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俠] 人間仙路 作者:何常在(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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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asygoing1 2009-4-4 19:54:23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77 306898
easygoing1 發表於 2009-4-4 20:38
第十三章 誰謂傷心畫不成-第二卷 金錯刀


    張翼軫正對畫卷大感興趣,聽掌門一說,當下近前一步,好仔細看清畫卷青光瀰漫之下有何奇異。剛邁出一步,只覺一股沛然的靈氣撲面而來,沁人心脾,頓時遍體清涼輕盈,無比舒適。腰間的溫玉也突生異變,將一道純粹浩蕩的天地悠悠的古意傳來,與畫卷之上的清涼之意兩相呼應,一呼一吸間,兩股力量在體內異常融洽,猶如清風明月一般無比和美。

    「呃……」張翼軫心念一閃,說道,「回掌門,翼軫只覺此畫卷靈氣逼人,似有生命一般。」

    靈性、靈悟聞言竟是呼地站起,一臉激動之色,就連靜到極致的靈靜也是微微動容。只有靈空仍是一副與已無關的樣子,坐在椅子上心不在焉,不知神遊到了何處。

    靈動卻輕輕點頭微笑,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示意靈性和靈悟各自歸位,這才說道:「翼軫所言不假,此畫確實有些來歷,也正是此畫讓我等六十年前犯下了一件至今追悔莫及的錯事……此事說來話長!」

    話說六十年前,靈動初升三元宮的掌門,四十多歲的年紀一身修為便已臻化境,可謂是三元宮數百年來不遇的奇才。靈性、靈悟和靈靜也漸境穩固,突破化境指日可待。只有初入道門的靈空修為時日尚短,剛剛引氣入體。

    靈動初掌三元宮,再加上本身修為頗高,心高氣傲之下便要大力整治三元宮,帶領一眾弟子要重振道門威名。在靈動的帶領下,在幾位師弟的輔助下,三元宮名聲日益隆盛。

    這一日,靈動又前去三元宮的藏書淵翻閱道門典籍。這藏書淵也不知建於何時,外觀為一座三層小樓,樓頂為一處小閣樓,狹小低矮,怕是數百年都無人上去。靈動這日忽然心思一動,飛身躍上閣樓查看一番,或許其間有先祖高人留下的密籍也不一定。

    閣樓年久失修,頂上不知何時竟然破了一個大洞。陽光自洞口射入,正好映照在一張懸掛於牆壁之上一幅畫卷之上。畫卷以淡青色的筆調畫就一位絕色女子,眉如翠羽,肌似羊脂,清風輕搖拂玉袖,湘裙斜曳顯金蓮。

    靈動雖是道心穩固,早已不動男女之情,但一眼瞧見如此絕美女子,一時也心思潮動,連呼吸也一時停滯,竟是看得痴了。

    忽然聽得耳邊傳來「噗哧」一聲輕笑,靈動忽然驚醒,環顧四周竟空無一人。以靈動當時修為已初窺天人合一之境,這聲輕笑如在耳邊,如此近身他竟絲毫未曾察覺,怎不讓靈動心中大駭,以為是哪位地仙以上的高人隱藏在身側,急忙全身戒備,神識四下搜尋一番,仍是一無所獲。

    靈動心知剛才的輕笑絕非錯覺,但周圍分明無人,心中既驚又怕,正要離開,眼光一瞥之間猛然發現畫卷之上的絕美女子正似笑非笑地看著。靈動這一驚非同小可,方才他一進來就注意到畫卷之上的女子一臉淡然,如清風輕拂,絕非現在這般嘴角輕翹笑意微露。

    靈動深受傳統道門薰陶,修道之心堅固,諸魔不侵,這般詭異情景他心思閃念間便以為是絕世高人以幻術幻化,當即一拱手說道:「不知哪位高人戲弄貧道?三元宮道門清淨之地切莫戲謔,還請現身!」

    靈動自知若真是哪位高人隱匿於此,以此行徑怕是非正即邪,正暗中催動道力以應付意外之事,忽見眼前青光一閃,一位身著青衣的絕色女子已然聘聘婷婷地站立在他面前,雙目含笑,輕啟朱唇說道:「你是誰?為何出現在我的清修之地?」

    正是那畫卷之中的女子竟活生生站在了靈動面前!

    靈動頓時大驚失色!

    若是飛禽走獸化身為妖,或者是魑魅魍魎白日現身都不以為奇,這女子卻從畫中走出,是妖是鬼?是魔是怪?一時靈動竟愣在當場,不知如何作答。

    「噗哧!」這女子又是一聲輕笑,說道,「我問你話,為何不答?」

    靈動醒悟過來,心念一動,揮手之間便施展無極縛身法,雙手一放,一張晶瑩透明、靈光閃動的道力網揮灑出去,朝那女子當頭罩去,便欲將她束縛當場,是妖是怪,拿下再審問不遲。不料道力網甫一接觸女子便光芒亂閃,隨即消失不見。

    那女子一臉驚詫之色,也不惱怒,問道:「你為何施法拿我?我又沒有害你!」

    靈動察顏觀色,這女子看樣子倒並非假裝,渾似不懂任何禮節,對他也沒有絲毫防備之心。但她就這般施施然從畫中走出,斷然不是尋常修道之人,而且靈動一向自詡威力無比的無極縛身法竟被她輕易破去,顯然這女子法力高強。

    「你是妖是怪,為何藏在我三元宮藏書樓中?是何居心?」靈動問道。

    「妖、怪是什麼?我沒有藏在這裡,本來就住在這裡,自從我醒來之後就住在這裡,從未離開過。」

    「你姓甚名誰?怎會一直住在這藏書樓?」

    「我也不知自己姓名!幾百年前我突然從沉淪醒來,有了意識,才知道原來我本是一幅畫卷。天長日久從頂上這洞中得日月精華浸潤,終於有一日日蝕之後,第一道陽光從洞中射到畫卷之上,轟然之間我便感受到了這天地這世界這人間,也知道了若想長存於這世間,須得用心修行天道。所以我便在此日夜不息地感應天道,清修道法,終於在一百多年前可以化形而出。數百年來,你是我見到的第一個人!」

    畫卷本無靈智,怎可化形成人?靈動自是不相信這女子所言,再三質問她到底是何方妖怪在此隱藏形跡,意欲何為。

    女子一臉茫然,只是反覆說道:「我不是甚麼妖怪,我就是這幅畫卷!」

    靈動哪裡肯信,飛禽走獸修道者為妖為怪,因其靈智未完全開化,得少許修為以本能行事,多殘害生靈,是以道門有規定,凡道門弟子皆有斬妖除怪之責,以上應上天的好生之德。不管這女子是否是這畫卷化形而生,但事出反常必有其害,靈動便心中拿定主意定要將她擒下,以免她日後為害人間。

    幸好這女子修為雖高,但心智單純。靈動一邊與她虛以委蛇,一邊暗中放出飛劍傳訊讓靈性、靈悟和靈靜速速趕來藏書樓。不消片刻,靈動便聽到樓外呼嘯傳來,心知眾人趕到,便沖那女子說道:「不知仙子肯否移步到樓外,我有幾位師弟想見你一見。」

    女子展顏一笑,也不多疑,說道:「好呀,我倒想見見三元宮的修道之士的風采。我向來自行參悟天道,總有不妥之處,也想請教一二。」

    見女子毫無心機,尾隨他來到藏書樓外,靈動暗叫一聲慚愧,好在也是為了維護道門法規,不得已而為之。想通此處,靈動也不再心中生愧,先前一步到了樓外,三言兩語便向幾位師弟交待清楚。

    讓靈動意外的是,不足十歲的小師弟靈空竟也跟來。靈動知道他修為太低,便讓他遠遠站到一邊,叮囑他千萬莫要近前。

    女子來到眾人中間,盈盈一笑,說道:「諸位道長,小女子乃是畫卷化形而出,不懂人情世故,諸位莫怪。日後我在藏書樓修行,若有不明之處向各位道長請教,還請勿要藏私才好。」

    靈性脾氣最為直接,跨前一步說道:「妖女,我三元宮乃道門聖地,豈容你這妖邪之物修行。今日我師兄弟要聯手將你拿下,以正天道!」

    「妖女?我何妖之有?我只是一普通畫卷,得天地造化而化形為人,難道這天道只有凡人才可修得?若只有凡人才可修,天地為何又讓我化形而出,得靈識和人身?」女子一臉不解,向眾人問道。

    「這……」靈性一時語塞,竟無法作答。

    靈悟卻已飛劍在手,劍指女子,朝眾人說道:「休與她囉嗦,似這般妖物日後必會為害人間,我等現在出手除之,不知會救下多少無辜之人的性命。」說完,挺劍便刺。

    靈悟已經出手,其他幾人自然也一時發動,四人各施法術,各祭法寶,一時七彩紛飛,漫天光芒閃動,齊齊朝女子飛去。

    女子沒有料到四人說打便打,愕然之下飛身避開靈性的飛劍,又原地轉動,堪堪躲過靈悟的風雲咒,剛要飛天而去,靈靜的法寶山河扇化成數丈大小的小山迎頭壓來。她只好折回,便要遁地逃走,不料靈動的無極縛身法又悄然逼近。情急之下,女子倏然收住去勢,在空中上下翻飛數圈,身形猛然化成一股青光,間不容髮從四人聯手攻擊的縫隙之間逃脫。

    青光一經逃脫,便徑直朝藏書樓疾飛而去。

    靈動大吃一驚,沒想到這女子法術如此高強,竟在四人聯手之下尚能逃脫。她逃進藏書樓,顯然是要將畫卷帶走。一旦她攜畫卷而逃,從此天涯海角就再難尋到她的蹤影。靈動急忙祭出飛劍,御劍便追!

    那女子身形極快,眨眼間便來到藏書樓下,只須片刻便可飛身到閣樓之上。靈動大急,全力催動飛劍,奈何畢竟不如那女子飛天迅捷,眼看就要飛入閣樓,而靈動離她還有不下十丈之遠!

    便在靈動認為已然無望之時,突然,閣樓的窗戶被人從裡面推開,靈空一臉稚氣的笑容從裡面探出頭來,正要得意洋洋地衝幾位師兄揮手,卻發現一團青光快如閃電迎面撞來。靈空當時不過十歲光景,哪裡見過這般詭異情形,當即嚇得哇哇大哭。情急之下慌不擇路,竟是向前奔跑。身子向前一探,便從窗戶之中頭下腳上地跌落出來。

    閣樓離地三丈有餘,靈空尚無飛劍之能且道力低微,這般跌落下去必死無疑!

    靈動在四人之中距離靈空最近,但事發突然,若是他收勢轉身,再俯身向下接出靈空,這一停一沖的間隙,靈空只怕已跌落塵埃死於非命了。靈動回頭,三位師弟離他尚有三丈之遠,也是援手不及,不由地氣血翻湧,將一腔怒氣全部發洩到那女子身上。

    誰知青光眼見便要從窗戶之中飛入閣樓,只消一步便可安然逃走,卻猛然一滯,然後又俯身向下,青光閃動間又變化出那女子的身形來。就在靈空堪堪就要落到地面摔死之時,一伸手便將已然嚇得臉色慘白的靈空接住,然後又輕輕放在地上。整個過程一氣呵成,全無半點猶豫。

    女子為救靈空卻失去了逃走的最好時機,四人先前施放的法寶光芒閃動間先後而至,齊齊將女子圍在中間。女子回頭淡然一笑,說:「我非妖類,為何不能容我於天地之間?」

    靈動見靈空離她不過咫尺之遙,心中顧忌她傷害靈空,所以只好暗中收回可以擊碎靈識的九陽雷。靈動在適才交手期間心中已經明了,這女子之所以從四人圍攻之中逃脫並非法力有多高強,只是她形體可隨意變化,且飛天之術迅疾無比,所以不可以尋常法術對付。靈動便暗中運轉太清訣,一枚威力頗大可直接攻擊靈識的九陽雷在手心生成。

    靈靜向前一步,手中山河扇輕揮,說道:「這位姑娘,並非我等非要置你於死地,只是你並非生人。若非生人修道便非妖即怪。雖我等並不能看清你的來歷,但畫卷化形成人之說絕無可信。念在你方才救我師弟的份上,我等便不取你性命,只將你封印在這畫卷之上,日後若你再有機緣化形而出,我等也絕不再為難於你。」

    女子一愣,然後搖頭說道:「我本自由之身,為何要你們將我封印?既然你們的師弟無恙,我也就不再奉陪,就此告辭!」說完,身形一閃,便要飛天而走。

    靈動不知為何心中竟是嘆息一聲,心道這女子果然全無心機,這般情景竟然還以為她能從容脫身!略一遲疑,手中的九陽雷便悄然發動,一道微不可察的細小亮光只一閃,便逼迫到女子身前。

    女子察覺到危險,想要躲過卻已經來不及了,就在剛才說話之間,靈靜的山河扇、靈性的飛劍和靈悟的風雲咒都一同發動,前後左右上天入地都已被全部封死。靈動的九陽雷在逼近到女子身前便猛然發作,白光一閃,那女子的身形便如風吹迷霧一般,頓時消散不見。

