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俠] 人間仙路 作者:何常在(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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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asygoing1 2009-4-4 19:54:23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77 306889
easygoing1 發表於 2009-4-4 20:24
第三十章 我本千年杏花仙-第一卷 少年游

    「啊!快看……天女散花!」

    人群中不知誰高喊一聲,眾人抬頭一看,只看頭頂之上,半空之中,不知何時紛紛揚揚飄滿了杏花,正朵朵飛舞飛旋著徐徐飄落。花瓣如雲如霧佈滿天空,如雪如畫,花香襲人,花美醉人。這傳說中的天女散花的情景當真發生在眼前,這班苦修多年的道士個個激動萬分,若不是真平在台上一臉肅然,目光如電,恐怕早有人伏倒在地,叩謝天恩了。

    「來者何人?」吳沛頓生警覺,道力運轉間,飛劍已然出現在右手,劍尖斜斜指向那半空之中的絢麗少女。

    「嘻……」少女一笑雙眼便彎成一彎新月,眉眼之間說不出的柔媚嬌豔,令人一望之間便心神激盪。

    「方才你還不是口口聲聲要見我,怎的我如你所願前來,你卻這般待我?」聲音甜膩嫵媚,讓人聽聞之下心難自恃。

    「何方妖女,竟會這媚惑之術?你到底是誰,來我華山極真觀所為何事?」

    「我本千年杏花仙……」

    此言一出,一眾均驚!

    這嬌笑連連、媚惑眾人的絕麗少女自然是那自稱杏仙的戴嬋兒。

    戴嬋兒初現,張翼軫既驚且喜,猛地站起,快步向前來到戴嬋兒近前,拱手說道:「嬋兒,你怎的來到華山?……不過正好,倒是可以幫我解圍,這位吳道友,卻是不相信你和傾潁是杏仙和竹仙!」

    張翼軫並不知道,戴嬋兒正在華山之中追蹤那黑衣的行蹤,早就發現凝霞崖處有人論道,開始並未在意。後來再次經過時卻發現原來台上之人竟是張翼軫,心生好奇之下便隱藏在暗中觀察。聽到吳沛所說之話而張翼軫一時不知如何作答,戴嬋兒生性好玩,行事隨心,看來看去便覺得吳沛不太順眼,便想不妨助張翼軫一臂之力。只是盛夏時節,華山之中杏花早已過花期,便暗中施展風聚術,將無天山之中各處的杏花捲來一些,拋灑到空中,然後現身台上。

    戴嬋兒見張翼軫一臉驚喜,倒也十分配合地點頭答道:「翼軫,我在長安城中正在探訪故友,忽然心生感應,得知你想約我前來,便即刻飛天來此。聽你所說,這位吳道友不信世間有我這般的千年杏仙,是麼?」

    戴嬋兒轉身看向吳沛,笑容中多有戲謔之意,揮手間手中又多了一株杏枝,上面杏花燦如雲霞。

    「那麼敢問吳道友,你說我若不是杏仙,這盛夏季節,從何而來這漫天的杏花還有我這手中的杏枝?」

    「這個……」吳沛一時語塞,無以應對。

    便在剛才戴嬋兒一現身,杏花漫天飛舞之時,他心中已然喟嘆一聲,心道怕是這杏仙一說竟是真的,這張翼軫果然未說假話,確實真的與那竹仙和杏仙相遇相識了。只是他心中也不甘心就此認輸,便想要強詞奪理搏上一搏。

    「我怎知你不是妖怪鬼魅一類,用那障眼法哄騙我等?」話一出口,吳沛便有些後悔,他自己也底氣不足,障眼法只是擬幻且無聲無味,這四處飛溢的花香可不是小小障眼法可以做到的。

    未等戴嬋兒解釋,台下已然有人高喊:「吳師叔,這杏花是真的,並非是障眼法。」

    吳沛狠狠瞪了台下多嘴之人一眼,還想辯解一番,卻聽真平說道:「吳沛,請借仙子手中杏枝一觀。」

    戴嬋兒也不反對,笑盈盈將手中杏枝遞於吳沛。

    真平自吳沛手中接過杏枝,道力運轉,瞭然於心。這杏枝確實是地道的杏枝,自然長就,並非是任何五行變化的幻術。若眼前此人不是杏仙,憑她虛空而立,不須御劍飛天,也會是那已晉身飛仙境界的高人,用五行變易法奪天地之造化,強行轉化而成杏花杏枝。但眼前少女舉止輕佻,言談間多有媚態,斷然不是得道高人,莫非真是那少年口中所說的杏仙?

    真平自是不知,戴嬋兒所在的無天山遠離中土,獨成境界,山上四季花開,與中土全然不同,完全不受四時影響,想要百花也非難事,區區杏花杏枝對於戴嬋兒來講,自是舉手之勞。

    思忖間,真平便想杏仙一類,千年難遇,既然來到極真觀,若是留下待掌門回來詳加問詢,或許於悟道之上有莫大機緣。當即下定決心,要留戴嬋兒於極真觀中久住。

    真平起身近前,向戴嬋兒施一禮,說道:「今日得見杏仙,實在三生有幸。我乃極真觀真平,有一不情之請,還請仙子三思。極真觀乃天下三大道觀之一,修道之士皆嚮往之。仙子得天地之造化,修得仙體,感悟天道,可否願意在我極真觀中住下,與我等修道之人共參天機,共證大道?」

    戴嬋兒一聽不禁笑得花枝亂顫,莫說這極真觀沒有飛仙高人隱藏於此,便是有能夠降服於她的飛仙,想要禁制於她將她長留此處也非易事,更何況她哪裡是那種可以坐而論道之人?

    靜而慮之,慮而思之根本不適合隨心所欲的無喜公主!

    既然這班人已經相信了她是杏仙,再留下來也沒有必要。戴嬋兒也不回答真平,只是向張翼軫招呼一聲,說道:「翼軫,他日長安城中再會,嬋兒先行離去,記得今日之事,日後可要好好謝我,咯咯……」

    談笑間,戴嬋兒身形一晃,躍向空中,就要飛天離去。真平見狀,哪裡肯放過這般好機會,急忙招出飛劍,彈指間御劍疾速彈射向戴嬋兒所立之處。戴嬋兒全無懼色,輕笑一聲,身形便快捷如風,須臾間消失在空中。

    見真平御劍追趕戴嬋兒,吳沛也不甘落後,也縱身躍向飛劍,向著戴嬋兒真平消失的方向追去。吳沛御劍飛空,劍身還微微顫抖,明顯不如真平如履平地,穩穩站立。這便是境界上的差距,一眼可知高下。饒是如此,也讓初次見識御劍飛空的張翼軫羨慕不已。

    先前見傾潁和戴嬋兒憑空飛翔,這少年心中並無驚奇之意,或是認定了她們既是仙子,自然可以騰雲駕霧,任意往來。但眼見和他一般的修道之人也可以御劍飛空,倏忽間消失不見,不由得滿懷驚奇之際又心生期待,不知何時他才能修到這番高深的道力,可以御劍飛空,到了那時,便是那遙不可及的方丈也可去得了。

    這般想著,便連戴嬋兒是否會被真平和吳沛追上,或追上之後會不會被二人攔下,少年心中也未曾去想。或許在他心底本來認為,戴嬋兒根本就無須他去擔心,那真平和吳沛肯定沒有分毫機會將戴嬋兒留下。

    一眾見杏仙來了又去,見真平和吳沛御劍追趕,一時亂哄哄亂作一團,吵吵嚷嚷說的全是這三日論道匪夷所思的所見所聞。見眾人言談間頗多嚮往之意,張翼軫擔心被人圍住問起他與杏仙的交往之事,便瞅個空子溜出了場中,一人不緊不慢地沿著華山險峻的山路獨行。

    一眼望去,連綿的群山之間,雲海起伏,更有無數林海間雜其中,如夢如幻,如詩如畫,或許參雜仙境也不過爾爾?張翼軫一邊想著真平和吳沛御劍飛空的迅疾,暗暗運轉體內微細的道力,一邊想著三日已過,自己的便宜師傅靈空也該玩得盡興而歸了吧?
easygoing1 發表於 2009-4-4 20:25
第三十一章 美玉之質,待君來識-第一卷 少年游

    不知不覺張翼軫回到了極真觀的住處,卻見一個二十多歲上下的男子長身而立,正守候在門口。

    咦,看他的樣子倒像是這極真觀的弟子,不知他守候於此有何指教?莫非是那靈空闖了什麼禍事,被人追到這裡討要說法來了。張翼軫放慢腳步,正思忖著如何應對之時,那男子卻已經聽到了他的腳步,轉過身來。

    呵,好一個俊美的美男子!

    張翼軫暗讚一聲,只見此人身材頎長,面如白玉,相貌清奇,讓人一眼望去便心生好感,頓覺溫文爾雅,心生親近之意。

    此人一見張翼軫,便面露喜色,趨步向前,施禮道:「張道兄,在下姓玉名成,乃是這極真觀的弟子。這幾日聽道兄所講木石化形之說,深為欽佩,特來討教一二。」

    原來不是為了靈空的禍事,張翼軫長舒一口氣,放下心來,還禮笑道:「玉道兄客氣了,請屋中一敘。」

    玉成溫和一笑,緊隨張翼軫身後。進屋之後,二人分賓主落座,少不得寒暄幾句。玉成言談舉止無不彬彬有禮,給人如沐春風之感,似乎這玉成天生就有一股沖和溫潤之氣,讓人不由自主便心生信任。張翼軫心道,古人所言「言念君子,溫其如玉」,果不其然!

