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俠] 人間仙路 作者:何常在(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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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asygoing1 2009-4-4 19:54:23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77 3068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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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戴氏兄妹-第一卷 少年游


    話說那戴嬋兒和戴戠出得渭水宮,來到長安城外一處樹林停下。戴嬋兒滿臉怒色,氣勢洶洶地指責戴戠:「那張翼軫明明設計讓你入他圈套,哥哥你為何偏偏要答應他?莫不是被傾潁迷了心竅,一時神智不清!」

    戴戠「哼」了一聲,抬頭望天,說道:「小妹,雖說你是我親生妹妹,但我素來不喜你行事風格。我等神人行事應秉天而行,凡事須得依據天地之間的道理,切不可以自己好惡而隨心所欲。似你這般任性、嬌縱,若是嫁到東海龍宮,如何贏得賢慧之名?」

    戴嬋兒氣得俏臉粉紅,咬牙切齒地說道:「哥哥……你定是怕傾潁惱你才會答應張翼軫如此之快,這傾潁還未嫁你,你便這般讓她!若是她真的嫁給了你,怕是你連我這個小妹也不認了。你現在好心反而要替東海龍宮著想,哼,我偏不嫁給傾洛,你能奈我何?」

    戴戠一聽此言也是冷笑一聲,說道:「小妹,你嫁與不嫁可不是你能做得了主的!這是我們金翅鳥一族與龍族化解恩怨的良機,聽說天帝也是樂意促成此事,你就算能違抗父王和母后之命,難道你還敢逆天麼?」

    「惹惱了我,連天也反了,我戴嬋兒何曾怕過什麼?哥,你無非是想拿我嫁傾洛換那傾潁嫁你,你可曾真心想過你最疼愛的小妹是否願意嫁給傾洛,我嫁他之後又是否快樂?」

    此話一出,戴戠臉色一變,變化幾次最終還是黯淡下來,點點頭說:「不錯,我是真心喜歡傾潁,也自知傾潁並不中意我。我也知道小妹你對傾洛並無情義,只是畢竟這是雙方家族共同制定的婚約,你我只是棋中人,就是我不喜歡那傾潁也只得從命。況且這婚事順應天意,為眾人福澤之所在,我等能為金翅鳥和龍族的息戰出力也是我們的職責和榮耀。」

    戴嬋兒連連冷笑,豔若杏花的臉因為激動而嬌豔明霞。

    「何謂順應天意?順應天意便是要讓天下之人皆誠心順之,似這等強人所難的婚約算哪門子順應天意,怕是只順應他們自己的心意罷了!婚姻本是男女情投意合之事,他們卻讓世代敵對的陌生男女結成夫妻,而且這些男女之間還互相敵視,這便是那高高在上的天意麼?哥,你不過是被傾潁的美貌所迷,這才迷了心智甘願被人驅使。」

    戴戠還想爭辯,戴嬋兒卻又喜笑顏開,故作神秘地說:「小妹勸你早早死了這條心,那傾潁的性子也是十分剛烈,本來就不喜歡你,若是沒有傾渭之事還可有轉機!傾渭之死怪罪到你身上,這是其一。其二,傾潁如今已然有了意中人,以她高傲的脾性若是真的喜歡上了一人,便是將她綁到剮龍台上,她也不會悔改……」

    「什麼?」戴戠大驚失色,不相信戴嬋兒所說,「傾潁乃是龍宮公主,眼高過頂,是哪家太子或是哪位上仙入得傾潁之眼?」

    戴嬋兒見她的小手段又騙得戴戠驚惶失措,不由得心花怒放,成心要整治戴戠一番,不慌不忙地說:「說出來你也不會相信,傾潁的意中人便是……今天你剛剛見到的凡間小子張翼軫!」

    「哈哈哈哈……」戴戠仰天大笑,「小妹,切莫亂說!莫說傾潁不會自貶身份看上一個凡間小子,便是這仙凡之別就不可踰越。就算傾潁不顧一切非要嫁於那張翼軫,凡人壽命不過匆匆百年,又怎能與傾潁長相廝守?此事絕無可能!」

    「哥,你想得也恁是簡單了!所謂日久生情,傾潁近來與張翼軫常在一起,二人惺惺相惜,互相產生情愫也是正常。傾潁乃是是奇女子,不可以常理度之。而且我觀那張翼軫骨骼清奇,或是修道奇才,不出百年便可位列仙班,到時便是哥哥你也須向他施禮。那時張翼軫和傾潁就是神仙眷屬,四海遨遊,與天地同樂。」