    這九陽雷乃是取純陽之火的精髓,以深厚的道力煉化成針尖大小存於體內,可隨時調出用道力發動,專門克制無形無質的鬼物一類,可直接攻擊靈識,令其靈識渙散無法匯聚成形。

    九陽雷本來是用來攻擊神識的,神識一滅,便是魂飛魄散。但靈動煉製之時心中感念上天有好生之德,即便是鬼魅一類,也自有生存的意義,怎可輕易就置對方於萬劫不復之地?便在煉製之時減弱了威力,改為只攻擊靈識,令對方靈識昏迷或震碎,雖有神識但無靈識指引也無法再繼續作惡。若是以後再得重聚靈識的機緣,或許便棄惡揚善,有了重生為善的機會。

    正是因為靈動的一個善念,再加上那女子毫不遲疑地救下靈空的善意之舉,靈動心念一動,九陽雷提前發動了少許。若非如此,以九陽雷之威,只怕女子當場便靈識震碎,沉淪於無邊的黑暗與無明之中,又得數百年時間才能慢慢恢復。但饒是如此,九陽雷的威力也將女子的身形當場擊散,只餘一縷蠟燭大小的光團倏忽間飛入閣樓。

    靈動留靈靜照看靈空,和靈性、靈悟飛身進入閣樓。只見畫卷仍然懸掛於牆壁之上,只是上面所畫的絕色女子消失不見,整個畫面青朦一片,上面瀰漫著一層霧朦朦的青光,閃爍不定,顯然是剛才的光團隱藏於其中,乃是那女子的一縷神識殘留,在無明的混沌之中重新沉淪。

    靈性飛劍一閃,便要將畫卷毀去,卻被靈動攔下。靈動方才九陽雷出手之後心中就已有悔意,眼下又見畫卷一片模糊,心中明白恐怕那女子所說的畫卷化形確實屬實。只是道門典籍未見記載,且聞所未聞,所以固執不信。如今悍然毀去女子的靈識,不知她其後還有無機緣再次化形而出。

    靈動留下畫卷,專門僻一處靜室放置其中,期望有朝一日能見到那女子再次化形而出。然而畫卷始終青朦一片,再無半點異動。

    隨著靈動、靈性、靈悟和靈靜的修為日深,與天道感應道交,便愈加對當年貿然出手毀出那女子的修行一事心生悔意。天道浩渺,難測莫測,但既然天生萬物,這天地造化的生靈為何又不能生於天地之間,非要被自稱上應天道的修道之士毀去,豈非可笑?

    轉眼間六十年的時光悄然流逝,靈動師兄弟幾人每每念及當年之事,都唏噓不止。幾人也曾聯手向畫卷注入道力,卻無絲毫反應。畫卷沉睡六十年,若非其上閃爍不定的青光,靈動直以為那女子早已魂飛魄散,再無化形而出的可能。但其上始終青光瀰漫,就說明那女子的一縷神識仍在畫卷之上,只是靈識散去,無法再匯聚成形,化形而出。

    「是以我等幾十年間修道進展緩慢,實在是心劫難度!修道之人最怕心劫無解,若不化解,成仙無望!只因此件憾事,這木石化形之說當年雖我等親眼所見,卻無勇氣公諸於世,一是愧對於畫中女子,二是畢竟這般事情,嘿嘿,還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總是不怎麼光彩,咳咳……」

    靈性呼地站起,說道:「師兄,錯便錯了,不必遮遮掩掩,我等修道之人,沒有那麼多俗套。翼軫,我只問你一句,你可有法子讓那女子從這畫卷之上化形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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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雲起霧升自化形-第二卷 金錯刀


    「嗯……?」

    張翼軫唬了一跳。他不過是從傾潁之處聽來那木石化形之說,似這般奪天地之造化的難值難遇的木石化形,又哪裡是人力可以改變的?所以他急忙辯白說道。

    「回師伯,翼軫道力低微,實在無有法子可想。」

    靈性也無失望之色,點頭坐回座位。他自是明白張翼軫不過十六歲的少年,哪裡有這般修為?是以當初靈動約幾人商議要將此事告知張翼軫,說是或許可以尋得一絲機會,靈性大不以為然,只是拗不過靈動的試上一試也算盡心盡力的說詞,這才不遠萬里雲遊歸來。

    靈性哪裡明白靈動的老謀深算!

    以靈動之修為自然也不相信張翼軫能有辦法讓畫卷女子化形而出,只是畢竟他是第一個講出木石化形之人,天道雖然浩渺莫測,但也並非全然無跡可尋。既然這木石化形之說借張翼軫之口公佈於世,其中自有深意。是以靈動便要借此之機將畫卷交與張翼軫之手,不管他有無辦法讓那女子脫困,總算將這個困擾幾人六十年的難題送出,也算了了一樁心事。

    至於是否真的能夠化解心劫,靈動也不敢妄加猜測,即便於事無補,總是略勝於無,難題在別人之手總好過在自己手上。

    張翼軫見諸位師伯雖然都臉色不改,但心中卻惶恐不安,直覺愧對掌門及諸位師伯如此厚愛,心想或許傾潁神通廣大,到時請她幫忙做法,助畫卷女子化形而出估計也非難事。心中打定主意,便要開口提出借此畫卷一用。

    靈動察顏觀色見張翼軫臉上神情,情知他有意主動提出借畫卷一用,自己正好就勢提出將畫卷送與他,料想他也不會拒絕。心中正暗喜之際,卻見張翼軫又忽然間猶如被人定在當場,竟是眼觀鼻鼻觀心,呆立場中一動不動了。

    原來張翼軫正要開口,腦海之中猛然響起一個聲音:「翼軫,我有辦法助畫卷女子脫困,可以一試!」

    正是玉成的聲音!

    張翼軫大喜,忙問是什麼辦法,玉成輕輕一笑說道:「莫急,我也只是忽然心有所感,正好醒來聽到方才靈動掌門所言,感應到畫卷之上的靈氣充沛,其中神識完好,只是靈識散亂不定,似乎互相衝突矛盾,是以無法形成靈智和思維。你體內道力之中隱含的那股熱息頗為怪異,似乎有雲起霧升化潤萬物之神效,若再輔以我萬年溫玉的中正沖和之意,兩相交融之下,或許可令畫卷之上的靈識匯聚一處。因為畫卷之上靈氣沛然,一旦靈識凝聚,便會即刻化形而出。」

    張翼軫聞言自是喜出望外,當下暗暗調息,左手引導溫玉的沖和之意,右手催動體內潛藏的龍息,然後沖靈動和諸位師伯施了一禮,一伸手便從空中摘下畫卷。左手上右手下,將沖和之意和龍息一上一下注入畫卷之中。

    兩道氣息一入畫卷,張翼軫便感覺猶如激盪起萬丈風雲,裡面一片混亂不堪。但隨著兩道氣息匯聚一處,化成一道氣息緩慢地向畫卷四處流轉,畫卷裡面的混亂之意竟漸漸平和,在氣息的引導之下,一齊向中間匯聚,不多時,便在畫卷中央匯聚成一個亮點,而此時,張翼軫雙手合攏,正好緩緩地將畫卷卷在一起。

    幾人雖是道門之人屈指可數的高人,但此番場面也是生平僅見,都目不轉睛地盯著場中張翼軫的一舉一動,生怕錯過任何一個細節。靈動更是強壓住要站起的衝動,一顆早就穩固如山的道心竟不爭氣地怦怦地跳動不止!

    張翼軫默然不語,兩手握住畫卷靜立半晌,忽然間面露喜色,一揚手將畫卷拋到空中。

    畫卷一到空中便自行打開,只見其上青光閃耀,直逼人眼,讓人不敢逼視。如此異象驚得靈動等人「咦」了一聲,竟一起長身而立,臉露驚訝之色。

    青光閃耀片刻又黯淡下來,畫卷之上瀰漫的青朦之光已然不見,只見淡雅筆調工筆細描勾勒出一位絕色的女子在畫面之上臨風而立!她所站之處雲靄瀰漫,似是一處懸崖,只是筆法淡淡看不分明。女子的背景便是一片雲海,雲海之上霞光萬道,如朝陽初升。畫中女子手提竹籃,青衣青衫,眼睛之中一片澄明。

    靈動「啊」了一聲,聲音激動之下幾乎失真:「正是此畫!與當日我在閣樓所見絲毫不差!」

    張翼軫卻臉色不變,沉思不語,似乎仍有不解之處。低頭想了片刻,忽然笑了,右手平平伸出,將體內可化潤萬物的龍息再次輸入到畫卷之中,須臾間,畫卷之上的畫面突然生變,雲海翻滾、風聲呼呼,將畫中女子的衣衫吹得飄揚而起,直如仙女下凡。整個畫面猶如一幅活生生的景象展現在眾人面前,只看得眾人心中驚嘆不已。

    過了片刻,張翼軫收回龍息。手剛一收回,畫卷之上青光大盛,眨眼間畫面之上手提竹籃的女子已消失不見。眾人只覺眼前一花,那女子已經笑盈盈怯生生活靈活現在站立在眾人面前!

    這一下,便連一直坐在旁邊若無其事的靈空也頓時張大了嘴巴,再也無法穩坐,竟是一下子跳了起來。其他幾人包括靈動在內,都是一臉既意外又驚喜卻又略有羞愧的神色,呼啦一下全部圍向前來,都一臉難以置信又莫名激動地看著場中的女子!

    這女子被眾人圍在中間,絕美嬌豔的臉龐忽然慌亂無比起來,一把拉住張翼軫的胳膊,躲到他的身後,怯怯地說道:「主人,這些人是誰?我好怕!」

    這美如天仙的女子竟如一個孩童一般瞪著一雙無邪的大眼睛,膽怯而緊張地看著眾人,雙手緊緊抱著張翼軫的胳膊不放,就如依戀父母的小女孩。

    主人?張翼軫心生疑惑,隨即一想便恍然大悟:他以溫玉之意和龍息之氣重新理順畫卷之中散亂的靈識,是以這女子靈識初成心智初開之時,自是感應他的氣息將他當成最為親近之人,再加上他的氣息有催動和化潤之意,這女子便奉他為主。

    這意外收穫倒讓張翼軫不免苦笑,說道:「你……你不必害怕,他們都是我的師伯和師傅,都是得道高人!」

    女子聽了張翼軫所說,又依次在每人臉上看過,才稍稍心安,慢慢從張翼軫身後站出,亭亭玉立出現在眾人眼前。

    任是諸位道門高人修為深厚,也不禁為這女子絕色容顏暗暗驚嘆,似這般美不可言、絕美出塵的女子,莫非真是那九天玄女下落凡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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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畫兒一笑紫氣升-第二卷 金錯刀


    張翼軫卻並無多少驚豔之感!

    一是他畢竟少年心性,對男女之事所知不多,二是在他看來,這女子美則美矣,實則與傾潁和戴嬋兒相比,不過是各分秋色罷了。他見傾潁清奇戴嬋兒嫵媚,這女子之美,倒是更如清風渾然不染煙塵。

    張翼軫心中所想更多的是疑惑不解,看這女子表情,卻如不認識靈動掌門和諸位師伯一樣,莫非她全然忘記當年之事?這樣想著,便試探問道:「你……姑娘你可有姓名?在你眼前之人,是否還有印象曾經見過?」

    女子搖頭,一臉茫然:「我從未見過他們,全不認得……我沒有名字,還請主人賜名!」

    諸位長輩在此,張翼軫不敢僭越,請示靈動掌門:「還請掌門賜名!」

    靈動哪裡會搶張翼軫的機緣,正為今日頗為豐盛的意外收穫而欣喜若狂,大手一揮說道:「翼軫,她認你為主,便與你有緣。如今她雖然重得人形,但因為曾經被我震碎靈識,以前之事恐怕一時記不起來。這也好,便如重獲新生,可入你門下收為弟子,以後行走世間,便以三元宮弟子的身份,諒那些居心叵測之人也不敢輕舉妄動,三元宮的威名還是可以震懾一些霄小之徒的,也算是我等對當初錯傷她的一點補償!待她日後恢復靈識,若想修習道法,我等自是傾囊相授,毫不藏私!」

    靈動以為今日若讓張翼軫主動提出將畫卷帶走,便已達到目的,不成想他先是將畫卷恢復畫面,其後更是猶如神助般令畫中女子化形而出。六十年的憾事一朝化解,怎不心中無限欣喜?若不是不想在晚輩面前失態,靈動說不定真會仰天大笑一通!

    「這…… 收為弟子?翼軫自知修為低微,道法淺薄,絕無為人師表之能。不如請掌門收為弟子,說出來也是三元宮掌門之徒,以後傳授她道法也順理成章。再者她昔日被掌門所傷,今日收她為徒,日後她若想起當初,就算心中有恨,掌門也是她授業恩師,兩相抵消,一段恩怨也就從此抹平。不知掌門師伯意下如何?」

    張翼軫侃侃而談,前後因果分析得清清楚楚,聽得靈動連連點頭,心道這少年果然有些見解,看來世間之事並不能完全以機緣福澤論之,所謂機緣巧合福澤深厚,又怎知不是其人天性隨和上承天道下應民心而得呢?

