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俠] 人間仙路 作者:何常在(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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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asygoing1 2009-4-4 19:54:23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77 306908
easygoing1 發表於 2009-4-4 20:56
第二章 滅仙海-第三卷 如夢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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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形海水起伏之間昏睡不醒,全然不知滅頂之災已經迫在眉睫!

    眼見陰風便要觸及到人形海水,只待陰力注入,立時便將人形海水消融化解為天地之間一股陰力,忽然,人形海水身上驀然升起一道黃光,頃刻間便密佈全身,將人形海水牢牢籠罩其間。

    陰風一觸及到黃光,只見黃光一陣波動,頓時將陰風之力化為無形。陰風自是不甘示弱,又積蓄一番力量重新撲來,只是這黃光雖是不甚明亮,淡淡流轉間,卻將陰風的攻擊之力一一化解,那無所不侵的陰力,卻是絲毫也無法觸及到人形海水半分。

    天雷伺機又猛然劈下一道,又想要和陰風配合,重演上次摧毀飛仙的伎倆。只是天雷剛一接觸黃光,黃光須臾間光芒大盛,猛然漲大許多,竟生生和天雷硬碰了一記,轟然巨響之後,天雷竟被黃光擊得潰散,一時連空中到處都充斥到焦糊的氣息。這一反擊如此強大有力,讓天雷一時潰不成軍,恐怕一時半刻也無法聚集力量。

    陰風也不再徒勞無功地再次襲擊,消弭於無形之中,一時滅仙海風平浪靜,難得地呈現一片寧靜氣象。

    眼看這人形海水便要隨著海水流出滅仙海,第一次來到東海以東外面的世界,此時一團仙氣沛然的強大氣息倏忽而至,悄然飄蕩至人形海水上空,漸漸地幻化成人形凌空而立,緊緊盯著人形海水半晌,忽然臉露驚喜之色,開口說道。

    「想不到我商鶴羽等了千年,竟真的等來一副好爐鼎,哈哈哈哈,天不負我,天不負我!」

    這自稱商鶴羽之人,正是那被毀去仙體的飛仙靈體!

    笑了片刻,商鶴羽卻又發覺有些不對,自言自語說道:「若說這隱水訣方才險些躲過我飛仙神識的察覺,必定是出自龍宮。只是此人乃是凡人,怎會這龍宮法術?不過凡人會些龍宮法術倒也不算驚世駭俗,只是此人卻能躲過天雷和陰風的輪番攻擊而安然無事,倒就有些稀奇了。是了,定是有威力無比的護身法寶。以我飛仙的修為,卻也無法看透此人的本來面目,此人也當真了得,隱水訣施展開來,竟比龍族還要圓潤幾分。」

    商鶴羽自是不知,張翼軫被羅遠公一掌擊中胸口,恰好懷中的玄龜珠被羅遠公火靈掌的沛然靈力瞬間煉化,化成一股靈氣注入張翼軫體內,是以他得了這玄龜珠的精華,不但得以滋潤了體內經脈,還因玄龜珠非凡的療傷之功效藉以保全了性命。

    玄龜珠的靈氣與張翼軫體內道力合二為一,再加上他得自萬年溪水的靈性,與水天然的親近之意,一經施出隱水訣,所以竟比龍族更要精練不少。

    念及這隱形之人恐怕有自動防護的護體法寶,商鶴羽一時不敢貿然出手。圍繞張翼軫轉了幾圈,商鶴羽雖是靈體,但一身仙氣仍在,思忖片刻,突然仙眼一開,兩道紅光直直照射在張翼軫隱形之處。

    張翼軫雖在昏迷之中,被仙眼照中,只覺猶如五雷轟頂,猛然一聲慘叫,竟是忽地從水中站起。一經站起,水形身體隨即現出本身,只見他臉色慘白,憔悴不堪,渾身上下無一處安好之處,一臉不安地望著眼前飄忽不定的人形。

    猛然從昏迷中醒來,張翼軫雖是不知眼前何物,但直覺中卻有一絲危險氣息,雖是渾身痛不可言,仍是頑強站住,冷冷說道:「你是人是鬼?想要怎樣?」

    商鶴羽初見眼前現出一名十五六歲的少年,一時訝然,又見這少年身負如此重傷,竟還這般硬氣,心中倒有了幾分佩服。有心饒他一命,卻又想起自己千年以來日夜受那天雷轟擊陰風侵襲之苦,當真是度日如年苦不堪言,不免將心一橫,說道:「看你小小少年,身負如此重傷,只怕命不久矣。我曾是一名飛仙,不幸殞落於此,今日想借你身體一用,以便重見天日。我觀你眉目之間有些道氣,想必是道門中人,如此,我只借你**,並不抹殺你的魂魄,你還可投胎轉世。你還有何話說?」

    「……」張翼軫苦笑連連。

    原本他想借昏迷之際,以本身與水的天然相近之意,隱藏大海之中,藉機恢復道力,治療體內幾近瀕死的內臟。先前身體一側受了羅遠公一掌,體內已然經脈紊亂不堪,其後又正面當胸受了一掌,這一掌之力幾乎將張翼軫內臟生生擊碎,若不是玄龜珠吸收了一部分火靈之力,同時懷中的天羅網又化解了羅遠公一大部分掌力,他恐怕早已當場氣絕身亡。

    饒是如此,體內內臟只怕生機微弱,而體內道力也被當胸一掌擊得全然潰散,再也無法匯聚成形。如今的張翼軫幸虧身處東海之中,若在陸地之上,只能躺在地上做那半死之人。不料強行進入沉寂狀態療傷,在這無邊的大海之中飄蕩,也會遇到要奪舍之人,張翼軫不禁感嘆莫非自己身體真的是一副上好的爐鼎不成,要不為何那青丘和這眼前之人開口便要奪舍?

    只是好不容易挨過羅遠公的毒手未死,又豈可輕易放棄抵抗,讓這位飛仙奪舍。但眼下身上並無絲毫道力,對方雖是飛仙靈體,只怕舉手間便能將自己殺死,苦也,難道今日真的要遭遇這無妄之災麼?

    想了一想,張翼軫實在無計可施,只好盼望能以言語打動這位上仙。

    「好教上仙得知,小子乃是凡間一名修道之士,因被惡人陷害被打傷落海,僥倖不死才飄流到此處。飛仙乃是得道上仙,上應天機,人神共仰,怎可做出奪舍這般不堪之事?還請上仙三思,若饒得小子活命,日後定願為上仙驅使,萬死不辭!」

    商鶴羽以靈體之身被困於滅仙海中,雖是天雷和陰風不能再奪其命,但威勢仍在,日夜受那天雷轟頂陰風颳體之罪,猶如身在地獄,不堪其苦,好不容易遇到張翼軫現身,又豈能因他幾句軟話而放過,當下冷冷一笑,說道:「休要多言,若再囉嗦,我打散你的魂魄,讓你萬劫不復,你可知道厲害?」

    張翼軫經羅遠公一役,對於上仙之品行也不再心存奢望,眼見無法打動對方,心道雖是必死,也要拚上一拚,哪怕落個玉石俱焚的下場,也好過束手就擒。當下從身後緩緩抽出無影棍,說道:「既然上仙苦苦相逼,哪就只好拚死一搏了!」

    其時二人仍在滅仙海中,天雷隱去陰風暫停,似乎再無危險。只是當張翼軫剛剛舉起無影棍,登時天地變色,烏雲頓生,天雷眨眼間便醞釀形成,直直照無影棍劈去,似乎和無影棍有深仇大恨一般。無影棍被張翼軫拿在手中,卻是壓抑不住的興奮之意,直欲脫手而出。

    張翼軫此時自然不敢放手讓無影棍大鬧,先前受夠了在羅遠公手中被動挨打,如今情知必死,且英勇一次又何妨,當即舉棍便朝商鶴羽打去。

    一棍打出,先前撲向無影棍的天雷也轉了方向,隨著無影棍所指方向擊去,如同棍電相交,一同撲向商鶴羽一般。商鶴羽在這滅仙海中煎熬了千年,早就熟知天雷和陰風之性,所以也不驚慌,待天雷和無影棍在他頭頂一尺之上交接之時,忽然身形一動,便消失不見。

    張翼軫先前昏迷之時,並不知道這滅仙海中的天雷和陰風之威,猝不及防之下天雷擊中無影棍,電光繚繞間,張翼軫被無影棍傳遞過來的天雷擊中,頓時渾身黃光閃爍,猶如天仙下凡。

    商鶴羽早就算到無影棍和天雷相交之時,眼前這少年必定全身麻痺,神識恍惚,正是奪舍的大好時機。是以他一閃而沒,瞬間出現在張翼軫眼前一尺之處,默然一笑,便朝少年的頭頂正中的百會穴撲去,試圖一舉奪舍成功。

    商鶴羽速度之快,張翼軫只覺眼前一花,就覺一團靈氣已經盤旋到頭頂之上,心道慘也,到底是飛仙之能,比起青丘不可同日而語!

    就在商鶴羽將要及身之時,忽然發覺這少年全身黃光大盛,感應到黃光之中蘊含的充盈的仙氣無比雄厚純正,不由大驚失色,心道這少年不過是入境修為,怎的身上會瀰漫仙氣?即便是護體法寶,以他飛仙的見識,記憶之中從未聽聞竟有可以放出黃色的天仙之氣的法寶?須知天仙所煉就的法寶,也不過是紅色的飛仙仙氣!

    此時想要收身已然不及,商鶴羽頓時只覺眼前一亮,身子一緊,一陣頭暈目眩的感覺傳來,猶如身陷天地混沌大陣,片刻之後,眼前一亮,竟是不知為何身處一個廣袤無比,無天無地,無日無月,空無一人的世界!

    莫非是那傳說可以煉化萬物的紫金缽?商鶴羽嚇得幾乎癱軟在地,紫金缽之威名在天庭幾乎無仙不知,便是天仙也是懼怕三分,更何況他這個失去仙體的飛仙?若是真的被吸進了紫金缽中,只怕萬物難滅的飛仙靈體也會被紫金缽化為烏有。

    只是這個**凡胎的凡間少年,怎會有這般無上的仙家法寶?

    想到此處,商鶴羽追悔莫及,明明這少年眼見就要度過滅仙海,自己為什麼偏偏還要招惹他?真是一時貪心卻害了自家性命。

    按下商鶴羽自責不提,且說張翼軫眼見商鶴羽便要從頂門而入,奪舍成功,忽然脖間黃光一閃,將商鶴羽籠罩其中,緊接著黃光一收,便連同商鶴羽一起消失於銅鏡之中。待一切恢復正常,張翼軫只覺脖間銅鏡不再是以前霧朦朦的樣子,鏡面之上多了一層若有若無的紅光隱隱流動,頗是詭異。

    張翼軫大為好奇,摘下銅鏡仔細查看一番,除了其上瀰漫的紅光之外,背面的花紋之上似是也有光華隱現,不過除此之外,再無奇異之處。少年雖不十分清楚究竟發生何事,卻也隱隱猜測莫非那商鶴羽被收入了銅鏡之中?看來這親生父母所送之物果然非凡,竟是一件了不得的法寶。

    如此推測,恐怕自己的親生父母或許真是飛仙!

    不過那商鶴羽畢竟身為飛仙,即便是飛仙的法寶被凡人所用,又無仙氣催動,如何能收服堂堂飛仙?張翼軫想到此節,也甚是不解。

    張翼軫所想倒也不差,倒也並非商鶴羽無能,只是他畢竟只是飛仙靈體,千年以來又日夜被天雷和陰風消耗,現今修為實則不過地仙頂峰。而銅鏡也是機緣之下,被天雷和陰風侵襲,想那天雷之威和陰風之力,也是天地間至強至陰的力量,才得以激發了銅鏡的防護之力。再加上商鶴羽奪舍心切,猛然間觸及了銅鏡的仙氣,才被銅鏡不管不顧地一並收回。

    說來也怪,方才電光火花間發生眾多事情,天雷和陰風竟也同時消停,沒有攻擊張翼軫。張翼軫舒展一下略有麻木的身體,邁步間便恍然不覺地一步走出了這片令飛仙也不敢造次的滅仙海。

    少年踏波而行,一走出滅仙海,定睛一看,呈現眼前的是一片綠色的海洋,其綠如玉,便如一片鬱鬱蔥蔥水之森林,綠意昂然,令人精神一振,心中喜悅頓生。

    這還不算,海水之中傳來絲絲縷縷的香氣,沁人心脾,一聞之下疲勞皆忘,渾身無比舒暢,猶如吃了靈丹妙藥,便連體內的傷勢似乎也減弱了幾分疼痛。

    正在感嘆如此美景之時,張翼軫忽覺身上燥熱無比,這才發覺眼前格外光亮,抬頭一看,頓時目瞪口呆!
easygoing1 發表於 2009-4-4 20:57
第三章 香水海,未名天-第三卷 如夢令


    烈日當空,又身處海上,自然炎熱,只是眼前這大異尋常的光亮不由張翼軫不抬頭望天,只一看,便讓這剛剛脫離生死危險的少年再一次驚訝萬分,立時呆立當場!

    天空無比晴朗,偶有朵朵白雲,一望之下倒也和美,與先前中土所見天空並無區別。只是天空之中,白雲之上,赫然並排而列三個太陽!

    三個太陽齊齊發出光熱,自然映照得眼前無比明亮,周身又無比炎熱。張翼軫雖是傷勢未好,初見如此奇異情景,一時竟也忘了傷痛,呆立在海面之上,心中震駭連連,一句話也無法說出。

    初入東海之時,雖是眼見碧波萬傾,一眼望去全是碧藍海水,但虛空之中也僅有一日。眼前這片海域,綠水生香,更是天有三日,這般匪夷所思之所在,莫非便是傳說中的海外之地?