    玉成先是客套幾句,見張翼軫一臉惶恐不肯接受他的刻意的誇獎,心中暗暗下定了決心,這少年性格沖淡,隨性而為之中又有幾分堅韌,確實是個值得信賴和託付之人,當下也不再顧忌,問道:「張道兄,依你所說,那竹仙和杏仙與你以友相稱,你可知道,木石若能化形而出,其精魄便是天材地寶,如能煉化為自己所用,必能增長數百年功力。張道兄可有此意?我願助你一臂之力,只求分得一份功勞。」

    「什麼……」張翼軫乍聞此言,倏然變色,目光烔烔直視玉成,厲聲道:「玉成兄,我見你舉止端正,便如謙謙君子,有心與你相交,你卻用心險惡,竟要煉化竹仙和杏仙!真是人不可貌相,我只道你是一位人如其名的美玉,卻不想原是徒有其表的宵小之徒……慢走,不送!」

    玉成見張翼軫盛怒之下,絲毫不留情面要趕他出門,卻哈哈一笑,說道:「張道兄何必這般迂腐?想那竹仙與杏仙畢竟只是異類,且天地生就的寶物自是有緣有德之人得之。你既與她們結交,自然得到她們信任,可乘其不備暗中下手將她們制服,然後煉化,平白增加數百年之功力,也好早日窺測到那浩渺的天道,早日飛昇天庭。」

    張翼軫見玉成仍然喋喋不休勸他,心中厭惡,冷笑說道:「這天之道不爭而善勝,且上天有好生之德,不管竹仙杏仙或是那頑石,只要得了機緣便有生存於這天地之間的權利,無人可以憑藉一已之私得天地之德為一已之用。便是那獵人打獵,也不殺盡幼小及有孕之鳥獸,存一念善心。敢問玉成兄,你身為正道弟子,卻心存煉化那天地孕育的異寶之心,與那貪婪成性、行事只憑一已好惡的魔門又有何區別?」

    「說得好!張道兄,玉成這便與你賠不是了!」玉成長身而起,深鞠一躬,一臉肅穆。

    「你這是何意?」張翼軫一時被玉成的前後大相逕庭態度弄得糊塗起來。

    「還請張道兄恕罪,實在是玉成身份特殊,不敢輕易對人表明身份,所以才有如此試探。玉成在世間飄蕩數百年,最後才化身為一位普通弟子棲身於極真觀。本想依靠這天下三大道觀之一的極真觀的庇護,好安心參悟天道,以求早日飛昇。原以為極真觀為道門魁首之一,對於天地生就的奇珍異寶即便不心存敬意,也必然會平等對待。不想今日真平道長一見杏仙現身,便想將她留在極真觀,我心涼之下,便心生去意。只是這天下之大,要想遇到能真心待我不心存不軌的修道之士難如登天。所以今日斗膽前來試探張道兄,其實便是想誠心投靠。」

    張翼軫被玉成說得一頭霧水,正要開口問個明白,玉成愧然一笑,說道:「好教張道兄得知,我玉成乃是這華山之中一塊化形而出的萬年溫玉!」

    華山之大,連綿數千里,其間深處,有一巨石獨立於峰巒之中。巨石高大深廣如宮殿,櫛風沐雨不知幾萬年。悠悠歲月,風雲變幻,誰也不知道在這塊巨石的中央竟然孕育著一塊巴掌大小的玉心。不知多少次雲開霧散、日昇日落之時,巨石得到太陽從雲間和東方射出的第一道光線,精華雖然微弱,長久以來卻全部滋潤了玉心。又不知過了多久,玉心終於有了自己的意識,第一次感受了這個世界的存在。儘管他無法化形而出,但數萬年的悠悠歲月,無數次的滄海桑田讓玉心感受到了萬物不可久留,唯有不變的「道」才能長存於這天地之間。玉心心存向道之心,便自行參悟這化生萬物的道。

    又不知過了凡幾,這一日天降異象,竟是遭遇了千年未遇的日蝕。合該玉心機緣已到,這日蝕過後,匯聚無數日光精華的第一道光線正好映照在巨石之上。玉心只聽「轟」的一聲,便覺眼前豁然一亮,天地清朗,風聲陣陣,整個世界便真實地展現在他的眼前:他終於化形而出,凝聚成人形!

    而孕育他不知幾萬載的巨石已然粉碎,蕩然無存。帶著一絲留戀,玉心便在這華山之中四處飄蕩,感悟天道,精煉靈力。數百年來,玉心四處行走,見識了繁華世間的各種悲歡離合,玉心向道之心從未動搖,畢竟經歷過數萬年的歲月沉浮,早就見慣了世間種種,唯有莫測的天道才是最永恆的存在。

    玉心行走世間,便漸漸瞭解到中土三大道觀,其中之一的極真觀便在華山。恰逢一年極真觀廣招弟子,玉心便化名玉成應試,一路順利過關,被正式招錄為極真觀的三代弟子。玉成便想借這極真觀道門正統之洞天福地,潛心修行道法,參悟天道。不料數年來,玉成在與同代弟子閒談之中得知,這木石化形竟在世間無人得知,更遑論與木石化形之人交友、同證道法!

    玉成也借與其他兩大道觀論道之際,暗中問詢過這些同門,也是無一人得知木石可以化形成人,更不認為木石化形可以證天道,甚至還有人將木石化形歸於鬼怪一類,正道之士應該得而除去。玉成驚醒之下暗自慶幸並沒有向他人透露自己出身,否則說不得何時便遭了那滅頂之災。

    萬萬沒有料到的是,此番華山論道,三元宮卻只來了兩個不起眼之人,而正是這兩個不起眼人之一的十五六歲的少年張翼軫,卻在凝霞崖上講出一番驚世駭俗的言論,引發了極真觀一眾弟子的眾說紛紜,更讓玉成這個玉心化形之人大吃一驚!

    經過這兩日的觀察,更加上杏仙初現之後,真平道長御劍追出,玉成便在心中打定了主意,極真觀不可久留,既然木石化形之說被張翼軫道破,他的身份早晚會被真平等真字輩高人發覺。先前之所以不知是因為無人知曉木石化形,現在華山論道之後,怕是不久便會天下皆知。得道高人道法高深,恐怕不久就會想出探知木石之身的道法。

    玉成對張翼軫聽其言觀其行,感覺這個少年性格沖和中正,正合他這塊萬年溫玉的溫潤、淡然之本性,便有了結交之意。

    這番匪夷所思的經歷被玉成悉數說來,只聽得這個在台上論道之時口若懸河的少年目瞪口呆,一時難以相信眼前這個和絢的男子真的是一塊玉石的化形,呆立半晌無語,直到面前的玉成又向他長揖一禮,誠懇地說道。

    「君子比德於玉,溫潤而澤。不知張道兄可否識得眼前美玉,願意讓玉成跟隨左右,效微薄之力,只求張道兄一心護得我周全,於道法之上不藏私於我,共證無上大道?」
easygoing1 發表於 2009-4-4 20:25
第三十二章 真平道長-第一卷 少年游

    那萬年溫玉是何等人物,得天地之造化化形為人,卻要跟隨他的左右,言下還有認主之意,自己何德何能,只是初入道門的山村少年,哪裡擔當得起如此重託!

    張翼軫從震驚之中驚醒,忙伸手扶起玉成,一臉愧色道:「玉成兄太抬舉翼軫了,我入道門時日尚短,更無精深道力,自身難保,哪裡有能力保護你?於道法之上更是修為淺薄,恐怕不論道力還是道法,玉成兄都遠勝於我,翼軫不才,倒更想請玉成兄在道法上指點一二。」

    玉成見張翼軫一臉懇切,知道他所猜不假,這少年心底坦蕩,倒確實值得他託付,當下說道:「張道兄有所不知,這木石化形,雖是得天地造化,化形之後便可飛天遁地,並且依本身特性可有一些法力,但在靈智和悟性之上還是不及凡人許多。只因木石化形體質單一,只依照本性行事,極難領悟高深道法,所以若想更進一步,必須長伴修道之士左右,共同參悟,或許會有機緣得窺天機。」

    「這樣……」張翼軫左右犯難。若是收留玉成,他畢竟名義上是極真觀弟子,如何能跟隨他下山去三元宮?再則他也自知本身道力實在低微,若是被人發現玉成真實身份,他確實沒有辦法護他周全。張翼軫也不隱瞞,說出了他所擔心的事情。

    「張道兄無須擔心,玉成自有辦法。」說著,玉成原地將身一轉,張翼軫只覺眼前一花,玉成已然蹤跡全無,正疑惑間,忽覺手中溫潤如水,不知何時竟多了一塊玲瓏剔透、光澤宜人的美玉。

    這美玉,狀如圓盤,大小如小兒拳頭,觸手生溫,散發瓊瑤之光,色澤翠綠,其中隱隱如水流動,端的是一塊上好翠玉。

    這……莫非就是玉成?張翼軫握著手中美玉,心中猜測。

    「此玉正是我的本體,張道兄可以配掛在身上,這樣我便可以不用化形現身,以免被人發現真身。同時也可以隱藏行跡,時常跟隨道兄左右。道兄也無須擔心我會影響你的日常行動,平常時我會隱入沉寂之中,若非有道法上的不明之處詢問,或是道兄相喚,玉成一般便會閉關修練。」

    聲音直接在張翼軫的腦海中響起,初聞之下,倒是讓他嚇了一跳:這是什麼法術,明明聲音歷歷在腦,卻耳邊並無半點聲息。

    玉成似乎也知他所想,解釋道:

    「此乃密音術,是我直接用道法印在你的靈識之上。張道兄,你也可以將要說之話直接在意念之中對我說出,我便即刻得知,以後你我交流,便無須言語了。」

    張翼軫頓覺新奇,想了一想,便說:「這個辦法不錯,玉成兄,你我交流不用語言,這樣外人便不會得知你是可以化形的靈玉!」

    話一說完,張翼軫才意識到原來又是張口說出,不覺哈哈一笑。這張嘴說話說了十幾年,用心說話倒是一時無法適應。

    其實這密音術倒也不難,妙就在於心有靈犀一點通。一通則靈,一靈則百通。密音術乃是玉成在巨石之中自有靈智之後自創而成。玉石通靈,所以玉成無師自通密音術,正合玉石精氣內斂之本性。

    張翼軫大約學了一個時辰,便在玉成的耐心地教導下學會了密音術,和玉成對答如流之時,表面上不動聲色,旁人看來他一本正經地端坐不動,實際上卻和玉成講述他和傾潁、戴嬋兒相遇相識的經過,惹得玉成羨慕不已。

    稍後,張翼軫便如玉成所言,尋得一根繩子將玉成系在腰上,左右查看一番,自覺倒也不錯,配合他的衣著,竟也十分般配。

    又和玉成談論幾句,玉成便告訴張翼軫他要閉關,進入沉寂的修練狀態。若是有事呼他,便用密音術連喚三聲「玉成」,他便會醒來。說罷,玉成的聲音便漸漸淡去,終於再無所聞。若不是腰間的玉珮提醒張翼軫,他倒真不敢相信今日竟會真的遇到玉成這般的玉石化形成人!

