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俠】武當宋青書 作者:子縝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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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ichuan 2009-3-19 07:24:26 發表於 其它小說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17 195122
peter8764631 發表於 2009-3-19 08:34
第六十一章 退去?

    成昆低低嘆道︰“當年我遇經慘事,酒後亂性,壞了謝遜徒兒一家十三口性命,心中自責,但有生平大事未曾完成,豈可輕易就死?”頓了一頓,又道︰“宋青書,你從張無忌那里知道我真實身份,定然告訴謝遜少林圓真即是當年成昆。唉,他練成崆峒派絕技‘七傷拳’,這些年來勤修‘混元功’,一身藝業,只怕早在我這個師傅之上了,他若找到我報仇,我……此債以命填,尚不能全其萬一,我雖有殺他法子,但一錯之後,豈能再錯?是以這一路追殺,我雖想殺你,但到底未曾出盡全力。不是麼?”

    青書听他此刻從從容容,仿佛平常對話一般,壓根便不是以丹田之氣發聲吐氣,方知他一口真氣之深之厚,還要勝過自己一籌。不由微微點頭,暗自想道︰“成昆一路來掌力愈來愈強,夾雜陰陽內勁,令人防不勝防,若是他之前用出這般雄奇掌力,我早被他斃之掌下了。不過他這麼說……是何原因?”

    他方欲說話,黃衫女子驀地點頭道︰“不錯,這五年來你內力愈發精深,仿佛爹爹當年了。若在路上使出全力,宋公子那時未通奇經八脈,即便招式再妙,也撐不過百招的。”

    成昆干笑道︰“我這點微末本事,哪里及得上楊大哥?便是佷女你這幾年來勤修九陰真經,也未必弱了我去。”

    黃衫女子看了一眼青書,搖頭道︰“我內力練得不甚精深,還及不上這位宋公子,更敵不過你了,但我二人聯手,定能敗你。”

    青書朗聲道︰“不錯,我和楊姑娘聯手,擒殺你‘混元霹靂手’,倒也不難。成昆,不錯,你一路上掌力越來越強,顯是開始不想殺我…”說到這里,似是沉吟片刻,默然不語。

    成昆嘆道︰“不錯,連累空見師傅被謝遜打死,是我平生愧事…他對我諄諄教誨,不得隨意殺生,唉,這些年來,火性真是大減啦。”

    黃衫女子驀道︰“那你剛剛說宋公子燒殺搶掠,淫邪不堪,都是假的?”成昆心中一咯 ,干笑道︰“叔叔也是迫不得已,佷女兒你一直不說話,若不以這法子逼出那宋小子,我又如何知道他身在何處?”

    黃衫女子點點頭,揚聲道︰“不錯,爹爹臨終前吩咐,說‘混元霹靂手’成昆若再入古墓,你功夫若夠,能殺則殺,不能殺則以機關退之。成昆,你可听明白了?

    成昆慘笑道︰“楊大哥此語,竟似是恨我入骨,哈哈,哈哈!”

    黃衫女子淡淡道︰“不錯,當年我年幼,也不知爹爹和你有何恩怨,但我切切實實覺出,爹爹…的確恨你入骨。所以,我也恨你入骨便是。”

    成昆哈哈大笑,半晌不語,驀地苦笑兩聲,說道︰“佷女兒,我再叫你一聲佷女兒吧!平心而論,十二年前我第三次來古墓時,你方才五歲,我那時待你可好?”

    黃衫女子道︰“你待我極好,記得那時你已然出家了。”

    成昆慘然道︰“罷了,罷了。你爹爹既然這般怨恨于我,我還多做糾纏作甚?宋青書,宋青書,唉…你要說便說吧。謝遜徒兒早些來取我性命,倒也是種解脫。”

    青書听他語氣慘然,不似作偽,不由微微驚訝,他朗聲道︰“成昆,你一路追殺我過來,此刻卻不想殺我了麼?”話語間推開石門,像門外掠去。他篤定成昆已被自己言語打動,以為自己不過揣測出來他要挑撥正道明教相拼,否則絕對不會說這許多話,句句圍繞“謝遜報仇”幾個字眼。他知成昆這般說,定然是想讓自己以為,他這一路追殺,不過是怕謝遜知道消息,來找他報仇而已。當然,如若成昆殺意不減,自己“化勢”已成,奇經八脈又通,最不濟能撐個百十招,絕不可能被三招兩式擊敗。勢危之際,那古墓傳人勢必不會見死不救。

    黃衫女子不料他突然走出古墓,大是愕然,略一猶豫,也是飄身縱出。

    成昆見兩人從洞穴口飄然而出,不由一愕,淡淡道︰“宋青書,你是還想留下我麼?”

    青書笑道︰“怎麼,成昆?你一路追的好生緊迫,在下真是惶惶然如喪家之犬一般,若不回報一二,豈不是對不起你那般厚賜?”

    成昆慘道︰“今日我全無打斗興致,不會同你打的。”身法展開,陡然飄忽起來,恍若幽靈魅影。

    此刻已是初夜,月上梢頭,淡淡幽光附在成昆身上,映著他慘白臉上的點點紅斑,心寒之余,又覺好笑。

    青書嘿嘿一笑,刷刷刷連環三招,掌、肘、足並用,先是飛足提起一塊大石,橫亙成昆前路,而後縱身躍起,左肘一橫,右掌下推,這三下分別出自“伏魔腿法”“武當虎爪手”“震天鐵掌”,連環交替使出,渾然一體,竟似無半分破綻。

    成昆忽見大石飛來,勢道十足,心中大是凜然︰“這小子內力運轉間又純熟幾分!”雙足一頓,但覺身後風氣,忙反手一掌推出,掌勢沉雄,和青書右掌踫在一處,但听得“砰”的一聲,成昆後退一步,抬起右手,指尖拂過青書左肘,兩人都是全身一麻。

    成昆大凜︰“這少年武功精進之速,委實是我生平僅見!陽頂天二十歲時,也未必有如此功夫!”雙掌上下紛飛,掌勢漫如蓮花,不時屈指,扣彈撥弄,便如花朵一瓣一瓣盛開一般。他精修指力,向來指功均需內力深厚,目力精準,方能竟功。成昆這兩點都俱滿足,卻將眼閉上,隨手一指一指點出,忽而至陰,忽而純陽,指力在三尺之內縱橫捭闔,饒是青書“化勢”一成,全身武學融會貫通,也是迭經險招,幾次都險些被指力擊中,飄身退開三丈,心中大駭︰“他…他使得是什麼武功?莫非他追殺我時,都沒使出全力?”

    黃衫女子在旁掠陣,見青書看似危險,實則無礙,早勤修《九陰真經》,武功見識大是不凡,漸漸看出些門道,當即朗聲道︰“成昆,想是你以指代劍,施展一套精妙劍法,這劍法我卻看不出是何路數。宋公子,他指力不能發的太遠,你和他近戰,頗是吃虧,不如……”

    話未說完,成昆驀地飄身退後數長,雙臂下垂,長嘆道︰“楊姑娘,宋公子,我早說今日不想再戰,我們又何須再戰?宋公子,我們之間有何等深仇大恨麼?你不妨想想,一路之上我也未下殺手。而且,若是方才我加重那麼一兩分力,身法再快一兩分,你豈能幸免?”

    青書一愕,點頭道︰“不錯,你我之間,的確沒有深仇大恨。”

    成昆嘆道︰“既如此,我便走了。宋公子,你若將圓真身份道出,讓謝遜來少林找我報仇便是,我這徒兒才識卓絕,又有屠龍刀在手…唉…可惜未竟之事,終乎于此,可惜未竟之事,終乎于此!”聲音漸漸飄忽,原來是他身法展開,飄然踱步間,人已在數十丈之外,俄頃便變成一個小點,再兩晃,便不見人影。

    黃衫女子大是皺眉,說道︰“宋公子,我五年前曾被這人暗算,點中肩頭,記得他乃是極陰極寒的指力,怎的今日竟似是……?”

    青書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口中道︰“他練了‘少林九陽功’,內力當屬陽性,怎地還能催發出這等陰寒指力?而且忽陰忽陽,好像他一身溶溶泄泄,諸大陽脈陰脈有無形之橋餃接也似。”

    黃衫女子道︰“這個倒也不管他,只是他來古墓尋你,你一出來,他反而拔腿就走?”眉目間略有愁色。

    青書一攤雙手,苦笑道︰“這個我也不知。”眉間俱是憂色。

    明月當空,繁星點點,夜風嗚嗚,樹木沙沙,原本一副極為和諧的月夜圖譜,卻仿佛籠罩了一層憂慮陰霾,揮之不去。
peter8764631 發表於 2009-3-19 08:34
第六十三章 九劍

    少女見他還劍入鞘,點點頭,也是將劍收回,說道︰“宋公子好強的劍術,我是遠遠不及了。”她話語說的淡淡,眼中卻盡是激賞之色。

    青書笑道︰“有成昆這等大高手一路陪練,青書所得裨益,又豈會少了?”心中卻是疑惑︰“成昆開始怎地不出全力?也不使出那陰陽交雜的掌力指力?真的好像是專門為我陪練似的,不過依他性格,如此作為,如非不得已,則必有陰謀。”

    少女嘆道︰“不錯,成昆的功夫,愈發高明了,較之先父當年雖有不如,但也不輸多少了。”青書听她提到古墓老主人,腦中驀地閃過一道閃電,但只一瞬間便模糊起來,青書甩了甩頭,問道︰“成昆和令尊很熟麼?”