    再遠處,有一雲霧繚繞之處,隱隱約約看不分明。少年回過神來,喟然嘆息一聲,也不知前方是凶是吉,但眼下身無絲毫道力,若再遇到惡人只怕定會喪命。猶豫片刻,還是踏波而行,朝著那雲霧瀰漫之地走去。

    走了小半日,看似近在眼前的雲霧之地卻是遠得驚人,張翼軫踏波而行,雖是身上有傷,但因得溪水之靈性,再加上身負玄龜珠之靈氣,這般水上漫步看似不快,也不比駕雲慢上多少,小半日間恐怕至少也走了上萬里,雲霧之所依然遠遠近近,無法近前。

    畢竟身上傷勢未癒,走得累了,張翼軫只好再次念動隱水訣。好在這隱水訣因少年體內的親水之意,施展起來並不耗費道力。

    一入海水之中,張翼軫便覺這片綠水海域與先前海水大有不同,不但香氣逼人,且其中蘊含的靈性充沛而純淨,猶如亙古以來此水便潔淨無比,從未有人踏入,幾和先前他在山澗之中所遇的無名溪水一樣,數萬年間積蓄的只是天地的感慨和歲月的精華。

    而先前的東海之中,其中滿是各種生靈雜亂紛爭的氣息,想要從中獲得分毫精華和靈性也不可得。此處綠水之中精華之充足,靈性之沛然,令少年驚訝萬分,隨即欣喜若狂。

    正當張翼軫自以得意,想要汲取綠海之精華和靈性之際,剛剛放開神識,卻覺得轟然一聲,腦中傳來一陣巨大的刺痛,緊接著一聲冷哼響起,張翼軫眼前一黑,差點昏死過去。

    卻是綠海竟自有靈性,明白了張翼軫的企圖,以意念攻擊張翼軫神識,算是一個小小的懲戒。

    張翼軫暗自苦笑,這綠海億萬年間形成自有的靈性,雖未化形而出,只怕也有了少許意識,自然不許外來力量汲取本身精華。不過眼下他全身傷重難治,若不得綠海之助,只怕再飄蕩數日,便會傷發而死。

    想了一想,少年憶起身在山澗無名溪水之中,本是無意之中神識與溪水合二為一,以無為之道感應純淨之水,則無所為而無所不為。是了,少年心中一喜,天之道,不爭而善勝,方才自己心有所求,自然會被拒之門外,若是只以不爭不求之心開放神識,便和這無慾無求的天地一樣,自然而然便可融入綠海的意識之中,與綠海之靈性不分彼此。

    是以張翼軫凝神無思,將心神回覆到當日和溪水相融的境界之中,果然,神識舒展之際,緩緩地探入綠海之中,開始時,綠海還有些遲疑,似乎並不相信這外來之力確實無諍無求,有一絲微弱的阻力將張翼軫的神識限制在一丈之內。

    張翼軫也不強求,身心俱安,飄蕩而定,漸漸感覺阻力越來越弱,過不多時,終於消失不見。張翼軫無喜無悲,神識緩慢地由一丈隨意擴展到百丈乃至萬丈以外,便覺自己便是這整個綠海,和綠海一呼一吸之間,同存同在。

    得綠海允許,張翼軫將神識全然沉浸到水之本源之中,與綠海融為一體,體會數萬年來這片潔淨之地汲取的天地精華和歲月感悟。他也並未刻意從中吸收綠海的靈性,只是任由神識和綠海的靈性相互交流,生生不息間體悟綠海對天道的感悟,對天心的理解。

    如此一來,張翼軫無心相求,卻正合自然清淨之意,是以綠海深不可測廣不可知的精華和靈性悉數對張翼軫開放,有意無意間洗滌過張翼軫受傷的身體,緩慢而堅定地修復著他體內幾乎不可能再癒合的傷勢。

    綠海靈性開放之下,張翼軫發現,綠海寬廣無邊,任他神識無限延伸,也無法探測到綠海之邊際。不過,他的神識卻意外地確定了雲霧之處的確切所在。在那雲霧瀰漫之處,遮掩的卻是一片方圓不知幾萬里的島嶼。

    更為奇特的是,這島嶼猶如一條巨船,竟是懸浮在綠海之上!

    既然有島,應是島上有人。張翼軫心念一動,隱水訣一經施展便疾如閃電,片刻之間便穿過雲霧來到島嶼之前,心神一收,從水中長身站起,一步邁出,便一腳踏實,落在了島嶼之上。

    一入島嶼,張翼頓覺精神為之一滯,心中頓生莫名不安。不知為何心神不寧,恍惚間似乎周身煩躁,是何緣故?這島嶼有什麼古怪不成?

    放眼望去,此島與中土景色倒無多少不同之處,除去藍天白雲之上的三個太陽之外,四下也是田野、山川、河流。張翼軫所在之地正是一片開闊的原野,眼前全是漫山遍野的黃花,清風一吹,倒也香氣襲人,只是隱隱覺得這香氣之中似乎也隱藏到一絲怪異,其中若有若無還夾雜著一些難以言明的感覺。

    帶著不解和疑惑,張翼軫頂著烈日,行進在花香遍野的田間小徑之上。遠處薄霧飄渺,只聞蕭蕭風聲,不見鳥鳴蟲叫,走了小半日,天中三日依然掛在正中。雖是傷重之體,但少年心中也自是明白,這小半日也走了不下十數里路,莫說一處村莊,竟連一個人影也未見到!

    最讓人心生不妥的是,這島嶼遍佈樹林、山川和莊稼,好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卻四下安靜猶如死寂之地,若非風過林響和遠處傳來的海水拍岸之聲,這裡卻無絲毫聲響,莫非這般生機勃勃之地除去這些自然生成的植被之外,竟無任何活物不成?

    張翼軫實在走得疲累不堪,眼見來到一處山腳之下,便尋得一清涼之地坐下,尋思道:好不容易上得島來,卻是一座死島。不過此島方圓甚廣,以眼下自己的病重之軀,斷然無法走遍全境。不如就地搭建一座木屋,先養好傷勢再作他想。

    這般一想,張翼軫試著運轉體內道力,還如一前一般空空如也,不禁苦笑一聲,然後又心神一收,試圖從天地之中汲取天地元氣轉為了自身道力,一試之下,張翼軫頓時大吃一驚。

    此島空中飄飄蕩蕩,天地之間竟無一絲元氣和靈氣!

    世間真有此等怪異之所在?張翼軫大惑不解。

    這天地元氣,乃是天地初成之時飄蕩於天地之間的精華之意和靈氣,也是天地萬物賴以生息和繁榮的根本,更是修道之人引氣入體煉化為道力的「氣」,若天地之間無有「氣」之所存,便如沒有「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中的「一」,沒有可以化生萬物的元始之一,這島嶼如何存在,這島嶼之上的萬物又如何生得,更有這眼前的娑婆森林和繁茂莊稼又從何而來?

    張翼軫想通此節不禁悚然而驚,莫非自己已經身死,如今身處妄死之境?

    只是這天這地這島嶼是這般真實,還有那天空三日,遍野的黃花,入鼻的香氣……等等,香氣?張翼軫忽又想起先前他察覺出香氣之中透露著古怪,這才明白,原來這香氣雖有香意,卻並無絲毫生機!

    怪不得初入島嶼之時精神也為之一滯,原來是此地全無生氣,不僅是死寂無聲,卻是真實的死寂之地。四周景色徒有其表,看似一片繁榮,實則如同幻景,即便可觸可聞可得,卻也是和死物一般無二。

    不成想一步邁入一座死島,張翼軫啞然苦笑,若在海水之中,說不得還能緩慢恢復一二,現今人在島上,全無天地元氣可以煉化,眼下又傷重難行,怕是連海邊都回不去,只怕只能坐以待斃。

    戴嬋兒只怕已遭了羅遠公毒手,靈動師伯若不脫逃,恐怕也已身死。張翼軫想到羅遠公一副道貌岸然的上仙模樣竟是騙了整個中土道門,更是害死師伯和戴嬋兒,不免恨得咬牙切齒,直想殺之而後快!

    一心想要修行道法,羽化登仙,只是為何所遇到的仙人都是這般不堪?羅遠公卑鄙無恥,魔心仙體。那滅仙海之中的飛仙只一照面便想奪他**,害他性命,這就是上合天道順應天心的仙人所為麼?既達飛仙之境,卻無善惡之心,那商鶴羽又算得哪門子可與天地同壽的飛仙?

    張翼軫一時心生迷茫,對修道成仙也是意味索然,只覺不過爾爾,若是只追求極致的力量不在意他人性命,這仙與魔又有什麼區別?若非身為人子,聽聞親生父母身陷困境而不救,是為不孝,張翼軫心中對這修道成仙只怕再也提不起半點興趣。

    這般一想,不免有些心灰意冷,再加上體內傷勢發作,疼痛難忍,頭一歪,竟是暈死過去。

    張翼軫自是不知,這島嶼之上的死絕之氣對於生人的心神有著莫大的影響!

    也不知昏睡了多久,張翼軫忽然被一陣歌聲驚醒。歌聲唱道:

    「廣知世事休開口,縱是人前只點頭。假使連頭也不點,也無煩惱也無愁。獨坐清寮絕點塵,也無吵雜擾閒身。逢人不說人間事,便是人間無事人。」

    歌聲悠悠傳來,恍如夢境,飄渺而真實,猶如響在耳邊,又如遠在天際,飄忽不定,似真還幻。

    張翼軫猛然睜開眼睛,只見眼前的山下飄然而來一位四十歲上下的男子,此人一身布衣精短打扮,生得寬臉窄額,一臉忠厚純樸。

    只見他腰間別著一把斧頭,肩上扛著一擔木柴,竟是一名樵夫!

    這人倏忽間便來到張翼軫面前,只一照面便驚得將木柴扔到一邊,雙目圓睜看了半晌,才開口問道:「你、你是生人……你這少年,如何過得那滅仙海,又如何來到了這流亡所?」

    張翼軫忙施一禮,答道:「在下張翼軫,在東海之上遭人暗算,不幸來到此處,見此地處處透露著古怪,不知這位大哥如何稱呼,此地又為何這般不同?」

    樵夫愣了片刻,似乎並不相信張翼軫嘴中所說,略一沉吟,方才說道:「既然你以生人之體來到此地,其中定有機緣,也罷,我便告訴你也無妨。我名玄真子,長居此地已有十萬八千年之久。」

    「此海香水海,此天未名天。此地死絕地,此島流亡所!」
easygoing1 發表於 2009-4-4 20:57
第四章 死絕地,流亡所-第三卷 如夢令


    死絕之地?流亡之所?張翼軫聽得一頭霧水,又暗暗吃驚,這玄真子能活十萬年之久,只怕至少也是飛仙境界。先前聽說飛仙絕難遇到,不成想今日偶遇兩人都是飛仙,這……也太不可思議了!

    玄真子呵呵一笑,俯身又挑起木柴,用手向遠處一指,說道:「那邊有一處茅屋,雖是簡陋,但也可以遮風蔽雨,來,隨我前去。」

    張翼軫見玄真子雖是一臉忠厚,但自從羅遠公一事之後,他心中再無少年坦誠心性,是以暗中戒備,一手背於身後,悄悄握住了無影棍一端。

    玄真子在前面帶路,荷擔如飛,張翼軫身上傷勢頗重,跑了幾步便牽動傷處,疼痛難忍。正要開口說話,玄真子忽地停了下來,回頭一笑,說道:「少年人,你傷重不治,只怕挨不了多久了。莫說我無害你之心,便是有,你還有還手之力麼?」卻是一臉嘲諷之色。

    張翼軫默然無語,只是點點頭,卻聽玄真子又說道。

    「不過我見你一身淡然之意,又能得香水海引路才來到死絕地,應該也是心存仁厚之人。此地名為死絕地,你當何意?乃指此島之上一切生靈皆無生機,比如我,就非活人!」

    當真?張翼軫體無道力,無法神識外放去感應玄真子氣息,但眼前的玄真子就站在三尺之外,一臉沖淡笑容,便連腳上的泥土也歷歷在目,怎麼可能不是活人?

    玄真子卻是知道張翼軫心中疑問,也不答話,擔起木柴,當前領路,說道:「此事說來話長,若你有興致,且到茅屋之中,聽我慢慢道來……反正這死絕之地,流亡之所,來得去不得!」說完,也不管張翼軫一臉莫名難安的表情,快如流星向前奔去。

    來得去不得?搖搖頭,張翼軫無奈一笑,強壓身內傷勢,緊隨其後。

    說來也怪,再次跟在玄真子身後,張翼軫只覺腳上生風,似乎便連身上的疼痛也減輕了不少,走起路來倒也步伐輕盈,堪堪不被玄真子甩下。

    走過一處山坳,又拐過一處彎,眼前景色一變,來到一處群山圍繞的開闊之地。五彩繽紛的鮮花盛開其間,四周群山林立,中間有一處水平如鏡的大湖。遠遠望去,有三座茅屋圍湖而建。湖中心長有一棵參天大樹,樹冠極廣,幾乎將整個湖面覆蓋。湖面之上水氣氤氳,雲氣瀰漫,極靜極美。

    湖中一處,有一葉扁舟。舟上一人,蓑衣竹笠,手持魚竿,正在湖心垂釣。一眼望去,寧靜安詳,好一個和美雅緻的人間仙境!