    一直到外面房門響動,張翼軫這才從沉迷的狀態中清醒過來。

    一個人影急匆匆跌跌撞撞地闖進屋裡,一把拉住張翼軫,小聲說道:「翼軫,待會兒要是有人找我,你便說未見到我回來,也不知去了何處,或許已經回了三元宮,反正推脫得越乾淨越好,可是記好了?」

    來人一身烏黑,臉上全是灰塵,頭髮亂蓬蓬比雜草還不及,便是那紅通通的酒糟鼻子上也有一片炭黑,不是靈空又是哪個?

    看來真的是惹下了禍事!

    張翼軫也沒有好臉色,這便宜師傅把他丟下不管,看這樣子恐怕又去極真觀的伙房偷偷燒火去了。這論道茲事體大,他卻倒好,萬事不如他燒火重要,也恁的無賴了一些。

    靈空見張翼軫臉色不善,知道他心中有氣,陪著笑說道:「好徒弟,師傅不也是為了參悟那無上道法麼?畢竟三元宮的伙房與這極真觀伙房大不相同,所以師傅我特意去了極真觀的伙房一遊,不料一見之下大感新鮮,一時手癢便燒起火來。這一燒就沉迷其中,忘記了時間,直到剛剛被真平道長發現,我才想起還有論道之事。不多說了,怕是那真平道長已經追來了,你就說三元宮有急事召我先行回去了,切記,切記!」

    靈空說完,也不等張翼軫是否同意,竟是一個翻滾推開後窗,跳窗而逃,片刻便跑得不見了人影。這堂堂三元宮「靈」字輩道長,竟如市井無賴一般落荒而逃,張翼軫哭笑不得,只好搖頭苦笑。他這個師傅行事古怪無賴堪稱一絕,怕是天下無人可及。

    門外果然響起真平的聲音:「靈空道長,真平來此,可否出來一見?」

    張翼軫無奈,只好硬著頭皮出來,施了一禮,說道:「真平師叔,我那師傅自從前日下午走後,直到今日未歸,我正想問師叔可否知道我師傅去了哪裡?」

    張翼軫磕磕絆絆地說完,抬頭看到真平似笑非笑的目光,心知他的謊話水平實在太差,只一眼便被真平瞧出真假了。

    真平溫和地一笑,說道:「翼軫,倒也難為你了。你那師傅太不爭氣,有你這般悟性非凡、靈性剔透的弟子不好好教導,偏偏要去偷偷摸摸燒火做飯,也不知他到底在想些什麼!我知道他不想見我,估計此時已經下山去了。此間事情已了,你也收拾一番下山與你師傅匯合吧。我有一句話有勞你轉告於他……」

    張翼軫見真平並無責怪之意,忙點頭應允,傾聽真平要轉告靈空什麼。等了一會兒,卻沒聽到聲音。抬頭看時,卻見真平目光望向虛空,眼神迷離,竟是不知想起了什麼往事,沉醉其中了。

    「真平師叔,不知先前可否追上杏仙?」張翼軫猛然想起戴嬋兒可不要被真平攔下,二人如果爭鬥一番,傷了誰都不好。

    真平眼中閃過一絲異色,隨即而逝,臉上恢復了淡然之色,說道:「那杏仙飛天之術甚是迅捷,我追她不上……下山之後,你見了靈空,便對他說……罷了,只告訴他讓他好自為之吧。」

    真平說完,也不停留,轉身便走。也不見她步伐如何快速,只是三步兩步,便消失在曲曲彎彎的山路之中,如同一步邁出就是百步一般,看得張翼軫大為驚嘆:莫非這便是那縮地成寸的道法?這一步可抵百步,平常百日路程,這般走法,豈不是一日便可到達?
easygoing1 發表於 2009-4-4 20:25
第三十三章 月夜異變-第一卷 少年游

    第二日一早,吳沛帶領一眾弟子前來送行。

    吳沛還如以前一般言談客氣,但神態之間卻無絲毫熱情。張翼軫客套幾句,細看之下卻發現吳沛眼角有些輕微的烏青,心中詫異,也未多想便開口詢問。

    「是我……不小心撞到了門框之上,無妨,多謝張道友關心!」吳沛神色尷尬,目光閃爍,急忙轉移了話題。

    「先前我沒有注意到張道友竟有如此美玉?不知從何處得到這般寶物,望之如霧如水,光澤浩然,絕非凡品。不知張道友可否讓在下一觀?」

    吳沛目光躲閃間不經意一掃,竟發現了張翼軫腰間所配的溫玉,不由眼前一亮,便想入手玩賞一番。張翼軫哪裡肯將玉成本體入他人手,忙略帶歉意地一抱拳,說道:「實在抱歉,此玉我愛若至寶,唯恐有絲毫損壞,所以從不離身,還請吳道兄莫怪在下敝帚自珍!」

    「哎呀,倒是我唐突了,恕罪。君子不奪人所愛,我一時見寶心喜,提出這不情之請,是我的不是了。」吳沛一臉愧色向張翼軫連連抱拳,神態無比誠懇,眼中卻閃過一絲疑惑:明明他初來時並未配玉,自己一向目力甚好且記憶力驚人,絕對不會有錯。而且這少年也不是那小氣藏私之人,這一塊美玉也不是什麼法寶,為何這般護短,莫非其中有什麼隱情不成?

    吳沛思忖一番卻猜不出所以然,便和一眾弟子將張翼軫送出山門。張翼軫見吳沛神思恍惚,以為他有不快之事,也未曾留意吳沛的目光幾次三番在他的美玉之上掃過。

    告別吳沛,張翼軫一人下山,忽然間心情大好。此次論道他語出驚人,不但讓極真觀的一眾弟子相信了木石化形之說,且偶得萬年溫玉玉成,得玉成信賴將本體化為美玉交與他配戴,更讓他心中無比感動。這天地萬物皆有靈性,玉成既然化形而出,也便與人無異。能有如此謙謙君子一般的朋友,張翼軫也深感慶幸和自豪,心中自是無比舒暢。

    心情輕鬆,腳下便格外輕快。過了不久,便到了山腳上的一處村莊,正是他和靈空寄託馬匹之處。讓張翼軫大吃一驚的是,靈空竟然只留了一紙字條,讓他自行回到三元宮,自稱有事需要急赴王屋山清虛宮。靈空這次倒也厚道,竟然把百兩黃金全部留下,倒讓張翼軫一時犯難:他背負百兩黃金,且此去三元宮路途遙遠,一路之上,怕是無比難行了。

    謝過那一對老實巴交的看馬伕婦,張翼軫快馬加鞭趕向長安城。一路未作停歇,差不多在日落時分來到了長安城外。正待牽馬進城,驀然聽到半空之中傳來「嘶嘶」的響聲。聲音極其輕微,若非張翼軫在論道大會上曾經聽過這般聲音,斷然不會一聽之下便格外警醒:有人御劍飛空!

    抬頭一看,空中隱有幾條光華閃過,一閃而逝,如果不是留心觀察以及事先聽到聲音,張翼軫也決計不會發現異常。劍光來處顯然是華山極真觀,飛去的方嚮應是王屋山所在。出了何事?張翼軫暗自猜測,自己剛剛下山,這極真觀的高人便急急御劍而去,難道真的出了大事不成?

    再見周圍人群,依然人來人往各自行走,竟無一人發現異常,張翼軫暗道,原先也未覺這道力有何希奇之處,現在看來,倒是比以前耳聰目明了許多。

    當晚便又住在七喜客棧,客棧掌櫃認得是張翼軫,熱情地招呼一番,又驚訝地問起怎的不見靈空道長,張翼軫笑著應答幾句,央求掌櫃安排他住在來時住過的房間,掌櫃二話不說便吆喝小二去收拾房間了。

    三天論道,張翼軫倒也沒有放鬆修練。是夜無事,便又讀了一會兒道法,然後靜心修習,修練體內那股細微的道力。月夜靜謐,四下人聲若有若無,更顯悠遠。張翼軫吐納靜心之後,便開始引導體內的道力四處遊走。一連運轉了三十六遍周天,便覺身輕體安,一片舒暢。

    張翼軫用心體會體內的道力在體內遊走,細若游絲,若不是刻意引導,幾乎微不可察。便是這絲若游絲的道力所過之處,所有疲乏一掃而光,最主要的是心身俱安,得大舒展。道力便是聚天地元氣為已用,這天地元氣乃是《道德經》所言「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其中的「一」,是產生萬物的本源之力,是故細微而威力無窮。

    張翼軫沉浸在道力的微妙和妙用之中,道力經過幾個周天運轉之後,速度加快,體內潛藏的傾潁留下的氣息便被喚醒,道力之中,便又不知不覺增加了一絲微小的熱力。熱力一激,他身上配戴的溫玉竟似得了某種啟示,忽然間發出了絲絲螢光。此時月上中天,一道月光自窗外射入,正好映照在他身上所配的溫玉之上。這溫玉正被熱力激盪之時又被月光一照,猛然間如蛟龍吞水,竟是將這皎潔的月光一股腦兒地虹吸入溫玉之中。

    頓時屋內為之一暗,似乎這天地間的月光都被這溫玉吸入!