    黃衫少女道︰“十二年前,他來古墓之時,先父兀自和他有說有笑,兩人談文論武,倒也頗為相宜,應該算是十分熟稔了。可七日之後,兩人不知怎地大打出手。成昆不是先父對手,輕功也遠不及先父,在三十七招上被制住。我那時候恰好遠遠看到,先父似是大聲質問成昆些什麼,可成昆卻不知如何,竟能忽地自己沖開穴道。先父措手不及,被他在胸口印了一掌,口中狂噴鮮血,自那之後,他的身體…便一日不如一日了。成昆一擊中的,卻狂奔逃走。我再見他時,已經是七年之後,先父便是那時去世的。”

    青書驀地想起《神雕俠侶》中,“重陽遺刻”似乎鐫寫了沖穴解穴之法,听得黃衫少女這般說,不由大是愕然︰“《九陰真經》里不是有解穴沖穴之法麼?”

    少女驚道︰“你怎地知道?”

    青書隨口道︰“我太師傅學究天人,見識淵博,自然知道有這門功夫。”頓了頓,又道︰“姑娘。那成昆不是學了《九陰真經》吧?”

    少女搖頭道︰“我也曾問過先父,先父說成昆雖然與他相熟。但古墓中所藏諸般絕技,他都未曾傳予成昆,是以成昆都未曾看過。”

    青書沉吟道︰“楊大俠當年藝深如海,姑娘。恕青書冒昧,不知古墓之中,可有逆行真氣,至陽轉至陰的武功?”黃衫少女搖頭道︰“曾爺爺傳下的功夫極多極繁。分門別類來說,主要分劍、索、暗器、拳掌四門,又有棒法、棍法、爪法以及七門內功,到我這里已歷三代,俱是擇一門內功精修,循序漸進。我自幼修煉《九陰真經》,招數上修的是九陰神爪,三年前開始習百家劍術,其他功夫倒是未曾看過,倒不知有何功夫能夠逆行真氣。”

    青書心中暗道︰“歐陽鋒的逆行經脈之術。楊過應該會吧?但成昆沒學到麼?奇怪,奇怪。那他怎地發得出這等陰陽交泰的雄奇掌力?”口中卻問道︰“無怪乎姑娘劍術繁多,信手拈來皆是精妙招數。但藝多則蕪。姑娘不妨先精修一門,再循序漸進,觸類旁通。”他見黃衫少女出劍凌厲,攻多守少,已趨融而為一。圓潤無暇之勢。但畢竟年紀尚輕,又沒悟通類似“化勢”這等地神妙功夫。距離融會貫通,尚有一線之隔。

    黃衫女子搖頭道︰“這門劍術自曾祖傳下劍意而始,經先祖父、先父兩人畢生創制,承襲而下,乃至于今。我須得先修習天下各門各派劍法,而後再學破盡萬法之法,兩相融合之後,或能小成。”

    青書奇道︰“或能小成?那大成又是什麼?”黃衫少女搖頭道︰“我也不知,先祖父畢生研習劍術,早到巔峰,本來天下少有人敵,但到得晚年,卻忽然起了一個念頭,想要創制一門無法不破的神劍,可惜天不與時,他只來得及以易學為基,參考《九陰真經》總綱,別出機杼,鐫了一篇總訣,但到底年老神衰,總訣出世之日,他哈哈大笑三聲,便溘然長逝了。”

    青書心頭一動︰“這劍法可有名稱?”黃衫少女點頭道︰“先父說此法當有九劍破開萬物。而曾祖地劍法得自昔年的劍魔獨孤求敗,也就是公子腰間長劍的前任主人,是以這套劍法,便叫做獨孤九劍。”青書听得這句,心里頓時翻起滔天大浪,暗道︰“原來獨孤九劍竟是楊過幾代後人合力創制!也難怪,獨孤求敗隱居之所以及劍冢並無劍譜一類物事。《笑傲江湖》中出現的獨孤九劍,想是楊過後人不願忘本,假借獨孤求敗之名傳下地吧。”

    黃衫女子談到此路神劍,談性漸濃,續道︰“九劍之始,第一劍當是總訣式,以總訣式總領大綱,督有進無退之意。總訣式為先祖父所創;先父精修掌法,而後又修索法劍法,漸至神而明之的境界,觸類旁通,創制破掌式,破鞭式,破索式。再于這間石室,由楊伯發暗器,先父運劍抵擋,因而創出破箭式,破盡天下暗器。楊伯是服侍先祖的老人,也是暗器、刀法的大行家,精通百余門精妙刀法,快刀單刀柳葉刀無一不精,爹爹承他之助,又創出破刀式。”頓了一頓,神色忽地一黯,嘆道︰“可惜他去年已經過逝了。”

    青書嘆道︰“可惜青書來晚一步,與楊伯緣鏗一面,實是憾事。”

    黃衫女子點頭道︰“楊伯豪邁慷慨,原來在江湖上便是一位廣結天下英雄地大豪。若得見你這位誠信小友,也會很高興的。”原來自她見青書起,知青書未曾翻看“紅塵煉心大陣”中藏書時,就已覺得此人乃是誠信之輩,古墓的秘密雖不能告之,但這劍術一道,自己還不如他,是以告之也無妨。

    黃衫少女一談及劍術,似乎略顯興奮,又道︰“這劍術若是創制成功,定能萬古流芳,遺澤後人。”

    青書笑道︰“時至此時,還有三劍未曾出世了。不知又是哪兩劍?”黃衫少女淡淡微笑,說道︰“我自幼修習百家劍術,為的正是創制這破劍式。可惜破劍式未成,破不去公子劍法。再有兩劍,分別為破氣式、破槍式。”

    青書見她談及“獨孤九劍”,竟而破天荒的微笑了一次,便如同春風化雪般和煦動人,陡然有驚艷之感。

    黃衫少女見他定定望著自己,不由奇道︰“宋公子,你看什麼?”

    青書“啊”了一聲,急忙顧左右而言他,四下望望,問道︰“這間石室…布局倒是十分奇怪。”

    黃衫女子道︰“這是當年的全真教主王重陽鑽研武學的所在,前窄練掌,後寬使拳,東圓研劍,西角發鏢。”青書在屋室中緩緩踱步,只覺莫測高深,布局的大有道理。他頷首道︰“當年王重陽號稱天下第一高手,創立全真教,果然大有名堂。”心中卻道︰“不過仍是及不上我太師傅高博如山,淵深似海。”四下一望,他驀地撫掌笑道︰“楊姑娘,若你不嫌棄,青書願助你創制余下三路神劍。”

    黃衫女子大喜道︰“宋公子劍術通神,若能得公子相助,汐晴感激不盡。”

    青書听她自稱汐晴,忍不住搖頭晃腦一番,嘆道︰“汐晴,汐晴,楊汐晴麼?意興飛揚,柔而不妖,好名字,好名字。”

    楊汐晴听他這般說,不由謙道︰“哪里,宋公子飽讀詩書,青書之名,方才名副其實。”

    青書笑道︰“咱們在這兒相互吹捧,給人听見了,還不笑死?哈哈,汐晴姑娘,咱們便說說破劍式之事吧。”

    楊汐晴含笑點頭,不知怎地,她見祖孫三代心願又能更進一步,連笑也多了起來。原本楊汐晴修煉《九陰真經》,秉道家清心之境,以古墓玉女功為參照,承“十二少,十二多”要訣,修煉起來有事半功倍之效,卻無功力大損之虞。楊汐晴資質絕高,現已漸修至“自發自動,以無為而有為”的高妙境界了,內力雖不如青書精純,但渾厚卻不輸之。

    青書見她又展顏一笑,竟好似自己在做夢一般,他心道︰“若能讓她天天都開懷一笑,于審美上來說,也是一種享受。”卻听他笑道︰“劍術之道,存乎一心,我曾拜謁獨孤前輩劍冢,見獨孤前輩晚年使的,卻是一柄木劍。是以劍術到了最高境界,草木竹石,天下萬物,皆可為劍。”

    楊汐晴點頭道︰“不錯,曾爺爺晚年曾使了一套掌法,爹爹說這套掌法使出,仿佛周圍一草一木,一花一石都活了一般。這想必就是以掌使劍,萬劍歸一地至高境界吧?”

    青書搖頭笑道︰“非也,非也。劍法使到這個程度,已經不是劍法了。”
peter8764631 發表於 2009-3-19 08:35
第六十四章 小虞

    楊汐晴奇道︰“哦?你說…劍法不是劍法?”

    青書笑道︰“不錯,你說的萬劍歸一,其實用我太師傅的話來說,是萬法歸一,不不,是萬法歸無。”

    楊汐晴皺眉道︰“萬法歸一?萬法歸無?”

    青書點頭道︰“不錯,萬法歸一誠然不假,但一又歸何處?”這個道理自他悟通“化勢”之後,便豁然開朗,這時點出,以楊汐晴之穎悟,想必不久便能悟出。

    楊汐晴心頭一震,脫口道︰“無劍勝有劍!無招勝有招!”想到這里,腦中靈光一現,百家劍術似乎登時便融而為一。

    青書見她神色,心中暗暗驚訝︰“她資質好高。”又續道︰“三年前我隨太師傅深山閉關,他老人家某日興致大發,當著我的面,打了一套綿掌。其時時辰尚早,啟明不出,霧氣朦朦。太師傅一套綿掌緩緩打開,竟將霧氣掃開,我身處其中,頓覺眼前一清。山間晨風原本甚大,可太師傅掌勢展開,竟然風不能入,霧不能濕,便連樹葉的沙沙聲也听不見。我那時穿的甚少,卻感覺不到一絲涼意。”

    楊汐晴道︰“你是說你太師傅能引動自然之力麼?我曾祖也能辦到的,但他晚年精研的,唯有劍術……啊,是了,劍術修到至高境界,的確不是劍術了。”

    青書見她這般說,當即笑道︰“大道三千。條條皆可成道。何況你曾祖當年藝兼數門,幾門同修,觸類旁通,也多有裨益吧。”頓了一頓,又續道︰“其實單單修煉一門絕藝,或許便足以臻至那等高妙境界。我太師傅當年自一部《九陽真經》始。秉道家沖虛傲岸氣機,創立武當一派,正是如此。”

    楊汐晴點頭沉吟道︰“依你說來,倒有幾分道理。”