    戴戠被戴嬋兒說得沉思不語,低頭半晌才道:「我看那張翼軫相貌雖說俊朗,但也不過爾爾,名為修道之士,但道力低微,不足為懼。凡人修仙,萬有一二能到地仙便屬奇才,修到飛仙乃至天仙境界者,更是少之又少,你又憑何斷定那張翼軫有這般機緣?」

    戴嬋兒知道戴戠被她說動,心想若是乘機勸說哥哥同意殺了張翼軫,傾潁只怕死也不會答應婚約,而她也可逃過嫁於傾洛的命運。主意既定,她便施展如簧的巧舌,添油加醋將張翼軫如何擊退黑衣人一事詳盡道來,又說道張翼軫在極真觀論道,竟令極真觀一眾弟子心服口服。如此這般說來,又偷眼瞧見戴戠的臉色越來越沉,神色之間愈加凝重,戴嬋兒心知她那個不長眼又死心眼兒的哥哥終於被她說動,末了,她話鋒一轉,語氣堅定地說:

    「只有一個辦法可以避免那張翼軫名列仙班……便是趁他道法未成之前就將他殺死!以他如今微弱的道力無法凝聚靈識,轉世之後必然忘記前世身份,或許此後再無修道機緣,泯然眾人矣!」

    戴戠心中翻滾不停,猶豫不決,以神人的身份貿然殺死一名凡人,自然輕而易舉,且又無人追究。但戴戠一向行事端正,只為心愛的女子而以莫須有之名殺死張翼軫,一時心中難以說服自己。

    戴嬋兒心知戴戠需要時間來找到殺死張翼軫的最好的藉口,況且他剛剛答應了張翼軫欠他一個要求,自是不會馬上拉下顏面去當面殺他,同時更不可能當著傾潁之面殺人!所以戴嬋兒也不急於讓戴戠下決定,只為在他心中留下嫌隙,便告成功。

    「哥哥勿需擔憂,張翼軫之事便放在小妹身上,自會處理妥當。眼下我們還是先回無天山,父王對你擅自離山格外震怒,回去之後,小心好生向父王認錯。」

    戴戠被戴嬋兒的手段迷惑得服服帖帖,心想看來先前錯怪小妹了,畢竟是他最為疼愛的妹妹,還是一心向著他說話。戴戠憨厚地笑笑,說道:「小妹,聽你的,這便回去。以後還有許多地方哥哥需要小妹幫忙之處,切勿推脫才是。」

    戴嬋兒嬌笑一聲,暗中手指一動,用金翅傳訊之法通知無事宮她和戴戠即刻返回,然後說道:「哥哥,你我兄妹之間若是這般客氣,反而顯得生疏了。」

    二人說笑間,飛天升空,正要飛離此地,忽覺這虛空之中有一物撲天蓋地落下,正將二人網在中間。二人抬頭一看,只見一張閃爍七彩光華的巨網停留在二人頭頂三尺之上,熠熠發光,網眼大如拳頭,每個網結之處都綴著一顆黝黑似鐵的珠子。

    這些珠子甚是怪異,細看之下,每顆珠子都向外吐吞著一絲難以察覺的細小黑煙,互相連結在一起,又自行形成一張看不分明的無形之網。

    戴嬋兒一見此網便臉色大變,驚叫:「天羅網!……什麼人?莫要鬼鬼崇崇躲在暗處,還不現身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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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玲瓏心,如意珠-第一卷 少年游


    天羅網乃是取太清三天共命鳥的羽毛,夾雜以火浣鼠的毛編織而成,柔若無物又堅韌無比,尋常飛仙一肆被罩,便再難飛天遁地。

    戴嬋兒話聲剛落,不遠處「噗」的一聲騰起一股黑煙。黑煙慢慢聚攏形成人形,由稀變濃,一個黑衣人鬼魅般地出現在兄妹二人面前。戴戠不識得眼前此人是誰,戴嬋兒卻是認識這黑衣人正是上次將她綁走之人,不由大怒。

    「你到底是何人?上次乘我不備將我綁走,我在華山和長安城中尋到你的蹤跡,算是你隱身法了得,跑得快才讓你活到今天。想不到你膽大如斯,竟敢一人攔我兄妹二人,當真是自不量力!」戴嬋兒便向戴戠低低聲音交待了幾句,說清了事情的前後。