    溫玉將月光吸入,只見上面光華流轉,其內隱隱如水流動,旋轉不停。不多時,溫玉表面光華大盛,卻不外溢,月光被溫玉凝練得猶如實質般,從一端伸出拇指粗細的光芒,吞吐之間,忽地一閃便沒入張翼軫的胸口。

    張翼軫心神沉寂,對外面所發生的事情渾然不覺。光芒一入體內,他只覺一股浩蕩純和的氣息從胸口狂湧而至,力量之大,幾乎要將他的意識拉扯出體外。大駭之下不及多想,他忙將這股力量壓向正在體內運轉的細若游絲的道力之中。只是這股力量過於強大,他的道力流經之處細若游絲,無法容納這股巨大的力量。張翼軫暗叫一聲慘也,這下如果壓制不住,怕是要暴體而亡了。

    怎的自己這般晦氣,剛剛入門竟遇到這般古怪的事情,難道真的要喪命於此?

    不料,這股龐大的力量一接觸道力,道力之內隱含的微弱的熱力猛然威力大漲,瞬間熱力以勢不可擋之勢將細若游絲的道力流經之處擴展到手指粗細,這般粗細的通道容納外來的浩蕩的力量綽綽有餘,熱力不消多時便流遍全身,也正好將這股浩蕩之力全部引導到身體各處,消弭於無形之中。危機一去,熱力又自行隱藏於道力之中,無跡可尋。

    熱力功成身退,張翼軫卻如遭大難,渾身如火燒一般疼痛。方才熱力所經之處,猶如一股火焰在體內亂躥,而且熱力極其暴力地擴充他的經脈,便如一根燒得通紅的鐵針在體內四處遊走,其中痛楚苦不堪言。饒是張翼軫心性堅韌,自小吃苦無數,也幾乎無法忍受,便要暈死過去。便在此時,驀地感覺一股清涼溫和之意從腰間傳來,絲絲縷縷滲入體內,滋潤心神,安撫神識。幸好這股清涼之意雖然不如剛才那股力量浩蕩,貴在連綿不絕,最終將張翼軫從生死邊緣拉了回來。

    體內浩蕩之力溫順地隨著意念按周天運轉,直到確定確實無事,自己能夠令這股力量在體內聽話地四處遊走,張翼軫這才放下心來,暗道看來危險已過,今日度過大難,看來多虧了身上的萬年溫玉所蘊含的充沛的溫和清涼之意。張翼軫暗中運用密音術對玉成表示謝意,卻無絲毫回應。

    張翼軫從床上躍下,睜開眼睛,便覺四下一片明亮。咦,這月光怎的這般明亮,便是一年之中最圓的中秋之夜,也未見過如此皎潔的月色?隨意一掃,在月光之下,遠處桌上擺放的道門典籍上面的小楷也一覽無餘,看得格外真切。

    怪事,他心中暗自希奇,怎的月光忽然明亮了許多,自己的眼神也這般好使了?

    正百思不得其解之時,張翼軫心神一動,驀然感覺到屋外的夜空之中,便在虛空之處忽然有一陣奇怪的波動。這種感覺很奇怪,明明是隔了牆壁遠在數百米的半空之中,卻在腦海之中清晰地顯示出來那一處如水波般的波動,便如親眼所見一般清晰無比。

    這個月夜倒是處處透露著古怪和不可思議,張翼軫對自己突然有了這般無須眼睛便可清晰感知遠處情景的本領暗自驚訝不已之時,遠處的波動之處緩慢地由無到有,由淡淡到清晰突兀地顯現出一個人影來。

    咦……什麼人?
easygoing1 發表於 2009-4-4 20:26
第三十四章 四海公主-第一卷 少年游

    張翼軫心念一動,還未來得及「看清」空中的來人是誰,便覺眼前一花,一個人影已經俏生生出現在眼前。張翼軫心道,原來這般本領也無甚用處,便是能遠遠感知有人要來,卻還沒有看清面容,對方已經出現在眼前,這和事先沒有知道對方要來也並無多少差別。

    其實張翼軫有所不知,他先前道力大獲突破,已然達到漸境入門,而且在體內傾潁所留氣息和萬年溫玉的共同輔助下,得了月光精華和萬年溫玉的沖和之意,心神感應更是遠超他的道力境界,不能以尋常而度之。只是眼前來人也並非普通的修道之士,確切地講,她並不是一個凡人,所以張翼軫感應到她現身卻沒有看清她的相貌也不足為奇。

    來人正是那日飛天離去被真平苦追不得的戴嬋兒。

    戴嬋兒甫一現身,便一臉疑惑地上下打量張翼軫,目光中全是驚訝和不解,彷彿眼前的張翼軫一天半日未見,便如換了個人一般,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莫名的沖和之氣,讓人心生平和,頓生親切之感。

    張翼軫見是戴嬋兒,心生歡喜,也沒注意戴嬋兒直視的目光,關切地說道:「嬋兒,原來是你!先前你突然離去,真平道長御劍追你,我還擔心你是否會被她攔下,萬一對你不利便是我的過錯了。昨日問過真平,她說並未追上你,我想來也是,以你的仙術之能,真平道長和吳道兄就算追得上你,怕是也沒有本事將你攔下。」

    戴嬋兒見張翼軫語出真誠,一臉關切,心中莫名一動,心道看他神色不似作假,莫非真的關心我的安危?這山村少年,真的有這般好心?哼,怕是虛情假意!

    這般想著,戴嬋兒臉上笑容不變,說道:「如此嬋兒倒要多謝翼軫的關心了。那真平道長倒也不壞,追了片刻便又返回了。只是那個叫吳沛的,不知道使了什麼法術,竟然識破我隱藏的行蹤,一直追我出了華山還苦追不捨!我戴嬋兒豈會怕他一個小小的道士,便略施小法讓他摔了一跟頭。幸好這小子命大,從飛劍上掉下竟是落在了水裡,沒有摔死倒是便宜了他。」

    張翼軫聽了倒吸一口涼氣,這戴嬋兒行事也恁的乖張了!人家只不過要請她在極真觀住下,她便要出手傷人性命,幸虧吳沛沒有被她摔死,萬一吳沛不幸身亡,怕是極真觀的掌門真明也不會饒過戴嬋兒。靈空曾經說過真明道長是極護短之人,以真明道長的道法修為,只怕戴嬋兒也討不了好去。

    張翼軫當即便把這番想法對戴嬋兒說出,還勸她以後與人爭鬥先留三分餘地。戴嬋兒聽了卻臉色一變,一股陰冷之氣頓時瀰漫周圍,似乎月光也在瞬間昏暗了下去。

    「哼,我戴嬋兒行事要你囉嗦,張翼軫,莫再聒噪,惹惱了我連你也一起殺了!不要以為有傾潁那小妮子護著你便如何如何,就是傾潁也不是我的對手。」戴嬋兒面冷如水,冷冰冰地說。

    「你這是何意?」張翼軫卻沒料到戴嬋兒轉眼之間換了一副面孔,竟以性命威脅,心中也隱隱不快,況且她連傾潁也包括在內。

    「若是以朋友相待,你我還有話相談。若是不作朋友,以性命威脅,翼軫我自知不是你的敵手,就是拼了性命也要與你周旋一番。想你杏仙也是天地造就的精魄,竟是如此秉性?算我以前看錯於你,錯將你以友相待。」

    戴嬋兒一愣,原來心情不好的她一時氣憤張翼軫話多,隨口說出狠話,沒成想張翼軫竟絲毫不怕,還義正言詞地反駁一番,倒也有趣。若是換作平常,戴嬋兒才懶得囉嗦,舉手殺了便是,但見張翼軫神色之間堅決異常,心中竟是生不起殺心。

    「咯咯……翼軫,你也恁的好騙,我只是試你一試,瞧你大義凜然的樣子,倒真的好像我便是那惡人一樣。你倒想想,自從我們認識以來,我幾時和傾潁反臉過,又幾時和你惡語相向過?你也恁是小氣了些。」

    戴嬋兒臉色說變就變,轉眼如雪後初霽,陰冷消失不見,一片春意盎然,談笑間,眼波橫流,光彩四溢,令人不敢逼視。張翼軫看在眼裡,心中連連希奇,這戴嬋兒性格善變,令人無法猜測,便是這等忽怒忽笑的本事,就一時讓人摸不到頭腦。若是說那竹仙清奇,這杏仙嫵媚倒也可以理解,這忽怒忽笑的性格,似乎與那杏樹的天性並不相符。

    張翼軫略一沉吟,曬然一笑,說道:「嬋兒莫怪,翼軫性格秉直,一時不知嬋兒原是戲弄於我,便要當真了,呵呵。說起來,我還要感謝當日杏仙現身相助之恩!不知今夜大駕光臨,所為何事?」

    戴嬋兒「啐」了一口,嬉笑道:「都怪你不解風情,害我忘了正事。我來是為了傾潁之事……」

    「傾潁?她怎麼了?」張翼軫急急問道。

    「你倒是這般關心她,也不見你如此對我,是也不是?」戴嬋兒不急說傾潁之事,卻戲謔地調笑起張翼軫來。

    張翼軫一臉尷尬,羞赧地笑道:「嬋兒說笑了,你與傾潁都是我的好友,自是一樣關心。方才我好心勸慰你,卻被你說是聒噪,你忘了麼?」

    戴嬋兒頓時語塞,找不出話來反駁他,只好狠狠地瞪了張翼軫幾眼,這才說道:「傾潁因那傾渭之死,悲傷不已。恰好有那不長眼之人前來煩她,惹得傾潁悲憤之下,竟要與不長眼之人當場決斷。誰知那不長眼之人偏偏不知少女心思,非要勸慰傾潁。只是如今傾潁將傾渭之死全部怪罪到不長眼之人身上,哪裡還會聽他隻言片語,二人現在勢如水火,偏那不長眼之人不聽我勸死活不肯離開。而傾潁為了躲避不長眼之人,現在深居渭水不肯出來。眼下我勸不動她,所以便來找你勸她一勸。」

    張翼軫聽得迷迷糊糊,什麼傾渭什麼不長眼之人,都不知道演的是哪一出?