    青書又續道︰“我這一路被成昆追殺而來,倒悟出幾分道理,自身功夫漸趨融會貫通。依我武當武學要旨來看,出劍運劍,首重圓融渾然四字。姑娘若是有意,不妨向這個方向考慮一二。”

    楊汐晴道︰“圓融渾然?但爺爺撰寫地總訣之中。說到此劍一出,有攻無守,招招進逼,若要圓融渾然,只怕與總訣相悖,多有不妥……”說到此處,有何不妥,卻是說之不出。

    青書卻是心頭一震︰“不錯,太師傅的太極劍是不住畫圈,以守為攻。而獨孤九劍卻是招招進逼。以攻為守。在獨孤求敗劍冢時,我曾觀摩他劍意,正是銳利無方。鋒芒畢露,卻與我太極之道不符。”想到這里,當即說道︰“楊姑娘所言有理,不過依我之見,姑娘還是先將百家劍術融為一爐。臻至出劍無方無招的境地。再行從百家劍術之中,摸索出各門各派出劍運劍使劍之道。逐一破之,或許能成。”

    楊汐晴微笑道︰“宋公子所言甚是,你再接我兩劍。”她腦中各式劍招一一閃過,心中喜不自勝,再難忍住,登時一劍刺出,裹挾凌厲劍風,迅捷無倫。

    青書見她此劍一出,已無斧鑿痕跡,不由大是贊嘆,右手帶出長劍,向下一橫,擋住來劍,笑道︰“你獨孤九劍未成,我太極劍法不全,一攻一守,誰也不吃虧。”

    楊汐晴奇道︰“宋公子,你說什麼?”青書笑道︰“沒什麼沒什麼,咱們比過再說。”兩人說話間已然斗了十余劍,青書出劍渾然一體,便是成昆來了,也只能以力破之,若要在招數上破解,恐怕只有張三豐親至,才能做到。

    楊汐晴劍招凜冽,攻勢如滔天駭浪,一重一重涌來,也是青書一路上被成昆千錘百煉,而後悟通“化勢”,抵達“太虛無極”之境,太極劍雖是不全,但武當其余劍法使出,卻是圓轉如意,守的水潑不進。不然換過同等功力的一人,在此劍術之下,只怕早已飲恨。

    但無論楊汐晴出劍使劍如何凌厲,青書都只是在原地揮劍格擋,不曾退後一步。倒不是青書劍術真的勝過楊汐晴如何如何多,只是太極劍和獨孤九劍都只注重劍意,青書被成昆一路追殺,悟通“化勢”,對太極法意感悟又深一層,楊汐晴卻是初通獨孤九劍無招之法,兩人高下之分,原在此處。

    驀地,楊汐晴若有所悟,歪歪斜斜地刺出一劍,直直刺往青書“雲門穴”。青書“咦”的一聲,不得已退後一步,抬手一劍封住,笑道︰“汐晴姑娘,恭喜恭喜。”

    楊汐晴收劍而立,微笑道︰“宋公子,汐晴若有所悟,便不遠送了。”

    青書拱手道︰“如此甚好,青書告辭了。”推開石門,一路晃悠悠的踱步而行,他心情大好︰“想不到後世聞名遐邇的獨孤九劍,創制過程之中,竟有我的一份力,哈哈!妙極,妙極。”

    也不知晃到哪里,忽听得一聲冷哼︰“輕薄浪子,忘恩負義,豈不聞君子行于道上,整冠納履,似你這般作為,又算什麼?”

    青書听得這聲飄飄忽忽,嬌嬌脆脆,不由笑道︰“小眉姑娘是麼?青書有禮了。”大大方方的對著小眉藏身之處施了一禮。

    他耳力何等厲害?現如今避過他耳目者,唯有楊汐晴、張三豐兩人。便是成昆、楊逍、韋一笑這等高手,三丈之內,都不能避過他耳目。

    小眉又是哼一聲,氣道︰“你這人也不知是貓耳朵還是狗鼻子,怎地每次都瞞不過你?”說著緩緩從藏身之處走出。

    青書笑道︰“這可是上好地人耳朵人鼻子,小眉姑娘可別什麼眼里出什麼,將它們認做同類之物啦!”

    小眉一愕,繼而怒道︰“你說我是貓是狗?”

    青書將手一攤,笑道︰“這可是你自己說的,我可未曾說過。”

    小眉怒色一涌,銀牙咬緊,飛身上前,輕飄飄一掌打出,竟是十分精妙的招數。青書右手一抬,架住來掌,笑道︰“內力不弱,甚好,甚好。”

    小眉縴腰一扭,雙足用力,左手握緊,猛地向前一推;右手橫抓,顯是用足氣力。青書見此招甚是狠毒,自己若閃避小眉左拳,則勢必落入她右爪攻勢之內,而且覷她來勢,竟是橫抓他腰間“腎俞穴”,一個稍有不慎,便是斷子絕孫之禍。

    青書冷哼一聲,低喝道︰“好狠的女人,你既如此,便休怪我手下無情了。”左手下垂,輕輕搭在小眉右爪之上,一扣一托,右掌前探,正正擊在小眉左拳之上。這一招說有招則有招,說無招則無招,“托勢”“探勢”相繼運使,“化勢”融合匯一,渾然一體,破無可破。

    青書左手一搭上小眉右爪,登時扣住,便欲扭斷她手臂,右掌同時也欲吐出內力。但想到這終究是古墓之中,自己承楊汐晴庇護之恩,若傷她侍女,倒顯得自家小氣了。當即手上不動,嘻嘻笑道︰“小眉姑娘,你是要我放手呢,還是握著不放?”說著左手暗運柔勁,小眉登時感覺青書在她玉手之上緩緩摩挲,掙了幾次都無法掙脫,她面色通紅,啐道︰“你!你個輕薄浪子!快放開!”

    青書笑道︰“你看清楚些,我可未佔你便宜,可是你自己把手送上來地。”手上卻已松開。小眉冷哼道︰“好,宋青書,今日你的大恩大德,我小眉永不忘記!來日一定將小虞妹妹的一並還上!”說著便要展開身法,飛奔而去。

    青書听得小虞二字,一拍腦袋,“哎呀”一聲叫了出來,見小眉要走,忙飛身上前,一把抓住小眉右手,正色道︰“小虞姑娘于在下有引進之德,她若受罰,我在此處也難能安心,煩勞姑娘帶路,讓我先見上她一面,再到楊姑娘處,替她求情,可好?”

    小眉見他神色鄭重,不似說謊,哼了一聲,說道︰“那好,你隨我來。”看了一眼被抓住的右手,又低聲道︰“你…你還不放開!”

    青書忙不迭縮手,賠笑道︰“煩勞小眉姑娘帶路了。多謝,多謝。”小眉哼一聲,徑自往前走去。

    青書隨她一路走去,但見***漸漸多了起來,一路穿堂過室,見幾處都有少女在練劍研掌,神情甚是專注。轉過一個路口,***又漸稀少,青書見一路沉寂,無話找話,笑道︰“古墓之中,竟都是女眷。”

    小眉冷冷道︰“不錯,除去老主人和成昆之外,你是第三個入墓的男子。嗯,我們到了。”推開一扇石門,青書便見小虞在一張散著悠悠白氣的石床之上盤膝而坐,神色忽而痛楚,忽而歡喜。再往旁邊看去,一個女子持蕭而立,面色蒼白,神色淡定,素白衣帶,飄飄欲仙。
peter8764631 發表於 2009-3-19 08:36
第六十五章  寒玉

    小眉面有憂色,但似乎是畏懼著什麼,始終不敢說話。

    那一身素白的女子約莫十八九歲年紀,風姿若仙,手執玉簫,眉宇間一派淡定,卻又仿佛暗暗含情,楚楚風韻,煞是動人。

    那女子妙目猶如水波宛轉,淡淡看了一眼青書,道︰“武當派的宋青書公子麼?”青書含笑道︰“正是,宋青書見過姑娘。敢問姑娘芳名?”

    那女子微微笑道︰“小女子姓甦,雙名若雨。”

    小眉覷見她笑,忙搖著甦若雨的手臂,似是撒嬌,笑道︰“甦姐姐,小虞妹妹功力尚淺,吃受不住寒氣,你就饒了她吧!”

    甦若雨瞥她一眼,淡淡道︰“你說小虞功力尚淺,那小眉你定然高了,待會兒你也來試試罷。”小眉听得這話,小臉兒頓時煞白,急忙搖手道︰“甦姐姐,我功力更淺了,你、你莫要讓我坐那張床!”

    青書听得大奇,暗道︰“這莫不是那張寒玉床?不是以之修煉內功,能事半功倍麼?怎地好像小眉對它畏之如虎也似?”當即說道︰“甦姑娘,這張床是……?”

    甦若雨道︰“這是寒玉床,取自極北之地寒玉玄冰而制,寒氣凜然,當有助于內功修行。”

    話音方落,忽見小虞長長呼出口氣,神色舒緩,睜開雙目,一片瑩然,顯是內功又進一層。甦若雨淡淡道︰“小虞,恭喜你內功更進一層。”

    小虞忙道︰“還是甦姐姐你督導有功。”目光流轉,轉到青書身上,定楮望了許久,方才“啊喲”一聲叫了出來,她跳下床來,伸出蔥白玉指。定定指著青書,良久方道︰“你是宋青書那個酸書生?”

    青書不料她忽地爆出這麼一句話。愕然半晌,苦笑道︰“沒錯,我就是宋青書這個酸書生。”甦若雨皺眉道︰“小虞,不得無禮。”

    小虞臉色驀地一紅,心中暗道︰“想不到他竟生的這般俊。”嘴上卻是啐道︰“甦姐姐,他穿著老主人的衣服,寬寬松松的,叫人家怎麼認得出來!”