    二人來到一處茅屋之前,玄真子將木柴堆到茅屋前面。茅屋低矮狹小,僅容一人,茅屋前面有畝許大小的小院,隨意點綴著一些花草。院中有石桌石椅,玄真子示意張翼軫隨意坐下,說道。

    「此谷名為離人谷,此湖名為長恨湖,湖中釣者名玄天子。這老兒,明知湖中無魚,卻偏偏每日都要垂釣半日,如此釣了十萬年,也不嫌煩。」

    說完,玄真子又自嘲地一笑。

    「便是我也是如此,明知我等皆非活人,不食人間煙火,還日日上山砍柴,不也砍了十萬年之久?權當消磨時光,也算有事可做。」

    「玄真子前輩……」

    張翼軫見此處三座茅屋,心道如此看來此處還有他人居住,只是不知這些人到底是何身份,為何玄真子口口聲聲自稱非活人,還有香水海、未名天又為何在這東海之東,一時心中疑問連連,便要開口相問。

    「我知你心中疑問,莫急,等我喚來玄天子和玄問子二人,我等三人一起陪你說話,豈不更好?要知道,這死絕地從來不見生人的,你是第一個,想必那二位也是吃驚得很!」

    卻是玄真子伸手制止張翼軫開口,伸手拿過一根木柴,握在右手,左手一拍木柴一端,只聽「啾啾」一聲鳴叫,木柴脫手飛出幻化成一隻六羽極樂鳥,渾身流光溢彩,婉轉啼鳴飛到空中,隨即朝長恨湖上空飛去。

    飛到湖中之處,六羽極樂鳥忽地在空中一個漂亮的翻身,驀然化作一團絢麗的煙花,映得空中一亮,竟是一時生生將三個太陽的光芒壓了下去。

    緊接著,湖中垂釣之人似乎剛剛在小舟之中放下魚竿,張翼軫只覺眼前一閃,一個身材粗壯滿臉橫肉之人突兀地出現在眼前,嚇得張翼軫退後一步,不敢相信世間竟有這般瞬間飛行的法術!便是飛仙飛空,此處離湖心也有數里之遙,所謂瞬息千里,也是在呼吸之間,哪裡有這般眼睛不眨便近身眼前的道理?

    此人剛一現身,張翼軫又覺眼前一暗,一個身材高大,卻文雅儒氣的中年文士現身眼前,和先前的粗壯之人一樣,二人一臉難以置信,並肩而立,上上下下打量張翼軫半晌,然後一左一右抓住張翼軫肩膀,搖晃幾下,這才說道:「果然,果然是生人!這未名天死絕地居然還能有生人可進,當真是天大的奇事!莫非這天道有變?」

    玄真子卻一把將二人推開,拉張翼軫坐下,這才慢悠悠說道:「你們這兩個老不死的,活了幾萬歲了,還如孩童一般,嚇壞了我們的客人可如何是好?呃!分別坐下,待我們徐徐道來。」

    二人似乎還不相信眼前的張翼軫乃是生人,坐下又站起,尤其是中年文士,如是三次,一臉難耐之色,質問玄真子:「老匹夫,這少年是你從哪裡撿來的?這未名天乃是遺棄之地,生人怎會來此?絕無可能!」

    玄真子曬然一笑,示意中年文士稍安勿躁,說道:「老窮酸,莫看你一身儒酸之氣,若是論到淡定自若,你卻不如糟老漢,雖說糟老漢生得其貌不揚。」

    糟老漢也就是玄天子,生得粗壯醜陋,卻是文氣得很,聽二人所說,只是淡然一笑,默然不語。玄問子只好垂頭坐下,剛坐下又站起,走了兩步,又說:「我卻不信!不過……這少年雖是身負重傷,垂死之軀也是生人之體,如何能通過滅仙海暫且不說,這死絕地隱匿於香水海之中,若非香水海認可,生人斷然無法接近死絕地…… 不過,這少年確實是生人之體,也由不得我不信,真是咄咄怪事!」

    「老匹夫,這天道真的要大變了不成?」

    玄真子哈哈大笑,說道:「老窮酸,你寫了幾萬年的字,卻也沒有收收你的急躁脾氣。不過也是,若非你的這般急不可耐的稟性,我等豈會被天地遺棄到此處,永不能重返世間?」

    玄問子一聽此言立時臉色大變,眼睛一瞪,厲聲質問:「怎的,老匹夫,你後悔當年之事了?」

    玄天子忽然站起,一把將玄問子拉回座位,粗著嗓子說道:「你們二人莫要爭吵,否則一兩千年又不得安寧。既然來了客人,且聽客人說說如何來得此地。」

    這玄天子對二人爭吵看來見怪不怪,隨口一說,二人也就立時閉口不談。玄天子見狀滿意地點點頭,扭頭對張翼軫說道:「小娃娃,你且說說你是如何來到此處的,好教我三個老兒長長見識。你且放心,我等全無惡意,雖我三人並非活人,卻也並非鬼魅,其中緣由,稍後再講與你聽。對了,糟老漢名玄天子……」說著,分別用手一指中年文士和玄真子,「老窮酸玄問子,老匹夫玄真子!小娃娃,你可有姓名?」

    張翼軫見玄天子雖是三人之中生得最拙劣不堪,但言談舉止卻最為得體,說話也和聲細語,當下忙答道:「在下張翼軫,乃是中土道門的修道之士……」

    「什麼?」三人一時臉色大變,一起齊齊站起,臉上均是顯露震怒之意。尤其是玄問子,更是向前一探,一伸手便扣住張翼軫脈門,略一試探,隨即鬆手說道:「不對,方才我抓你肩膀,便知你體內並無道力。剛才略一試探,你體內經脈全無,哪裡有你這般修道之士?快從實說來。」

    張翼軫驟見三人一聽修道便神情慍怒,以為不妙,又被玄問子出手如電扣住脈門,更是心中惶恐,以為對方是魔門中人。等玄問子退到一旁,張翼軫翻手持棍在手,護在胸前,一臉堅毅之色:「我身無道力是被人打傷,體內經脈全無也是拜一位地仙所賜。三位到底是何人,還請如實告知。若是魔門中人,翼軫自當週旋到底!」

    不料持棍在手,平常天不怕地不怕的無影棍竟微微顫抖,從棍中傳來一絲懼怕和膽怯之意,令張翼軫大為訝然,不知眼前三人到底神聖,這不怕神人不懼仙人的無影棍,在三人面前竟連一絲戰意也沒有,只差嚇得脫手而飛了。

    玄真子一見無影棍,眼睛一亮,手一張,張翼軫只覺右手一鬆,無影棍便脫手而出飛到玄真子手中。玄真子仔細打量了無影棍一番,點頭說道:「翼軫莫怕,我等不會害你,更不是什麼魔門中人。只是我三人和道門有些過節,是以聽你是道門中人,一時失態。你這棍子倒是不錯,有些來歷,有此棍在手,怪不得不怕那滅仙海的天雷。」

    「不過,即便天仙手持此棍,此棍也不敢在我等面前放肆。……暫且讓此棍安睡一下也好,莫要影響我等談話!」說完,玄真子手一鬆,無影棍便如脫弦之箭飛入湖水之中,「嗖」的一聲沒入水中消失不見。

    無影棍一沒入水中,張翼軫便感覺和無影棍之間那一絲心意相通的感覺立時消失,心中一凜,見玄真子一臉無害的笑容,情知面前這三人過於強大,只好喟然一笑,黯然坐下。

    「和道門有些過節?豈止過節,本就是不共戴天!」卻是玄問子一臉陰沉,氣勢洶洶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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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話說十萬八千年-第三卷 如夢令


    張翼軫被玄問子的氣勢嚇了一跳,正要站起,卻被玄天子按住,玄天子示意張翼軫勿需擔心,這才瞪了玄問子一眼,慢條斯理地說道。

    「老窮酸的脾性若是能圓融一些,我等三人也不會被永久禁錮於此,嘿嘿!老窮酸,難得這天滅地絕之地還能有生人前來,你且少說幾句,切莫嚇到翼軫。我看翼軫傷勢頗重,只怕也有一番際遇。」

    玄問子雖是文士裝扮,卻無絲毫文雅之意,眼睛一瞪,臉色一沉,冷冷說道:「怎麼?莫非你這老不死的糟老漢還對當年之事耿耿於懷,雖是天棄地譴,老窮酸我卻從未翻悔!若你想重返人間,也可向那人認錯,若得那人允許,用無上**讓你再入輪迴,以你的修為,再加上不忘前世記憶,只怕過了十幾年,便可修為通天,成就天仙之道。」

    「老窮酸,你說的是什麼屁話!」玄天子老臉漲紅,袖子一挽,便如老農打架一般,就要撲向前與玄問子揪打。

    張翼軫暗覺好笑,眼前三人個個怪異無比,雖是高人,卻脾氣各有古怪。玄問子長相儒雅,卻生性急躁。玄天子長相不堪,說話和聲細氣,卻又臉皮忒薄。只有玄真子行事言談還算穩重,應是三人之中最為老成之人。

    剛想到此處,卻見玄真子二話不說,一步跨入玄天子和玄問子二人中間,左拳右掌,「嘿」的一聲將二人分別推開,笑眯眯地說道:「莫非你二人又想打架不成?老匹夫我久未動手,近來也頗有些意動,又想和你二人混戰一番,可好?」

    此話一出,玄天子和玄問子臉露驚恐之色,急忙低頭不語,各自坐回原位,竟是一言不發。

    張翼軫驚得瞠目結舌,剛剛還說這玄真子為人穩健,卻原來他動輒以武力解決問題,看玄天子和玄問子二人的神情便知沒少在玄真子手上吃過苦頭。這般一想,張翼軫不禁暗暗搖頭,這三人,看來都不好應付。

    按捺住心中的疑問,張翼軫略一沉吟,便將他暗中跟蹤羅遠公前來東海尋找仙山方丈,卻意外發現羅遠公乃是魔心仙體,結果被羅遠公險些一掌打死,其後昏迷之中僥倖度過滅仙海,又機緣巧合之下得香水海開放神識,這才來到此島之上一一說出,自然其中隱瞞了一些細節,聽聞幾人甚是反感修道之士,便連身上銅鏡收服飛仙靈體商鶴羽一事也略過不提,省得三人聽了再節外生枝。

    玄真子和玄天子聽了久久無語,玄問子呆了片刻,哼了一聲,說道:「千年地仙竟是大魔,也不稀奇。這修道一法本有缺陷,可惜那人不聽。若能聽了我三人勸告,不以道法立天地,何來這世間仙魔之分,嘿嘿,咎由自取罷了!」

    玄天子來回踱了幾步,挽起袖子,似乎又覺不妥,然後又放下,這才說道:「翼軫,你說這中土世間,魔門千年未有異動?……這絕無可能,天地初立之時,仙魔便是一體,猶如這手掌正反兩面,缺一不可。只要修仙,便有魔成,怎會千年以來只聞修仙不見成魔!此事大為蹊蹺!」

    玄真子哈哈一笑,說道:「老窮酸,糟老漢,這天地之事,仙魔之爭,與我等這種方外之人有何干係?怎麼活了十萬多年,越活越不長進了。」

    玄問子臉色一酸,訕訕說道:「老匹夫,我和糟老漢不過隨便說說,若是我等真是那不顧萬民生死要與那人一爭高下之人,斷不會自絕於天地在這死絕地隱世不出。不過是見翼軫前來,一時心癢,想要對天地之事知曉一二,你無端囉嗦什麼!」

    玄天子也是不理玄真子,和顏悅色地說道:「翼軫,這中土也好,東海也罷,還有那凡間和天庭,如今是何種情景,且與我等一一說來,可好?」

    張翼軫點頭稱好,想了一想,說道:「中土之廣,不知幾萬里之遙。中土四周有四海圍繞,相傳四海之大,比起中土不知大上幾多。四海之內有十洲之地,乃是洞天福地,神仙所居。海外據傳有方丈、蓬萊和崑崙三座仙山,更是飛仙乃至天仙所在,是我等凡人遙不可及之處。至於天庭之上,天帝乃至一眾天仙高高在上,更是與世間之人相去甚遠,多是口耳相傳,並無人得見。翼軫道力淺薄,便是此次前來東海,也是借助神人之力,若只憑自身的駕雲術,怕是連中土的鐵圍山也無法飛出!」

    「鐵圍山?」玄真子三人相視一眼,齊齊問道。

    「是的,中土四周有群山環繞,山高萬丈,山林之中多凶狠鳥獸,凡人無法踰越。因為岩石堅硬如鐵,又如圍牆將中土團團圍住,故名鐵圍山。」

    「哈哈哈哈……」

    玄問子忽然仰天大笑,笑了半晌,直笑得直不起腰來。玄天子和玄真子在一旁也是強忍笑意,看得張翼軫莫名其妙,不明白這三人為何聽到鐵圍山便這般發笑。

    好在玄真子明白張翼軫心意,只笑了片刻,便解釋道:「這鐵圍山只怕是與我們在十萬八千年前有過節之人,特意用來阻攔我們踏入世間所設。只是那人有所不知,我等三人自絕於天地,以不死不活之體獨居於這死絕之地,本就無意再和他爭奪這天地,陷無數眾生於水火之中。可惜那人雖自以為高潔,卻不解我三人一片苦心,還處心積慮防我三人偷入世間,豈非可笑之極?」

    張翼軫卻是越聽越迷惑,這屹立於中土的鐵圍山,怎會與這遠在東海之東的三人相干?這三人自稱不死不活,而此處又毫無生機,一片死寂,三人到底是誰?此處到底是什麼所在?眼下他又傷重不好,這片天地又無絲毫元氣和靈氣,如何療傷復原?