    「到底這不長眼之人,是哪個?那傾渭又是誰?」

    戴嬋兒竟是搖了搖頭,一臉黯然說道:「這不長眼之人是我哥哥戴戠,那傾渭便是傾潁從小一起長大的妹妹!」

    「什麼?」張翼軫更是迷惑不解,「你和傾潁是天地生就的仙子,怎麼又會有哥哥和妹妹呢?」

    「都怪傾潁當時多事,非要編造一個竹仙的故事來哄你,現在卻要我來說個明白……」戴嬋兒一反常態地一臉嚴肅,遲疑片刻,彷彿終於下定了決心。

    「傾潁乃是東海龍王的長女,四海水族最為敬慕的傾潁公主便是你口中的竹仙!傾渭便是她的小妹,二人自小一起長大,情深意重。傾潁的封地是潁水,傾渭的封地便是渭水了。傾渭自幼體弱多病,雖經多方醫治,長大後仍然身體羸弱,並無大好。傾渭自從東海來到封地渭水之後,不久病情加重,傾潁得知後特意前來探望。不料姐妹見面之後,傾渭心情激動之下竟然引發心傷,纏綿幾日之後終告不治。傾潁傷心之下悲痛欲絕,卻又被那不長眼之人、我哥哥戴戠糾纏不休,更是怒火攻心。這傾潁乃是四海水族之首東海龍王的長女,她的雷霆之怒非同小可,會引發天象感應,方圓千里以內的雲霧就會悉數聚集於此。」

    「而此時長安的季節正是夏季豐收之時,正是理應晴空萬里以便於農人收穫,傾潁之怒雲集千里,長安城定然陰雲密佈,大雨傾盆。若是一時三刻便雨過天晴也就罷了,只是傾潁雷霆之怒一發,定會讓此地一月不見太陽,農人作物必然欠收,到時民怨沸騰,便會上達天聽。這長安城之中能人高人不計其數,若有那得道之人可以以應天符上訴到天庭,天降恚怒,以天條論罪,傾潁定會被綁上剮龍台!」
easygoing1 發表於 2009-4-4 20:26
第三十五章 嬉笑怒罵戴嬋兒-第一卷 少年游

    傾潁公主?東海龍王?剮龍台?張翼軫只覺如看無字天書,明明聽得絲絲入耳,卻感覺如墜雲端,雲霧繚繞間分辨不清哪裡是東南西北,腳下軟綿綿地不著力氣,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耳邊不斷迴響「東海公主」和「竹仙傾潁」,直讓人頭暈目眩。

    坐了半晌,張翼軫才從方才的震驚之下稍微清醒一些,想起傾潁和他相遇相識的經歷,試圖從中尋找出蛛絲馬跡來驗證自己的猜測:若是傾潁並非是那竹仙,那她以竹林之主的名義毀他無煩居便師出無名。如此看來,先前毀他無煩居只是好玩,借此與他相識罷了。但他只是一個普通的山村少年,與那東海公主斷無半點關係,為何傾潁要尋找由頭與他認識呢?傾潁既非竹仙,戴嬋兒杏仙也便是假冒,她又是誰?而且剛才她還口出惡語,說什麼傾潁護著他,她連傾潁也不放在眼中,顯然也並非傾潁之友。

    這其間種種關係和緣故,倒還真是讓人匪夷所思。原來他一直認定的天地造化的仙子,竟都不是真正的木石化形。想起自己先前還在極真觀凝霞崖之上信誓旦旦地演說木石化形,底氣十足,所依仗的原來是兩個假冒的仙子。幸虧暗中還有玉成主動現身,否則張翼軫怕是現在連他自己都對木石化形之說不再深信不疑了。

    這傾潁,騙得他好苦呀!

    張翼軫想到此處,不禁苦笑搖頭,問道:「這麼說來,戴嬋兒也不是什麼杏仙了?傾潁既然貴為東海公主,為何要假冒竹仙與我相識?還有你這『杏仙』戴嬋兒又是哪方神聖?」

    戴嬋兒臉上未見絲毫尷尬,笑道:「也不怕告訴你,我乃是金翅鳥一族最尊貴無上的無喜公主,住在無天山無事宮,遠離中土十萬八千里。其實我和傾潁你先前也曾見過,而且當時你還打了我一棍……哼哼,若不是那傾潁攔著,恐怕這時你早已死去多時。」戴嬋兒想起舊事,臉上立即佈滿陰寒,雙目精光一閃,張翼軫情不自禁打了個寒顫。

    自己何時打她一棍?張翼軫疑惑不解,戴嬋兒轉瞬間又恢復如初,咯咯一笑。

    「你卻忘了,在太平村前的小樹林中,有一雕和一蛇相鬥,你用一根棍打了那雕一下……那雕便是我的真身金翅鳥,那蛇便是傾潁的真身。」

    原來是她們!張翼軫想起當時在樹林之中遇到的怪異情景,原來他無意之中遇到的一雕一蛇竟是戴嬋兒和傾潁,怪不得傾潁要想方設法與他相識。只是想到那條長不過三尺的青蛇,他心中仍自疑惑:

    「那不過是一條尋常青蛇罷了,這麼小,哪裡是什麼可以騰雲駕霧的龍王?」

    「這便是你們凡人的肉眼凡胎了,這大與小皆是相對而言,而且我們變化多端,豈可以大小論龍蛇?若是我現出真身,伸開雙翅,便是這長安城也能覆蓋。若是小而化之,比起一隻燕子也不大多少。想必你也不知,我們金翅鳥便是那龍的天敵,就如那愛吃蟲子的燕子一般,我們金翅鳥偏愛吃龍。一般的小龍都逃不過金翅鳥的尖牙利嘴,就是一些神通廣大的龍王可以藏身到大海的最深處,也無法躲過我哥哥戴戠的千里眼和順耳眼。不過兩族數萬年的對立,雙方死傷無數,大家都有意結束敵對,便在天帝的調停之下,以和親的方式來贏取雙方的信任。最後商議的結果是傾潁嫁給我的哥哥戴戠,而我則要嫁給傾潁的弟弟傾洛。我們二人都不願意,爭吵一番便爭鬥起來。卻不想正好遇到了你,而我卻被你生生打了一棍,受了不輕的傷,回到無天山養了半個月才好轉過來。」

    說著,戴嬋兒淚光盈盈,神態之間流露出委屈、傷心之意,可憐巴巴地看著張翼軫,讓張翼軫心生不安,覺得那一棍打得實在過於用力了,不免赧然一笑,說道:「這……我當時也不知那大雕就是嬋兒這般絕美的少女,若是知道,肯定也下不了狠手。」

    見張翼軫窘迫,戴嬋兒展顏一笑,嬌美如花,心中得意自己的小小手段果然屢試不爽。一眼看去,見張翼軫眉間仍有疑惑不解之色,索性一次將全部實情告知於他,省得日後囉嗦,便繼續說道:

    「傾潁念你救她之恩,想必是在你身上留下了龍息,所以很容易便找到你了,要護你周全。她卻不知,你卻收起了打落的我的金羽。我的金羽與我即便相隔萬里之遙,也能心生感應,而你身上所留的傾潁的龍息正可激發我的金羽的感應,所以傾潁找到了你不久,我也得知你的所在。想我無喜公主向來從不吃虧,被你打了一棍怎能嚥下這口惡氣,便特意前來殺你。不過卻見傾潁在你面前自稱竹仙,我便心想這般殺了你也恁的無趣,不如戲耍你一番,等我煩惱時再殺你出氣,所以就靈機一動自稱杏仙,且看傾潁能如何護你,反正殺你不過舉手之勞。」

    「誰知在去華山的中途竟然遇到來歷不明的黑衣人,你誤打誤撞之下救我一命。我便想雖然我不是知恩圖報之人,但你總算救了我,想要殺你也生不起殺心,心想索性再讓你多活一些時日,等什麼時候惹惱了我再殺你不遲,眼下還是弄清黑衣人的來歷更為重要。所以來到長安,我便四下搜尋黑衣人的蹤跡,正當稍有發現之時,卻得知我的哥哥戴戠去潁水尋傾潁不遇,竟自行來到渭水找她,所為何事我並不清楚,但恰恰此時傾渭身亡,傾潁便將傾渭之死遷怒於戴戠……不好!」

    戴嬋兒神色一變,望向窗外,窗外不知何時皎潔的月光全然不見,天地一片漆黑。推窗一看,黑色的夜幕之中,烏雲密佈,隱隱有雷電之聲傳來。這烏雲格外詭異,深不可測且壓得極低,似乎就要觸及到遠處的一棵大樹的樹冠。低低的烏雲給人一種極為壓抑的威壓,似乎整個天都塌了下來。

    「傾潁真的動了心怒了,真的連天條也不顧了……」戴嬋兒一臉憂色,回身只一招手,張翼軫忽覺一股清風憑空生起,圍繞周身旋轉不停,然後只覺身子一輕,竟是離地緩緩升起。

    「翼軫,事不宜遲,快隨我去渭水面見傾潁,否則若是闖了滔天大禍,天帝震怒,便是東海龍王再怎麼護著她,也敵不過天帝的天兵天將,傾潁將性命不保!」
easygoing1 發表於 2009-4-4 20:27
第三十六章 神人戴戠-第一卷 少年游

    戴嬋兒施展風聚術,快如閃電,須臾間已然到了渭水上空。

    張翼軫第一次飛天,只覺身子一輕飛到空中,眼花繚亂間還來不及反應過來,只聽耳邊撲通一聲,全身一涼,竟然已經跌入水中。

    張翼軫一入水只覺眼前一片昏暗,奇怪的是,他周身上下仍然有一股清風流轉不停,生生將河水隔絕在外,若不是從河水之上傳來絲毫涼意,他甚至不相信自己已經身在渭水之中,而且還越降越深。

    在水中下降不知多久,張翼軫感覺以這般速度下降至少也有數百米之深竟還不到底,這渭水怎的如此之深?扭頭去看旁邊的戴嬋兒,只見她秀眉微皺,平常的嫵媚蕩然不見,隱有憂色,倒讓張翼軫心中不解:這戴嬋兒行事無忌,聽她所言和傾潁並非好友,為何這次竟是這般關心傾潁安危?