    甦若雨搖頭嘆道︰“你就是這個野性兒,罷了。你既然挺過了這一次,懲罰也算完了。”

    小眉听到這話,笑道︰“小虞妹妹,甦姐姐說懲罰已過了呢。咱們走罷。”

    小虞笑道︰“這次被罰坐寒玉床半日,我內功大有進益,小姐和甦姐姐這是為我好,怎麼算是罰?甦姐姐,真的謝謝了。”

    甦若雨幽幽一嘆︰“你們也去吧。我要練劍了。”又轉身對宋青書福了一福,說道︰“宋公子,若雨失陪了。”說著款款而去,出了石門,往另一間石室走去。小眉見她走了,長長吐出口氣。撫了撫胸口,笑道︰“小虞妹妹,她終于走啦!”小虞听得這話。笑容一斂,卻是緊緊皺眉,不多說話。青書頗覺奇怪,問道︰“怎麼?小眉姑娘,你所謂的懲罰。就是坐這寒玉床麼?”小眉望著那張猶自冒著絲絲寒氣的石床。心有余悸地道︰“這六年來寒玉床一天冷過一天,剛開始倒還撐得住。但現在……呵一口氣上去,都能化作冰霜,被罰來坐寒玉床,當真是……當真是……”

    青書听她說的聲音漸漸顫抖,仿佛已經不自禁地冷起來一樣,心中好笑︰“那當年楊過不過一個小小孩童,怎地還能借助寒玉床練功?”他隨意揮了揮袖,笑道︰“小眉姑娘,小虞姑娘,我可以上前試試這寒玉床麼?”

    小虞見他目光投來,臉上一紅,隨即笑道︰“那是自然的,平常我們姐妹們都不敢踫它呢。這次算我運氣好,甦姐姐只讓我坐了半日。若再多一兩個時辰,只怕便撐不住了。”

    小眉卻哼道︰“你要試盡管試,我可不攔你。”

    青書見小眉一臉幸災樂禍,不由好笑,晃悠悠踱步到床前,伸手在床面輕輕一觸。

    極冰極寒的氣息沿著手臂一路傳上,青書心中一凜,“純陽無極功”卻早已自發自動,驅散寒氣。他心道︰“這寒玉床竟是這般冰冷!難怪小眉說呵氣成冰,倒不是虛言。”

    小眉一臉幸災樂禍,見他伸手去摸,只待觀摩青書神色變化,但隔了許久,見他仍是一副笑吟吟的模樣,不由暗自忖道︰“這人不是被凍傻了吧?”

    小虞卻是一臉憂色,心道︰“他…他不是在強撐吧?”

    青書驀地哈哈笑道︰“這寒氣果然厲害。”一振衣袖,拿開右手,在“寒玉床”之上盤膝而坐。

    小眉哼道︰“死要面子活受罪,看你能撐到什麼時候!”

    原來青書是見這“寒玉床”寒氣凜然,而向來老陰生少陽,自己的“純陽無極功”練到“太虛無極”,再要進而圓滿,便只有時間慢慢累積了,多則三四十年,少則一二十年,則能大成到圓滿境地;而“武當九陽功”所修成的“氤氳紫氣”若得這寒氣激發,只怕便是大有裨益,當即盤膝而坐,緩緩運轉“武當九陽功”。

    寒氣緩緩從石床之上散出,青書闔目而坐,旁邊二女一個幸災樂禍,一個憂心忡忡,都定定盯著青書看。約莫過了半刻鐘,小眉漸漸無聊了起來,忽見青書頭上冒出縷縷熱氣,漸而匯聚成柱,裊裊升起,再見青書額頭眼角,都是汗漬,便連這聲肥大青袍,都好似濕了多處。二女看得大是訝然,小眉哼道︰“這人真是個怪胎,在寒玉床寒氣催發之下,竟然還渾身熱汗,不可理喻,不可理喻!”小虞吃吃笑道︰“小眉姐,你似乎在嫉妒呢。”

    小眉瞪眼道︰“我嫉妒他?可能麼?哼!”將頭一扭,轉過頭去不再看他。

    小虞笑道︰“小眉姐,他可是被那個成昆一路追殺過來的呢。本事很高啦。這個寒玉床肯定難不倒他。”

    小眉听她這般說道,“哎喲”一聲。高叫道︰“你個死丫頭!吃里扒外不是?看上人家英俊小哥了呀?枉我被小姐罰了三個月不準出門,卻輪到你這死丫頭片子了!”

    小虞臉一紅,嗔道︰“哪有看上人家?真是…”听小眉說被楊汐晴罰了三月禁足,又轉而嘻嘻笑道︰“好嘛好嘛,小眉姐你人最好了。小姐又不能出墓的,我們幾個輪流出去,見識見識花花世界,也都一樣啦。”

    兩人打打鬧鬧,約莫說了小半個時辰話。想到青書還未從寒玉床下來,轉頭看去,但見青書神色痛苦,青衫濕透。額頭還猶自出汗,嘴唇已然干的發白。

    小虞掩住小口,驚道︰“他、他怎麼啦?”小眉見青書臉上汗水不住落下,神色似是極為痛苦,青衫干了又濕,濕了又干,已有鹽白析出青衫表面,也不由大是駭然,一時間也不知如何是好。

    小虞見他額頭還在冒汗,忙掏出手巾。便要拭去青書額頭汗漬。

    忽听得一個清冷聲音低低喝道︰“住手。”小虞听得這話,回頭一看,見甦若雨飄然而來。冷冷道︰“你先退開,宋公子在寒玉床上行純陽內功,身子不大吃得消,你若踫他,單單反噬之力。便夠讓你喝一壺地。”

    小虞一怔。方欲說話,便听甦若雨嘆道︰“你們兩個去主練功室將小姐請來。宋公子內力太高,須得合我二人之力,方能壓制住他。”

    小眉和小虞對視一眼,忙退出石室。

    甦若雨深吸一口氣,掌中運力,輕輕按上青書背心大穴,緩緩輸入內力。

    其實青書練這“武當九陽功”,有“純陽無極功”為基,絕無走火入魔之噩,但“武當九陽功”堂堂正正,真氣陽和充沛,經行十二正經,專積內力,本就進境極快,這時受這“寒玉床”一激,運轉之速,更是不可想象,初時尚能承受,一到後來,竟是欲罷不能。這轉運之間的苦處便在于,他神志清醒,靈覺敏銳,真氣洶涌著撕扯經脈,種種痛楚被他一一嘗了個遍,卻連哼也哼不出來。皆因這一口真氣愈積愈厚,若是泄出,十數年苦功起碼得去了一半。

    但這般運轉,陽氣愈勝,體內水分被一點一點蒸出,若再過的半個時辰,就是脫水而亡地下場。

    他心中正為難間,忽听得甦若雨說話,猛然背後一陣清涼,但體內真氣運轉完全不受自己控制,一覺對方內力,便自發自動,欲要彈開對方真氣。

    但對方真氣綿綿泊泊,竟似是韌性十足,被青書內力壓住,卻未退出青書體內,只在他背心幾處穴道中游躥跳動,不時同青書真氣一觸。

    兩人真氣每一相觸,青書丹田中則必然多了一分“氤氳紫氣”,原來這甦若雨運力之法極為巧妙,每一相觸,都能借青書之勢,將一部分真氣導入青書丹田,化作“氤氳紫氣”。

    不過半刻鐘,青書體內壓力減輕不少,似乎能漸漸控制真氣運行。他心道︰“這甦姑娘地內力很高,綿綿泊泊,顯然十分深厚,雖不及我,但也不遠;抑且她運勁用勁之法極為巧妙,不知和楊姑娘比起來,誰更厲害些?”

    驀地,他心頭一陣沁涼,仿佛心里多了些什麼,還來不及細想,耳邊忽地響起一個聲音︰“若雨,我走正經疏導他真氣,你助他將真氣納還丹田。小虞小眉,你二人去取些水來。”
peter8764631 發表於 2009-3-19 08:36
第六十六章 若雨

    兩道綿柔堅韌的內力一前一後,一正一奇,緩緩將青書體內運轉不休的內力導入丹田。楊汐晴所練《九陰真經》修出來的內力堂堂正正,從十二正經下手,堂堂之師,攻守之間,進退有據;而甦若雨內功雖強,卻是在幾處大穴中不住游走,奇兵突出,以巧破拙。兩女俱是內功深厚之輩,不多時便將青書運轉不休的真氣打散不少。

    青書靈覺未失,心頭一動,忽覺體內真氣又似乎如臂指使,隨心所欲起來。須知他這番練功,並非走火入魔,實是內力運轉過速,脫出他掌控範圍。這原因有二︰其一,他昨日先入溫泉泡澡,潛入深潭之內,燥熱暗流洶涌噴薄,與他本身內功皆屬陽性,而暴烈之勢,尤甚三分,是以不自覺的染上些許烈性;而其二,這寒玉床不知怎地,寒氣愈發為甚,青書坐上修煉“武當九陽功”,真氣被寒氣一激,昨晚尚未消去的烈陽之性與寒氣相激,竟然真氣不自覺的愈轉愈快。“武當九陽功”本就是使真氣經行十二正經,青書百脈又通,運轉速度原本就極快,受這寒烈兩性相激,運轉之速竟是陡增一倍,登時脫出他掌控。“武當九陽功”一不能停,陽氣盛大,將他體內水分一點一點蒸出,其間苦味,當真只有自知了。

    此刻真氣仿佛又忽然歸于掌控,當即大喜,睜眼一看,但見小虞小眉各端了一碗水來,楊汐晴和甦若雨各自盤膝而坐,各坐一邊,他將真氣收束,開口道︰“兩位姑娘,青書已然無恙,多謝了。請各自收功吧!”

    楊汐晴和甦若雨對視一眼。各自緩緩撤掌,青書不敢再運使“武當九陽功”。只使“中正平和、溫溫潤潤”的“純陽無極功”,緩緩將真氣納入丹田。

    楊汐晴嘆道︰“宋公子,這寒玉床寒氣一天盛過一天,若非體質異于常人,在此之上以十二正經運使純陽內功,只怕難遭其噩,這般淺顯道理,你不知麼?”