    畢竟事關切身利益,眼前三人雖神通廣大,但目前來看並無惡意,是以張翼軫開口說道:「好教三位前輩得知,我來此之前身受重傷,若不及時救治,只怕性命不保。不知三位前輩可否出手相助?我乃修道之士,只是此處並無天地元氣,翼軫不知如何是好了。」

    三人相視一笑,點點頭,卻是玄真子向前一步,一伸手便落在張翼軫頭頂之上,說道:「翼軫,你且休息片刻,醒來之後,我三人再與你商討療傷一事。」

    張翼軫只見玄真子一抬手便落在自己頭頂之上,雖說眼下身無道力,但畢竟還身負玄龜珠靈氣,比起常人來說還是感應和反應要迅捷許多,不料玄真子就是這般平平常常一伸手,甚至連心念一動都未來及,便覺一股空無所有卻又毫無生機的龐大氣息從頭頂直貫而下,將體內本來所剩無幾的生氣頓時消融一空,張翼軫立時腦中一空,便全無知覺了。

    見張翼軫倒地,玄真子大袖一揮,張翼軫便憑空飛起,一直飛到長恨湖上空,接著「撲通」一聲落入湖中,只是蕩起一圈漣漪,便消失不見。

    三人見張翼軫落水,會心一笑,這才分別落座,還是玄真子先開口:「不過剛過了十萬八千里,便有生人闖入未名天死絕地,恐怕也有不可知的機緣。」

    玄問子一臉正容,搖頭否認:「依我看來,天道未變,天地之間道法正昌,張翼軫偶入未名天,只是巧合,就算是機緣,也定與天道無關,乃是他個人的機緣。」

    玄天子微微頷首,又不由自主地挽起了袖子,樂呵呵地說:「管他賊老天有何打算,既然張翼軫這小道士來了,就別想再回到中土。老匹夫,剛才你莫非用死絕之氣幫他洗髓伐體?難道你想讓張翼軫同我等一樣,只能永存於這流亡之所?」

    玄真子搖搖頭,沉思半晌,說道:「張翼軫能來到此處,不能全以機緣論之,畢竟能通過滅仙海的人只是少數,就算修為通天能來到香水海,若非香水海指引,莫說天仙,便是那老兒來了,也找不到死絕地。這香水海乃是我等**力所化,所以說這小道士一番際遇,一步踏入此島,這般莫大的機緣,非但在我等神通推演之上,也更在那老兒之上。是以張翼軫是走是留,我等不可替他決定,只能待他醒後,一切看他意下如何。我方才不過是用死絕之氣封閉他的傷勢,不讓體內傷勢惡化罷了。只是……」

    「只是恐怕還真如那小道士所說,未名天無天地無氣,萬物無生機,如張翼軫這般修道之士,以煉化天地元氣為根本,他身處此地,若是不得天地元氣補充,只怕最終還會身死。除非他修習我等的法術……」卻是玄問子搖頭晃腦地說道,一臉肅然。

    玄真子起身遙望四周景色,又看了看空中三日,遙遙對空中伸出兩指,輕輕一彈,奇象頓生:原本並排的三日突然一動,其中一日陡然間滴溜溜一轉,猛然朝地面飛奔而來。

    太陽殞落,這是何等的聲勢!

    眼見下降的太陽越來越大,烈焰滾滾間由圓球大小變成房屋大小,又變成小山般大小,直直朝三人狠狠壓來。太陽未至,火焰和風聲先行,直衝得三人鬚髮皆張,周身空氣便似燃燒一般,烈焰蒸騰猶如人間地獄。三人卻穩穩不動,任憑烈火將身邊的茅屋瞬間燒得消失於空中,連一絲灰燼都未留下,甚至連茅屋前面的石桌石椅也都被如此高溫燒化。

    奇怪的是,三人雖是週遭火焰衝天,卻身上並無一處起火,且三人傲然而立,臉上並無一絲懼意,隱隱間,還流露出一絲調笑之色。

    眼見太陽變成巨山般大小,鋪天蓋地地向三人襲來,終究還是玄問子耐不住性子,冷笑一聲,說道:「老匹夫,你的堯娃越來越調皮了,哼,簡直是過於放肆了!」

    說話間,玄問子渾身氣勢一漲,人站立原地未動,卻驀然間猶如瞬間撥高數萬丈,以他的身體為中心,向四週波動而過一圈肉眼可見的漣漪,看似微弱,漣漪過處,頓時火焰全消,太陽滅天毀地的氣勢立時為之一滯,只見七彩光華一閃,天空之中一片風流雲散,巨日不知所蹤,卻見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忽然間現身眾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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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萬木之根-第三卷 如夢令


    只見這小娃娃身穿大紅肚兜,頭上頂著一個朝天辮,小臉蛋粉嫩如玉,大眼如墨,眨動間如夜空之星,端的是可愛無比,若人生憐。

    只是這娃娃一現身,眼睛眨動幾下,便張開大嘴,「哇」的一聲大哭起來:「二爺爺壞,二爺爺欺負堯娃!大爺爺、三爺爺,你們可要給堯娃做主,二爺爺沖堯娃凶,剛才他的護體絕氣撞得我的腰都閃了,嗚嗚……」

    玄天子見狀,急忙扭過頭去,裝作沒聽到,卻一臉竊笑,個中意味不言而明:老窮酸,這下你有好看了!玄真子也是咳嗽一聲,強忍笑意,伸手揉揉堯娃的小腰,笑道:「你一個小娃娃哪裡會閃腰,淨瞎說。二爺爺也是怪你現在越來越不像話,每次下來都要弄壞我的茅屋,對了,還有我的木柴。」

    堯娃卻不依不饒,上前一把揪住玄問子的耳朵,用力擰了一下,哽嚥著說:「哼,擰你耳朵一把,便宜了你。下次二爺爺你再欺負我,我擰你鼻子!」

    玄問子被堯娃揪住耳朵,緊繃著臉卻不還手,一臉哭笑不得的表情,眼巴巴地看著玄真子和玄天子,二人卻一齊扭過頭,竟是顧左右而言他,尤其可恨的是玄天子,不時還一臉憨厚地回頭望望,表面上看是同情玄問子,實則卻是幸災樂禍的旁觀。

    玄問子有氣難出,好說歹說才哄得堯娃笑逐顏開,這才沖二人咳嗽一聲,說道:「好,好!你們二人要我好看是麼?這小……堯娃這般捉弄我,你二人也不管管,堯娃、舜娃和禹娃就是這樣被你二人寵上天的!」

    「呃?二爺爺,你老人家說的是什麼話?我和舜娃、禹娃生來就是三足烏,不在天上照耀大地,莫非要躲在家裡燒火做飯麼?」堯娃人小鬼大,雙手叉腰仰著小臉質問玄問子。

    玄問子被反駁得啞口無言,在比他矮了一半有餘的堯娃面前竟是絲毫提不起氣勢,只好低聲下氣地小聲說道:「堯娃莫鬧,下次二爺爺帶你去香水海的最東處海望角遊玩一番,如何?」

    堯娃歪著頭想了片刻,這才點點頭,說道:「嗯,好吧,不過二爺爺,你可不許再欺負我了,就算我火冒三丈,可是那也是我天生火大,你老人家活了一大把年紀,就不能息怒止火,非要跟我小娃娃一般見識,恁的污辱了斯文!」

    「噗哧……」在一旁的玄真子和玄天子再也忍俊不禁,紛紛笑出聲來。

    玄問子灰頭灰臉,也不理會二人,回頭只一揮手,瞬間茅屋和桌椅便又形成,然後自顧自地坐在石椅之上,低頭生悶氣。

    玄真子暗中向堯娃施了個眼色,堯娃嘻嘻一笑,一縱身躍到玄問子背後,雙手抱住玄問子脖子,撒嬌道:「二爺爺,你恁是小氣,說了半天還跟我小娃娃一般見識。堯娃人小倒不覺什麼,可是大爺爺和三爺爺會笑話你的,譏笑你為老不尊,嘲笑你倚老賣老,暗笑你老而不死……」

    玄問子被堯娃纏得沒法,只好笑著站起,背著他原地轉了幾圈,這才將他放下,說道:「好,二爺爺不氣了,小鬼頭,怎的生得這般古怪精靈!……說說舜娃和禹娃,他二人在空中可好?」

    堯娃從玄問子背上下來,眯著眼睛看著天上的二日,點點頭:「舜娃和禹娃正在沉寂之中,只怕他二人也不想下來。我剛才也在沉寂之中,不知何故突然驚醒,所以大爺爺喚我,我才急急下來。不成想還未下來,竟被二爺爺……」

    「咳咳……」玄問子急忙打斷堯娃的哭訴,生怕他沒完沒了。堯娃做了一個鬼臉,意思是「怕了吧」,然後又繼續說道。

    「平常我在空中化日,沉寂千年也難以醒來,今日卻突然間心神不寧,似有大事發生一般。大爺爺,不知你喚我下來何事?」

    玄真子方才心意微動,便已知道堯娃在空中已然醒來,是以招手喚日。堯娃一問,玄真子笑吟吟地一指長恨湖,說道:「堯娃,你心神不安,恍然而醒,只怕與湖中來人有關,是以大爺爺喚你下來,是想借助你的真陽之火,看能否助他脫困!」

    堯娃張大了小嘴巴:「生人?大爺爺,這死絕之地怎會有生人來此,莫非是天道有變?既然有生人來此,豈不是說堯娃可以重回世間了?」

    玄真子一聽此言卻是心念一動,天道未變,或許是機緣有變,否則這平素千年都難得醒來的堯娃今日卻意外醒來,只怕其中有莫大的干係。

    當下玄真子便將張翼軫意外流落此地詳細告知堯娃,堯娃聽完,眨動一雙大眼睛,難得地安靜半晌,又低頭想了一想,說道:「聽大爺爺所說,那張翼軫修習道法,而且可以御水,我這真陽之火只怕和他難以相容。」

    玄真子點頭說道:「我也有此顧慮,但恰在張翼軫來到,你從沉寂之中醒來,二者之間有何干係還不得而知!不過雖是這少年體內有水之靈性,若得糟老漢的陰陽互轉**,融水火於一體,或許也可將張翼軫救治。」

    玄天子沉吟一番,問道:「老匹夫,你這般熱心助張翼軫療傷,莫非還心存妄想,認定那少年傷好之後能脫困而出,再回中土?我勸你莫要痴心妄想,除非他以死絕之氣洗髓伐體,否則若無道力滋潤,嘿嘿,早晚傷重而死。就算你將他沉到長恨湖中,以這湖水特有之靈性助他復原,但這未名天中與外界天地全然不同,只怕連湖水靈性也與外界截然相反,老匹夫,我勸你切莫有此打算!」

    「老匹夫,你打的是何如意算盤?」卻是玄問子思忖一番,向前問道,「恐怕你不僅僅是想將張翼軫救好,讓他得以返回中土,而且還有意將死絕之氣故意留在他的體內,看這死絕之氣若得以在天地之間出現,那人會有何反應?是也不是?」

    玄真子曬然一笑,點頭讚許:「不虧為老窮酸,所言極是。其實我也並非要特意拿此少年的性命作為賭注,不過他性命垂危,能得以不死便是大幸,所以就算他知曉真相,也應無怨言。再者我仍心有疑慮,說不定那張翼軫來到此處,正是那人暗中謀劃,藉以得知我三人藏身之處。我觀這少年雖是修為淺薄,身上法寶卻是非同一般。他手上那三尺長棍,若我沒有看錯的話……」

    玄真子頓了一頓,臉露嚮往之色:

    「便是那天地初開之時的萬木之根!」

    玄天子和玄問子怦然而驚,一起問道:「老匹夫,你沒看錯?真是那可生長萬物的萬木之根,可定山川鎮四海的萬木之根?」

    玄真子鄭重點頭,一臉凝重之色,說道:「應是不假。我方才以死絕之氣試探此棍,雖是此棍刻意隱藏形跡,且懼怕我的死絕之氣,不過其內蘊藏的浩大的生長之意卻是無法完全隱匿。試想,連飛仙之體都可毀滅的天雷卻拿此棍無法,只因此棍內含生生不息的浩然之氣流轉間便將天雷化解。不過奇怪的是,此棍雖有靈性,卻無法和這少年完全心意相通,似有隔閡不通之處,是以此棍只可幫他禦敵,不可助他療傷。我方才將此棍暫時封印,也是擔心其內所含的生機會和未名天的死絕之氣衝突。如此看來,此棍恐怕本是有人特意留給少年防身之用,卻又不教他使用之法,所以我權衡之下,才有猜測這少年被人暗中謀算來到此島之想法。」

    玄問子和玄天子相視一眼,皆是一臉駭然,二人仔細一想,也覺玄真子所想頗有道理,如此一來,二人也均是同意了玄真子的計策。

    在一旁聽三人談話的堯娃卻是聽得哈欠連天,說道:「好不知羞,幾個老不死的在此算計一個小小少年,也不知那位小哥聽到這三個慈眉善目的老爺爺剛才所說,會不會嚇得哇哇直哭。」

    堯娃此話一出,三人不免一時尷尬,呵呵一笑之後,玄真子說道:「堯娃,三位爺爺也是替你們三個娃娃著想,以前你們九位兄弟,如此只剩下四位,其中一位還在中土之上,恐怕不再認得你們。若是被那人得知你們兄弟三人還在,或許還會將你們抹去神識,只做那每日只知日昇日落的傀儡!」

    堯娃嚇得一縮脖子,搖搖頭說:「那三位爺爺一定要打敗壞人,保護堯娃兄弟三人的周全。」

    玄真子用手撫摸堯娃頭頂,慈愛地說道:「堯娃,那位小哥哥恐怕還要在死絕地住上一段時間,這些時日,便由你來陪他,好不好?」

    堯娃頓時喜笑顏開,連連點頭:「好,太好了。有人陪堯娃玩了,嗯,堯娃一定要和小哥哥成為好朋友。大爺爺,聽你所言小哥哥身受重傷,堯娃可否想法幫他療傷?要不小哥哥萬一傷重而死,那堯娃豈非沒有夥伴了?」

    玄真子搖搖頭,說道:「堯娃暫且不可。你的真陽之火乃是萬火之源,雖是威力無比,卻過於剛烈勇猛,遠不如水性有助於療傷。不過三位爺爺自會想法幫小哥哥治好,你的任務便是陪小哥哥四處遊玩,如何?」

    堯娃點頭應允,卻聽玄真子又鄭重吩咐道:「你且記好了,堯娃,萬萬不可將我等來歷告知張翼軫,不管他如何詢問,你都不許將十萬八千年前的事變說出,切記,切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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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真陽之火-第三卷 如夢令


    堯娃眼睛一眨,乖巧地說:「大爺爺吩咐,堯娃定會記在心上。不過若是小哥哥問起堯娃的來歷,堯娃如何作答?」

    「那少年也不呆傻,見空中少了一日,定會有所猜測,你便直言相告你就是那照耀大地的太陽,可操控萬火擁有萬火之源真陽之火的三足烏!」

    按下三人和堯娃商議不提,但說被拋到湖中的張翼軫人在沉睡之中,忽覺心神一動,竟是自行悠悠醒轉過來。睜開雙眼,眼前俱是觸若無物的湖水,沒錯,雖有水感,卻無水性。

    張翼軫驚醒間意識到自己身在水中,並未催動隱水訣,怎的全無憋悶之感,呼吸自如?想到此處,雙手在水中揮舞幾下,只覺傳來絲絲水感,卻無身在水中的那般阻力,更無絲毫浮力,確實怪異。更讓張翼軫不解的是,他張口呼吸間半點不受影響,這般若有若無的水也叫水麼?