    又想到戴嬋兒竟是時時想置他於死地,不由暗暗苦笑,不成想這般美貌女子行事如此詭異,明明恨自己入骨,卻又嬉笑之間與自己周旋,看來日後須得小心為上,免得一不留神便著了她的道。不過看來她心中倒也不怕他知道她要殺他,一股腦兒全部告訴了他,也說明戴嬋兒根本就不擔心他張翼軫能夠躲得掉!

    又下降了片刻,張翼軫兒猛覺眼前一亮,湛藍的光芒籠罩之下,眼前驀然出現一座巍峨的宮殿。這宮殿廣大無邊,層層疊疊之間,隱含著數不清的房間。張翼軫駭然之下不禁難以置信,這渭水才有多寬,怎能容下這片寬廣猶如半個長安城一般的宮殿在河底?

    整個宮殿都籠罩在一層湛藍色的水膜之中,二人來到水膜前,止住身形。戴嬋兒美目微閉,嘴唇輕輕一張,一口淡青色靈力噴到了水膜之上,頓時水膜蕩漾間便裂開一個一人大小的口子。說也奇怪,河水只在開口之處打旋,卻怎麼也無法湧入水膜之內。

    戴嬋兒先前一步邁入其中,張翼軫也緊隨其後。二人一入水膜,開口便自動關閉,將河水和黑暗一起擋在了外面。

    水膜之內並無半滴河水,便和外面的世界一般無二,只是所有的宮殿和道路都自然散發出水晶般的光芒,絲毫不比日光黯淡。隨處生長的種種奇特的植物都散發著各種光怪陸離的色彩,映得整個海底世界五彩繽紛,美麗非凡。

    張翼軫看得心醉神迷,暗道神仙的境界果然不是凡間之人所能比擬,這般神奇的所在,如此奢華的宮殿,縱是人間最有權勢的帝王之家估計也差之千里。只是宮殿之內甚是寬廣,卻安靜異常,並無人來人往的景象。

    見張翼軫眼中不解,戴嬋兒難得耐心十足地解釋道:「是否覺得這宮殿無比寬廣?其實若是凡人來此,便是將河底的每一粒沙子都翻起,也不會發現這座宮殿。因為在他們眼中,這座宮殿便如河底無數沙子一樣,只是一粒再普通不過的沙子罷了。仙家妙術,其大無外,其小無內,不可以尋常論之。」

    張翼軫點頭,換作以前他自是無法理解這種境界,但最初在臨海城中得遇靈空之時,就聽靈空吹噓他在蟻穴中迷路,走了三天三夜方得出來。後來又聽戴嬋兒說那條青蛇便是一條巨龍,對比道家典籍中的關於仙家手段如何妙用無比的論述,心中便有所悟。

    「這宮殿如此寬大,為何這般安靜?」

    戴嬋兒語帶不屑地說:「那東海龍王偏愛他的小女兒,給她建造了這座龐大的宮殿,只可惜渭水只是內河,遠不如四海物產豐富,那成了氣候的魚蝦鱉蚌少得可憐,所以徒有這般廣大的宮殿卻冷清異常。只是這龍族素來喜歡奢華,縱然浪費也要處處顯示出富貴之氣,恁的俗氣!」

    二人走到城門,城門上面寫著三個金光閃閃的大字:渭水宮!兩個手持魚刺、魚頭人身的魚精攔住去路,問道:「來人是誰?報上名來!」

    張翼軫正要回答,戴嬋兒將手一揮,便將兩個魚精震暈到一邊,不耐煩地說:「懶得與他們囉嗦,我們速去養心殿找傾潁。」

    見戴嬋兒這般粗暴手段,張翼軫駭然無語,看來這才是戴嬋兒的真正面目。心中更加下定決心,須得好好修習道法,省得萬一戴嬋兒不耐煩之時要舉手殺他,也好有能力自保。忽又想起打傷戴嬋兒的無影棍怕是一件寶物,先前一直以為它只一根燒火棍,日後一定好好待它。這次匆匆被戴嬋兒捲來,無影棍和那百兩黃金全留在了客棧之中。

    按下張翼軫這番心思不提,卻說渭水宮養心殿,正中的珊瑚床上,傾潁正淚水漣漣抱著一名女子的屍身悲傷不已。旁邊有一男子站立一側,猶如泥塑紋絲不動,只有轉動的眼睛和一張一合的嘴巴才讓他看起來是一個活人。

    這男子,鷹鼻闊嘴,膀寬腰圓,身穿金甲綵衣,腰掛琉璃七寶劍,背披金黃披風,遠遠望去威風凜凜猶如金甲神人。

    「傾潁,我戴戠雖說不是那太清三天的金冠仙人,但好歹也是法力高強的金翅鳥,就算沒有名列仙班,但論起神通法術便是飛仙也讓我三分。如今我自願讓你用定身法定住,便是表明戴戠對你的一片赤誠之心。這傾渭之死確實非我之過,你莫要錯怪於我。」

    這戴戠說話甕聲甕氣,聽起來倒是十分憨厚。

    「與你無關?傾渭自小體弱,現在又病重怕驚,你明知傾渭平生最怕金翅鳥,卻偏偏出現在她面前,讓她驚嚇之下病情加重,不治身亡,我不怪你難道要怪傾渭麼?我先前說過不想見你,你為何又死纏爛打地非要來這渭水?雖說我與你有婚約,但畢竟尚未成親,不與你見面也在情理之中。」傾潁的語氣平淡而沒有絲毫起伏,彷彿只是在訴說一個與已無關的事情。但她聲音低沉中隱含著隱隱的壓抑,顯然是在極力壓制著憤怒。

    「自從我們定下婚約,我便日思夜想要與那所有水族都敬慕的傾潁公主見上一面!聽說傾潁公主美貌天下無雙,我實在是仰慕得很,心癢難止。前幾日偶然聽嬋兒說起,她不想嫁給傾洛,而你不想嫁給我,名義上來渭水探病,實則是為了逃婚。所以我聽聞之下心急如焚,急急趕來向傾潁表白心跡:戴戠並非只是為了聯姻而要娶傾潁公主為妻,實在也是心中對傾潁公主仰慕不已,真心喜歡傾潁公主絕代風華!」

    想不到戴戠看似粗枝大葉,說話倒也懂得柔情蜜意,只可惜傾潁傷心欲絕之下,半點也聽不進去分毫,目光愈加冰冷,緩緩將傾渭平放在珊瑚床上,如同輕放一件易碎的至寶一般。

    放好傾渭,傾穎猛然站起,一轉身,手中驀地多了一件湛然如水晶的三尺寶劍!
easygoing1 發表於 2009-4-4 20:27
第三十七章 元水劍-第一卷 少年游

    這寶劍,劍身猶如水晶透明,卻又隱隱有光華在其中遊走不定,正是那四海之中最負威名的元水劍!

    這元水劍取天下之水億萬年的精魄凝練而成,其中更是封印著萬水之元的元水之力,端的是厲害非凡,乃是龍宮之中的鎮宮之寶之一,不想竟在傾潁手中,看來傾潁確實深得龍王喜愛。

    傾潁元水劍在手,也不說話,臉如凝霜,揮劍便朝戴戠當胸刺去。這一劍若是刺實了,以元水之力突破戴戠的護身風聚術也是輕而易舉,若是傾潁以靈力激發元水之力的消融特性,便是直接破碎戴戠的天人之福,將他打入輪迴,投生為畜生之身也不在話下。只是這元水劍雖然威力無比,但畢竟天下之水億萬年的精魄要想驅動非同小可,以傾潁的功力只怕即使將戴戠殺死,自身也會因靈力衰竭而死。

    但傾潁此劍一出,拼了性命也要致戴戠於死地,顯然是恨他到了極點!

    這也不怪傾潁如此以死相拚,她和傾渭自小一起長大,在眾多兄弟姐妹之中關係最好。傾渭之死,雖說不能安全怪罪戴戠,但也確實因戴戠而起。一來傾潁本來對戴戠並非好感,對二人的婚約心生抗拒。二來,偏偏這戴戠又不長眼,聽聞戴嬋兒所說傾潁有逃婚之意,便不遠萬里來渭水問個究竟,同時表白心跡。不成想傾渭一見戴戠,心中驚恐不安,當即驚嚇得暈死過去。傾潁當時怒極便欲趕走戴戠,戴戠卻不開竅,死活要留下要用靈藥幫傾渭治病。

    結果傾渭醒來之時恰巧傾潁不在身旁,而戴戠一見傾渭醒來便急步向前問詢,傾渭以為戴戠是要吃她,驚嚇之下竟一時閉氣。戴戠將一粒可救活百人的回天丹喂傾渭服下也回天乏力,終告不治。

    傾穎一劍刺出,眼見就要將戴戠當場刺殺。正在此時,戴嬋兒和張翼軫正好匆匆趕來。

    陡見傾潁一劍刺出,戴嬋兒自然識得元水劍,心知元水劍威力莫說戴戠,便是其父金王也不敢正面相對,頓時只覺心中無比駭然,大驚之下驚叫:「不可!傾潁住手!」

    傾潁正恨戴嬋兒入骨,若不是她隨口說出她要逃婚,戴戠也不會前來渭水。戴戠不來,自不會嚇死傾渭。所以聽戴嬋兒高喊,反而更加催動靈力,便要將戴戠一劍斬落塵埃。

    戴嬋兒這邊離傾潁還有一段距離,若是飛身過去倒也來得及,但她手中並無稱手兵器可以一擋傾潁的元水劍之利,這可如何是好?心思電閃間,戴嬋兒眼睛一瞥,見身旁的張翼軫正不知所措愣著出神,將牙一咬,心道你打我一棍,今日莫要怪我心狠!