    靈動撚鬚頷首,說:「如此也好,我就將這女子收為我的關門弟子,法號光聲,暫隨張翼軫住無煩居修習道法!」

    靈性、靈悟、靈靜和靈空一起施禮祝賀:「恭喜師兄收徒!」

    張翼軫也是無比欣喜,略一沉吟,說道:「此後你便是我的師妹了,哈……師妹,你本體乃是畫卷,從畫而生,若是叫畫中仙也恁的俗氣了一些,不如就叫畫兒……你意下如何?」

    那女子一怔,忽然嫣然一笑,盈盈施了一禮,說道:「畫兒謝過主人賜名!」

    張翼軫雙手虛扶,讓畫兒勿要多禮,說道:「莫要叫我主人,我們以後便以師兄妹相稱。畫兒,來,拜過你的師傅靈動掌門!」

    畫兒對張翼軫言聽計從,當下衝靈動盈盈一拜,說道:「畫兒拜見師傅!」

    一拜之後,也不等靈動答話,自行起身目不轉睛地看著靈動,嘻嘻一笑問道:「師傅,師傅是做什麼用的?」

    靈動堂堂一代三元宮掌門,被畫兒無心之言一問,竟是一時語塞,愣了片刻,終於忍俊不禁,仰天哈哈大笑起來。

    畫兒雖是嬌美絕豔,但思維單純便如初生幼子,無正無邪,無善無惡,正合無上天道之無為之意。靈動不但收得如此高徒,而且鬱鬱心中六十年的心結全然化解於無形,如此意外的重大收穫怎不讓靈動老懷大慰?靈動原本一直擔心畫兒化形之後會當面質問他當年為何突下狠手,不料畫兒不但失去記憶,還猶如初生之兒純淨無諍,當面問他這位名動天下的三元宮掌門「師傅是什麼用的」!

    靈動心開意解,直覺心中如同春風吹拂,一顆穩固的道心竟漸漸鬆動,隨即「啪」的一聲,竟是突兀地生了一道裂痕!

    靈動仍然大笑不止,畫兒也咯咯地笑了起來,一把拉住張翼軫的手說:「主人,那個白鬍子老頭有什麼喜事,為何笑個不停?」

    張翼軫卻覺察出靈動的異常之處,只見靈動臉上笑容突然凝固不動,人也站立當場一動不動,雙眼緊閉,臉上再無半點活氣。若非一臉詭異的笑容,靈動此刻便和死人一般無異!

    張翼軫大駭,正要向前卻被一臉肅然的靈靜搖頭制止。一時,現場一片寂靜,幾人都靜立不動,一言不發地看著突生變故的靈動。

    靈動此刻卻是封閉了六識,穩固如山的道心開始接二連三地裂開無數道縫隙,緊接著,從這些縫隙之中如雨後春筍般長著無數花草。各色花草異彩紛呈,五顏六色美不勝收。不多時,原來如山般的道心竟是長滿花草,遍地花香,生機勃勃。

    靈動心有所悟,任憑各種異象自然生成,只在靜中旁觀不語。

    忽然,靈動感覺一陣春風吹來,風吹草低,春風化雨。雨潤大地,花香襲人,當真是一片欣欣向榮生機無限的景象。靈動腦中一片空明,進入不悲不喜的寂滅境界。

    幾人圍在靈動身邊,畫兒調皮地想伸出手指摸摸靈動,被張翼軫眼睛一瞪,嚇得立即縮手回去,低著頭躲在他的身後,像個做錯事的孩子。張翼軫哪裡顧得上理會畫兒的胡鬧,心中擔憂靈動,想要問問幾位師伯,卻見他們都一臉嚴肅,只好將話壓了回去。

    過不多時,張翼軫忽覺臉上似有濕氣,回頭一看不由大吃一驚,不知何時大殿之內竟是充滿了雲霧!這雲霧似有靈性一般,在大殿之中緩緩轉動,慢慢匯聚成一朵碩大的雲團,猶如被一股力量牽引,全部瀰漫到靈動腳下。

    驀然,靈動臉上凝固的笑容消失不見,轉為一臉的平和之相。緊接著,靈動的鼻子和嘴巴之中呼出凝重的紫氣。紫氣呼出之後,自行圍繞靈動周身上下旋轉不定。紫氣繚繞間,隱隱可見其內的靈動身上紫光閃動,襯托靈動一臉的端莊肅穆之相,當真猶如仙人下凡。

    雲霧此時也似乎得到了命令,從靈動腳下緩緩升起,而靈動也輕若無物般被雲霧托起,慢慢升到半空。升到離地三尺高時,雲霧停住不動。靈動身上的紫氣漸漸地凝聚成一股紫煙,被靈動又吸回了體內。待最後一縷紫氣消失,靈動猛然睜開了眼睛,眼中紫光一閃便如朝陽初升,只一亮,隨即恢復如初。

    只聽靈動哈哈一笑,便從雲霧之上一躍而下,落到地上。

    靈性、靈悟、靈靜和靈空頓時一臉喜色,一起躬身施禮,說道:「恭喜掌門師兄成就仙道!」

    靈動眨眨眼睛,掩飾不住一臉的興奮之意,沖幾人一拱手道:「同喜,同喜!今日一舉突破化境,成就地仙之身,全拜翼軫和畫兒所賜,請受我一拜!」

    說著,靈動竟朝張翼軫和畫兒深躬一禮,嚇得張翼軫急忙跳到一邊,連稱「不敢」。畫兒卻呆呆站著不動,生生受了靈動一禮,畫兒雖是無心,但畢竟當年靈動傷她,如今坦然受了靈動一拜,只怕也是一飲一啄。

    愣了片刻,畫兒歪著頭看著靈動,說道:「你這白鬍子老頭和剛才好像不一樣了!剛才能看清楚,現在站在面前,卻又好像遠在天邊一樣,看不分明。咦,真是怪事!」

    一旦進入地仙境界,天人合一之境大為精通,似遠還近,如真如幻,一步千里,端的是神通妙用無窮。畫兒此話一出,張翼軫倒是不覺其中深意,靈性等人卻是暗中驚嘆這天地造化之人果然非凡一般,雖然看上去如同幼兒,但這般眼界和感應不比化境之人遜色多少,竟是一言道出了靈動的地仙之境的玄妙之處,怎不讓人心生感慨!

    靈動如今修為大漲,心性也更是坦然,眼見幾位師弟修為也各有鬆動跡象,便準備將心得體會傳給他們,以求共進大道。當下便讓張翼軫帶畫兒回小妙境,同時吩咐靈空讓他去執事房安排人手,在小妙境中再建幾座竹屋以方便畫兒起居。

    張翼軫謝過掌門的關照,手持畫卷領著畫兒出得大殿,趕往小妙境。靈空見狀也要尾隨出去,卻被靈動叫住:「我這裡有些修道心得,靈空也你留下一同參詳。」靈空點點頭,卻是老大不情願的樣子,似乎不去燒火聽靈動說法吃了多大虧一樣。

    靈動也不理會他,待張翼軫二人走後,這才一臉凝重地說:「畫兒雖是已然化形而出,此事已了,但六十年來除了自責當初不該對畫兒痛下殺手之外,有一件事我一直不明,思忖至今,也不得其解。」

    「那藏經閣乃是我三元宮重地,尋常人等是不得入內的,那幅畫卷究竟是何人掛在閣樓,而那畫中女子又是何人?六十年間我翻遍三元宮前輩記載,均無此事。不過據我推測,此畫卷應是三元宮某任掌門所留。此事雖是頗多疑問之處,但倒也並非當緊之事,我只是一提,以留待日後你等有了機緣再探究一二。」

    「我已晉身地仙之境,人仙還可久居凡間,傳言所說地仙卻因上合天道,不可在人間停留太久,以免被上天責罰!雖此說未見道門典籍記載,不過萬一是真,只怕不久便有十洲來人相邀,中土我已無法久留了,要去十洲之中的一洲居住,所以這掌門之位我便傳給靈性!」

    靈性一聽,正要站起說些什麼,被靈動伸手制止。

    「我意已決,不必再說。方才張翼軫在此有些事情不便透露,聽他所說路上遇到天媼子和魍魎,這魍魎雖是凶鬼,倒是不難對付,只是這天媼子來歷不明,依我推測,恐怕是魔門中人……」

    「什麼?」靈性等人頓時大驚失色,若不是此話出自地仙靈動之口,他們幾人斷然不會相信魔門會重現於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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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畫兒心遂世人情-第二卷 金錯刀


    「應該不假!」

    靈動言之鑿鑿地說,眼中閃過一絲憂色。

    「天行有常,不為堯存,不為桀亡!魔門久未出世,積蓄千年之力,再次現形於世也不足為奇。不成想我成就地仙之身,卻在同時聽到魔門現世,正是福禍相依,事有兩面。若是魔門大舉現世,怕是十洲也非清淨之地,難免也會波及。不過十洲畢竟地仙眾多,飛仙也有不少,倒無須多慮。我只是擔心翼軫,他既然與天媼子結仇,以魔門之人睚眥必報的性格,定會尋機置翼軫於死地!還有那青丘也不可小覷,奪舍之法凶險萬分,且極難成功,竟被他成功數次,說明此人心性堅韌意志堅定非常人可比。靈空你日後要督促翼軫精進道法,提高自身修為,多一些自保之力總是好的。」

    靈空點頭應允,心思卻早就跑到五臟閣中,在想九靈老兒到底用了何法竟讓他吹不動棋子,真是咄咄怪事,對於靈性所言卻沒有聽進半句。

    靈性正色道:「師兄,魔門現世必大有所圖,那天媼子既然連金翅鳥都敢捉拿,想來我中土道門他們必是不放在眼裡。只是不知魔門到底有何所圖,我等也不好主動挑釁對方,難道只能坐觀其變?」

    「呵呵,靈性,稍安勿躁!」靈動笑呵呵地安慰靈性。

    「四時變化,大地如如不動。朝代興亡,天地悠悠而過。以不變應萬變,何嘗不是一件聰明之舉?魔門在未大舉現世之時,我等又如何大肆出擊,攪亂天下平靜,令道門人心惶惶?是以靜以修身才可動以濟世,靈性,以後當了掌門,還是要學會世俗靈活一些,若不入世,又如何修得出世之道!」

    靈性正容道:「謝過掌門教誨!」

    「魔門現世非同小可,師兄大道初成可否感應上天,是否天庭壓不住了天魔?」靈悟一臉憨厚,粗聲粗氣地問道。

    「我只是一個區區的地仙,不是飛仙更非天仙,如何能感應到天庭?」靈性自嘲地笑笑,伸出一根手指,說道,「天之道,我等自是無法窺測天心,但這世間乃是天庭之根本,天地之間一呼一應自是不差,既然天威莫測,我等自是盡人事聽天命,安心做好份內事便是最好。」

    靈悟點頭受教。

    靈靜緩緩打開山河扇,又慢慢合上,文雅地一笑,說道:「我不問天不求命,只是在想那個畫兒生得這般眉眼如畫,不知那個懵懂少年與如此美人常在一起,是否會心生邪念?」

    「哧……」一直不發一言的靈空卻是對靈靜此言不以為然地譏笑了一聲,「我對我那徒兒,倒是放心得很,不勞靈靜師兄多慮!」

    按下靈動師兄弟幾人繼續商議不提,話說張翼軫和畫兒一先一後趕回小妙境。

    一路上,畫兒問東問西,如同一個對一切好奇的三歲孩童。開始時張翼軫還頗有興趣解答一二,問得多了,讓他不免頭大起來,對於畫兒的諸如「為什麼樹上不能長石頭?」「山為什麼是石頭做的,不是木頭做的?」「畫兒會飛,為什麼主人師兄不會飛?」等等問題,張翼軫一律不予作答,被畫兒逼得急了,他只好胡亂答道:

    「等過些時日畫兒自己就會明白了!」

    「可是……過些時日是多久?剛才主人師兄說完,到現在是不是已經過了些時日了,可是為什麼畫兒還是不明白!」

    「……」張翼軫落荒而逃。

    張翼軫將無煩居收拾乾淨,讓畫兒入住,他且重新搬回原先的竹屋。

    畫兒用手指著無煩居幾個大字,比劃了幾下,說道:「無煩居!定是主人師兄起的名字,畫兒喜歡。那你的竹屋是叫無憂齋麼?」

    無憂齋?張翼軫聞言大喜,畫兒雖是如同孩童,心思卻是玲瓏剔透,一直以來自己竟是忘了給竹屋命名,不料卻被畫兒一語道破!……等等,張翼軫忽然明白了什麼,難以置信地看著畫兒。

    「畫兒,你識得上面的字?」

    畫兒歪著頭想了一想,一臉不解地說:「我也不明白是怎麼回事,一看就知道怎麼讀,是什麼意思。這就叫識字麼?」

    是了,張翼軫心道,畫兒乃是畫卷所生,必定天生感染書卷之氣,再加上所處閣樓正是藏書樓,日夜薰染之間識字解義也是正常。

    「畫兒,不許再叫我主人了,也不許叫主人師兄,記下沒有?只叫師兄即可!」

    「可是主人,為什麼不能叫主人師兄,我就覺得主人最好聽了!而且畫兒覺得,主人身上有一道氣息讓人覺得格外親切,彷彿天生就讓人心生溫暖和舒適。」

    「不許就是不許,畫兒聽話,以後就叫我師兄。聽話的話就有糖吃!」

    「糖是什麼東西?」

    「糖是甜甜的東西,可好吃了。」

    「可是……甜是什麼東西?」

    「……」

    便在這般一問一答中,在張翼軫無論如何也無法說服畫兒之後,一男一女二人已經收拾停當,就在這小妙境中一人一屋各自住下。

    然而不管張翼軫如何循循善誘,畫兒卻總是改不了口,一口一個主人師兄地叫,讓他頗為無奈。張翼軫甚至暗中請教玉成,奈何玉成又一次進入沉睡之中,沒有作答。

    這一日中午時分,靈空滿臉堆笑出現在小妙境,手中竟然提了一個食盒。

    張翼軫深感意外,自從他來小妙境後,靈空從未在吃飯時露過面,今天不但難得出現,而且還帶來了豐盛的食物!看著靈空頗堪玩味的笑容,少年心中嘀咕:莫非師傅真的如九靈道長所說,特意燒菜給他吃,就是為了和九靈道長的廚藝一比高低?