    好在雖無尋常的水之特性,卻依然是水。張翼軫心念一動,便從水中冉冉升起,眨眼間立於水面之上,然後踏波而行,來到岸上,卻已不見玄真子三人。

    人影不見,茅屋仍在,張翼軫來到院中的石椅之上坐下,想起玄真子冒然出手將他封閉扔入湖中定有隱情,暗下一探體內,玄真子所留死絕之氣已然不見,自然道力仍是蕩然無存,而且體內傷勢未加絲毫好轉。張翼軫暗嘆一聲,心道眼下只有自行走到香水海,再借香水海的靈性療傷,雖是極其緩慢,總算略勝於無。

    回神過來,張翼軫猛然發覺似乎有些不妥之處,愣了一愣,這才抬頭望天,果然天空之中少了一日,只餘兩個太陽相對而列。怪不得方才感覺四周景物似乎暗淡了一些,只是心神恍惚,竟連如此巨大變化都沒有發現,看來傷重失去道力之後,感應卻是減弱了不少。

    此處處處透露著怪異,便連天空之中的太陽也能突然之間少了一個,令人匪夷所思。張翼軫搖頭不得其解,起身便要朝香水海走去,一抬頭,卻見一個五六歲的小娃娃一臉好奇地站在眼前,著實令張翼軫大吃一驚,當即後退一步,厲聲喝道:「魍魎!」

    不料那娃娃調皮地一笑,眼睛眯成一道縫,說道:「小哥哥,你醒了?我不是魍魎,嗯,那些小小鬼魅確實長得和我有點相像,不過他們可遠不是我的對手喲。我叫堯娃,你叫張翼軫是麼?我就叫你小哥哥,可好?」

    張翼軫啞然失笑,心道這般死絕之地怎麼會有魍魎這些鬼祟之物。只見眼前的堯娃身穿大紅肚兜,正中畫著一隻仰首而立的怪鳥,此鳥長相似鳳非鳳,全身金黃,最為獨特之處在於,此鳥竟有三隻腿!

    張翼軫怦然而驚,三足神鳥?莫非便是傳說中的太陽之精三足烏?又想到天空之中少了一日,心中豁然而悟,當下不敢怠慢,沖堯娃施了一禮,說道:「原來堯娃便是三足烏,日之精,翼軫有禮了。」

    堯娃嘻嘻一笑,上前一把抓住張翼軫的手,說道:「小哥哥,堯娃就是堯娃,你就當堯娃是你的小弟弟即可,莫要客套才是。我好久沒有在島上遊玩了,三位爺爺有事不能陪你,就由堯娃來陪小哥哥到處走走,你意下如何?」

    「這……」

    張翼軫一時躊躇,堯娃雖是可愛喜人,但他眼下要事乃是恢復傷勢,若是隨意亂走,只怕會讓傷勢加重。正思忖如何拒絕堯娃,卻聽堯娃又說道:「三位爺爺說了,他們自會想出救治你的法子,同時我的真陽之火或許也可助你療傷。不過堯娃人笨,不知如何才能控制好火候,小哥哥,你是水性之體,這水火天性不容,卻為何我一見你,便心生歡喜?」

    聽到三人會想法助他復原,張翼軫心中稍安,三人雖是古怪,卻神通廣大為張翼軫生平所僅見,若是三人真心相助,只怕脫困也並不太難。這般一想,又見眼前的堯娃機靈可愛,不由一時想到了畫兒,當下心情大好,對堯娃說道。

    「堯娃,我原本也並非水性之體,只因習了龍族的御水之法,又得了水之靈性,故體內蘊含水靈。其實我見你生性喜人,和我在中土的師妹相仿,是以小哥哥對堯娃,也是喜愛得很。」

    「小哥哥,你那師妹,可比堯娃高大?」

    「呃,她十五六歲年紀,看去比堯娃大了一些,不過心性單純,便和堯娃一般無二。」

    「比我個子高大?……那她定沒有我可愛了?」

    「這個……你二人倒也相差無幾!」

    「哼,連可愛也不讓讓我,那……那她定沒有我本領大,我堯娃是萬火之源,燃燒的都是真陽之火!」

    「畫兒她,確實沒有堯娃本領大!不過堯娃,你的御火之術,比起鳳凰哪個高下?」

    「鳳凰?」堯娃一臉傲然之色,不無譏諷地對張翼軫說道:

    「小哥哥,鳳凰本是火生之鳥,堯娃乃是萬火之源。這火生鳳凰,堯娃生火,你說哪個厲害?」

    張翼軫不禁臉色一紅,見堯娃雖是孩童模樣,但說起御火本領來也是一臉自得、當仁不讓的神情,心道三足烏本是天生靈鳥,自有傲然之色。忽然又想到三足烏本身職責乃是光照四方,記得典籍有言,以前天有十日,因黎民不堪其苦,天帝命神人射掉九日,只餘一日,除去中土的一日之外,為何此處卻還有三日?

    張翼軫說出心中疑問,堯娃一聽臉色微微一變,欲言又止,頓了片刻,四下張望一番,小聲說道:「此事說來話長,小哥哥,大爺爺說不能將十萬八千前的事變告訴你,我不敢違抗大爺爺的命令,所以小哥哥還是不要問我,好麼?」

    這堯娃倒也心底無私,張翼軫眼下寄人籬下,自然不想惹是生非,當即應道:「好,小哥哥不問便是。堯娃,這死絕地甚是寬廣,共有多少人?」

    堯娃唯恐張翼軫再問大爺爺囑託的不可回答的問題,他若是不答,怕小哥哥會生氣,若是回答,大爺爺也不高興,正左右為難之時,卻聽張翼軫問到無關之事,不由大為高興,急忙答道:「死絕地有三位爺爺,還有堯娃、舜娃和禹娃三個娃娃,還有飛廉和狸力……我再數數,沒有了。」

    張翼軫奇道:「飛廉和狸力,又是什麼?」

    「飛廉是老怪物,天天飛來飛去,也不嫌累。狸力是小怪物,天天在土裡鑽來鑽去,也不覺髒。哼,我才懶得理它們,一點兒也不好玩!」

    說了小半天話,張翼軫便覺身心俱乏,心中感嘆若在中土之中,好歹也可恢復些道力。又覺體內疼痛難忍,不由皺眉。

    堯娃倒也機靈,見張翼軫神色懨憂,知他傷發,圍著張翼軫轉了幾圈,卻又無計可施。一會兒伸手放出一團火焰浮在空中燒個不停,一會兒又在手中生出一朵藍色火苗,跳躍不定,幾次想試著幫張翼軫療傷,猶豫幾次最終還是將火收回。

    呆了片刻,張翼軫強忍傷痛,勉強一笑,說道:「堯娃,我暫時無事,不必擔心。不如我們到香水海中看看,如何?」

    堯娃眼睛一亮,說道:「對呀,我怎的忘了香水海的海水不比長恨湖的湖水,卻是有靈性之水,或許可以助小哥哥水性之體療傷,不過……」

    堯娃的神色又黯淡下來,「香水海古怪得很,聽三位爺爺說,便是外界的天仙到此,若是香水海不喜,也能將天仙困死,令他生死無路。」

    張翼軫點點頭卻沒有說話,想了一想,試探著問:「堯娃,你可有法子帶我飛去香水海?此處離香水海甚遠,我只怕走不過去。」

    堯娃一聽便喜笑顏開,嘻嘻笑道:「這不簡單,小哥哥,你且坐穩了……」堯娃小手一揚,「呼」的一聲一大團真陽之火猶如雲朵一般浮在張翼軫腳下,將張翼軫輕輕托起,然後堯娃將身一縱飛到空中,當前飛去,手中卻多出一條火繩,便如孩童手牽風箏一般,飄蕩間拉著張翼軫朝香水海方向飛去。

    張翼軫心中大為驚訝,身下的火團熊熊燃燒,怕是三昧真火也比之不及,他站在上面卻絲毫不覺炎熱,軟綿綿宛如雲朵,且烈焰升騰間火勢望去雖是驚人,張翼軫卻感覺火苗跳動不停,如同堯娃的眼睛眨動,調皮無比。

    行得片刻便來到島嶼邊緣,堯娃降落火團,收回真火,嘻笑說道:「小哥哥,你且下水一試,這香水海不喜歡我,嗯,再說我也不喜歡游水。」

    張翼軫點點頭,也不多話,立時跳入水中,沉寂心神,開放神識,便想和上次一樣和香水海融為一體,藉以療傷。不料試了半天,香水海雖沒有拒絕,卻也沒有回應,彷彿靈性全無一般。張翼軫不甘,又試了數次,仍是一無所獲,無奈只好放棄,起身上岸。

    堯娃見張翼軫一臉沮喪便知他沒有成功,就開口說道:「小哥哥,莫要失望,不如我用真陽之火試著助你療傷,你說可好?」

    略一思忖,張翼軫說道:「堯娃,我知道你的心意,不過水火不容,若是一時不慎,鑄下大錯,恐怕追悔莫及。不如這樣,我二人先在此處演練一番,這水火雖是不相容,但天下萬物同源而生,皆由道分化而成,依我所想,必有可行之法將水火相融為一體!」

    堯娃一聽便喜形於色,拍手叫好:「好,小哥哥怎麼說,我便怎麼做!堯娃乖得很!」

    張翼軫方才在水中忽有所悟,想到先前體內龍息與道力融為一體,又想到也曾將玉成的清涼之意引入體內,和龍息也互不相擾。是以張翼軫閉目凝神,暗中呼喚玉成。雖無道力在身,張翼軫也想試上一試,呼喚數聲,不出所料玉成並無回應,雖是在預料之內,不過還是稍有一絲失望。再看身上溫玉一入此島便色澤暗淡,連其內盈盈流動的光華也全然不見,便如一塊普通石頭一般。

    既然得不到玉成之助,索性便將心中所想與眼前的堯娃演練一番,張翼軫主意既定,對眼前瞪著好奇的眼睛看著他的堯娃說道:「堯娃,稍後等我將水氣凝聚成團,到時看我點頭,便即刻施放你的真陽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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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心無所住,水火相容

    堯娃按捺不住興奮之意,連連點頭。

    張翼軫收斂心神,以體內的玄龜珠靈氣匯聚週遭水氣。雖身無道力,不過張翼軫得無名溪水的萬年靈性,如今天性有控水之能,再加上玄龜珠靈氣,是以意念一動,身圍便雲起霧升,瞬間便匯聚成浩蕩一片的白色雲團。

    雲團散亂成方圓一丈大小,凝而不聚。張翼軫心念加固,緩慢地指引雲氣越聚越濃,用意念控制那些微小的水氣,體驗每一滴水氣之內的靈性,並將自己的神識滲入其中。片刻之後,一丈方圓的雲氣被張翼軫凝聚成拳頭大小,奇怪的是,拳頭大小雲氣仍是霧狀,並沒有凝結成水。

    感受到雲霧之團之內愈加渾厚的靈性,張翼軫不肯放鬆,繼續加固心念之力,漸漸地又將拳頭大小的霧團收縮成手指大小。從一丈方圓的霧氣凝聚成手指大小的霧團,張翼軫體內沒有道力支撐,只覺腦中轟鳴,頭痛欲裂,神識只怕也是堅持到了極限!