    當下也不遲疑,一伸手便抓起張翼軫,揚手就朝傾潁的元水劍所指之處扔去。若是傾潁不住劍,一劍刺實,正是張翼軫的身體。

    張翼軫沒想到戴嬋兒如此狠毒,竟是拿他擋在傾潁和戴戠之間,要他替戴戠受這一劍。人在空中,急忙運轉道力,便想急轉身形躲過這一劍。只是戴嬋兒的靈力乃是僅次於仙家仙力的天地之間至強的力量之一,絕非普通道力可以抗拒。張翼軫催動道力卻絲毫止不住身形,眼見傾潁的劍尖堪堪就要刺破衣服,只覺一股沛然的力量隱含著無盡的水意撲面而來,便如滔天巨浪瞬間就要將他吞沒!

    原來修道並非就是打坐和論道,卻也如此凶險。想我張翼軫只活到十六歲,初入道門,剛剛修得些許道力竟要喪命於傾潁劍下。也罷,總歸比死在戴嬋兒的手中要好上許多,只是對不住太平村的爹娘和遠在方丈的親生父母。

    又想到不成想戴嬋兒這般心狠手辣,卻是絲毫不見遲疑,舉手便將他扔到劍下。不入道門之前,也不見多少凶險發生,一入道門,卻是連遇險境!張翼軫長嘆一聲,若是僥倖逃生,一肆回到三元宮,自當精進道法,勤修道力,早日提前自身修為,才不至於被人舉手間置於死地!

    電光閃現間,張翼軫自知躲不過,只好閉目等死,須臾間卻感覺那股如滔天巨浪般的力量觸及到身體之後並未寸進,瞬間消融得一乾二淨。急忙睜眼一看,眼前的傾潁已經收劍而立,臉上似喜還悲,說不出來的楚楚可憐,讓人心生憐惜。

    張翼軫死裡逃生,見傾穎這般模樣,不知怎的心中忽生傷感,勉強笑了一下,說道:「傾潁,若是你能夠好受一些,就是刺我一劍也無妨!」

    「哼!虛偽!倒沒想到你看似老實,竟也會說這般哄人的漂亮話!」戴嬋兒已然來到戴戠身邊,揮手解了他的定身術,又狠狠瞪了戴戠一眼,用眼神暗示他速速離去。

    「張翼軫,你莫怪我用你擋劍,我知道傾潁捨不得殺你,所以才出此下策。你且勸勸傾潁,若是她不止怒,害得長安城中民怨沸騰,到時天帝怪罪下來,我哥哥戴戠也逃不了干係,一樣受罰。我為我哥著想,你則為傾潁著想,如何?」

    哦,原來這般……張翼軫這才明白戴嬋兒方才急著阻止傾潁發怒,原來只是擔心戴戠受到牽連。這戴嬋兒行事乖張,為人自私,又心狠手辣,實非善類,心生無比厭惡,揮手冷冷說道:「我曾打你一棍,又救你一命,剛才又救你哥哥一次,你我從此互不相欠,就此別過,以後天下之大,你我不必相見。」

    戴嬋兒不怒反笑,說道:「不管你救我多少次,只要我想殺你出氣時,便舉手殺了,你無反抗之力,又能怎樣?傾潁,說實話我倒是贊成我那不長眼的哥哥和你毀婚。你不嫁於我家,我便又多了你這個可用來殺瞭解氣之人,也是好事……」

    見戴嬋兒如此無情無義,行事不講任何道理,張翼軫氣得臉色鐵青,雙手緊握,心中後悔來時匆忙未將棍子帶在身邊。若是一棍在手,只怕早就當頭一棒打去。

    傾潁更是怒不可遏,元水劍又持在手中,挺身擋在張翼軫身前,便要和戴嬋兒一決生死。

    戴嬋兒自然不懼,只是擔心傾潁盛怒之下水淹長安城,民怨上達天庭,牽連到戴戠就後患無窮了,只好強忍不發,默然無語。否則以戴嬋兒的性格,怎會被傾潁舉劍威脅?

    戴戠再笨也知道被戴嬋兒一攪局,眼下只有走為上策,便向前一步,上下打量了張翼軫幾眼,一抱拳說道:「你便是我家小妹口中所說的那個凡間小子張翼軫麼?聽說你打她一棒,直到今日她未殺你,倒是少見。方才你救我一命,我戴戠有恩報恩,張翼軫,你想要什麼,儘管開口,我戴戠絕不皺眉!」

    戴戠倒比戴嬋兒講理多了,不過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神情,神態之間全是傲然,顯然認為張翼軫這般凡間小子能夠和他說上幾句話便是他莫大的福份了,況且無天山寶物不計其數,凡間之人所求無非是黃白之物,諒這鄉村少年眼中最貴重之物無非金銀。

    哦,還有回報?張翼軫來了興趣,眯起眼睛想了一想,忽然得意地笑了,說道:「好說,好說!既然戴戠兄是位爽快之人,在下便卻之不恭了。我等凡間之人還信守一諾千金,想必如戴戠兄這般威武不凡的神人定是言出必行吧?我……卻有一事相求!」
easygoing1 發表於 2009-4-4 20:28
第三十八章 傾穎之傷-第一卷 少年游

    戴嬋兒在一旁連施眼色,暗暗指責戴戠不該輕易許諾。戴戠卻視若無睹,他便是要這種豪爽的男兒氣概來贏得傾潁好感,再者這戴戠生性與戴嬋兒不同,雖是神通廣大,但卻最好與人論理,即便與死敵對戰,也要先大講一番道理,說得對方啞口無言心服口服之際再大開殺戒。

    戴戠生性最喜事事原則分明,與戴嬋兒的行事乖張隨心所欲全然不同。

    這也是戴嬋兒非要拉上張翼軫前來勸慰傾潁的原因,她自知無法勸動戴戠,而傾潁更是不屑於聽她解釋。

    戴戠見張翼軫面露喜色,心道凡間之人難逃貪慾,這十五六歲的少年更是少不更事,若是獅子大開口要金銀財寶,一併答應他便是,反正這些東西對他來說本來與石頭無異。

    「張翼軫,我戴戠既然答應你,自無反悔之理。你且說來聽聽,我做到之後,你我便事過兩清。」

    「戴戠兄果然是性情之中,翼軫佩服。其實我的要求也很簡單,就是你必須時刻記得你欠我一次,在我沒有想好需要甚麼回報之前,還請戴戠兄替我保管好這個要求,時時準備等我開口相求。」

    「不可!」戴嬋兒搶先一步答道。

    張翼軫這個要求,便是讓戴戠時時背負虧欠張翼軫的承諾,如此一來,別說戴戠自己,便是戴嬋兒也不好尋個由頭想殺便殺張翼軫了。而張翼軫便可以以此為要脅,隨時便可以要求戴戠做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

    張翼軫早就料到戴嬋兒會阻止他,淡然一笑,沖戴戠一抱拳,說道:「翼軫我乃是凡間小子,自是無法要求神人信守承諾,若是戴戠兄拒不答應,我也無可奈何。只是翼軫一片真心,無非想以此為由,讓一位神人時刻記得我這無名小輩,倒也是一件天大的幸事。」

    戴戠本來也有些遲疑,有些懷疑張翼軫這般行事的真實用心,被張翼軫一激,又聽到他只是想讓自己記得他這個凡間小子,不免哈哈一笑,說道:「我戴戠行事素來講理,便是和天帝理論,我若在理,也不會屈服於他。若我不在理,就是對方只是凡人,我戴戠也自是依理而行,絕不依仗武力。好,這事我記下了,以後隨時等你開口相求。」

    說著,目光一轉移到傾潁身上,施了一禮說道:「傾潁,傾渭之死並非我之本心,你怨我也罷,恨我也罷,我戴戠絕不頂撞你。以後我們成親之後,我必定愛你敬你,絕不負你。我和嬋兒這便離去,你也且息心怒,等日後尋個機會我再向你賠禮道歉。」

    說完,回身拉上戴嬋兒便走。戴嬋兒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嬉嬉一笑,說道:「翼軫,你切莫得意,若是以為我拿你無可奈何便是大錯特錯了,太平村你的父母怕是要你多替他們擔憂了。咯咯,我們後會有期……」

    張翼軫聞言大驚,便想追出門外,卻被傾潁攔住。傾潁臉色潮紅,猶如大病初癒,神色懨懨地說:「翼軫無妨,戴嬋兒心中有氣,便故意拿話氣你一氣。她雖行事多有不端,但畢竟身為神人,不會如凡人之間爭鬥會殃及家人的。你父母必然無事的,但請放心。」

    聽傾潁這般一說,張翼軫一想也是,戴嬋兒若要加害爹娘,以她的飛天之術無須多久便能到太平村,這些時日若她心存惡念,怕是爹娘早就遭遇了毒手。

    放下心來,張翼軫留意到傾潁的異狀,不禁大吃一驚,忙問:「傾潁,你……可是病了?為何臉色這般不好?」

    傾潁落寞地一笑,說道:「剛才我全力催動元水劍,突然被你擋在前面,急急收回靈力之時,卻遭受元水劍中元水之力的反噬,受了點輕傷。」

    萬水之元厲害無比,以傾潁的靈力並不足於催動元水之力,勉力催動之下,又猝然收回,豈是受了點輕傷?只怕傾潁的傷勢之重,便連她自己也不清楚。若不及時療傷,便會有性命之憂。

    張翼軫卻覺察到傾潁的神色愈加不對,只在片刻之間,便胭紅如血,雙眼迷離無神,正要開口相問,傾潁卻嚶嚀一聲,一張口便吐出一口銀光點點的鮮血,身子一歪,便昏倒在珊瑚床上。

    珊瑚床上本有傾渭屍身,張翼軫也顧不上許多,急忙向前將傾潁放在傾渭身旁躺下。

    手忙腳亂間,張翼軫倒了一杯茶水,想喂傾潁喝下。傾潁卻牙關緊咬,根本就滴水不進。從未遇到這般情況的少年急得團團亂轉,將屋裡查看了一個遍,也沒有發現任何靈丹妙藥或是寫著如何救人醒來的醫書。此刻,他不免想到若是先前多看一些道家的醫書,也不會如現在一般束手無策。

    張翼軫一邊自責自己的愚笨,一邊試著以從前從村中郎中之處所學的零星的診脈之術,要試一試傾潁的脈搏。

    伸手小心拉過傾潁的柔荑,入手柔若無骨,滑如凝脂,倒讓少年的心不免小小地顫抖一下。又見傾潁絕美的臉龐近在咫尺,不禁心跳加快,一時心潮疊起,幾乎難以自抑。忽地一股熟悉的熱息從傾潁手中傳來,讓張翼軫瞬間驚醒過來,眼前的傾潁緊閉雙目,眉頭緊鎖,臉上隱現痛苦之色。

    張翼軫慚愧不已,傾潁危在旦夕,他卻一時意亂情迷,當真是禽獸行徑!