    青書不料她直言相詢,臉色一紅。甦若雨卻道︰“小姐,宋公子初來古墓,對這寒玉床,不知其特性也是情理之中。”

    楊汐晴聞言。點點頭,轉身對小眉和小虞道︰“小眉,宋公子衣裳濕透,你再去取一件青衫來。小虞,你將兩碗水端來。給宋公子喝了。”

    兩女各自領命。小虞將水端上,喂了青書喝了。楊汐晴皺眉道︰“小虞,你二人見宋公子坐上寒玉床,怎地不加阻擋?”

    小虞原就極為自責,听得這話,將頭低下。眼中若有晶瑩,便要泫然滴落。青書大口將水喝完,听楊汐晴這話微有責備之意。忙道︰“楊姑娘,此事原不關小虞姑娘之事,卻是青書自己好奇心勝,不听人言,硬要逞能坐上去。呵呵。這便叫做咎由自取啦。”

    楊汐晴搖了搖頭。再不說話。甦若雨卻冷道︰“不行,小虞小眉二人不加勸阻。當罰禁足練劍三月,小眉原先已有三月禁足,當有有半年之數不得出入古墓。”楊汐晴嘆道︰“若雨,會不會太重了?”甦若雨一雙妙目流轉,眼中似是哀怨,似是淒苦,似是歡喜,原本的淡然出塵神色配上這一雙波光宛轉的美目,頃刻間便復雜了起來,她低低嘆口氣︰“汐晴,無規矩不成方圓,何況她們功力都尚不足,不多加督察,唉…將來的事,真的很難預料。”

    楊汐晴見她神色,一時間也說不出話來,宋青書一個外人,也是插不進口,忽見小虞神色堅定,重重地一點頭,說道︰“小姐,甦姐姐,小眉姐姐受罰禁足,全因為我。我將她那份懲罰領了,這樣好麼?”

    小眉此時卻將一件青衫領來,听得小虞這話,忙道︰“不行不行,懲罰哪里能代替的。”小虞卻道︰“小眉姐姐,這事原因我而起,況且禁足原是好事,能心無旁騖地練劍彈琴,其實也很舒適呢。”

    楊汐晴淡淡道︰“你倆不必爭執,各自罰四月禁足,四月之後,由若雨考察你們武功進度,若未有寸進,則再罰一

    小眉小虞听得這話,都是噤聲不語,甦若雨淡淡道︰“若雨領命。”

    青書見小眉小虞二人具被懲罰,心中微微歉疚,當即開口求情道︰“楊姑娘,此事原因在下而起……”楊汐晴不待他說完,便嘆道︰“宋公子,古墓有古墓的規矩,哎…還請你莫要多問了。”

    甦若雨微笑道︰“宋公子,其實禁足也沒什麼不好,她們年紀尚輕,練好了功夫之後,再出去也無妨。”她這一微笑絕無半分做作之態,卻是嫵媚到極處,合著那一雙波光流轉地美目,勾魂攝魄,也完全不是難事。

    宋青書畢竟是個男人,雖是歷經兩世,但陡然間見此絕美風景,也不由心尖一顫,一陣酥麻。

    小眉听得這話,眉間微露不忿,低聲道︰“蒲柳之姿,煙花酒巷,哼哼,就準自己出去瞎混。”

    宋、楊、甦三人哪個不是內功卓絕之輩,她這話雖說的小聲,但三人都听了個清清楚楚,宋青書正愕然間,楊汐晴卻是厲聲喝道︰“小眉,你胡說什麼!”她雖不出古墓,但也听父親言道古墓之外的花花世界,有勾欄煙花之所,專供男人玩謔。

    甦若雨臉色煞白,嬌軀一震,退後三步,將頭低下,眼中似是閃爍著點點晶瑩,她顫聲道︰“汐晴,我身子…身子不大舒服,先去休息了。”又側身對著宋青書福了一福,強笑道︰“宋公子,若雨…若雨失陪了。”搖搖晃晃間,踉蹌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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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石灰

    古墓之中,過道之上的瑩瑩***,仿佛不勝淒惶,閃爍著別樣的哀傷。青書緩步走在道上,似是被這氣氛感染,不由也生出一股莫名悲慟來。

    他原在心中默默盤算著,此時的張無忌應該已到武當,太師傅也該啟程去峨嵋親求“峨嵋九陽功”,三派“九陽功”經張三豐這個不世出的大宗師整合為一,應該便能救下張無忌吧!如若不成,至少……還有兩條路可以走。

    孤燈一晃,宋青書一愕,眼前竟是浮現出甦若雨泫然欲泣的模樣,楚楚動人。

    方才楊汐晴破天荒的大發雷霆,小眉小虞受這雷霆之怒,吃受不住,青書便出來說了兩句好話,又岔開話題,說了兩句關于“獨孤九劍”的劍理,好歹暫時把此事揭過。楊汐晴內心恍如白紙,所知道的一切一切都是得自書本典籍,還有別人口述,自身經歷可說是無。青書和她說了幾句,將她注意力引開之後,便知道古墓之中事務,自楊伯死後,大多是甦若雨一手操辦,心中對這個一身素白的女子不由起了三分莫名好感,三分敬佩之心,三分憐惜之意,還剩下那一分,卻是淡淡的…………提防。

    不錯,是提防。這樣一個女子,武功高強不說,抑且辦事干練,賞罰分明。她提出的罰人法子一箭雙雕︰被罰者武功得到了鍛煉,心中卻不請不願,可謂是嘗到滋味,下次必然不敢再犯。而且看小虞小眉對她都有著淡淡的畏懼之情,卻心服口服。

    她……將來一定很是厲害。

    好容易七繞八彎,安撫了楊汐晴,又論了一會兒劍術。其間小眉小虞總算不笨,趁機溜走,暫時逃過一劫。

    和楊汐晴分道之後,青書一直在想,甦若雨,是一個怎樣的女子呢?似乎她出身並不怎麼高貴,看起來卻素白清華,飄然出塵;也頗有手段心計,但從她眉梢眼角,似乎還能看到未脫的稚氣;而冷冷清清的絕美面容。笑起來卻是嫵媚無雙。好像她是上天精心雕琢出來的棄兒,故意讓她成為一個矛盾地個體,卻偏偏在滔滔塵世里卓然特出。

    游廊回轉,古墓之中***不熄,仿佛萬年長燈一般,陰慘慘的,幽瑩瑩的。

    青書耳力卓然,忽地听得低低抽泣之聲,從一間孤零零的石室中慢慢傳了出來,清冷哀怨。孤高出塵,正是甦若雨的音色。

    他落足無聲,緩緩走到石室門前,伸出右手,便要推開石門。但手觸在冰冷的石門上,卻始終推不下去。心中不由好笑︰“人家姑娘家有傷心事,你湊過去干嘛?”

    想是這麼想,但那只手仍是靜靜按在石門之上,一動不動。

    他深深吸口氣,便要轉身離去,忽听得門內女子止住抽泣,略顯嬌怯的道︰“是…宋公子麼?”

    宋青書步子一頓,再也邁不開來,搖頭嘆道︰“本無意打擾。冒昧了。”

    甦若雨推開石門,見青書又換了一件青袍,肥大寬袖之外。露出瘦骨嶙峋的手,不由破顏一笑,略顯心疼地道︰“宋公子,你好瘦。”

    對于美女,如非意外。男人們一向是打心眼里願意多多交往的。畢竟最不濟,也能賞心悅目。

    宋青書也是男人。而且是前世今生加起來足有四十歲的老男人。

    听得甦若雨語出奇峰,說地這句,不由苦笑道︰“成昆那賊和尚一路緊逼,我沒命也似的狂奔七八天,自然要瘦啦。”

    甦若雨臉上淚痕未干,听他這麼說,抿嘴笑道︰“宋公子,進來坐坐麼?”宋青書一驚,擺手道︰“不用了…不用了。”

    甦若雨神情一黯,嘆道︰“小眉她們都跟你說了麼?呵呵…我出身不好,全靠老爺才能活到現在…要不是他,恐怕我早死在勾欄之地,尸身都被人盡可夫,拋到河里,被魚給啃干淨啦。”頓了一頓,忽而笑道︰“我這種女子,原本就是低三下四,不配被人看得起的。”說著搖搖頭,轉身向石室中走去。

    青書見她神色不對,但到底摸不準她心中所想,見她便要走入石室,脫口道︰“甦姑娘,小眉…小眉她們…什麼都沒和我說過。”甦若雨回首駐足,臉色已然一派淡然,雖是淚痕未干,但絲毫不損其高華。

    她淡淡道︰“是麼?呵呵…宋公子聰明過人,剛剛若雨所說的,已足以讓你猜出意思了吧。”

    青書搖搖頭,說道︰“其實一個人的出身,並非那麼重要,即便是淤泥之中,也有未染之清蓮,不枝不蔓,楚楚動人。我想,甦姑娘你…或許就是這種人吧。”

    听得這話,甦若雨眼眸中的黯淡漸漸消失,卻不說話,青書微笑道︰“甦姑娘,你可知道石灰?”

    甦若雨眼中閃過一絲好奇,說道︰“十三年前,老爺他救我回來的時候,那些勾…勾欄里的人,撒出的白色粉末,是石灰麼?”

    青書點頭道︰“不錯,你可知道這石灰從哪兒來?”

    甦若雨道︰“老鴇說這是一些山里人從深山中挖出的,然後煆燒而成。”

    宋青書含笑點頭,朗聲吟道︰“千錘萬鑿出深山,烈火焚身若等閑。粉骨碎身渾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

    甦若雨文武雙修,熟讀詩書,琴棋書畫樣樣皆精,智識不凡,一听此詩,先覺遣詞造句並不如何出色,但細細品味之下,不由又驚又喜,她沉吟半晌,驀地揚起頭來,眼中漸漸泛出奇異光彩,對這青書福了一福,微笑道︰“宋公子…多謝了。”

    這淡淡一笑地風情,竟是又讓青書微微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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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破劍

    青書不再多留,借故告辭之後,甦若雨獨自一人在石室之中,眼神漸漸迷離,喃喃道︰“內力深厚不算,尚能出口成詩,詩酒江湖的魏晉儒俠麼?”