    張翼軫本意是要將霧團凝固成水滴大小,且凝而不固,仍是霧狀,是為天地元水。只是凝固到拳頭大小便再也無法支撐,畢竟身心俱傷,如今這般光景也是勉力而成。當下也不再強求,便沖堯娃點了點頭。

    堯娃在一旁早就迫不及待,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張翼軫。這邊張翼軫剛一點頭,堯娃便歡呼一聲,粉嫩的小手只輕輕一彈,只見一縷微小卻亮如午日的火苗疾馳而飛,須臾間便飛臨張翼軫的霧團之旁。****立時懸空不動。

    張翼軫穩住心神,強壓腦中的刺痛,緩緩將霧團接近堯娃地真陽之火。尚有一尺之遠,張翼軫便感覺到那一縷指甲大小的火苗猶如滔天巨焰。其內蘊含的熱力無與倫比。莫說逼近。只看一眼便覺身心俱焚,令人只想遠遠逃離。

    果然不虧為真陽之火,張翼軫以靈性之體所凝固的霧團被真陽之火一激,呲呲直響,頓時熱氣升騰,便要被熱力化為雲氣。張翼軫心神一緊,急忙以神識將霧團之中地水性盡力隱藏,只餘水之靈性,然後又慢慢靠近火苗幾分。

    雖是離火苗比方才近了幾分,但霧團之上地水氣卻未見增多。張翼軫心中暗喜。果然如他所料,萬物同源,水火雖不相容,乃是水性和火性相剋,但水之靈性和火之靈性本來無二,皆是天地造化地靈氣所成,是以若將水性和火性壓下。只留其內靈性接近,或許水火也可相生相容。

    這般一想,心神鬆懈,水性重回霧團之中,張翼軫再也無法強行用神識凝固,霧團瞬間凝結成水,真陽之火立時撲上。只聽「噗」的一聲。水團頓時被真陽之火完全湮滅,威力之大。竟連一絲水氣都未留下。

    張翼軫卻不及收回神識,如遭重創,一張口便吐出一大口鮮血,站立不穩,「撲通」一聲坐在地上。****

    突逢變故,堯娃驚嚇不輕,手指一捏便將火苗收回,急忙扶起張翼軫,聲音急切,哽咽說道:「小哥哥,你怎麼了?是不是堯娃害你這樣?」

    張翼軫雖是再受創傷,卻是高興不止,哈哈笑道:「無妨,堯娃,小哥哥倒是高興得緊!剛才試練有成,雖是受了點傷,倒也值得。走,我們先回茅屋。」

    堯娃含著眼淚扶張翼軫起來,正要再放出一團火雲風箏帶張翼軫飛回,卻見張翼軫擺擺手說道:「不急,我們慢慢走回即可。這裡有日無夜,時間倒是無比充裕,邊走邊欣賞島上景緻,倒也不錯。」

    吐出一口淤血之後,張翼軫倒覺精神了不少,便和堯娃漫步在花草遍地的田野之中。堯娃一臉關切之意,不時前後看看張翼軫,一直等走了老遠,在確信了張翼軫暫時無事之後,堯娃才又開心地又蹦又跳起來。

    不成想這個堯娃倒是真心關心自己,張翼軫心中頗為感動。瞧他一臉稚嫩之氣,雖身為三足烏日之精,卻也模樣和生性如同孩童,這天地之造化,果然非人力所能推測,當真是變化萬千,不可一概論之。

    這未名天死絕地倒是安靜得很,除卻風聲和水聲之外,四下寂靜,身處其間,只覺數萬載歲月也是瞬間悠悠而過,聚萬年於一瞬,化一瞬為萬年,這不也是那高高在上卻從不發一言的天道麼?天之道,不管是中土世間還是這死絕之地,時光匆匆,世事變遷,或是有無天地元氣,有無死絕之氣,卻都是一樣的亙古不言,在冥冥中審視天地之間的一切變幻!

    張翼軫心有意動,忽又想起當日出行前身上還攜帶了兩本書,一本是《金剛經》,一本是親生父母所贈的無字天書。忙伸手向懷中一摸,所幸兩本書都尚在。取出一看,兩本書疊在一起,被天羅網包裹在其中,倒是未損分毫。

    若說那無字天書完好無損還說得過去,畢竟是親生父母所贈,也曾顯現靈異之處。但那本《金剛經》只是當日靈空用來騙他,不定從哪裡隨手拿來送他。先前在東海和羅遠公激戰時,被羅遠公一掌打中胸前,便連那玄龜珠也被掌力之威化為靈氣,那天羅網和無字天書或算是仙家法寶,安然無恙也有情可原,這《金剛經》也正好放在胸前,卻也完整無缺,倒讓張翼軫一時驚奇無比,左右翻看半天也無半點出奇之處,便連書中夾帶的兩根金羽也是完好如初。見到金羽,張翼軫不免想起生死未明的戴嬋兒,一時不免唏噓,暗暗下定決心,若是得以脫困返回中土,不管天涯海角,定要尋到那羅遠公,替靈動師伯和嬋兒報仇雪恨!

    傷神片刻,張翼軫拉過堯娃。席地而坐,凝神靜思少許,翻開《金剛經》粗略看了一遍,當他看到「應無所住而生其心」之時。忽然間會心一笑。恍然而思:天道不以中土世間而存。也不以死絕地而存,不以仙而亡,也不以魔而亡,天道只是來無所來,亦無所去,是以若以天道觀之,元氣和死絕之氣皆由道生,本無區別。

    是了,心不住於天地元氣,也不住於死絕之氣。只如那浩渺無言的天道一般,無所住便無所不住。張翼軫合上書本,伸手拉起堯娃,朗朗一笑,說道:「堯娃,待我靜養幾個時辰,然後我們四處遊玩。想去哪裡便去哪裡,想玩什麼便玩什麼,你說可好?」

    堯娃一聽立時歡呼雀躍,將身一縱飛到空中,變化成一團火球,滾來滾去,過了片刻又變化成一隻渾身金光閃閃地小鳥。啼鳴不已。看得張翼軫也是心情大好,連腳步也輕快了許多。

    按下張翼軫和堯娃不提。卻說這島上有一處高山之巔,有三人相圍而坐,中間虛空之處憑空顯現三尺方圓的水波鏡面,鏡面之上顯示的正是張翼軫和堯娃,不但清晰無比,連聲音都歷歷在耳。

    三人看了片刻,還是玄真子開口說道:「這張翼軫倒是道門中有異類,身上竟是帶有佛門經書,身處死絕之地,身負必死之傷,卻有閒暇參悟別教典籍,這少年,倒也是非凡一般地坦然心性。」

    玄問子點頭稱是,臉上閃過一絲異色,說道:「我看這少年剛才若有所思,又忽有所悟的樣子,只怕也是想通了一些關鍵之處。呵呵,若是他真能將這死絕之氣與道門道力相互融合,說不得我等也可練得轉化了身體,然後也去世間轉上一轉,便是讓那老兒得知後心神不安。」

    玄天子搖頭,一臉凝重,說道:「老窮酸,這般意氣之爭要不得。我等在這死絕地是何等逍遙自在,何苦非要跑到世間受那天規天條所制?我看那少年方才在香水海邊和堯娃試練水火相容,若真被他將水火去掉本性化出天地元水和天地元火,再將兩者相融為一體,到時他得水火合二為一的靈性,只怕傷勢大好,我等也不好再讓他修習死絕之氣,你道如何,老匹夫?」

    玄真子胸有成竹地一笑,說道:「不怕,若他真得了水火相容的靈性,那是他地機緣,我等不便干涉。若他能自行參悟出療傷之法,我等也可助他一臂之力,令他重回世間。」

    玄問子卻是眼睛一瞪,質問道:「呃?就這般簡單,為何不讓那少年修習我等法術,再以神通壓制,再哄他返回世間之時暗中啟開封印,以他地死絕之體身入道法之地,必定會惹得天道破碎,哼,也算報了當年一箭之仇!」

    「老窮酸,我早就說過不可意氣之爭,再說當年之事,也並非我等完全敗北,只是心憐萬眾性命才捨棄世間,來此未名天。眼下你再這般謀劃,不但害了那少年性命,還會將世間毀滅,平白害了無數人性命,你於心何忍?」

    卻是玄天子在一旁連番質問玄問子,說得玄問子一臉尷尬,低頭不語。

    「糟老漢所言甚是,如今已過了十萬八千年,世間道法正旺,即便那少年全身死絕之氣,只怕也只是引起風雲變色,並不會損傷天心分毫。老窮酸,你方才地念頭可是著了相了,竟想到損壞天道,這天道不管是在世間還是這未名天,都是大道無言,並無分別之心,斷無破碎之理。天道並非天心,也非世間立法的道法!」

    玄真子略一思忖,也反駁了玄問子一番。

    玄問子被二人說得一時無語,過了半晌才嚅嚅言道:「那又如何處置這個少年?」

    玄真子微一點頭,說道:

    「他既然無意之間來到此地,那便等他自行恢復傷勢。若是他最終傷重而死,也是他命該如此,並非我等之過。若他真能在這死絕之地參悟一絲天機,最終傷癒,也是他本身的造化,到時說不得我等再幫他一把也不遲……」
easygoing1 發表於 2009-4-4 21:07
第九章飛廉控風,狸力操土

    雖是未名天有日無夜,死絕地不知歲月,但張翼軫暗自以自身感應記錄時候,屈指一算,不知不覺來到島上已過了三個月有餘。這三個月間,張翼軫再未見過玄真子三人,只有堯娃時刻陪伴左右,在島上轉來轉去,倒也不覺寂寞。只是體內傷勢未好,雖未再加重,卻也還是一如往常悱惻纏綿,時輕時重。

    張翼軫卻未再敢試練水火相容,畢竟反噬之力巨大,現在體內並無道力支撐,萬一神識受損可就得不償失了。好在張翼軫淡然隨意的性格,也便在島上安心住下,心道總有時機會修復傷勢,一切急不得,倒是急也無用。

    也試過幾次以香水海修復傷勢,七八次中偶有一次成功,卻收效甚微,只不過將體內經脈理順一些,卻對身體上的傷勢並無太大幫助,既然此處並無元氣,即便經脈完全復原也是無用,張翼軫索性也不再強求,便和堯娃日日散心,飛飛走走,三個月時間倒將此島走了一個遍。

    令張翼軫驚奇的是,來此島之後,他不睡不眠,不飢不餓,卻也覺得正常,細心一想,恐怕是這裡無所不在的死絕之氣的薰陶所致。如此看來,這死絕之氣倒也沒有什麼不好,只怕和世間的天地元氣也有相同之處,既然道生萬物,萬物同源,修練死絕之氣倒也未嘗不可。此念一動,張翼軫倒還真想早日見到玄真子三人,好向他們請教一番死絕之氣與天地元氣究竟不同在何處。

    問起堯娃,堯娃也不知三人身在何處,只說若是有事,一般大爺爺便會現身找他。若是無事。千百年不出現也是正常。聽得張翼軫大是頭疼,千百年對於玄真子來說,或許只是眨眼間,但對於心中牽掛甚多的他來講。卻是長得不能再長的歲

    此島方圓甚廣。山川河流無不具足。到處也是繁花似錦,花團錦簇,只是各種花草徒有其形其香,卻無其意,看似鮮活無比,用手一觸便知全無生機,猶如死物。

    問過堯娃才知,島上花草十萬年來從不衰落,可謂真正是萬古長青。張翼軫隨堯娃在山頂臨風而坐,在雲中俯覽全島。只見此島猶如碧綠翡翠上的一點黃,點綴在香水海之中,雲霧繚繞間,倒也飄逸非凡,若是不知此乃死絕之地,只怕和那傳說的三仙山也相差無幾。如是這般沉醉不知歲月過,張翼軫忽而香水海中踏波。****忽而空中腳踩火雲而行,日子倒也過得逍遙自在。

    至少,在玄真子三人看來,這少年倒也真是淡然隨性,樂於安命,自然在張翼軫心中,卻為這些時日以來心中地所思所得而隱隱有所感悟。

    張翼軫細細比較此島和中土不同之處。有日無夜。萬物不衰,花開不敗。卻無飛禽走獸,如是等等,應是全由所謂的死絕之氣所致。若是細心一想,這死絕之氣比之天地元氣也並無不好之處,為何玄真子三人卻說不容於世間,被天棄地譴成流亡之所,是為何故?恐怕與三人口中十萬八千年前事變有關。

    堯娃雖被三人告知不可將事情真相說出,張翼軫也自是知道若是他耐心哄騙,堯娃也定當如實道出。只是堯娃既能對他說明真相,轉身之間三人也會知曉,他本是客人,倒也不必非要做出這般惹主人不樂意的事情來。

    但張翼軫還是隱隱間抓住了一絲一閃而過的念頭,幾次深思卻無所得。世間雖有天地元氣,但有日有夜,有花開花落,是以修道之人才會成仙或成魔,真是事有兩面。而此島這死絕之氣卻能令萬物長盛不衰,是以死絕之氣地叫法,不如叫長盛之氣更為貼切。只是相對而言雖然此氣有如此好處,卻不容於世間,才自稱死絕。

    不過,死絕之地雖能保持花開不敗,卻令花草有形無意,只可遠望不可近觀,猶如死物一般地花草確實也讓人心中生厭,若以此角度思忖,稱之為死絕之氣倒也合適。兩相比較,其實死絕之氣和天地元氣各有利弊罷了張翼軫雖是明悟了其中分別,卻並無意修習死絕之氣之念,畢竟還心存念想,以求早日返回世間。是以這些時日張翼軫倒是靜心思索水火相容之法。水之靈性柔順隨和,有助於療傷卻過於緩慢。火之靈性火暴猛烈,若用以療傷只怕猶如猛藥,會恰得其反。若能水火靈性相容,各取二者精髓,柔中帶剛,剛柔並濟,成功有望。

    這一日,張翼軫和堯娃來到一大片森林之中。二人走得累了,張翼軫便尋得一處坐下。堯娃精力旺盛,不知疲倦,見張翼軫坐下無語,也安靜地坐在一旁,裝模作樣地盤起腿,學張翼軫打坐時地樣子。張翼軫笑笑,又從懷中拿出無字天書參看。

    這也不知是第幾次拿出此書了,雖是每次都不見有絲毫變化,不過島上無歲月,儘管有堯娃相伴,更多時候還是無事可做,隨便翻翻書,也算是一種消遣。

    無字天書還如先前一樣,除卻封皮上的《人間仙路》幾個大字之外,再有就是上面那一副只有一人背影的圖畫。除此之外,再無變化。張翼軫嘆了一口氣,便想將書放入懷中,忽然腦中靈光一閃,鬼使神差般將書翻轉過來,從後面打開了一頁。

    咦?張翼軫只看了一眼,頓時驚訝地忽地站起!