    靈空被張翼軫一臉狐疑的笑容唬得心裡沒底,不打自招:「翼軫,師傅先前沒燒菜給你吃,只是忙於他事。現今你這小妙境上新添畫兒,雖不是我的徒兒,總算是我徒兒的師妹,所以師傅我再忙也要親自下廚做些美味佳餚,就當是歡迎畫兒入住小妙境,你也不過是借畫兒之光嘗嘗師傅的手藝罷了,不可多想其他!」

    「多想什麼?比如……」

    「比如九靈老兒!」靈空「哼」了一聲,氣呼呼地不理張翼軫,徑直走到畫兒面前,和聲細氣地說道。

    「畫兒,師叔給你燒了些飯菜,快來嘗嘗是否可口?若是好吃,下次師叔再做給你吃!」

    也多虧張翼軫也教了畫兒一些人情世故,才沒有讓畫兒問出「師叔是什麼東西」的話來。不過畫兒昂著頭看了靈空片刻,居然看也未看食盒中的食物,說道:「畫兒不吃飯菜,只吃水果。師叔,山澗對面就是畫兒最愛吃的葡萄,要不你飛過去幫畫兒摘來?」

    靈空哭笑不得,一臉晦氣地將食盒扔到張翼軫面前,說道:「正好便宜了你小子。只管吃,不許妄加評論。」

    張翼軫也覺好笑,靈空竟是對他的廚藝頗不自信,深怕輸給九靈,當下說道:「師傅,你我師徒二人還從來沒有在這小妙境上以天地為屋,臨風聽潺潺水聲對酒當歌,今日正當時機,豈可錯過?」

    靈空一聽也一掃沮喪之意,從食盒之中將食物一一拿出,又從身後變戲法一般拿出一罈酒來,豪氣頓生,說道:「好徒兒,今日師傅就好好陪你大醉一場!管他那誰輸誰贏,到頭來還不是一場空?我靈空又豈會和九靈老兒計較短長!」

    張翼軫哈哈一笑,斟滿兩杯酒,和靈空一飲而空。一時想起自從離開太平村,又誤打誤撞拜靈空為師,入得三元宮,其後華山論道,靈空中途逃走,等到回來靈空從王屋山清虛宮返回途中竟也記得去家中看望爹娘,雖說靈空這個便宜師傅並無盡到為人師表的職責,但倒也細心周到,對他倒是多有關懷和愛護。想到此處,張翼軫不覺眼圈發紅,低頭急忙吃了幾口菜,唯恐靈空發現。

    靈空見張翼軫吃菜,方才的坦然消失不見,神情突然緊張起來,小聲地問:「翼軫,飯菜是否可口?」

    一句話便將張翼軫的感慨萬千逗得煙消雲散,呵呵一笑,這位故作深沉的少年又挾起幾樣菜,放入嘴中慢慢品嚐一番,直等得靈空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上,眼見就要急得跳將起來,他才慢條斯理地說道。

    「入口三分味,回味無窮香!師傅,你這飯菜色香味俱佳,相比九靈道長的手藝絲毫不差,最重要的一點是勝在飯中有情菜中有義。燒菜之時若是用情用心加入其中,這飯菜便是吃在口中留在心裡了。」

    靈空一愣,片刻之中喜笑顏開,拍拍張翼軫的肩膀,哈哈一笑說道:「翼軫,有你此言,不枉師傅忙活一場!好教九靈老兒得知,我靈空燒菜手藝不比他差,而且還勝在真心實意之上。」

    話題一轉,靈空又問道:「翼軫,近來道法進展如何?」

    難得靈空問起道法修為,張翼軫想了一想,暗中一試道力,只覺體內道力運轉流暢,只是龍息潛藏其中,頗有一些難以控制之處,便如實答道:「好教師傅得知,我這一身道力,應已入境。只是道力之中蘊含有傾穎所留的龍息,總有一絲澀滯之感,不知如何處理?」

    靈空先前對傾穎特意留龍息於張翼軫體內一事也記在心上,當下伸手一探,抓住張翼軫手腕試探一番,略一沉吟,說道:「龍女龍息乃是靈力,地仙以下無法煉化,是以此事為師也無力幫你。不過……嘿嘿,我三元宮已有地仙,怕是不久便有人主動前來助你一臂之力,我這個便宜師傅又可偷懶一次了!」

    說著,靈空竟是得意地大笑不停,似乎佔了天大的便宜一般。張翼軫卻暗暗期待,心道若是將龍息徹底煉化為已所用,只怕功力應是大為增長,不知會到什麼境界?到時若是自己再勤加修行,或許不久便可御劍飛空。

    張翼軫心中寬慰,不由多喝了幾杯。喝得三四分醉意之時,回頭一看,卻見畫兒正一人靜靜地坐在花草叢中,痴痴地望著天邊雲朵,一言不發地出神。

    張翼軫心中奇道,以畫兒這般孩童性格,怎的也有這般安靜時候?而且見她雙眼痴迷,一時沉思,孩童的天性全然不見,竟像是心事重重的模樣!

    畫兒心性純淨,怎會又有心事?莫非她記起了往事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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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誰家仙子舞清影-第二卷 金錯刀


    一時心血來潮,張翼軫喊道:「畫兒,你為何發愣?可是想起了什麼?」

    畫兒一怔,便如受驚的小鳥一般突然醒來,愣了一下才對張翼軫笑吟吟道:「主人師兄,畫兒只是忽然覺得天地悠悠,世事滄桑,彷彿已經在這世間留戀了千年,只是總是感覺遠遠近近,想不分明,所以一時出神。」

    「不過既然忘記,何必再想,徒增煩惱!主人師兄,畫兒見你和師叔相對喝酒,無樂助興,不如畫兒撫琴一曲,好教主人師兄下酒!」

    「好!」張翼軫興趣所致,一時也不計較畫兒的「主人師兄」聽起來是如何彆扭,也更未在意畫兒話中的感慨哪裡是初生之人所能感悟得出!正要撫掌,轉眼間又想到這小妙境之上哪裡有琴可彈?

    正懊惱間,忽見畫兒將身一躍便飛到空中,只輕輕一伸手向遠處一招!

    只見不知幾何遠的雲海之中,突然從中飛出一縷雲霧。雲霧如白綾飛空,如被人牽線一般飛到畫兒手中。畫兒將雲霧置於雙手之上,雙手左右分開,只見她運手如飛,眨眼間一具白雲所成的閃耀七彩光華的古琴便出現在手中。

    畫兒雙手捧琴,緩緩從空中飛落,然後盤腿坐於花間,素手纖纖彈動琴弦。

    只聽「錚」的一聲……只一聲琴響,四周便剎那間安靜下來,一時風聲、鳥聲和水聲全部遠去不聞,只餘一縷清音恍如天際飄來,渺渺間迴響於天地之間,遠時如在天邊遙不可聞,近又如在耳邊喃喃低語。

    張翼軫呆痴一般,任憑杯中酒灑落地上。靈空更是愣愣地將一杯酒全部端進了脖間恍然不覺。二人猶如石化,呆若木雞地遠望靜坐花間的畫兒雙手紛飛如蝶撫琴彈曲。

    錚錚淙淙,宛如天籟齊鳴,又如春回大地,春風拂過山澗帶來鳥語花香的消息。一雙手,一張琴,竟能演奏出如此空靈、浩渺恍如天樂的妙音,直讓張翼軫如墜雲端,不知今日何日,不知此時何時,如痴如醉,如呆如傻。

    不知幾時,一隻鳥兒從遠處飛來,盤旋在畫兒上方,引吭高歌,婉轉啼鳴。緊接著,兩隻、三隻,無數隻鳥兒不知從何處飛來,五顏六色各式各樣的鳥兒有的盤旋在空中,有的落在畫兒身邊,都翩翩起舞,或歌聲清脆激昂,或婉轉徘徊。更有幾隻白鶴和孔雀在空中四下飛舞,將遠處的雲霧引來,圍繞畫兒雲起霧升。仙樂飄飄,雲霧繚繞,宛若仙境。

    「叮……」

    餘音裊裊,眾鳥散盡,雲開霧散,畫兒兩手一合,手中雲琴再次化為一片白雲,然後消散而去,只餘一縷清音迴蕩山間,便如昨夜遺夢遙不可追。

    直到畫兒笑嘻嘻地來到近前,調皮地皺了一下鼻子,說道:「主人師兄,不知畫兒所奏的曲子可否聽得?」

    豈止聽得,簡直就是此曲只應天上有,凡夫俗子又有幾人有此福緣得聞如此天樂?

    張翼軫如夢方醒,一臉激動,連連點頭誇道:「畫兒琴藝舉世無雙,翼軫今日得聞,實乃三生有幸。」

    畫兒卻嘆息一聲,不將張翼軫的誇獎放在心上,轉瞬間神色黯淡下來。

    「可惜畫兒現在功力低微,不能離開畫卷百丈方圓,否則定要凌空飛到九宵之上,看那浩渺天際的盡頭,到底有沒有畫兒剛才忽然想到的一處亭台樓閣。奇怪得很,畫兒只一彈琴,便覺神思渺渺,只覺便要乘風而去,想到畫兒就要遠離主人師兄,心情悲傷無限……」

    「不過或許只是畫兒的胡思亂想罷了,莫說畫兒能飛到九天,便是能飛過山澗採摘一些新鮮水果,也是高興得很……」

    「呃……」張翼軫只應了一聲,心中忽有所感,還未說話,只聽得「嗖」的一聲,靈空已然御劍飛空,疾如閃電般飛向山澗對面。速度之快,張翼軫生平僅見,不由得暗暗讚嘆,師傅的飛劍之能原來也不遜於真平!

    畫兒目瞪口呆地看著遠去的靈空,不解地問道:「靈空師叔莫非嫌我的琴聲難聽,驚嚇逃跑了?」

    這個畫兒,有些事情無師自通,且高深莫測,有些事情卻一無所知,猶如孩童,當真讓張翼軫琢磨不透,如此插曲一出,剛才心中靈光一閃又消失不見,他只好搖搖頭,略過不想,耐心地解釋道:「靈空師叔是為你採摘水果去了……」

    「我沒有讓他幫我採摘水果,他為什麼這麼熱情?他是好人麼?」

    「……想是靈空師傅為你的琴聲所傾倒,同時疼愛你這個師侄,所以才一聽你想吃水果,便御劍而去!」

    「御劍?可是飛空為什麼要踩著一把劍?我飛天為什麼不需要劍?」

    「這個……我也不知,只是大凡修道之士都與飛劍心意相通,所以才憑劍而飛。畫兒不需要御劍,也許是畫兒乃是天地造化所成,所以與凡人大不相同。」

    「也對嘍,畫兒飛天時空無所依,想飛便飛了。可是主人師兄,你為什麼不會飛天?」

    張翼軫不免臉紅,嚅嚅道:「我無飛劍可用!」

    「那主人師兄不如學我,無飛劍可用,那便御空!」畫兒一本正經地說道。

    御空?

    張翼軫心念一閃,空無所依,何御之有?只是所聞所見修道之人凡是地仙以下,若要飛天皆御劍而行,從未想過虛空本來空空如也,如何御空飛行?雖是見到傾潁飛天駕雲,而戴嬋兒御風而行,張翼軫自認為傾潁和戴嬋兒乃是天生神人,自有神異之處,卻不曾想這其中有何不同和可取之處?

    雲也好,風也罷,其實與飛劍相似,都是可以憑藉用來飛天,但虛空渺渺不可得,又如何可以憑藉呢?

