂而死,卻是貧僧的不是了。”他目光銳利,早見小販攤旁的那一片衣角,本擬待出手,卻見青書神色從容,無半分害怕,不由暗自小心,只怕有陷阱在旁。

    青書听他這般說,哈哈大笑道︰“圓真啊圓真,三派九陽功源自一部九陽真經,我精修本派神功,細細推演之下,如何不知真假?可笑你出家之人,竟然口出誑語,不怕佛祖責怪麼?”

    圓真神色淡定,合十道︰“信與不信,原在施主一念之間。但人命關天,不得已之下,圓真也只能動武了。”

    青書哈哈大笑道︰“好個和尚,什麼人命關天?你出家前那點破事,我有哪個是不知道的?”

    圓真目光一凝,眼中爆出懾人精芒,盯著青書,手上聚力,少林絕技“般若掌”蓄勢待發。

    青書搖頭笑道︰“齊家鎮的劉寡婦滋味兒不錯吧?嵩山山道上剪徑的活兒,也沒少過你吧?十年前山西官道上的那起血案,三十七個人身首分家,你不會不知道吧?哈哈,好一個窮凶極惡之徒,遁入佛門,卻成了口口聲聲阿彌陀佛人命關天的高僧大德了?當真好笑之極!”他這話以丹田之氣吐出,四周小販商賈听得清清楚楚,武館之中,也多有武師走了出來,眾人圍在一處,有人滿臉不屑,也有人搖頭不信。

    圓真听得這句,手中凝起的勁力反而一松,卻听他淡淡道︰“居士這般信口雌黃,污蔑貧僧,只怕並沒有證據吧。將來死後,可是要下拔舌地獄的。”

    他眼見青書足尖微動,右肩微抬,顯有動手趨勢,心中微微冷笑︰“這小子若是先行動手,所說一切,自是不攻自破。”當下暗自運功,他目標不在青書,是以不打算下重手,只想掠了無忌過去,逼問謝遜下落。

    不料青書又忽地全身松松垮垮,吊兒郎當的笑道︰“圓真大師,少林的三位神僧,我素來十分敬仰,如何敢多言少林的不是?只是你昔年所為委實令人發指,又被在下撞破大師和令徒陳友諒翻雲覆雨,顛鸞倒鳳。唉,您說您這斷袖之癖委實太過駭人,這一路聞屁追來,教在下如何敢不逃?”

    此言一出,眾人大嘩,見青書唇紅齒白,青衫磊落,委實俊俏郎君。再看向圓真的眼神已帶了幾分怪異神色,

    即便以圓真城府之深,听得這話,也是臉色鐵青,他不料青書口舌這般刁毒,尋出這等龍陽之事來說。這小鎮中本是嵩山記名弟子,尋常練功甚勤,哪里听得這等話題,不由大生興趣,心中信了七八分,都是暗想道︰“想不到少林寺里,還有這等風流韻事。”

    圓真見圍觀眾人眼神怪異,不由冷哼一聲,內力到處,所有人耳中都是嗡嗡作響。這些人不過是嵩山記名弟子,內力淺薄,哪里禁得起他一哼,都是搖搖晃晃,幾欲摔倒,一時間都是駭的噤聲不語。

    青書一振長袖,手按長劍,氣勢陡然一變,鋒芒外顯,卻含而不露,仿佛一條毒蛇隱于密林草叢之間,蓄勢待發。

    圓真微微冷笑,雙手合十,一片淡定,周身溶溶泄泄,如淵臨峙,仿似山岳一般,宛然宗師氣派。

    兩人靜靜對峙,圍觀人數雖多,卻無一人敢發聲打破靜謐,一時間除了呼吸之聲,落針可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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