    無字天書的最後一頁不知何時多了三個大字,而這三個大字竟然是:滅仙海!

    張翼軫這一驚卻是震憾無比,此書不知是何等仙家法寶,先前會自行畫畫不說,竟然還會書寫!既然上寫的是滅仙海,莫非是在暗示滅仙海之地有何驚天秘密不成?又或者是,這滅仙海三個大字早在自己前來東海之前就已寫就,便如神機妙算一般提醒自己?

    不過這也只是胡亂推測罷了。張翼軫自是不知這三個大字究竟何時所寫,猜想一番沒有結果,只好悻悻將書收回,心道以後翻書。看來必須養成從頭看到尾的好習慣。

    正懊惱間。忽然心生警覺。感到空中水氣被一道莫名的怪力迅捷無比地打亂,從遠處山間快速逼近過來。****近來張翼軫常常練習操控水氣之法,此處水氣充足,而他又是水性之體,與水親近,是以在水氣密佈之地,若無道力支撐倒也可以神識外放,感應四周。

    這道怪力來勢極快,張翼軫只是感應到水氣被迅速推開,卻無法準確捕捉到這道怪力的形狀和方向。說有卻渺渺無跡可尋。說無卻又四處遊走,這般形蹤不定游移隱形倒如一股來無所來去無所去地風,只是風力向來隨意,此怪力卻又有些細微的痕跡可尋。

    若真是控風之術,只怕這般手段比起戴嬋兒地御風術高出了不知凡幾。戴嬋兒御風乃是操控風力,而這股怪力與天地之風宛如一體,若非張翼軫近來神識大進。若非此處水氣充足,他斷然無法發覺中空竟有如此隱匿的怪力存在。

    還未來得及細細思忖,張翼軫又驀然發覺地面之下,泥土之中,也有一道無名怪力出現,不過這泥土之中雖有水氣,卻被泥土所擋。他無法感應清晰。不過卻能察覺泥土之中無名怪力正朝他和堯娃所在之處逼近。

    兩股怪力,一道空中。一道地下,卻是齊齊朝他和堯娃襲來!張翼軫怦然心驚,猛然站起,一手拉過堯娃,一手戒備在胸前。無影棍被玄真子沉睡在長恨湖中,張翼軫也未取出,一是認為這滅絕地應無危險,二是既然玄真子避而不見,他親手封印地無影棍就暫時放在湖中,況且就算拿出不解開封印也是無用。

    堯娃見張翼軫如臨大敵地模樣,嘻嘻一笑,又一屁股坐在地上,說道:「小哥哥莫怕,是飛廉和狸力,它們就喜歡暗中搗亂,不過每次都被我識破,我都懶得理它們……」

    堯娃話音剛落,只見空中一陣波動,明明是風動,卻如水生漣漪一般一層一層向外蕩漾開來,慢慢地先是顯出一隻頭,頭上有角,接著露出身子和尾巴。

    此獸生得格外怪異,頭如麻雀之頭,卻頭上生角,身上花紋猶如花豹,卻是鹿身,身後有尾,竟是蛇尾。

    此獸現身空中,堯娃卻是看也未看一眼,譏笑說道:「飛廉,你不過是天生控風罷了,用得著每次出現都裝神弄鬼麼?」

    飛廉吱吱一笑,卻是口吐人言:「堯娃,叫我風伯……早就得知你交了生人朋友,今日特來看看,你卻對風伯這般冷淡,這多少讓風伯我心中不快!」

    飛廉控風?張翼軫想起戴嬋兒每次御風,腳下便清風飄蕩,即便微弱也是可以察覺。這飛廉飛在空中,並無絲毫風動之意,連一絲微風也察覺不到,可見其控風之術遠在戴嬋兒之上。

    正要開口說話,忽然感到前面泥土之中那道怪力已來到面前一尺之處,張翼軫大驚,急忙後退,剛一邁步,只見一團圓球黃氣從泥土之中逸出,「呼」地一聲停在他眼前正方。緊接著,黃氣先是長出四條腿,腿上有突起之物,如同鏟子。其後又顯出頭身,竟如一頭胖乎乎的小豬。

    小豬剛一現身,落到地上,便向前拱了拱張翼軫的腳,「汪汪」叫了兩聲,猶如狗叫,接著小豬鼻子一挺,忽然間地面之上泥土湧動不停,向上翻滾間形成一道土柱,猶如一道衝天水柱般將小豬托起,一直升到與張翼軫平行地前方方才停下小豬哼哧一笑,說道:「你便是那個生人張翼軫麼?你這般模樣,也和玄真子三人長得一般無二,並無不同之處,哼哼……」

    張翼軫見這小豬生得可愛,一時高興,便說道:「既是人,自然並無不同之處……不知你這小豬叫什麼名字?你這操土之能,倒是神奇得很……」

    話未說完,這小豬突然間臉色大變,顯出青面獠牙的猙獰面容,惡狠狠說道:「我堂堂狸力,豈是和那隻知吃睡的蠢物相比!張翼軫,你惹惱我了……」

    張翼軫一愣,不成想這狸力竟是這等脾氣,正要開口解釋,驀然間感覺腳下一空,低頭一看,腳下竟然平空生出一個深不可測的巨洞出來!

    巨洞生成,張翼軫腳無所依,頓時身子一墜,便朝萬丈深洞跌落!
easygoing1 發表於 2009-4-4 21:07
第十章天地有靈獸

    張翼軫如今道力盡失,再無飛空之能,這一驚可是非同小可。腳下巨洞一眼望去黑不見底,若是跌下必定摔個粉身碎骨。

    如此看來,這狸力必是操土之獸了,這般神通,比起仙家的移山填海雖是不及,卻也不差多少!

    張翼軫身形下墜,正無計可施之際,忽然感覺腰間一緊,定睛一看,卻是腳下巨洞消失不見,而他人陷土中,自腰以下全被泥土所埋。

    卻原來是虛驚一場,張翼軫哭笑不得,這狸力脾氣也忒大了些,不過無意說出它形如小豬,竟是惱羞成怒,開了這般不大不小的一個玩笑。不過自己卻也並未說錯,這狸力不管如何看去,真如一頭胖乎乎的惹人喜愛的小豬!

    堯娃見張翼軫被困,卻是臉色一沉,小嘴一撅,說道:「狸力,不許你欺負小哥哥,快放他出來,否則我就對你不客氣了!」

    狸力見堯娃發怒,忙咧嘴一笑,雖是笑得令人發憷,卻也是誠意十足,說道:「堯娃莫急,莫急,我不過是和張翼軫開個玩笑,這死絕地向來沉悶,難得見到生人,小小戲耍一下,也不為過。」

    說著伸出豬爪輕輕在張翼軫身上一碰,張翼軫只覺腳下泥土猶如活物一般湧動不停,一股升力將他托起,瞬間便又站立於地面之下。再看腳下,完好如初,莫說巨洞,連一絲泥土翻動的跡象也沒有,不由地暗暗稱嘆這狸力的操土之能,卻也是無人可及。

    見張翼軫安然無事,堯娃這才笑著點點頭。對狸力說道:「算是你識趣,要是慢了半點,小心烤熟了你!」

    狸力打了個激靈,一副心有餘悸的樣子。看來以前沒少受堯娃的火燒之苦。不過轉眼間又扭捏向前。眼巴巴地望著堯娃說道:「堯娃,好歹我也是一副老人家地模樣,你不能總是狸力狸力的叫,叫一聲土伯,又不會委屈了你……」

    「就是,就是!」卻是飛廉在一旁插話說道,「我是風伯,狸力是土伯,堯娃,我們兩位老人家沒少吃你的苦頭。小小的表示一下對老人家地尊敬,對堯娃這般聰明機靈地小娃娃來說,應是不難!」

    堯娃卻是一副不屑一顧地神情,小手一揮,說道:「哼,少套近乎!」

    狸力見此計不奏效,一轉身便又湊到張翼軫腳下。用身子蹭蹭張翼軫的腿,一雙大眼閃動幾下看著張翼軫,裝作一副可愛狀,看得張翼軫忍俊不禁,心道不成想這般神通廣大的靈獸,卻能做出這副討人喜歡的表情出來,這狸力。剛才還凶巴巴地捉弄自己。眨眼間又是一副討好的模樣,當真是有意思得很。

    狸力見張翼軫笑意盈盈。顯然並沒有因剛才之事生氣,便更是大膽,說道:「翼軫,我狸力今年十萬八千歲,應是比你虛長幾歲,就託大自稱一聲兄長,翼軫賢弟莫要見怪才是。其實我天生乃是操土之獸,若是有人稱我為土伯,我倒是開心得很,不過話說已經十萬八千年沒人這般叫過了……」

    張翼軫心道這狸力倒也有趣,活了十萬八千歲這麼一大把年紀,何止比他虛長幾歲?不過倒也不見成熟穩重,如同老小孩一般,這般一想,也不猶豫,開口叫道:「土伯兄,翼軫有禮了!」

    此話一出,狸力竟是高興得吱吱狂叫,將身一縱,「噗」的一聲在半空之中化成一團黃氣,瞬間落到地上消失不見,緊接著遠處的山頂之上猛然一聲巨響,一座大山的山頂眨眼間變成狸力的模樣,「汪汪」怪笑,聲勢驚人。笑了片刻,山頂又恢復如初,張翼軫卻覺眼前一花,黃氣一閃,狸力竟又變化成一隻手掌大小的小豬落在他地左肩,咧嘴露牙,一副討好惹人生憐的表情衝他笑個不停。

    這狸力竟是這般心性,驚得張翼軫一時呆若木雞!

    方才那山頂離此處少說也有百里之遙,這狸力不過眨眼間便土遁過去,還能同時操縱山頂變成他的模樣,這是何等驚人的神通!張翼軫心中駭然萬分,這般不起眼的一個小獸,這操土之能只怕飛仙也難以望其項背,端的是神鬼莫測,令人難以置信!

    狸力這般興奮莫名,那飛廉卻是一臉不滿之色,在空中忽隱忽現,顯然對狸力這番作態大為不屑,卻又心癢不止。這般弄了半天動靜見還是無人理它,不免失望,「嘎嘎」叫了幾聲,說道:「那個……那個張翼軫,我飛廉也虛長你幾歲,不知可否託大……」

    張翼軫早就注意到飛廉一副按捺不住的神情,卻故意不加理會,且要看看這些天生異稟地靈獸是何等稟性,待飛廉終究先開口相求,也不等它說完,忙接話說道:「風伯兄,小弟翼軫也有禮了!」

    「哦……哈哈,呵呵,嘿嘿!嘎嘎!」

    飛廉先是一愣,接著神情大悅,歡呼雀躍間竟是狂笑不止,狀若瘋狂。****狂笑聲中,張翼軫未覺身子移動,忽見眼前一變,竟是置身於香水海上空,還未醒神過來,眼前又是一花,卻又現身於山頂,緊接著又是眼前一黑,原來又身下海底之內。

    如此不停變化了數次,直到堯娃心生不滿,說了一句「飛廉,你還有完沒完」,張翼軫這才發覺眼前景色不變,卻是又回到了原地。如這般自身感覺不到絲毫動靜,卻快如閃電般飛行四處,怎不令張翼軫震驚非常!

    傳聞所言夜叉飛行快捷當屬第一,飛仙不敵。若是八人相背而立,各手持弓箭同時向四面射箭,夜叉能在須臾間繞行一週,將八支箭同時接在手中,不會讓一支落地!方才飛廉狂喜之下,卻是施展控風之術。帶領眾人頃刻之間猶如同時出現在七八處相隔不下千里的不同之地,當真是快不可言,所謂瞬息千里只怕也有所不如。

    這般神通當真有通天徹地之能,張翼軫一時心神激盪。若能學會這風伯和土伯的控風及操土之法。只怕再遇到飛仙也有恃無恐。張翼軫想到此處。不覺頗為心動,便開口說道:「風伯,土伯,翼軫有一事不明,想向二位兄長請教,不知二位兄長可否賜教一二?」

    飛廉和狸力爭先點頭,唯恐落後,一齊答道:「賢弟相問,定當知無不言!」

    堯娃見二獸這般模樣,嘻嘻一笑。說道:「算你們識趣,小哥哥人好,說話也是好言好語,若是我相問,先放火燒上一燒,再問話也不遲!」

    二獸一聽,當即嚇得一哆嗦。都向張翼軫身邊靠了靠,離堯娃遠了幾分。堯娃才懶得理它們,一副不可一世的神態說道:「嗯,不用怕,好好回答小哥哥的問題就是。」

    張翼軫忙笑著說道:「二位兄長勿怪,堯娃只是小孩脾氣,嘴上厲害。人卻是很好地。」

    二獸聽了卻一起搖頭。顯是對張翼軫此話不甚贊同。

    張翼軫也不理會這些,想了一想。便問道:「風伯和土伯的控風和操土之法應是天生,翼軫也見過一些神人天生也會御風,卻遠不如風伯地控風之術,不知二位兄長對控風和操土可有心法?」

    「這御風和控風差之千里,御風乃是借風而用,而控風則是風為我用,風我一體,便可隨心所欲。這御風地神獸之中,金翅鳥算是出類拔萃者,但與我風伯相比,嘿嘿,差了十萬八千里。」

    飛廉說到此處,正要再自誇一番,卻注意到堯娃不善地目光,立時閉嘴不說,忙斂形正容說道:「不過說道心法,我卻說不上來一二。我風伯乃是從風而生,生而便會控風,天生便在記憶之中感應天地元風,便如堯娃天性使火一樣,用得說不得。」