    噫,張翼軫被傾潁手上熟悉的熱息一激,便覺格外親切。略一思索便想到傾潁的熱息與他身上道力之中隱含的熱力一般無二,因為他身邊的熱力便是當日拜傾潁所賜。既然兩者相同,何不用自身道力為她療傷?

    張翼軫運轉道力,感覺充沛的道力之中那股隱含的熱力受到傾潁身上熱息的激盪,雀躍不已,絲毫不見遲疑,便隨運轉的道力源源不斷注入傾潁的經脈之中。

    道力一入傾潁經脈,便如河流入海,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除了其中隱含的那絲熱力還有些許效用,讓傾潁體內緩緩流動的熱息增加了少許波瀾,但所起作用也有限得很,轉瞬便消弭於無形。

    張翼軫全力催動道力,絲毫不停地將全身道力貫入傾潁體內。不消片刻這道力並不如何雄厚的少年便覺頭暈眼花,全身乏力虛脫,體內原來看似充沛的道力卻也如此不經使用,已然細若游絲,經脈之中漸漸枯竭乾涸。只是張翼軫一心只想救醒傾潁,哪裡顧得體內道力是否能夠支撐?生性堅韌的少年絲毫不吝嗇常人視如珍寶愛若性命的道力,在他看來,這道力體內本來就沒有,既然是修練所得,現在用光以後再如數修練回來也便行了。

    這位初入道門的少年,在他的便宜師傅靈空的教誨之下,對於道力的珍貴全然不知。哪裡知道對於修道之人而言道力便是成就天道、長生久視的根本,便如一個窮人忽然有了金錢,自然不捨得一下子將錢全部用光再變為窮人。道力的深厚關乎著修道之人修為的高深和壽命的長短,若是有人修行到人仙境界,壽命數百年之久,在為他人治傷導致道力枯竭之後,即便重新在以後修回,也會壽命大減,若是在修行達到地仙境界之前壽命不夠,以人仙的修為身死之後,再入輪迴,入胎便迷,迷則忘記前世,這一世的數百年的修為便前功盡棄。所以越是修為高深之人,越是珍惜道力,以求更長的壽命可以用來修練到飛仙境界,方可超脫生死。

    而這位懵懂少年,卻不知道力的珍貴之處,這般全力催動之下,不多時,體內的道力便漸漸告罄,而張翼軫臉色蒼白,冷汗直流,顯然已經難以為繼!
easygoing1 發表於 2009-4-4 20:29
第三十九章 仙草養神芝-第一卷 少年游


    隨著體內最後一絲道力逸出體外,張翼軫只覺眼前一黑,天地轉瞬間顛倒過來,便萎倒在床下,人事不省。

    就在張翼軫倒下的同時,他腰間所配溫玉螢光一閃,一股浩蕩的純正之意便由溫玉傳遞到體內各處枯竭的經脈之中,猶如一陣溫潤的春風將乾涸的經脈化雨滋潤,雖說只是微弱的潮氣,但卻讓乾涸的經脈猶如久旱逢雨的大地,不至於乾裂壞死。

    更為奇特的是,這股純正之意經由張翼軫那隻仍然緊握傾潁手腕之手傳遞到傾潁體內,說來也怪,這股淡而稀薄的甚至稱不上氣息的純正之意一經流入傾潁體內,便如水入油鍋,將傾潁體內幾乎停滯的熱息激盪得如風起雲湧。熱息在傾潁體內左衝右突,不停運轉間,帶動靈力開始緩慢流動,將體內受元水劍反噬而損傷之處緩慢但是堅定地一一修復。

    也不知過了多久,傾潁臉上的潮紅褪去,慢慢恢復了正常神色。不消多時,她便輕哼一聲,悠悠醒轉過來。一睜眼,卻發現張翼軫斜斜臥在床頭,右手緊握她的手腕,雙目緊閉,卻是昏死過去。傾潁心思電閃間,反手抓住張翼軫手腕,靈力一探,果然他體內空空蕩蕩,道力全然無存,心中便猜到**。

    傾潁驚駭之下,心中悲痛難抑。這少年先前救她一次,這次又突然由戴嬋兒領來,想必來時已被戴嬋兒告知她的真實身份,卻不怪她故意瞞他身份,仍然不惜施展全部道力救她。到底是這少年心底純厚善良,還是他為人呆傻?要不為何張翼軫竟是這般拼了性命不要也要將她救醒,怎不讓傾潁感動之餘又唏噓不止,恨不得那奄奄一息的人不是他,而是自己!

    傾潁一邊淚水長流,一邊細細查看張翼軫體內情況。細探之下,卻欣喜地發現他的經脈並未完全乾涸壞掉,經脈之間似乎有一股濕潤的幾不可察的微風時時拂過,始終讓經脈保持著活力。傾潁大喜之下並未多想其中蹊蹺之處,忙從身上取出養神芝給張翼軫服之。

    這養神芝產自十洲之位於東海之上的祖洲,乃是可起死回生的仙草,世人稱之為不死草。養神芝極為稀少,且其本身本有巨毒,必須用仙家妙術煉化才可見效。祖洲一洲之上一年所產養神芝不過百十株,龍宮也是在機緣巧合之下,偶然救下一名祖洲的地仙,這位地仙感念龍王救命之恩,便以幾株養神芝相贈。龍王將其煉化為十顆靈丹,交給傾穎三顆,以備不時之需。

    養神芝雖說靈效比起靈芝一類的凡間藥物強上何止千倍,但只因本身藥性巨烈,若非傷重將死之人服下,非但有益反而有害。眼下張翼軫性命垂危,傾穎便取出珍藏的養神芝,準備喂張翼軫服下。

    傾潁用雲聚術將養神芝凝成米粒大小的藥丸,送張翼軫服下之後,又用靈力幫他助化。養神芝乃是仙草長就,一經入腹便即融化,片刻便釋放出沛然如海一般的道力。若是傾潁服下,這沛然如海的道力經她提純之後不過轉化成細如絹流的靈力,但張翼軫只是凡體肉胎,體內經脈只可容納道力,這般龐大浩蕩的道力便是他已然擴充的經脈一時也無法容納。這股浩大的道力在張翼軫體內四處奔走,不消片刻便將經脈充滿,仍然有大量道力無處可去,便在體內到處亂躥,尋找出口。

    腰間溫玉似有感應,其間隱有水華流動。驀然,體內的道力感應到溫玉的吸引,便如奔流的河水終於找到可以容納百川的大海,轟然間從張翼軫體內宣洩而出,全部注入溫玉之內。溫玉得此充沛的道力,竟是不動如初,只見其中水華流動比平常加快稍許。

    過不多時,張翼軫體內多餘的全部道力都被溫玉吸收一空。在一旁一直細心留意張翼軫體內變化的傾潁察覺有異,看到他腰間所配的美玉之中隱有光華閃動,心知此玉絕非凡品,先前體內那股純正沖和之意看來必是此玉所賜。傾潁細細一想,張翼軫在無煩居中尚無此玉,出得華山才有,應是得自華山。

    傾潁自是想不到,張翼軫能夠得到此玉,卻得益於她先前所講的木石化形之說。若不是她信口假冒竹仙,又將木石化形的天機洩露給張翼軫,張翼軫才得以在華山極真觀當眾演說。傾潁當時一時好玩聚雲助他一臂之力,更是將木石化形之說以天降異象的祥瑞深入人心。

    其後,張翼軫又得「杏仙」戴嬋兒現身相助,初得台下玉成的信任。張翼軫便因演說木石化形之說相識玉成,又因其誠而得玉成相隨。隨後張翼軫月夜得遇玉成相助,衝破入境進入漸境。又在渭水宮以全身道力助傾潁療傷,結果險些成為廢人,又是得玉成相助,保住了經脈。同時傾潁也因玉成萬年溫玉的天地純正之意而恢復靈氣,修復損傷,反過來又醒後救助張翼軫恢復道力。

    這其中張翼軫因傾穎得玉,又因玉得福,而傾潁因木石化形之說種下張翼軫得玉之因,也因此玉得救,這一啄一飲,莫非前定?

    自然,這其中緣故傾潁並不全然知曉,只是猜測到其中一二。

    傾潁心中忐忑不安地握著張翼軫手腕,目不轉睛注視到臉上一絲一毫的變化,只見這少年緊緊抿著嘴唇,有一絲堅毅有一絲頑強,卻還有一絲可愛與頑劣。濃濃的眉毛和長長的睫毛讓他顯露出少許男兒氣概,而那略顯稚嫩的臉龐俊朗、明亮之間竟有男子氣息撲面而來,讓傾潁忽然之間霞飛雙頰,心思潮動:這個魯莽、懵懂的少年怎的生得這般好看麼?

    正滿心羞愧不安之際,耳邊聽到輕輕的一聲咳嗽,張翼軫緩慢地睜開緊閉的眼睛,卻是愣愣地醒轉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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