    接下來的十數天里,青書日日與楊汐晴呆在一處,研習劍術,他將自己悟到的獨孤劍意以劍招演示出來,楊汐晴對武功有著一種天生的穎悟,劍術拳掌都是上手即精,讓自負奇才的青書大是汗顏。

    兩人偶爾空手拆招,武當派功夫開千古未有之先河,簡簡單單一套長拳也能打出非凡威勢,借力打力,端的讓楊汐晴大開眼界,思路大開;而楊汐晴的“九陰神爪”神鬼莫測,速度絕快,若非青書被成昆迫得修成“化勢”,空手對敵,只怕五十招內必敗無疑。饒是他“化勢”一成,功夫大進,但到底徒手招數領悟不及劍術那般精深,第一百二十七招上,到底被楊汐晴輕輕抓住肩頭,不由大是嘆服《九陰真經》堂堂正正,確不負天下武學總綱之名。

    楊汐晴自幼浸淫《九陰真經》,勤修內力,但嫌那“催心掌”太過陰毒,自此精修“九陰神爪”,十年苦功,端的不可小覷。

    但她之後修習百家劍術,全為祖父遺願,補全“獨孤九劍”,她雖是難得的武學奇才,古墓之中,歷經三代所收羅地劍譜也足足讓她練了三年。

    須知這創制功夫。與修煉功夫大不相同。好比寫書與讀書,“創制”是“寫”,而“修煉”是“讀”,寫書的人,對本書的精蕪華雜,各處細節的布局都得清清楚楚;而修煉,只須將書讀完。讓書中的知識變成自己腦中的。能否運用的如臂指使。那便得看修煉者自己地功力與悟性了。而能否跳出***,另闢一個朗朗乾坤,那便是宗師地手段了。

    而楊汐晴現在在做的,便是譜寫她祖孫三代聯手合力撰寫的一部武學經典,若是成功,則必然成為武林中的一部奇瑰。代代不朽流傳的神話!

    但畢竟她年輕識淺,縱然將那百家劍術習了一個遍,也未能去蕪存菁,創出這足以輝耀千古的神劍,即便只是九路之中地一路。

    秉“無招勝有招”之理,青書和汐晴兩人每日研習,武學修為竟是不知不覺又跨出一小步。“獨孤九劍”總訣之中說的明明白白,此劍一出,有攻無守,招招進攻。退則身敗。而“太極劍”也是無招無式,圓轉如意,進退之間。全憑使劍者心意,兩門都是不世出的神功絕技,也都未創制成功,青書好歹見過張三豐施展“太極劍”雛形,楊汐晴卻是從沒練過“獨孤九劍“其余六式。完全是在憑自己聰敏靈慧在悟。雖是得了獨孤求敗劍意,輕松不少。但說句不好听的,這兩門神功,終究還是殘缺不全。

    獨孤求敗和張三豐也都是武林傳承至今百世難逢的奇才宗師,這般單論劍術,當真是棋逢對手,將遇良才,難分高下。

    這般相互拆招,不知不覺便過了一個多月,兩人將每日點點滴滴所悟所得都記于紙上,有時一日一句兩句,有時卻是幾日都寫不出一句話來。但每有所得,都必是武學中難見的精闢道理。

    兩人剛開始還略有拘束,到得後來卻是愈見親密,一個叫“青書”,一個叫“汐晴”,好不親熱。列位看官,莫要以為這便算兩人互相愛慕了,這是正正經經的學術之交,當然,以後正不正經,那可不知道了。

    青書練劍之余,多和甦若雨談文論武,彈琴弄笛,適意逍遙。甦若雨原本老是板著個臉,這一個月來,臉上笑容明顯多了起來。小虞和小眉也常來湊湊熱鬧,古墓之中女眷雖多,但青書真正相熟的,仍是這幾位佳人。

    雖是陰惻惻的古墓,但青書過得倒也不差,每日鑽研劍術,閑時有佳人相伴,素琴橫月,短笛吟風,如何不讓人

    一日,宋青書驀地若有所悟,長笑道︰“汐晴,你如果能攻破我太極劍圈,這路破劍式,也算成功大半啦。”

    楊汐晴聞言,一愕,驀地撫掌笑道︰“你所言甚是,這路神劍說來全無成功可能。若要破盡天下劍術,又如何可能?我便算破了你的太極劍圈,要是換了你太師傅來施展,那天下誰人能破?說道無物不破地神劍,其實也得看使劍之人是何等人物啦!”

    青書哈哈笑道︰“不錯,使劍的若是蠢驢木馬,哪怕他使得是自古至今最最厲害的劍法,用地是最最鋒利的神劍,也還是蠢驢木馬,不堪一擊。”

    楊汐晴抿嘴笑道︰“青書,你這張嘴呀,愈發刁…”毒字未出,忽地一劍歪歪斜斜的刺出,直指青書右肋。

    青書慢悠悠的橫劍一擋,笑道︰“這點點功夫,可封不住區區在下這張巧嘴。”腳步一錯,退出老遠。

    楊汐晴精通百家劍術,已然漸悟“獨孤九劍”精要,“破劍式”早有雛形,此時一劍刺出,後劍早如潮水一般連綿不斷的攻上,漫如行雲流水,宛若羚羊掛角,不著痕跡,攻勢卻是極為凌厲迅猛。

    畢竟“太極劍”大異武學常理,便是張三豐這等大宗師都得閉關參悟良久方能悟出,青書雖是同楊汐晴一同參悟,但所思所得,卻是于此神劍無甚裨益,只是出劍愈發圓融,“化勢”漸趨大成。

    他只守不攻,倒顯頗為吃力,但劍圈一成,便連綿不絕,楊汐晴每與他劍圈一觸,長劍都仿佛被一股無形力道卸開。她困于此種情況已多日,早就百思不得其解,那劍圈各處都已旁敲側擊過,唯有劍圈中心一處太過凶險,不敢一試。

    楊汐晴暗道︰“他內功雖高我一籌,但畢竟相差不大,我若從他圈心直刺而入…要麼便是我破去他太極劍圈;要麼便是他將我彈飛,受些許輕微內傷,也沒什麼大不了。”打定主意,當即一劍平平刺出,正指青書劍圈中心,迅捷刺去。

    青書見此情狀,將劍一拋,喟然長嘆一口氣,微微笑道︰“汐晴,這一路破劍式,算是小成啦!”
peter8764631 發表於 2009-3-19 08:36
第六十九章 樂別

    楊汐晴悵然若失,喃喃道︰“這便…成了麼?”

    青書拾起長劍,還入鞘中,嘆道︰“你既有勇氣刺我劍圈,勇者無畏,已然暗合獨孤九劍法意了。”頓了一頓,又道︰“我的太極劍圈愈發圓融,你若要破解,便唯有從中直刺這一條路走。其實早在三日之前,我們已將這路破劍式盡可能的完善了,還要改進,只怕只能將我太師傅請來了。呵呵,其實獨孤九劍重在使劍者自身明悟,招式內力,都落了下乘。使劍者若是蠢驢木馬,則這套神劍再怎麼厲害,再怎麼完美,也是枉然。”

    楊汐晴默默將長劍還鞘,不發一言,推開練功室石門,走到隔壁石室之中,提筆寫下四個大字“勇者無畏”。

    青書靜靜站在門口,眼神瞟到室中紫藤花椅旁,青白石玉桌之上,宣白紙面那四個墨跡淋灕的大字,嘴角含笑。

    楊汐晴驀地回頭,展顏笑道︰“青書,謝謝了。”

    青書欠身微笑道︰“咱們之間,還說謝字,豈不生分了麼?”

    兩人相視一眼,有莫名情愫,悄然漫開。

    又是一月時光過去,已是七月之初。

    夜無聲,縱使陰暗墓中,不知日夜,也能感受到宛如水銀泄地一般地月華。滋養眾生。

    嘈雜切切,錯落彈開,宛如珠玉相踫,甦若雨嘴角含笑,手指不住撥弄琴弦,一曲彈開,宛如春風拂面。淡淡水波在她眼眸中泛起絲絲漣漪。不住皺開落水地花瓣。

    此琴音色絕美。乃是前日小蝶從“紅塵煉心大陣”之中取出,正是青書當日所彈妙琴。

    小蝶司掌樂藝,彈得一手好琴,卻是學自甦若雨,據小蝶言,此琴乃是昔年古墓祖師林朝英留下。經歷代古墓主人之手,音質非但不衰,反而愈發絕美。

    甦若雨本是書香世家,但區區一年中,家道中落,遭人陷害,父母橫死。她三歲便被賣到秦淮河旁一家妓院,那老鴇倒算是慧眼識珠玉,知道這小女童乃是一等一的美人胚子,自幼便把她當作花魁來培養。四歲起便將她隔離開來。教她彈琴下棋,吹笛寫字,琵琶簫笛。端的算是寄予厚望。

    可是甦若雨七歲那年,偶然瞥見一個新來少女被老鴇和一干大漢強行塞入一個胖老員外的房中,心中好奇,偷偷在戳破窗戶紙觀看房中情景。但見那胖員外將那少女雙手雙腳綁在床上,一身剝的干干淨淨。好似白羊一般。自己也開始緩緩褪去衣服,好似白蠶一般肥大的身軀壓在少女身上。不住聳動。她震驚駭然之余,也知自己將來勢必如這少女一般,要去伺候有錢有勢的男人。

    她絕非甘于命運安排之人,自那之後,便開始預謀逃走,可她孤弱女童,小小年紀,又如何逃得出心狠手辣地老鴇和身強力大地壯漢的追趕?一抓回來,老鴇怒之又怒,也不管將來她是否搖錢樹,拿過鞭來便抽笞不已。