    不過畫兒一說倒是提醒了張翼軫,他如今無飛劍可用,為何不學學傾潁和戴嬋兒,試一試駕雲或御風呢?腦中靈光一閃,似乎想到一處關鍵之處,卻一閃而過,又覺飛鴻沓沓了不可得,正要再細細思索一番,身旁人影一閃,卻是靈空手提大把水果御劍而回。

    靈空一臉堆笑,將水果全數遞到畫兒手中,說道:「畫兒,你的琴聲只怕比天庭的天樂還要美妙幾分,人間不可多得。若是以後師叔我想聽樂曲,可要彈與我聽……來,吃水果,我已在山澗清水中洗過,新鮮無比。」

    畫兒也不客氣,將葡萄、蘋果悉數收下,蹦蹦跳跳地跑到一旁,一臉貪婪和甜蜜地吃起水果來,竟連一句話也未和靈空說。靈空自是不計較這些,將張翼軫拉到一邊,小聲說道:「若是我日後有求於畫兒,你可要讓她助我一臂之力,莫要讓我丟了面子。」

    張翼軫不解:「師傅會有何事有求於畫兒?」

    靈空神秘地一笑,搖頭說道:「天機不可洩露!」說完,哈哈笑了一通,然後揮手揚長而去。

    張翼軫見畫兒獨坐一旁,吃得滿嘴汁湯,不覺莞爾。不經意瞧見畫兒右手手腕之上有一道紅繩,紅繩之上繫著一個指甲大小的竹籃。蓮藕一般的手腕襯托嬌豔的紅繩相得益彰,引人遐思。愣了片刻,張翼軫猛然想起畫卷之上的畫兒手中是拎著一個竹籃的,原來化形之後,竹籃便成了首飾系在了畫兒手腕之上,倒也十分合適。

    雖說小妙境竹舍簡陋,但二人均安貧樂道,每日喝茶看書,倒也悠然自得。畫兒生性喜歡琴棋書畫,偏偏張翼軫卻不喜下棋,畫兒便一人寫寫畫畫,卻也自得其樂。張翼軫更是樂得清閒,每每畫兒寫字或作畫時,耳邊便少了「為什麼」的吵鬧,正好讓他自行參詳當日心中偶想的御風或駕雲之術,卻一連想了數日,隱隱覺得有所得之時卻又悄然不見,令張翼軫好不苦惱。

    倒是兩三日間,三元宮派來一些打雜道士,伐竹打樁,又在小妙境中建造了一座會客廳和一座客房。雖不大,但相比以前只有一座竹屋之時氣派了太多,也更增加了不少生機。

    這一夜秋風漸涼,張翼軫打坐一番便早早睡下。道力近來卻是精進不少,除了正常的經脈之外,體內隱隱形成一張密密麻麻的道力網,網絡之間的通道也日漸粗壯起來。每次運功,多出的道力都用來補充道力網的壯大了,正常經脈卻無絲毫變化。

    睡到半夜,張翼軫忽然被叮叮咚咚的琴聲驚醒,從床上一躍而起,心中訝然:深更半夜,畫兒怎的有如此雅興,夜半撫琴?忙推門一看,不由得大吃一驚:

    只見朦朧的月光之下,畫兒盤坐花間,正素手如飛撫琴。在她前面不遠處,在長可過膝的草間,有一女子身姿曼妙,正如翩翩蝴蝶踏草而舞。時而腳踏草尖,一掠而過。時而一飛衝天,矯若驚鴻。身姿綽約,恍如仙子。正是「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張翼軫張大了嘴巴:誰家仙子舞清影?
easygoing1 發表於 2009-4-4 20:42
第十九章 傾穎之心意朦朧-第二卷 金錯刀
注:原本就沒18章,作者直接跳到19章

    張翼軫痴痴地看著小妙境的夜色之中,一女子花間撫琴,一女子草上起舞,影影綽綽猶如夢境。

    不過他心中卻是清楚得很,眼前的一切斷然不是夢中所現,而是真切地發生在眼前,因為那女子已然有所發覺,驀地停下了舞姿,腳下不停,如流雲一般滑到張翼軫面前,巧目笑兮凌雲立兮,不是傾潁又是哪個?

    二人相視竟良久無語,似乎有千言萬語不知從何說起。望著眼前許久不見的女子雖是雲鬢花顏,卻略顯憔悴,終於還是少年開口說道:

    「傾潁,你怎的消瘦了?」

    傾潁聽了,竟是鼻子一酸,似乎心中的委屈和勞累終於有了可以發洩和依靠之處,眼淚不爭氣地簌簌落下。月下秋蟲呢喃,琴聲悠悠,傾潁輕聲低泣,不成想再次重逢卻是這般情景。

    張翼軫卻手腳不知所措,見傾潁落淚,只是手忙腳亂地站在她的眼前,也不知安慰幾句。

    傾潁哭了片刻,見面前的呆子一臉慌亂也不勸她一勸,不由地心中好氣,一把拉過張翼軫的胳膊說道:「恁的小氣,人家哭鼻子,也不借肩膀用用!」說著,不管不顧地將頭靠在張翼軫肩膀之上,任憑淚水打濕他的衣衫。

    張翼軫只覺一股清香撲鼻,龍女的少女體香與天生龍香混雜在一起,讓這位不解風情的少年腦中轟然巨響,渾身僵硬,一時嘴不能言手不能抬腳不能動,猶如石化一般任憑傾潁將螓首輕輕壓在肩上,心中狂跳不止,只有一個念頭在心中不停迴響:

    傾潁她……受了什麼委屈?

    正當這少年不知如何應對之時,耳邊聽得一聲嬉笑,卻是畫兒來到了近前,也學著傾潁樣子將頭壓在張翼軫的左肩,嘻哈說道:「也不好玩麼?為什麼傾潁姐姐靠了半天也不離開主人師兄,叫畫兒一陣好等!」

    傾潁臉紅如酡,如受驚的小鳥一般跳開,嗔怪地看了張翼軫一眼。

    張翼軫訕訕笑道:「畫兒,莫要胡鬧……你怎麼和傾潁一起在月下撫琴而舞?」

    畫兒急急搶白,似乎唯恐傾潁搶先說出,著急的樣子惹人生憐。

    「傾潁姐姐駕雲而來,一到小妙境我就有所察覺,忙出外查看。見是這般絕美的姐姐,就問她是誰,前來何事。姐姐見我也很驚訝,問我張翼軫是否在此居住。我就問姐姐,主人師兄是不是也是姐姐的主人師兄。姐姐不知道我的意思,沒辦法,我只好勉為其難地為她解釋半天,她才明白是怎麼一回事。姐姐好笨喲,連主人師兄是什麼意思都不明白!不過姐姐駕雲的姿勢真的好看,我就跟她學了半天也沒辦法讓雲朵聽我的話,真的氣人!不過畫兒雖然不會駕雲可是會彈琴,連主人師兄也誇我琴聲絕妙。姐姐就讓我彈琴給她聽,我想畫兒不能給主人師兄丟臉面,就盡心彈琴。琴聲一響,姐姐就在月下起舞。姐姐的舞姿美妙絕倫,可惜畫兒太笨學不來……然後,主人師兄你就醒了……」

    張翼軫聽了暗叫慚愧,沒想到傾潁來了這麼久他才發覺,若是壞人潛入小妙境,別說他保護畫兒,恐怕連自身也難保。

    張翼軫自然不知,畫兒乃是天地造化所生,對於周圍環境的變化感應之靈敏即便地仙境界恐怕也不敢相比,此種天生之能不可以常理論之。

    「實在是畫兒的琴聲無比美妙,讓人情不自禁想要聞樂起舞。空對如此美樂,若我不以舞助之,只怕愧對這般天上地下難值難聞的無比樂曲……翼軫,我倒要恭喜你有如此佳人相伴,怕是早就忘記傾潁是誰了吧?」

    張翼軫被傾潁打趣,正期期艾艾不好應對之時,畫兒插話道:「主人師兄,佳人是誰?傾潁姐姐生得這麼好看,你為什麼要忘了她?」

    「……」剛剛想好的說詞被畫兒的一攪亂又拋到了九霄雲外。

    已過了三更天,索性不如秉夜長談。張翼軫便約傾潁到剛落成的會客廳一聚。

    三人相圍而坐,畫兒正要點蠟燭,卻見傾潁從袖中取出一顆夜明珠,向上一拋,便如皎月一般懸於眾人頭頂三尺之上,映得屋內一片亮堂。

    就在這片青光瑩瑩的光亮下,就在畫兒洗手煮茶的熱氣蒸騰中,就在眼前少年關切和注視目光中,伴隨著窗外秋蟲恍如夢境的呢噥,傾潁輕啟朱唇,將她和少年分手之後的經歷一一說出。

    話說傾潁當日在東海之上遇到戴風和戴蛸子,起了一場不大不小的衝突,當場逼迫戴風親口答應退婚的承諾之後,傾潁便和父王傾東回到海底龍宮,將傾渭屍身放置在水晶棺中,少不得又和母后、兄弟姐妹們痛哭一場。

    其後幾日,便是安葬傾渭等一應事宜。諸事完畢之後,渭水不可無主,在徵得傾潁同意之後,傾東又發詔四海得知,渭水即日起歸傾潁管轄。雖是中土小江小河,但天下之水均有暗流相通,是以必須令四海周知。

    傾潁不可長住渭水,便又回渭水一趟,將渭水一應事宜交給歸文成統領。歸文成是東海龍宮輔佐傾東數千年的龜相歸賽之子,為人穩重可靠,是不得可多的輔佐良才。日後渭水平常管理一應由歸文成定奪,只有在興雲布雨之時傾潁趕到即可。

    期間傾潁又回了一趟潁水,處理一些日常事項。只因母后哀傷過度,身體不適,傾潁又返回東海龍宮陪伴母后一些時日。

    這一日,傾潁正和父王傾東在龍宮說話,忽然收到稟報說外面有人自稱戴戠前來求見傾潁公主。

    傾潁自是不想再見戴戠,傾東沉吟片刻卻說:「潁兒,雖說你和那戴風達成退事之約,然而戴戠卻是事主,見他一見將話說明也是應該。」

    說完,傾東卻是眨眨眼睛,一臉風趣地說道:「和親一事,其實為父也並不十分贊成,只是北海傾北和南海傾南力主和親,我也只好隨聲附和。潁兒這般堅決退婚,莫非另有心上人了不成?」

    傾潁被父王羞得一跺腳,氣呼呼地轉身跑了,留下傾東一人暗笑不止,一個人在房間中踱來踱去,不時地搖頭和點頭,時而微笑,時而皺眉,也不知道在謀劃什麼。

    且說傾潁來到海面之上,見戴戠一臉風塵,神色之間疲憊不堪地站在那裡,正翹首以待。一見傾潁現身,戴戠急急向前,拱手說道:「傾潁,你真的這般討厭我戴戠,非要退婚不可?」

    傾潁以為戴戠前來興師問罪,也不客氣,冷冷說道:「我和金王已然談妥,你身為人子,應該服從金王之命吧?」

    不料戴戠卻無絲毫威風,黯然點頭,說道:「父王之命我豈敢不從!只是我確實仰慕傾潁公主,若是傾潁何時回心轉意,只需讓我得知,戴戠若能討傾潁之歡心,赴湯蹈火在所不惜!」戴戠言之鑿鑿,倒也是肺腑之言。

    傾潁卻不為所動,臉如冰霜,當下便要轉身離去,卻見眼前金光一閃,正是戴戠攔住了去路。

    傾潁大怒:「戴戠,莫非要用強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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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東海有事-第二卷 金錯刀


    戴戠雖是金翅鳥中數一數二的猛將,卻偏生在傾潁面前提不起威風,見傾潁動了真怒,忙賠罪道歉,然後將他和戴嬋兒被黑風子設計捉拿,黑風子又將他們交給他的師傅天媼子,天媼子本來要帶他們去一天柱取九幽之火將他們煉化,卻路遇張翼軫和青丘,幾人大戰一場,他兄妹二人為張翼軫所救,以及其後種種事情詳盡地說了一遍,只聽得傾潁瞪大了一雙美目,難以置信戴戠兄妹二人離開渭水之後竟是發生了這麼多事情,更為張翼軫有驚無險的經歷擔心不已。

    「傾潁莫怪,我今日前來只是想告知你,凡間魔門重現世間,非但我等金翅鳥在他們眼中可煉化成如意珠,你等龍族對於魔門來說也是全身是寶,只怕也在他們的算計之中。以後行走世間,傾潁一切要小心從事!」

    「要你來管!」傾潁一顆芳心聽到張翼軫一人上路竟是這般險象環生,心中一時慌亂不定,想到渭水宮中的相扶相攜,眼眶不知不覺濕潤起來,恨不得立刻駕雲前去小妙境與他相會。

    聽得戴戠在耳邊的囉嗦,心中卻更是忿恨。

    「戴戠,你只須管好自己的事情即可,無須假裝好人。你我從此便如同路人,請你自重。」

    戴戠見傾潁一聽到張翼軫的名字便神情緊張,關切之意躍然臉上,臉上一絲怒意和嫉妒一閃而過,又聽傾潁說出如此決絕之言,心中更是無比煩惱,卻又不好當面發作,哼了一聲說道:「莫非傾潁真的喜歡那凡間小子張翼軫不成?哼,除非他真有莫大機緣能夠成就飛仙之體,否則終有一日我會與他公平大戰一場,勝者贏得傾潁芳心,敗者死無葬身之地!不過我金翅鳥恩怨分明,張翼軫救我和嬋兒一命,我自會先報恩後報仇。傾潁,戴戠對你之心,天地可鑑!」