    是了,張翼軫默然點頭,也是意料之中,這些靈獸感天地造化而生,生而便有記憶傳承,哪裡會有心法口訣可用?不過心有不甘開口問上一問,也算試過。

    扭頭一看,不知何時立於左肩地狸力正獨坐遠處,低頭不語。呆了片刻,忽然黃氣一閃,狸力消失不見,頃刻間便又出現在遠山之上,緊接又是黃氣一閃,狸力又閃現在張翼軫身前三丈之處,原地轉動之下,只見平整地地面之上陡然泥土翻滾間,呈現出和張翼軫一模一樣的一個泥人出來。泥土仍然翻動不止,緊接著,泥人又變成微縮的森林、群山和海洋,看得人眼花繚亂,目不暇接。

    堯娃正想開口訓斥,卻被張翼軫笑著制止,只好暗中瞪了狸力一眼,以示警告。狸力假裝沒有看見,卻一臉熱切地看向張翼軫,同時操土之術不停,惹得堯娃氣呼呼鼓起了嘴。

    張翼軫卻凝神觀看,心知狸力如此賣力地操土演化,必定不是故意顯擺,而是特意將它如何操土,如何與土融為一體,一一形象地演示出來。只怕狸力也是自知做得說不得,是以也不等張翼軫開口,便自行將它的操土之能形而化之。

    只見狸力賣弄了半天,忽又站立不動,愣神片刻,將身一躍跳到空中,然後頭下腳上,猶如跳水一般直直朝地面跌落。接下來只見黃氣一閃,狸力便如跳水一般沒入土中,不,比之跳水還要好上許多,因為它入土之時連一絲塵土都未帶動,明明是沒入土中,看上去卻如同平空消失一般。

    這一跳令張翼軫心中大為意動,忽然間想起一事,轉身問堯娃:「堯娃,這未名天全是死絕之氣,你和風伯、土伯身內可有這死絕之氣?」

    堯娃搖搖頭,說道:「我本萬火之源,本來就不需要外來之氣,天下萬火皆為我所用,也俱是我所生。天地元氣也好,死絕之氣也罷,都不關我事。」

    飛廉也在一旁點頭稱是,說道:「便是我風伯,這未名天也好,那中土世間也罷,只要天道亙古,只要八風不滅,我風伯便可化身為風,長存於天地之間。」

    是了,張翼軫腦中靈光閃現,直覺猛然間發覺了天地元氣和死絕之氣的相干之處!
easygoing1 發表於 2009-4-4 21:08
第十一章初得風土之靈性

    待黃氣一閃,狸力再次變化成一隻小豬立在張翼軫肩頭之後,張翼軫心神大安,沖狸力一笑,說道:「多謝土伯兄的示範,翼軫受益匪淺,受教了!」

    得張翼軫誇獎,狸力喜不自禁,又想手舞足蹈,卻被飛廉怪聲怪氣地制止:「狸力不過是會操土,不離於地,哪有我風伯法力高強,可以翱翔於九天之上,隨意所往。」

    狸力聽了正要反駁,卻聽張翼軫說道:「二位兄長切莫爭論,且聽翼軫一言!」

    張翼軫說話,堯娃在一旁配合著揚起小拳頭,二獸立時閉口不言,乖巧得很。張翼軫啞然失笑,搖了搖頭,繼續說道。

    「其實風伯和土伯,都是天地造化所生,乃是是風之精魄和土之精魄而生,自然控風操土不在話下,因為本是同源同根,一念之間便可自如轉化,真正做到了與風土不分彼此。****但既然萬物同源,萬物皆由道而生,為何風伯只會控風,不會操土?同樣土伯為何只能操土,不能控風?更有甚者,生為凡人,卻是百無一用,諸般本領不會,這又是為何?」

    張翼軫的連番發問,聽得堯娃、飛廉和狸力都面面相覷,然後又一起搖頭,堯娃張口答道:「小哥哥,你這話問得沒有道理,比如我是太陽,自然不會控水,水火本來便不相容。」

    飛廉也是若有所思,說道:「對頭,我風伯天生只感應到風,除風之外,其他外物都不在心念之內,自然無從操縱。」

    「汪汪。汪汪……」狸力莫名其妙地笑了起來,笑了片刻。又見眾人都臉色不善地盯著它,頓時收斂笑容,一本正經說道:「除土石之外。我土伯也是萬物不過於心,比如說這樹木雖也生長在泥土之中,但因其內並無土性,所以我便不能隱身於樹木之中,不過……」

    狸力忽然想到了什麼,猛然愣住。縱身跳到地上,飛快跑到一棵樹邊,用爪子敲擊幾下,又爬在上面聽了聽,搖搖頭,說道:「不對,按說這樹木從泥土之中長生。本應帶有泥土之性,也應在我的感應之中,為何生自泥土卻無土性?」

    張翼軫微微頷首,讚道:「土伯此言不差,翼軫也是想到了此處。若追根溯源,萬物由道而生,為何這萬物又互不相同或是互不相容,只因各自本身特性不同。木有木性,水有水性,風有風性。火有火性,若是將各自特性去掉,其內所蘊含的靈性本是一般無二,並無太大區別。比如說水之靈性柔順,火之靈性暴烈,木之靈性生長,風之靈性飄逸。若將水靈與火靈相容。便可得到柔中有剛的一股靈性。」

    說到這裡,張翼軫轉身對飛廉和狸力微微一笑。露出一個頗堪玩味的笑容,驚得二獸心中一驚,一齊扭頭去看一旁的堯娃是否在暗中做什麼壞事,得看清堯娃也正聽得津津有味時,這才對視一眼,放下心來。

    張翼軫心裡清楚二獸心中所想,故意頓了一頓,才說:「眼下有一件事情需要勞累風伯和土伯一番,不知二位兄長可否願意盡力幫助賢弟?無須擔心堯娃,此事只是我個人提議,與堯娃無關。」

    堯娃不虧為太陽,一點就亮,立時點點頭說道:「小哥哥有事,就是我堯娃也定當全力以赴,你們兩個怎麼說?」

    飛廉和狸力哪敢怠慢,忙不迭點頭應允,二獸還想表白一番,被張翼軫伸手制止,略一思忖,心知此事對於飛廉和狸力這等天地靈獸而言,也是從未嘗試,只怕也算是一件難事,於是說道:「此事恐怕稍有些難度,翼軫不敢勉強兩位兄長,若是為難也不必一定耗費心神……」

    「嘎嘎!」飛廉卻是露出一臉傲然地神色,在空中人立而起,肅然說道:「我風伯天生靈獸,雖只可控風,卻也是天地之間少見的幾種可得天地之力地靈獸,些許小事,賢弟自當開口,無須客套,莫要小瞧了為兄!」

    飛廉雖是獸體,卻嚴肅認真地口吐人言,說出這番話來,倒也讓人心生敬意,張翼軫當即點頭。只是狸力見飛廉搶了風頭,臉露不快之意,又飛身躍上張翼軫的肩頭,還有意無意地白了飛廉一眼。

    「如此,翼軫就有勞二位兄長了!」張翼軫說完,向前一步,用腳尖在地上劃了一個三尺大小的圓圈,然後向飛廉和狸力說道。

    「翼軫想請二位兄長,風伯控風,將方圓百丈範圍地風凝聚成水滴大小的天地元風,同樣,土伯操土,將方圓百丈範圍的土凝聚成水滴大小天地元土,都是凝而不固,不可將風和土凝成實質,將風滴和土滴都放置在圓圈之內,然後……」

    張翼軫話未說完,只見眼前他所劃的圓圈之中,離地三尺之上驀然出現兩滴水滴大小的物事,一個晶瑩剔透猶如水晶,一個色澤土黃如同米粒,便如平空生成一般浮在空中,相對而立。

    啊……張翼軫差點驚叫出聲,這天地靈獸果然非同凡響,先前自己在香水海凝水成滴之時,耗費了大量心神,費時半晌才緩慢成形,這二位,只是眨眼之間便凝成風滴和土滴,當真是物我本源,一經施展瞬息可成,自己與之相比,簡直不可同日而語。

    既然二獸如此強悍,張翼軫便心中稍安,點頭讚道:「翼軫佩服,這般手段只怕天仙也遜上三分,不過接下來之事便有些複雜,二位兄長且聽好了……這風之特性乃是飄蕩不定,土之特性本是堅固持重,翼軫想請二位兄長將神識分別探入風滴和土滴之中,將風滴中的風性和土滴之中地土性各自剔除,只餘風和土的靈性,不知二位兄長能否辦到?」

    二獸滿不在乎地點頭應允,說道:「翼軫稍等片刻,不過小事一樁!」

    飛廉和狸力以為從中剔除風性和土性不過是舉手之勞。不料二獸神識一經探入,正想要將風性和土性從中移除。卻猛然一股莫名的大力傳來,生生將二獸神識彈到一邊。咦,二獸不由大驚。本以為這風和土與它們本是同源,不管如何操控都是手到擒來之事,誰知竟第一次嘗到被自己操縱了數萬年的風和土地抵抗之力,二獸挫敗之餘自然心中不甘,再次將神識探入其中。

    二獸有所不知,雖它們與風土同源。但若是將風性和土性從中剔除,便如同回歸本源,所謂「道生一,一生二」容易,由二歸一卻是難如登天。便如混沌初開形成天地,若再將天地重歸於混沌,恐怕無人可以做到。是以二獸幾次三番費盡心神。如是半天也沒能成功。

    二獸不免氣餒,小心翼翼地看了張翼軫一眼,正要開口認輸,堯娃卻在一旁拍手叫好,說道:「大話說過頭了,還自稱天地靈獸,卻連風性和土性都不能運用自如,以後別再在我面前大言不慚地自稱什麼風伯和土伯了……」

    飛廉和狸力雖是獸形,被堯娃一說,也都滿臉通紅。對視一眼,同時點頭說道:「堯娃,要是我們依翼軫所說最終成功,你道怎樣?」

    堯娃小手一揚,一臉不屑地說:「哼,我才不信!要是真能成功,我堯娃說話算話。以後見面一定尊稱風伯和土伯!」

    「好。一言為定!」二獸得堯娃許諾,心神大定。當下也不多說,風伯忽然在空中一閃,便化身為風,消失不見。土伯也是一躍跳入土中,與大地融為一體。二獸心意相通,看來都是要借天風和厚土之力,意圖一舉成功。

    過了片刻,只見風滴和土滴猛然一亮,同時開始在空中轉個不停,初時緩慢,漸漸越轉越快,不多時便快如閃電,看不分明。

    轉了小半會兒,風滴和土滴又突兀停下,同時一暗,從風滴和土滴之上同時升起肉眼可見的一縷輕煙,風滴之煙猶如清風,土滴之煙如同黃沙。輕煙似乎極不情願從風滴和土滴之中溢出,卻又在一股莫名之力拉扯之下抵抗不住,一點點從兩滴之中被強行移出。

    終於僵持了片刻,兩道輕煙被完全從兩滴之中拽出。清風之煙一經逸出便飛向樹林深處,只聽轟隆一聲,不遠處幾百棵樹木被攔腰刮斷,斷裂之處平整乾淨,如同刀割。

    而黃沙之煙一經逃出,立時飛入數丈之外地土中,卻悄無聲息地沒入土中,不見絲毫異狀發生。

    張翼軫暫時顧不上這些,定睛一看,風滴和土滴卻是變了模樣。風滴不再是晶瑩剔透地水晶之色,卻成了明透無物的水滴一般,若不是風滴周圍有靈性波動,張翼軫一時還真沒有發現風滴地存在。而土滴也是顏色大變,黃色一去,幾乎成了白色。

    成了,張翼軫大喜過望!

    眼前一陣閃動,飛廉和狸力又重新現身,二獸都是一臉疲憊之意,神情懨懨,有氣無力地說道:「好厲害,想不到剔除本性這般費力,不過還好……堯娃,方才的話你可記得?」

    二獸倒也有趣得很,累成這副模樣,卻也不忘堯娃的許諾。堯娃倒也大方,小模小樣沖飛廉和狸力一抱拳,說道:「風伯,土伯!」

    「汪汪!」

    「嘎嘎!」

    二獸樂得喜形於色,似乎渾身的疲乏也一掃而光,若是還有餘力,少不得又得瘋狂一番。

    張翼軫不敢怠慢,忙讓二獸控制風滴和土滴,將二者相融到一起。二獸心念一動,這本無干係的蘊含風之靈性的風滴和蘊含土之靈性地土滴便如水乳交融一般,沒有絲毫遲疑地合二為大功告成!

    張翼軫乍見心中所悟初有成效,不由心中驚喜交加,向飛廉和狸力深施一禮,說道:「翼軫感謝二位兄長不辭辛苦助翼軫完成心願,這風土之靈性,翼軫就卻之不恭了。」

    二獸正沉浸在堯娃這一聲風伯和土伯的喜悅之中,對於費盡心神所得地風土之靈性絲毫不在意,大手一揮,這風土滴便落到了張翼軫手中。

    張翼軫也不客氣,神識一放,便與風土滴融為一體。

    少了風的飄蕩和土的堅固之特性,風土滴所蘊含的浩蕩靈性之中,既有風的飄逸,又有土地厚德。張翼軫心神一動,握在手中的風土滴便化為靈性吸入體內,頓時只覺體內有清風吹拂,又如大地復甦,風過地生,體內纏綿已久地傷勢被風土靈性滋潤而過,立時如春回大地,頓覺神清氣爽,只一個呼吸之間,張翼軫便感覺體內傷勢好了大半。

    了不得,不虧為天地所生地本源之力,威力如斯!

    再一試探,張翼軫更是狂喜不已,不但體內傷勢好了大半,連神識也是靈敏了無數倍,呼吸之間感應到空中清風飄蕩,大地之內泥土濕潤,呃?風性和土性與神識相融之際合二為一,竟是讓張翼軫初得感應風土之能,這意外的巨大收穫,怎不讓張翼軫欣喜若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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