    好在楊汐晴之父偶然路過,見不過眼,便將這女童救下,帶回古墓與女兒作伴。

    可說,甦若雨是第一個進入古墓的女童,自幼和楊汐晴感情極好,與小眉小虞等人不同,乃是楊汐晴最為信任之人。

    甦若雨對琴之一道極有天份,低眉信手彈,如美人私語耳旁,如蘭芬芳氣息鋪面而來,令人從心底生出酥麻之感。一曲彈開,巍峨處仿佛高山,細膩處宛如流水,串串音節悠悠流開指尖,端的是沁人心脾。

    驀地一陣空靈簫音響起,青書手執玉簫,指節輕敲,合著甦若雨曲調,悠悠揚揚的奏上一曲,灑然空靜之處,和甦若雨輕靈如春風拂面的琴音相合,令人倍感舒適。

    他這弄簫之術,乃是傳自甦若雨,雖因時日尚短,學地不甚精,但卻勝在意境悠遠,靜水流深,恍如潺潺流動的溪澗水流,緩緩滲入心中最柔軟的地方。青書也不知對于這個一身素白的女子,是一種怎樣的感情,總之只要和這個女子在一起,便會十分舒適。兩人在某種程度上,有著發自心底的共鳴,這是不需要言語的,只要一個眼神,便互知心意。

    無疑,這種感覺對于青書來說,是彌足珍貴的。他甚至可以不顧一切的去守護這份感覺。但又可以說,這只是靈性上的交流,絕無半分肉欲摻雜。相對地,對于楊汐晴,青書和她研討劍術之時,數次耳鬢廝磨,都是心里砰砰直跳。

    甦若雨見他來了,輕輕一笑,指尖輕挑,輕靈一轉歡快,琴音跳動不休,盎然孕有勃勃生機。

    小蝶隨侍一旁,見兩人琴簫相合,仿佛絕配,不由會心微笑。忽听得琵琶聲響,楊汐晴懷抱琵琶,轉軸撥弦,三三兩兩,錯落有致,听來宛若璞玉相擊,輕靈生脆。

    三人奏出這段樂曲,溫潤深遠,在古墓之中悠悠傳開,練功室中少女都停下練劍,靜靜听這仿佛天籟一般的聲樂,仿佛怕擾亂韻律,大氣也不敢喘上一口。

    楊汐晴忽地一挑一捻,琵琶發出鏗然聲響,震人心魄;甦若雨一抹琴弦,再一攏一彈,仿佛天外銀河從高山之上傾斜而下,轟然作響;青書簫音卻一直平平淡淡,宛若細水長流,卻悠悠回蕩在各人耳旁,揮之不去。

    小虞手中長劍忽地無力落下,淚眼迷離,口中喃喃道︰“他、他要走了…”小眉瞧她神色,不由問道︰“小虞妹妹,誰?誰要走了?”

    果听得琴音鏗然大作,仿佛千軍萬馬齊齊踏來;琵琶弦起,捻攏抹挑,也宛如珍珠玉盤激烈撞擊;而那一縷淡淡簫音,仿佛就要淡漠在古琴樂音和琵琶聲響之中,再一刻,終不可聞。

    不知有幾滴淚水,悄然落下。
peter8764631 發表於 2009-3-19 08:37
第七十章 三掌

    福建莆田少林寺中,天林方丈最得意的弟子紅葉禪師正靜靜坐在東廂禪房中的蒲團之上,似是闔目微憩,似是跌珈修行。而香爐中的裊裊清煙緩緩升起,繚繞不休。

    一個青年男子在緩緩走到禪房之外,躊躇半晌,終是難能再進一步。

    他猶豫許久,方欲邁開大步,卻終究縮回,一咬牙,還是轉身退走。

    紅葉禪師舒展雙臂,伸了個大懶腰,懶懶地道︰“沈師弟麼?”

    青年男子腳步一頓,嘴角掛著苦笑︰“紅葉師兄,正是振鴻。”

    紅葉禪師推開禪房木門,但見一條曲徑蜿蜒而來,路邊花木幽幽,鳥鳴空靈,不由高聲笑道︰“曲徑通幽處,禪房花木深。人生至此,方不負蒼天造化一番。”

    沈振鴻道︰“師兄的禪機愈發凜冽了。”

    紅葉哈哈大笑道︰“沈師弟,你莫要拐彎抹角的,來此有何要事?”

    沈振鴻切齒道︰“便是前日,振鴻收到表妹信函,信言姑父一家皆已遭人毒手,只余婦孺。振鴻…振鴻不才,但自父母死後,便只有姑母這一個親人…所以,師兄…我…”

    紅葉禪師斜睨他一眼,淡淡道︰“你要出寺?”

    沈振鴻咬牙道︰“不錯,還望師兄允了。”

    紅葉禪師仰天打個哈哈,笑道︰“沈師弟,你若要出寺,徑自找方丈去,找我這個無方閑人作甚?”

    沈振鴻苦笑道︰“振鴻七歲上山。深受佛法燻陶,也知慈悲為懷的濟世之道,但大仇不得不報。此番下山,原是雪恨,若稟明方丈,依方丈性子,只怕不允…唉…振鴻原想偷偷出寺,但這般一來。不啻叛逃…兩難之時,便想到了師兄。”

    紅葉禪師淡淡道︰“沈師弟,你是我南少林俗家弟子中特出的人物,武功高強,十八銅人陣也闖過了。嘿嘿。要報仇的話,也非難事。只是,你可知道仇人是誰?”

    沈振鴻點點頭,卻不說話。

    紅葉禪師“嘿”笑道︰“好!好!”

    沈振鴻心內惴惴,問道︰“師兄是允了麼?”

    紅葉禪師面色驟然變冷,沈振鴻被他目光一盯,如墮冰窖,寒毛炸起。紅葉驀地冷笑三聲︰“你且接我三掌試試。”身子一晃,伸出右掌。平平推出。

    這是一路“闖少林”地基礎拳法,但由紅葉使來,卻是不枝不蔓,瀟瀟灑灑,若以人來喻,則恍如絕代佳人,縴合度。法度之嚴謹。內力之雄渾,較之北少林三位神僧,還要隱隱強上一籌,雖是最最基礎的一路“闖少林”拳法。使來卻隱然如淵臨峙,宛然一派高手氣度。但沈振鴻好歹號稱南少林俗家弟子第一。所謂“南拳北腿”,他七歲上山,在少林寺中勤修苦練二十二年,自“闖少林”一路長拳而始。“羅漢拳”“韋陀掌”一路一路循序漸進煉下。專修剛猛一路,“錯花掌”“波羅蜜手”勢如破竹的一一練成。乃至三年之前,終而修成“般若掌”,這“般若掌”乃是少林寺七十二門絕藝之一,向來唯有特出的奇才方能練成,資性稍差者終生難窺其門徑,沈振鴻以二十六歲之齡修成如此神掌,端的算是百代不逢的絕世奇才。

    他覷紅葉來掌,滴溜溜一轉身,“韋陀掌”中的一式“黑虎掏心”平平推出,雙掌一撞,兩人身子都是一晃。紅葉笑道︰“不錯不錯,再來。”又是推出一掌,竟是“大金剛神掌”中的精妙招數。

    須知這“大金剛神掌”代代單傳,向來都只有特出地奇才方能練成,一經打出,便猶如金剛怒目,力能扛鼎。眼見無儔大力涌來,沈振鴻面色凝重,“般若掌”輕飄飄的打出,兩掌一撞,紅葉腳下不動,沈振鴻卻是退後三步,嘴角溢血。

    紅葉禪師輕笑道︰“沈師弟,還接第三掌麼?”

    沈振鴻接了這掌,便知已受內傷,論內力,自己與這師兄差的太遠,雖是號稱俗家第一,但這南少林中,真正的第一高手,只怕不是方丈,也不是各堂長老,更不是自己,卻只能是這紅葉師兄。他深吸一口氣,神色堅定,沉聲道︰“請師兄發掌。”

    紅葉禪師笑嘻嘻道︰“好,好。這第三掌有個名堂,叫……須彌山掌。”伸出右掌,輕飄飄吹出一口氣,一翻掌,但听 里啪啦一陣脆響,“須彌山掌”已然拍出。

    沈振鴻左掌橫胸,右掌凝然推出,掌勢帶動風聲,甚是勁急。

    他早知這師兄乃是南少林中第一奇人,不過三十六歲年紀,武學修為卻早臻深不可測的境地,禪法修為更是了得,機鋒無雙,合寺上下無一個人辯地過他。抑且深受方丈看中。若來求他,他若答應了,那便可自行下山。只是這師兄行事古怪之極,寺中早有多人吃過苦頭。是以在禪房門外趨巡不入,多在猶豫。

    這不,說了沒幾句話,兩人便無緣無故的打了起來。紅葉出手尤重,第二掌便將沈振鴻打得嘴角溢血,這第三掌更是用上少林寺中七十二絕技中極為難練的一門“須彌山掌”,傳聞建寺至今,不過二十七位高僧修成此掌。

    但沈振鴻乃是心志堅毅果斷之輩,下定決心去報仇,便絕無退縮之理,當即吐氣開聲,“般若掌”中絕招“摩可無量”轟然推出,兩掌相擊,沈振鴻便覺好似打進一堆棉花里,無處著力,掌力不住涌出,卻傷不到對方一根毫毛。

    紅葉禪師笑嘻嘻的面容驀地一變,頃刻間便仿佛莊嚴寶相,溫潤如玉。他沉聲喝道︰“此法只授一遍,給我好好听著!”沈振鴻受他一喝,仿佛陡然開了千倍靈識一般,只听得紅葉緩緩念道︰“立身期正直,環拱平當胸,心澄貌亦然,氣定神亦斂……虛則實之,滿則泄之,宛陳則除之……徐而疾則實,疾而徐則虛……總要有意緊力松、骨肉空靈之意,更要有毛發飛張、氣血錚稜之慨……周身無一處不舒適,無一處是阻礙……”

    洋洋千余字念下,沈振鴻如痴如醉,仿佛沉醉其中,久久不能自拔。忽听得紅葉禪師一聲大喝︰“形曲意直、神圓力方、呼喝叱 、易筋無雙!”