    說完,也不理會傾潁一臉怒容,飛空而去。

    傾潁心知若是戴戠想殺張翼軫,以翼軫之修為,斷斷不是神通廣大的戴戠的對手。

    傾潁心中著急,忙返回龍宮,將戴戠之言告知父王,便要立即動身前往三元宮小妙境通知張翼軫小心戴戠和戴嬋兒。

    傾東背著雙手,緩慢走了幾圈,對一臉焦急的傾潁說道:「潁兒,此事不可操之過急!張翼軫剛剛救了戴戠之命,而且金翅鳥一族又被魔門視為可煉化的寶物,短時間內,戴風絕對不會讓任何一人離開無天山。且戴風為人雖是縱容屬下又極為護短,但尚有恩怨分明之心,現在也不會允許戴戠兄妹貿然殺害張翼軫,更何況如今情況,戴風恐怕還有求於中土道門。」

    「魔門在凡間現身,此事非同小可,我稍後也會立即通知四海及中土水族,嚴防魔門之人的異動。需知凡間之事上應天庭,既然凡間魔門重現,怕是天魔有變。這天魔,可是讓天帝都頭疼的厲害角色!不過魔門既然未動我龍族,我等也不好主動挑起事端,也免落天魔口實。另天帝既然不詔令天下皆知,或有深意也未可知,更是不可輕舉妄動,若是壞了天帝的計劃,其罪甚大!」

    「如我猜測不錯的話,不出兩三日,戴風必會正式派人前來送來婚書,正式解除婚約。同時還會提出與我龍宮聯手共同對付魔門,而且戴風必定會大張旗鼓地前去三元宮送去貴重禮物,對張翼軫無意救下戴戠兄妹以示謝意。戴風此舉一是拉攏中土道門,二是好教魔門得知,他戴風與中土道門雖非盟友,但也絕非敵人。既然戴風要演一齣好戲,我龍宮不好暇以整靜心觀看,豈不對不起戴風的一番良苦用心?」

    傾東說完,洋洋自得地哈哈一笑,似乎頗為他的聰明和推測而沾沾自喜。

    傾潁卻不理會父王的深謀遠慮,她只擔心張翼軫安危,焦急地說:「可是,萬一戴戠發瘋,以他的御風術飛到三元宮也用不了幾個時辰,順手殺了翼軫然後再返回無天山,戴風又能拿他如何?」

    傾東眯起眼睛,微微一笑:「沒有可是,你現在哪裡都不許去!在戴風沒有退還婚書之前,你仍然是戴家的媳婦。若是以戴家媳婦的身份去私會其他男子,正被戴戠撞個正著,那戴戠便有理由說是張翼軫勾引他的未婚妻,先前救他之恩便一筆勾消了,以後便隨時可以找他公平一戰。張翼軫哪裡是戴戠的對手,所謂公平不過是掩人耳目罷了。」

    傾潁還想爭辯什麼,傾東一揮手,一道匹練的光華驀然從袖間飛出,圍繞傾潁飛快轉了一轉。傾潁只覺眼前一暗,便沉沉睡去。

    傾東吩咐侍女將傾潁扶回房間休息,這才咳嗽一聲,說道:「傾洛,出來吧,你偷聽半天了,別以為父王不知道!」

    一位眉目纖秀,氣質文雅而高貴的少年從門外閃身進來,一臉訕笑說道:「父王,孩兒哪裡是在偷聽,不過是前來覆命早到了片刻!方才孩兒奉父王之命暗中觀察戴戠,果然那廝等姐姐走後,暗中隱藏在雲端等候,等了半晌不見姐姐出現這才悻悻而去。父王神機妙算,一猜就中。」

    傾東笑罵道:「傾洛,你何時才能穩重持成?怎的還這般小兒心性,如此頑劣!」

    被父王訓斥,傾洛絲毫不惱,向前輕拍傾東後背,嬉皮笑臉地說道:「父王息怒,龍生九子,子子不同,你不能指望我們都如大哥傾長一般穩重寬廣吧?再說孩兒畢竟還小,躲在門外偷聽父王教訓姐姐也是一件趣事,這龍宮雖然廣大,也並無太多好玩之事,恁的無聊。」

    傾洛說著,眼珠一轉,話題又轉到張翼軫身上:「父王,你不會真的允許姐姐去找那個凡間小子吧?我看姐姐芳心萌動,怕是真是喜歡上了那個凡人。」

    傾東少有的一臉肅穆,沉思半晌方才緩緩說道:「仙凡有別,斷難踰越,傾穎少女心性,偶有所動也是正常。不過若是真因那凡間小子動了凡心,卻是萬萬不可。莫說天條,便是我也斷然不會允許。此事需從長計議,傾潁性子剛烈,只可徐徐圖之,不可用強。不過現在那張翼軫為戴戠所不容,又無意中得罪魔門中人,況且本身又道法低微,只怕命不久矣!是以也並無多少可擔心之處,哈哈!」

    傾洛嘿嘿一笑,說道:「如此甚好,我可不想有一個凡人姐夫,端的辱沒了名聲!實在不行,我便前去三元宮殺了那小了,省得多事!」

    「哼!」

    被傾東冷哼一聲,瞪了一眼,傾洛急忙低下頭,一臉討好的表情說道:「父王,姐姐退了婚約,我和戴嬋兒的婚約也一併退了吧。那戴嬋兒行事乖張,為人暴虐、冷酷,我可不想娶她為妻,萬一有一天她一發脾氣將我吞下肚去,父王你可就少了一個疼你愛你的兒子!」

    傾東臉色一沉,緩緩說道:「傾洛,你和戴嬋兒的婚約依然有效,與傾潁婚約取消無關。這嫁女與娶媳斷然不同,有戴嬋兒嫁到我龍宮,諒那戴風日後行事會多有顧忌。到時戴嬋兒身為我龍宮兒媳,若是行事不端,行為不莊,傳將出去,丟人的是戴風,又不是我傾東。傾洛,此事無須多言,父王自有主張。」

    三日後,果然戴風派戴慶送來戴戠和傾潁婚書。

    這戴慶是戴風手下第一文臣,素來以足智多謀著稱。戴慶先是將傾潁大大誇獎一番,又拿出許多珍寶作為當日傾潁說出黑衣人之事的報答,又說戴風甚為遺憾,沒有福德作傾潁的公公,客套完畢,話題一轉,說道:

    「好教龍王得知,那魔門膽敢擄去金王一雙子女,喪心病狂之下必有陰謀詭計,只怕也會對龍族不利。我家金王之意乃是要和龍族聯手共禦魔門,畢竟那魔門隱於暗處,若是他們各各擊破,確實令我們防不勝防。」

    傾東微笑點頭,態度極為誠懇,說道:「還請轉告金王,小女傾潁生性頑劣,不服管教,難入金王尊貴之家,是以退婚之事,並非老龍本意。只是小女自小嬌縱,還望金王莫怪!這聯手一事自然無須多言,定當全力協助金王對抗魔門,畢竟兩族還是親家,那無喜公主日後乃是我龍宮之媳,即便金王不開口,我等龍族也自是同仇敵愾、上下一心助金王一臂之力。」

    戴慶連連道謝,心中卻暗罵這老龍果然狡猾無比,說話滴水不漏,不嫁女兒了還要想娶別人女兒當兒媳。口口聲聲說是協助金王,言外之意卻是讓金王與魔門直接對抗,他們龍族躲在後面搖旗吶喊。四海之中,怪不得以東海為尊,這老龍果然老奸巨猾,不好對付。

    戴慶心道無喜公主所托退婚一事看來再無可能,只怕回去之後又會被她大鬧一通,無奈套話說盡,只好起身告辭。傾東也不強留,命傾洛出海相送。

    傾洛愁眉苦臉地將戴慶送到海面,小心問道:「敢問戴大人,那無喜公主是否素來喜怒無常?」

    戴慶一愣,隨即哈哈一笑,說道:「無喜公主不過是喜歡玩耍罷了,小孩心性,並無大惡。不過她向來不喜歡龍族倒是真的,曾聽人說,無喜公主最大的心願便是一生吃夠一百條龍!」說著,扔下嚇得瞠目結舌的傾洛,帶著一絲滿足和得意飛天而去。

    按下垂頭喪氣回到龍宮覆命的傾洛不提,再說這小妙境上卻是朝霞燦爛,百鳥齊鳴,一個絢麗、溫情的秋日早晨便悄然來臨。

    傾潁收回夜明珠,望著眼前一臉淡然的少年,想到她在龍宮被父王禁錮了數日,才尋個機會急急逃出前來會他,告知他提防戴戠兄妹,不料他聽了卻是沒有一絲反應,還如一往一般泰然處之,心無掛念,不覺心中來氣。

    「翼軫,你真不怕戴戠尋個機會將你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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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玉人傳授駕雲術-第二卷 金錯刀


    「戴戠殺我不得!」

    一臉淡然的少年忽然一臉堅毅之色,鏗鏘有力地說道,「那戴戠自持神人身份,我於他又有救命之恩,他又行事自以端正,在此魔門壓迫之際,他絕不會親自出面殺我。若是暗中派人殺我,又難解他心頭之結,所以至少目前來說,戴戠沒有殺我的時機。即便是戴戠一時發瘋,非要出面殺我,我也有化解之法!」

    「哦?說來聽聽……」傾潁大感興趣,不知張翼軫有何良計。

    「那戴戠想要殺我,無非是無端懷疑傾潁與他退婚全因我而起,想必他只是一時氣憤難平,所以並未想通此中不通之處。試想,傾潁貴為龍宮公主,又身為神人,怎會因為我一個道力低微的凡間小子而與身為神人的他退婚,我張翼軫何德何能竟能讓傾潁輕率決定終身大事?必定傾潁本來不喜歡他,有無張翼軫此人出現,這婚事必然會尋個機會退掉。若是我向戴戠講通此節道理,想那戴戠也非愚笨之人,定會一想即通,心知此事與我無關,自會轉身離去,不再為難於我。」

    什麼?

    傾潁聽了張翼軫這番高論,竟是氣得呼地站起,臉色鐵青,心中喟嘆不止:原來這呆子心中全然沒有她一分一毫,全然不知她這般擔驚受怕是為了什麼?一腔柔情卻是撲到空處,怎不讓傾潁柔腸百結,一時黯然無語,只覺天地一片灰色,頹然坐回座位,懨懨提不起興致。

    而那個傾潁口中的「呆子」也並非愚不可及,見傾潁臉色大變,然後又神色黯然地坐回座位,便開玩笑說道:「傾潁,莫非你真的中意我?不要戲弄我了,翼軫不過是一個平凡的山村少年,能和傾潁這般美若天仙的龍宮公主成為朋友已經是天大的恩賜,我已經朝拜天暮拜地,歡喜得不得了!若是傾潁你要哄我開心,不如教我那駕雲之法,也比說你喜歡我來得實惠一些!」

    「呸!」傾潁被張翼軫的戲謔之言說得雙頰緋紅,想到二人交往以來,淡淡之間確實也有一絲掛念與關心,若說這山村少年雖有幾份憊懶,但更多是淡然隨性,於人於事雖生性無爭,卻也了掛於心。

    想通此處,心中豁然釋懷,即便就是她中意他又有甚麼,堂堂龍宮公主若想喜歡一個凡人,難道還非要經他同意才可?傾潁輕輕哼了一聲,啐了張翼軫一口,說道。

    「誰說我喜歡你了?臭美得很!我喜歡的人必定是那上天入地無所不能的天仙,他星目朗朗,劍眉如飛,長身而立,形影沉醉!你……還差得遠呢。不過教你駕雲之法倒是可以考慮一二,但你可有好處回報我這個便宜師傅麼?」

    一直在一旁沉默不語、雙手托腮兩眼轉來轉去的畫兒忽然插嘴說道:「主人師兄,我教你駕雲之法。畫兒不貪心,不要主人師兄的半點好處!」

    此言一出,傾潁為之語塞,無奈地看著畫兒瞪著一雙無邪的大眼睛,滿眼都是期待之意,全無半點雜質。傾潁不由暗暗感嘆,畫兒這般天地造化的精靈,當真是思無邪行有道。

    傾潁便以教張翼軫駕雲之法之名住下。

    小妙境先有無煩居,後有無憂齋,後又有掌門命人建造的客房和會客廳。客房和會客廳尚未命名,張翼軫便讓畫兒命名。

    不料畫兒歪頭想了片刻,又搖頭說:「畫兒想不靈了,不想了。」

    張翼軫見畫兒憨態可拘的樣子,一時莞爾,想到那客房專為客人準備,聚散無定,而會客廳乃是接待客人會面,論道也好,談話也罷,思想無邪,言談無忌,心中便有主意,說道:

    「客房便叫無定閣,會客廳麼……就叫無邪處,如何?」

    張翼軫這個小妙境主人的命名得到了傾潁和畫兒的一致叫好,尤其是傾潁,深為他的無為之名所折服。這四座竹屋雖然簡陋,與龍宮相比判若雲泥,但每座竹屋各有其用各得其名,且暗合天道。修道之人所求無非無煩無惱,所行無定所思無邪,張翼軫以此命名四座竹屋,莫非暗中道出心中所求?

    不過接下來幾日這位無煩無惱的妙境主人卻大為狼狽,苦惱不堪。任憑傾潁如何傳授駕雲之法,張翼軫千呼萬喚都無法在腳下匯聚一片雲朵,更遑論畫兒急得掉下了眼淚也說不出她如何憑空飛行,竟是恨不得將自己腦中所想拿出來交給主人師兄參詳。

    傾潁倒未如何,畫兒的表現卻讓張翼軫心生愧疚,暗暗自責莫非他真的是笨不可及,為何傾潁明明告訴他其實天地之間到處充滿雲氣,只要用心感受便可將微不可察的雲氣匯聚成雲朵,他閉目半晌卻無法感應到周身之外有絲毫潮濕的氣息!

    無奈,張翼軫好說歹說才將畫兒哄得眉開眼笑,其後又找到傾潁,想了一想,說道:「傾潁,這天地之間浩浩蕩蕩遙無邊際,我神識外放,卻無法捕捉絲毫雲氣,莫非是我道力不濟?」

    傾潁教了數日見無絲毫進展,也心中納悶,思索片刻,伸手在空中一抓,翻手間手中雲霧瀰漫,再一握手,雲霧消散一空,搖頭道:「沒道理,雖我身為龍族,天生便可感應雲氣,但據父王所講,這駕雲之術原本也是上古之時最初由仙人傳授我龍族的,而且翼軫你體內本有龍息,呼吸之間便可聚氣成雲的,莫非你體內另有玄機?」

    一語驚醒夢中人,張翼軫這才想起體內另有溫玉的清涼之意,忙將玉成之事說出。傾潁聽了恍然大悟道:「清涼之意生風,龍息生雲,兩相抵消自然風過雲散,片雲不生。你且將清涼之意壓下,只憑龍息呼應外界的雲氣!」

    張翼軫依言而行,將意念沉入體內,心思閃念間,體內網狀的道力網猛然一緊,便將體內無處不在的清涼之意悉數收入網中。其後不再理會道力網,只管催動經脈之中的道力。道力中的龍息被調動,數息之間已遍佈全身,張翼軫直覺天地之間一片清明,閉著眼睛也能感覺到周圍無處不在的微弱雲氣。

    雖然微弱如絲,但勝在數量龐大,無所不在,就如充斥於天地之間的空氣一般,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既然感應到了空中雲氣,張翼軫便默念傾潁先前傳授的雲水訣。連念了三遍身外仍然感覺不到任何潮濕之氣,心道如此看來這**凡胎若想騰雲駕霧,只怕非要等到修至地仙境界脫胎換骨之後才能挾雲氣而升騰,朝游北海暮蒼梧。

    只是為何感應了半天,周圍就算沒有雲霧升騰,也應該有畫兒嘰嘰喳喳的笑聲,怎的突然之間這般安靜?張翼軫睜眼一看,不由得駭了一跳:呵……眼前白茫茫一片,如雲如霧,如墜雲山霧海,目光所及之處全是雲霧瀰漫,無法分辨東西南北。

    張翼軫心道傾潁怎的開這般玩笑,用雲霧將他包裹起來,難道她和畫兒要玩捉迷藏不成?張翼軫向前走了十幾步,雲霧絲毫不見減少,無奈只好高聲喊叫:「傾潁,畫兒,莫要捉弄我了,快快散去雲霧……你們躲到哪裡去了?」

    話音剛落,眼前人影一閃,畫兒一臉興奮手舞足蹈地出現在張翼軫面前,嬌豔如花的臉龐被雲霧打濕,更如一枝梨花壓海棠,嬌美不可方物。

    畫兒顧不上頭髮上絲絲如縷的水珠,一把拉著張翼軫的手,驚喜溢於言表:「主人師兄,這十丈方圓的雲霧都是從你身邊生成的,你會呼雲喚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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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美人贈我金錯刀-第二卷 金錯刀


    什麼?張翼軫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真的成功了?真的在身邊匯聚了十丈方圓的雲霧?一時心情激盪之下,也顧不上理會畫兒的用詞是否妥當,急急分開雲霧,便要尋到傾潁問個清楚。

    傾潁卻笑意盈盈從雲霧之中現身,對一臉置疑的少年說道:「聚氣成雲並非範圍越廣越好,若是心意所到之處,雲霧隨心變化才是初入門徑。翼軫,以你這般散亂成十丈方圓,只能說你初步掌握了感應雲氣之法,至於騰雲駕霧,還差之甚遠。」

    靜心一想,張翼軫便明白個中緣由,龍息雖在體內道力之中,但終究不是自身所生,且與道力各成一系,須得分神才可喚出龍息。若是將龍息煉化完全融於道力之中,呼吸之間道力運轉,龍息隨行,到時呼雲喚霧,恐怕只是意念一動便可成功。

    饒是如此,雖不入傾潁法眼,但在張翼軫看來卻已經是天大的進步了,畫兒也是不住口地稱讚主人師兄雲霧隱身法端的厲害,方圓十丈一片茫然,讓人看不清道路。儘管畫兒的恭維不倫不類,初次聚氣成雲的少年還是掩飾不住的興奮之意,正要再興致勃勃地演示一番,忽然間聽到遠方傳來急促有力的鐘聲:

    當!當!當!

    鐘聲短促而綿長,張翼軫知道這是三元宮的聚事鐘。此鐘一響,所有弟子必須在半個時辰內趕到三元殿。莫非有大事發生?張翼軫不敢怠慢,如今他和畫兒也算是名符其實的二代弟子,鐘聲一響,便向傾潁告罪一聲,轉身和畫兒便急奔三元殿而去。

    這些日子張翼軫修習道法只是稍有進展,畫兒卻是進展神速,畢竟是天地造化之體,不幾日便不再受畫卷的限制,可以隨意離開。無論多遠,畫兒均是一飛即至,速度之快讓張翼軫為之咂舌。不過畫兒尚未完全脫離畫卷,若是有人在畫兒修為大成之前毀去畫卷,畫兒也會隨之煙消雲散。

    見二人匆忙離去,傾潁略一遲疑,暗自笑了一笑,忽地憑空隱去了身形,化成一道水氣緊隨在張翼軫和畫兒身後。張翼軫只顧急急趕路,絲毫沒有察覺身後有人悄然緊跟。

    還未趕到三元殿,遠遠便聽到空中天樂齊鳴。再走幾步,眼前豁然一亮,三元殿之上,半空之中,七彩光華閃動。只見七彩光華其間,無數金甲神人凌空而立,手持各式儀仗!鵝毛宮扇在前,彩旗隊在後,日旗月旗,各放五彩光芒。更有一眾樂師盤旋四周,鼓樂吹笙,當真是光彩耀眼,威勢逼人!

    當前二人,一人威武勇猛,高大不凡。一人婀娜多姿,千嬌百媚。此二人空中一站,直讓人自慚形穢,感慨世間竟有如此儀表非凡的少年男女!

    張翼軫自然認得這二人正是戴戠和戴嬋兒!

    未等張翼軫猜測二人來意,戴戠和戴嬋兒已然降落到率眾恭候在三元殿前的靈動面前。

    戴戠一臉恭敬,拱手先施一禮,朗聲說道:「謹致三元宮靈動掌門,戴戠奉無天山金王戴風之命,特來送上薄禮一份,以答謝靈動掌門在清虛宮指點之義。另備強木若干,以賠當日在清虛宮無意冒犯之過!」戴戠說完,也不待靈動答話,揮手向後示意。

    又有一人從空中降落,手持禮單,開始唱禮。每唱一聲,一眾三元宮弟子都會傳來無比驚訝的感嘆聲,便有一人從空中降落到地上,將手中禮物放到眾人面前。

    隨著三元殿門口的禮物越聚越多,一眾弟子都再也無法自持,紛紛交頭接耳議論起來。若不是各自師傅都站在前面,恐怕早就有人恨不得御劍向前打開禮物看上一眼,看看是不是真的是傳說的「九轉金丹」「玉生液」「切玉刀」等等寶物真實地出現在眼前!

    靈動一直微笑不語,眼看著戴戠指揮眾人將小山一般的禮物堆滿場中,竟是毫不推辭,也未做絲毫表示。直到兩位金甲神人吃力地抬著一塊三尺見方的強木,轟然一聲放到他的面前之時,靈動微眯的雙眼才忽然睜開,眼中掠過一絲驚訝和喜悅。

    強木,一寸之長便重逾千鈞,遇水則沉,但若是有人站立強木之上,或是將強木綁上巨石,卻又浮於水面,更為奇特的是,世間獨有強木可以浮在鵝毛不浮的弱水之上!

    對於只可騰雲駕霧不能虛空飛行的地仙來講,遇到弱水便無法匯聚成雲霧,所以地仙弱水不渡。但若得一根手指大小的強木之助,便是三千里弱水也可踏波而行。

    這強木生長極慢,萬年成材,且數量稀少,戴風出手便是一米見方,端的是大方得很!

    靈動老臉微微動容,拱手說道:「戴少主,三元宮承蒙金王厚愛,得此厚禮,實在是汗顏得很。不知金王有何指教,只要上應天道,三元宮上下定會義不容辭,維護世間清明。」

    戴戠見靈動只對強木多看了一眼,其他禮物並未放在心上,心道果然父王明察,這三元宮掌門也非泛泛之輩,尋常寶物卻也難入眼中,只有這強木還得他微微動心,須得小心應付才是,忙謙下地一笑,說道:「不敢!家父再三吩咐,三元宮隱隱為中土道門領袖,讓我在靈動掌門面前執晚輩之禮。眼下凡間魔門蠢蠢欲動,身為中土道門三大道觀之一,三元宮定會首當其衝為魔門所不容。無天山願與三元宮攜手,共同清剿人神共憤的魔門!」

    靈動只是微一頷首,臉上笑意不減,說道:「三元宮只是三大道觀其一,三足而立,不分高低,倒讓金王錯愛了。魔門之事我自當會與極真觀的真明掌門和清虛宮清無掌門商議之後再行定奪。自然,這斬妖除魔乃是道門中人本份之事,還請戴將軍將禮物如數收回,三元宮愧不敢當!」

    「果真老奸巨滑!禮物都擺放整齊,哪裡還有再收回的道理?若是誠心不要,怎不早說?」戴戠心中暗罵,嘴上卻依然客套無比:

    「倒讓靈動掌門見笑了,小小禮物不要嫌棄微薄才是。我奉家父之命前來,一是為了當面向掌門表示謝意,二來也專門為三元宮一名弟子而來,此人就是……」

    戴戠說話客氣,禮數絲毫不差,在一旁靜候多時的戴嬋兒早就聽得心煩,一時火起也不等戴戠說完,當前一步來到戴戠面前,一雙俏目直視靈動似笑非笑的老臉,冷冷說道:「靈動掌門,我等遠路而來,且誠心送上厚禮,卻在這大殿之外和你囉嗦半晌,連門也不曾邁入,這……便你們三元宮的待客之道麼?」

    靈動呵呵一笑,用手一指天空說道:「朗朗乾坤,浩浩天地,再有三元宮全體弟子恭候迎接,還有比這更隆重的待客儀式麼?無喜公主切莫生氣,三元殿狹小陰暗,比不上這殿外清風徐徐,陽光明麗。」

    戴嬋兒見靈動說話滴水不漏,情知討不了好去,便哼了一聲,眼睛四下尋找一番,問道:「那張翼軫……怎的沒來?」

    張翼軫來得最晚,也沒有向前站在二代弟子中間,便躲在三代弟子後面,以為並無他的事情。不料戴嬋兒和靈動掌門沒說幾句,竟是指名點姓地問他何在。

    張翼軫不知戴嬋兒所為何事,心道若是她尋自己晦氣,想要對他不利,也不好拖累三元宮一眾人等,便悄聲對畫兒說道:「畫兒,你速回小妙境中,到無憂齋中將我的那根棍子取來。小心行事,別讓別人發覺。」

    畫兒以為是什麼好玩的事情,做了個鬼臉,飛也似地飛離此地。畫兒一飛,戴嬋兒的目光便被吸引過來,未來得及深思畫兒怎能憑空飛行,就一眼看到了躲在人群背後的張翼軫!緊接著目光一閃,似乎又發現了什麼,愣了一愣,卻又收回目光,假裝不見。

    接著戴嬋兒咯咯一笑,也不理會靈動,沖張翼軫揮揮手,嬌笑道:「翼軫,嬋兒來此,怎的也不出來一見?莫非才數日不見,你便這般薄情寡幸,忘了嬋兒不成?」

    此言一出,一眾俱驚,所有目光便齊刷刷地射向張翼軫!