    這陡然一聲大喝之後,竟是悠悠一聲長嘆,紅葉緩步踱開,搖了搖手,嘆道︰“方丈那邊你不必多管,徑自下山便是…唉…我乏了,你退下吧。”

    沈振鴻猶自如痴如醉,听得這話,方才清醒過來,先是一喜,後是一驚,欲出言謝過,又見紅葉一臉不耐,只得拜上三拜,緩緩退去。

    紅葉好似意態蕭索,長嘆道︰“迂腐不堪,雖是璞玉,但要修成正果,何其難也?”一擺大袖,飛身上樹,臉上又恢復嬉皮笑臉的模樣,手一揚,攬住一只小鳥,哈哈笑道︰“鳥兒,鳥兒,你說那個姓沈的仇人,是武當派的,是峨眉派的,還是昆侖派的?”無敵分割線——

    青書這一月來策馬江湖,過得好不快意。他飛鴿傳書上武當,得知張三豐親上峨嵋,再三懇求之下,終致求得峨嵋九陽功。他不世宗師,將三派九陽功合而為一,長笑三聲,說道︰無忌有救矣!無忌有救矣!更得啟發,專門為張無忌創出一門掌力,大號“擘天”。而後閉關不出,稱是對“太極”又有所悟,“太極拳劍”創制成功就在頃刻。

    卻說這門“擘天掌力”來頭甚大,乃是張三豐別開蹊徑,以三派九陽功為基,用髒腑儲至陽之氣,再以丹田氤氳紫氣催發崩出。掌力一出,足有催雲斷石之威,威力剛猛之至。張無忌修煉三派合一地九陽神功,在張三豐等人真氣助力之下,進境甚速,“擘天掌力”也略有小成,竟能和莫聲谷拼個不相上下。

    莫聲谷羞慚欲死,放言道黃鶴樓武林大會之後,一定坐死關修煉武功,不然被宋青書內力上壓過,還被張無忌在掌力上拼贏。那自己這個師叔,做的委實窩囊。

    其余諸俠俱是哈哈大笑,但也是各自暗暗用功,武當上下一時武風甚勤。

    這門掌力要求甚高,武當上下,唯有張三豐張無忌二人能練。張三豐宗師修為,無物不修。而張無忌能練,皆是因為他寒毒入髒腑,需至陽真氣驅除。尋常人又如何禁受的住這等至陽內力儲在髒腑?

    而宋遠橋等人,再修煉個數年,任督二脈一通,修為到了,自然而然便能修習此路神掌了。

    青書听得這個消息,歡喜之余,也暗自忖道︰“這擘天掌力…能有多厲害?不過既是出自太師傅手筆,定然是極強的。呵呵,無忌有福了。”
peter8764631 發表於 2009-3-19 08:37
宋青書一人一劍一簫,行走江湖一月有余,期間行俠仗義,斬除作惡元兵,誅貪官,救百姓,做下無數善事。實是他昆侖山殺無辜之人過百,心中有愧,刻意行善之下,倒也造福江湖。武當派“太和儒俠”的事跡漸漸在中州一帶廣為流傳,威名一時極盛。

    他腰間左劍右簫,手中持著一個酒葫蘆,晃悠悠的在風雨夜里浪蕩狂奔。這劍,乃是獨孤求敗所傳利劍;這簫,乃是甦若雨所贈玉簫。一簫一劍,頗顯詩酒風流。

    這一日他奔的興起,偏偏進得城中,行人熙熙攘攘,擋住道路。他一路運力狂奔,又不住飲酒,饒是內力深厚,此時也已有三分醉意,飛身縱到一家民房屋頂之上,斜倚屋脊,仰頭灌了一口酒,哈哈大笑道︰“風來乎?風來也!哈哈,唯此妙風好借力,飄然送我上青雲!”足尖一點,縱上老高,“梯雲縱”展開,袍袖飛揚,迎著晚風獵獵,凌空五轉,仿佛仙人踏歌而上青雲,只把一眾行人看得目瞪口呆,智識稍昧者已然俯身下拜,高呼“神仙”不止。

    皆因這“梯雲縱”不同于其他輕功,每每轉折之間最見功力,一縱之勢欲盡之時,凌空一轉,又慢悠悠拔高三丈,再一轉,又是拔高兩丈,雖是逐層遞減,卻是越縱越高。與一般江湖人士直來直去的跑腿功夫相比,簡直判若雲泥。

    青書身在高空之中,又灌了一口酒。哈哈大笑,陡然升起雄視天下的感覺,但覺天下英雄,能堪與敵者寥寥,不由伸出右手,指點江山,高聲吟道︰“天下英雄。使君與操!餘子誰堪共酒杯?”

    他此時功力早非一年之前可比,誠所謂今非昔比,非但“梯雲縱”使得爐火純青,抑且凌空吐氣開聲,全無半分做作之態,方圓三里之內,此聲皆聞于人耳。有練家子遠遠瞧見他好似不住在空中拔高身子,不由大是駭然︰“這人到底是人是鬼?”

    青書狂態畢露。丹田中內息陡然沖上天靈。他縱聲長嘯,清越激昂,遠遠送出數里。這番功夫施展開來,委實驚世駭俗。這城中高手見得一人縱上七八丈高,本就一驚,孰料這人竟能凌空轉折,每一轉折,又拔高三四丈、兩三丈。五轉之後。竟全無借力地縱上二十余丈,落在“英雄樓”屋頂之上,腰掛長劍,一手拿酒壺。一手持玉簫,睥睨四方。

    他縱聲大笑,內力一激,長劍出鞘,彈劍而歌︰

    “不羨榮華不懼威。

    不慕芳華不求名。

    閑雲野鶴無常往,

    何處江天不可飛?”

    歌聲蘊含內力。又是傳出老遠。一首歪詩胡諏而畢,頗顯豪氣,青書又是仰天灌了一口酒,輕笑道︰“這英雄樓說什麼上座者皆是英雄,端的是癩蛤蟆打哈欠,胡吹大氣。放眼天下,又有幾人能稱英雄?”

    他這一番舉動,愚民已知他非神仙,唾罵幾聲,退了開去。而一眾武林人士卻是聚在“英雄樓”下,仰頭觀望,看看到底是哪一門哪一派的高手,竟有如此輕功內力。

    驀地,人群中一陣聳動,幾人高呼道︰“是武當派的太和儒俠”原來武當山又叫太和山,青書行俠之時,總不欲留下姓名,只說是武當七俠門下,被救之人中有個秀才,見青書年紀甚輕,仿佛十七八歲,行事又條理分明,風度翩翩,仿佛飽學宿儒,便與青書取了這個外號。畢竟“太和”二字較之武當,更近儒風,俠前加一儒字,較之一般俠客,多了三分書香、三分清雅、三分溫文;剩下一分,卻是這四個字湊在一塊兒,將青書年齡劣勢給掩蓋了去。江湖人一听這名號,都覺必然是個三十來歲、風度翩翩的儒俠,並不會以為只是個十四五歲的毛頭小孩。

    所謂“嘴上沒毛,辦事不牢”,江湖上雖是素來強者為尊,但這年齡輩份,也是極為重要的。那秀才為他取了這麼個外號,倒也省去許多麻煩。

    也是他在這一月以來,行善數十起。這動蕩年代四處燒殺,他刻意行善之下,也救下數百人性命。簫劍青袍,他一身行頭甚是顯眼,今日在這城中,竟是被人給認了出來。

    那個在人群中高呼地矮個漢子一臉興奮,大聲叫道︰“儒俠!您老人家也是去黃鶴樓參加武林大會的麼?您放心,武當派執武林之牛耳,張真人天下第一,武當七俠和您老人家又俠名遠播,我等定然追附驥尾!”

    此言一出,人群里頓時向轟開浪來一般,紛紛向青書行禮作揖。要知武當七俠行俠十數年之久,較之青書這一兩月久上數十倍,江湖上的人五成都受過他們恩惠,剩下五成或是各大門派弟子,有師門庇佑;或是奇俠怪客,一方大俠,功夫超卓。但後者多與武當七俠相交,可說偌大中原武林,與武當交好者佔了七成之多,黃鶴樓的武林大會雖是逼問謝遜和屠龍刀所在,但這群人都有自知之明,知道以自己這點點微末本事,即便知道謝遜在何處,還沒到人家身前三丈,便早已做了屠龍刀刀下之鬼了。

    在中原,也唯有除武當、崆峒、峨嵋之外的三大派,還有天下第一大幫丐幫,心中尚自念念不忘謝遜和屠龍刀。皆因這三派一幫人多勢眾,不乏高手,一旦知道謝遜下落,勢必派出大量高手,謝遜孤身一人,即便有武當相助,也絕非三大派、丐幫之敵。

    崆峒雖是依附武當,但究竟高手稀缺,只得保持中立。而峨嵋雖將“峨嵋九陽功”與張三豐交換“武當九陽功”,但也只代表兩不相幫而已,所以此次黃鶴樓武林大會,武當一派將獨擋少林、昆侖、華山三大派,還有丐幫這一大幫,雖有眾多武林人士助陣,但勝負之數,還難說的很。

    這些利害關系,青書早就想過,是以這一月以來,因緣際會,做了幾件大善事,“太和儒俠”登時聲名遠播,江湖上都是交口稱贊武當又多了一位少年英俠,興旺在即。

    隨著越來越多的人拱手行禮,人群越聚越多,竟是有不下兩百之眾。這些人或是仰慕武當一派、或是受了武當七俠或者青書的恩惠,或是本就與武當交好。都對著青書施禮致意。

    青書長身站起,便欲一一回禮,但他此刻已有醉態,骨子里地狂意涌上,也不管他禮數周不周到,驀地大笑道︰“諸位既有此意,何不隨鄙人一同去那黃鶴樓上,把酒言歡,不醉不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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