    靈動也是心中一驚,見戴嬋兒一臉熱切,臉上笑意盈盈,心中難以猜透她到底是何居心。當日張翼軫向靈動說出得遇傾潁與戴嬋兒之事,只是簡略說過,並未提及戴嬋兒和他之間的恩怨,是以靈動並不完全清楚戴嬋兒和張翼軫之間的是非。

    一看之下,戴嬋兒眼波流轉,臉若桃花,靈動還真以為戴嬋兒對張翼軫芳心暗許,心中正思忖對策之時,卻見張翼軫已經施施然分開眾人,不慌不忙來到靈動面前,施了一禮,一轉身目光炯炯地看著戴嬋兒,然後大馬金刀地在她面前站定。

    「戴嬋兒,你要怎樣?」

    一個說話語帶含羞,一個說話聲色俱厲,眾人看得一頭霧水,不明白這翩翩少年和絕色少女之間有何恩怨情仇!

    戴嬋兒被張翼軫當眾搶白,一臉委屈,眼圈一紅,眼淚幾乎奪眶而出,直如一個情深意重的少女被情郎誤解,哽咽說道:「翼軫你好狠心,人家專程前來看你,你卻這般狠心對我,枉費我對你一片真心!」說著,戴嬋兒手腕一翻,一把三寸大小的木刀出現在手中。

    此刀色澤灰青,刀長三寸,厚約半寸,刀面兩側各有一隻黃金打造的栩栩如生的金翅鳥鑲嵌在上面,刀柄上面也交錯成網狀鍍滿黃金,端的是精緻無比!

    戴嬋兒木刀在手,忽又破涕為笑,將木刀高高舉起,高聲說道:「翼軫,嬋兒不遠萬里趕來三元宮,只為親手贈你這把代表金翅鳥無上謝意的金--錯--刀!」
easygoing1 發表於 2009-4-4 20:43
第二十三章 傾情只一笑,莫道女兒嬌-第二卷 金錯刀


    金錯刀?

    張翼軫一時愣在當場,不明白戴嬋兒這無上謝意所指的是什麼?好像他打戴嬋兒一棍之事,戴嬋兒至今仍耿耿於懷,一心要在心情不好之時殺他而後快。若說是鳥籠一事,他不過是無心之舉,算不得數,那戴嬋兒這般當眾贈他金錯刀,這又是演得哪一出?

    張翼軫對於戴嬋兒的看法早已不如從前,自從她舉手之間毫不猶豫將他扔到傾潁的劍下,他便認定戴嬋兒喜怒無常且為人心狠手辣,只顧喜好不講道理。

    是以張翼軫看也未看金錯刀一眼,淡定地說道:「戴姑娘盛情,翼軫心領了。只是你我之間無恩有怨,這金錯刀我斷然不敢接受,還請收回!」

    靈動神色一變,不明白張翼軫為何不識時宜地拒絕金錯刀,正要開口相勸,卻見戴嬋兒向前一步,一把拉住張翼軫胳膊,如小女兒狀左右搖動,撒嬌道:「翼軫,上次是我錯了好不好?你別生氣了,我都給你賠禮道歉了!你身為男子,豈能和小女子一般見識?如今我當著眾人面向你認錯,你還要怎樣?」

    堂堂無天山的無喜公主,當著三元宮靈動掌門及一眾弟子之面,竟如情愫初開的少女,臉若桃花,聲如蜜汁,向張翼軫做兒女情長的依依之態,怎不讓人心中驚詫萬分,直看得眾人面面相覷!

    三元宮一眾弟子皆目瞪口呆,不知這個偏居於小妙境的新收的二代弟子竟是如此神通廣大,讓高高在上的神人公主也低聲下氣地開口相求!

    莫說眾人看得臉熱心跳,便是站在一旁的戴戠也心中頗為不快,眾目睽睽之下戴嬋兒這般作派,豈不讓世人輕視了神人權威?但他這個妹妹向來多驚人之舉,戴戠可不敢當眾指責,只好咳嗽一聲,以示不滿。戴嬋兒卻理也未理,依然雙手拉緊張翼軫胳膊,身子前傾,幾乎便要依偎在張翼軫懷中。

    張翼軫渾身發熱,被戴嬋兒的嬌軀一靠,只覺柔軟宜人暗香撲鼻,心跳如鼓,嘭嘭作響。戴嬋兒不但態度誠懇,而且還在大庭廣眾之下認錯,即使是假裝,也確實需要極大勇氣,張翼軫一時心軟,也是怕再推脫下去真的惹惱了戴嬋兒,天知道這個翻臉無情的無喜公主會做出什麼事情!

    腳下輕輕後退,藉機抽出胳膊,伸手接過金錯刀,感覺手中一沉,彷彿重逾千鈞,忙運轉道力才堪堪拿穩,張翼軫心中駭然:這金錯刀定是強木所造,強木之名名不虛傳,如此小巧的金錯刀竟重如巨石!只是不知這金錯刀有何名堂?

    張翼軫按住心中的驚訝,曬然一笑,說道:「如此翼軫只好卻之不恭了。嬋兒,不知這金錯刀有何尊貴之處,敢勞你無喜公主大駕親自送來?」

    見張翼軫態度大變,戴嬋兒喜笑顏開,開口解釋道:「這金錯刀乃是金翅鳥送給最尊貴的朋友的禮物。其上以黃金鑲嵌金翅鳥,每隻都有金王印記,所有金翅鳥見此刀主人,若有所求除非性命相逼,否則定當應允此刀主人的所有要求。一隻,便表示是一個要求!」

    此言一出,靈動老臉燦然笑成一朵菊花,忙向前一步,說道:「如此大禮,靈動代表三元宮全體弟子謝過金王對三元宮弟子張翼軫的盛情厚愛!翼軫,還不謝過無喜公主!」靈動深怕張翼軫聽聞之下,不敢承受如此大禮而開口拒絕。

    張翼軫怎會拒絕這般好事!且不說他和戴戠與戴嬋兒之間的恩怨,便是戴風上次將三大掌門圍困在清虛宮,也讓他明白神人雖然不敢輕易冒犯天威,但事關重大之時,還是實力決定一切。有此刀在手,最少在短時間內戴戠兄妹不會再加害於他,所以當仁不讓急忙收好,拱手向戴嬋兒表示謝意。

    戴嬋兒卻不以然地說道:「靈動掌門,翼軫收下便說明他已經原諒我先前的不對了,嬋兒高興還來不及,哪裡還敢讓翼軫謝我。再說,以我和翼軫的關係,謝來謝去就顯得疏遠了,是麼翼軫?」

    戴嬋兒先揚後抑,讓眾人對她先前對靈動掌門的冷淡而心生的不快一掃而光,轉而都心生好感:如此絕美非凡的神人公主竟對三元宮一名小小二代弟子這般低聲下氣,天生貴胄低下高傲的頭向凡人示好,幾乎在場所有人等都對戴嬋兒無比尊敬和仰慕。甚至有些人對張翼軫如此冷淡憤憤不平,心中指責他不識時務,自高自大。

    張翼軫被戴嬋兒逼問,眾目睽睽之下又不好不答,只好言不由衷地說道:「說得也是,嬋兒,萬里送禮物,翼軫銘記在心,辛苦你了。」

    戴嬋兒笑嫣如花,喜不自禁,說道:「翼軫,若是日後嬋兒有難,你可不要忘了今日贈刀之情!靈動掌門,我和哥哥這便返回無天山,先前多有得罪,掌門大人大量,還請勿怪!」說話間,忽然俯身下去,伏在張翼軫耳邊悄聲說道:

    「哼,張翼軫,算你識趣!這金錯刀你注入自己道力,日後隨身攜帶便不會感覺沉重!」

    然後,不再理會眾人,一揮手,天樂齊鳴間,七彩光華一閃,便和漫天神人一起消失不見。

    戴嬋兒等人走後,張翼軫一臉苦笑,跟隨靈動掌門進入大殿,接受靈動和一眾師伯的問詢。靈動等人在聽完張翼軫詳細說出他和戴嬋兒的糾葛之後,均低頭沉默不語。

    「此事其實也簡單,說不定那戴嬋兒真的喜歡翼軫,所以借贈刀之際以冰釋前嫌,也有意結交我三元宮,好讓那無天山多一份助力!」卻是靈靜率先打破僵局,說出了他的看法。

    「呵呵,戴嬋兒性情多變,喜歡翼軫恐怕是假,借刀殺人才是本意。這番無天山如此隆重送禮給三元宮,又贈金錯刀給張翼軫,傳將出去,魔門中人自然以為三元宮和無天山正式聯盟。天媼子如今便更加堅信當初翼軫是故意設局救下戴戠兄妹,必定會想方設法加害翼軫。金錯刀不過是無天山的空口承諾罷了,借金錯刀之名,以坐實讓魔門殺翼軫之心,更何況那戴嬋兒當眾與翼軫……咳咳,親密無間,更讓魔門認定若是殺得了翼軫便是對無天山莫大的打擊,是以……嘿嘿,戴嬋兒遠比其兄戴戠難以對付。」經過一番深思熟慮,靈動心中全無半分喜悅,對這個變化多端、不可以常理度之的戴嬋兒深感頭疼。

    張翼軫倒無多少擔心,眼下戴嬋兒再無理由殺他,天媼子是魔門中人,斷然不會貿然殺到三元宮上找他尋仇。是以他對靈動掌門和幾位師伯的叮囑並未放在心上,心中多想的是如何早日練好那駕雲之術,受教之後便來到殿外。

    卻見畫兒正一臉焦急地守候在外面,一見張翼軫便急急說道:「主人師兄,這大門好奇怪,我一走近便被一股反彈之力推到一邊,無論如何也進不去大殿……畫兒無用,沒將棍子帶來。那棍子實在太重,畫兒費了半天力氣,想了無數辦法也無法拿動分毫!」

    這大殿之上定然是靈動掌門暗中施加了禁制,畫兒進不來也是正常,但那棍子雖說比尋常木棍重上一些,但即便是三歲小兒也能拿動,為何畫兒卻無法拿動,怪事!畫兒自是不會說謊,張翼軫見她粉臉漲得通紅,幾乎急得要哭出聲來,便出言安慰道:「畫兒莫急,方才的來人已經走了,沒有棍子也無妨。」

    好生安慰畫兒一番,張翼軫便領著畫兒返回小妙境。

    隱在空中的戴嬋兒和戴戠暗中細細觀察和張翼軫一起遠去的畫兒,除了感覺她眉目如畫之外並無異常,為何總覺畫兒身影飄渺,處處透露著古怪?

    待二人走遠,戴戠不無憂色地說:「嬋兒,你方才太放肆了!這般胡鬧恁的有損我們神人的威嚴,讓這幫凡人心生輕視之意。再說那張翼軫哪裡值得如此大費周章,你向父王提議送他金錯刀,父王竟然同意你的荒唐想法。你不是一直想殺他麼,送他金錯刀豈不是自束手腳?」

    戴嬋兒神思渺渺,怔了一會兒,才幽幽說道:「我方才不過演戲給魔門看,給靈動看,給張翼軫看,更是給……傾潁看!」

    「什麼?」

    戴戠一臉訝然,「傾潁也在三元宮?」

    戴嬋兒斜了戴戠一眼,目光中掠過一絲輕視,說道:「你只顧在凡人面前耀武揚威,哪裡知道細心觀察四周。需知凡間能人異士眾多,我等雖身為神人,也有許多不如他們之處,便是那靈動掌門,只怕已經修至了地仙境界……傾潁躲在眾人後面,雖是隱身,但我感覺到有一處水氣異常,細心留意之下發現竟是傾潁,哼,既然你躲在暗處,我就是明處和張翼軫假裝親密,你能奈我何?」

    戴戠情急之下連連搓手,原地轉了幾圈,狠狠說道:「莫非這傾潁真的喜歡上了張翼軫那凡間小子?」

    戴嬋兒也是一臉厲色,冷冷一笑,說道:

    「她喜歡張翼軫也是惘然,有我在,她不會如願的,依她的性子哪裡會是我的對手?」

    「嬋兒,你此話怎講?難道你也喜歡那張翼軫,要和傾潁爭奪一個凡間小子?」戴戠大為驚訝。

    戴嬋兒臉上紅暈一閃即逝,盯著下面張翼軫漸漸消失於山路上的背影,心中猜測那個畫兒是何來歷,不但美貌非凡,且對張翼軫言聽計從,心中竟隱隱暗生慍怒。

    「我恨張翼軫!不過我就是要讓他喜歡上我不可自撥之時,再將他拋棄,然後殺之而後快!」

    戴戠看著戴嬋兒咬牙切齒的樣子,大為疑惑,戴嬋兒若是真恨一個人時,一向快意恩仇,提刀便殺,哪裡會讓人先喜歡上她再出手殺之,莫非這其中又有什麼陰謀詭計?

    戴戠搖搖頭,想不明白其中奧秘所在!又想到傾潁卻又跑來與張翼軫相會,不由地心中煩躁不安,再想到因為魔門之事父王嚴令禁止他和戴嬋兒再隨意下山,更是一籌莫展。

    戴嬋兒更是心亂如麻,想到傾穎,想到畫兒,又想到她如今被禁足,又氣又惱之下,更是認定這一切的罪魁禍首便是那個不將她無喜公主放在心上的凡間小子張翼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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