    戴戠一聽,右手一晃,一柄巨斧現在手中。身子一挺,一股無可比擬的氣勢迸發出來,渾身金光閃閃,猶如天神下凡一般威武非凡。

    戴戠一晃手中巨斧,哈哈一笑,說道:「區區一個天羅網便想困住我戴戠,你也太小瞧我這昊天斧了。咄,宵小之輩,報上名來!」

    黑衣人全身籠罩在黑氣之中,連面容也看不分明,嘿嘿一笑,聲音如同漏氣的風箱一般難聽之極。

    「上次跑了一隻小金翅鳥,不成想這次又來了一隻大的。莫非你家家長沒有告訴你,金翅鳥不要離開無天山麼?嘿嘿,小小的扁毛畜生莫要猖狂,等我用真火燒化了你們,將你們的心煉化成如意珠,到時大業可成。」

    戴戠和戴嬋兒對視一眼,二人眼中都閃現駭然之色!黑衣人竟然知道金翅鳥的不傳之秘,顯然是有備而來。

    金翅鳥最為寶貴之處便是有一顆可以收藏天下寶物的玲瓏心!

    金翅鳥生性喜歡寶物,只要發現寶物便會一口吞下,存放在其心之內。久而久之,心中便會容納不計其數的寶物。若是將金翅鳥用真火燒化,其心不壞,凝練為如意珠,可以生出無數寶物。若是以仙家之術將如意珠再行淬練,如意珠便可成為變化萬千的仙家法寶。

    金翅鳥的不傳之秘便是天庭仙人也所知不多,所幸如意珠這般寶物也並不入飛仙和天仙之眼,所以金翅鳥才未被飛仙、天仙獵殺。凡間之人大抵連金翅鳥之名都未聽過,更不用提如意珠這般寶物。

    這麼一來,這眼前的黑衣人卻是一口道出如意珠,又是何許人也?

    黑衣人的狂妄之言惹得戴戠勃然大怒,昊天斧高高揚起,直朝頭頂上的天羅網飛奔而去。昊天斧舞動之後聲勢驚人,激起的風聲竟是呼嘯之聲,斧影幻化成一條黑線,直直地劈在天羅網上。

    戴戠這一斧之力開山裂石不在話下,一斧劈在天羅網上,只見七彩光華亂顫,斧刃切在天羅網之上嘶嘶作響,天羅網的網絡直欲斷裂開來。戴戠大喜,手上用力,便欲一斧將天羅網從中一分為二。

    不料,天羅網網結之處的黝黑的珠子黑光一閃,整個天羅網便倏然收縮,一股柔性的彈力反彈過來,其力巨大,將戴戠手中的昊天斧猛地彈開。餘勢不減,戴戠收勢不住,蹬蹬蹬連退三步才止住身形,一臉疑惑和不解望著越壓越低的天羅網,說道:「怪事!這天羅網之中有股怪異的力量,否則以我一斧之力,就是兩張天羅網也能從中劈開。」

    戴戠此話倒也不假,他的昊天斧也是上古神兵,威力無比,尋常法寶都不敢和威猛剛強的昊天斧正面交鋒。

    戴嬋兒也是瞧出了其中的邪異之處,也不答話,從頭上撥出一枝木簪,迎風便長,變化成一根兩尺多長的強木杖,瞅準網結之處的一顆珠子點去。

    所謂綱舉目張,戴嬋兒瞧出了其中的關鍵之處。眼前這天羅網其他均與尋常天羅網無疑,不同之處便在於這網結之處的黑珠。

    她這強木杖采於無天山的強樹之上,一根寸長的強木便重約千斤,也是一件異寶。

    強木杖一端一接觸到黑珠,戴嬋兒便感覺一股陰寒之力沿著強木杖直逼上來。這股陰寒之力戴嬋兒自是熟悉無比,便是上次黑衣人用怪劍將她制服之時所用的可以化解她的靈力的怪異之力。吃過一次虧,戴嬋兒自是不會再次上當,手一鬆,強木杖在她的風聚術的操控之下仍是餘勢不減,帶動黑珠向上飛動,便要將黑珠撞出天羅網的網結之處。

    強木本身就沉重,再加上戴嬋兒全力催動風聚術之下,撞擊之力何止萬斤!在如此巨力的衝擊之下,天羅網被強木杖頂出一個尖尖的突起,硬生生被拉得向上飛起了數尺。

    黑衣人臉色一變,雖是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身形急動之下,卻能看出他心中的驚駭,顯然是他沒有意識到戴嬋兒竟然懂得直接攻擊黑珠!不過黑衣人卻沒有慌亂,不緊不慢地向前跨出三步,一伸手抽出一把蛇形寶劍,嘴角飛快地嚅動幾下,顯然是在念什麼口訣,然後他一張口,從嘴中飛出一股青氣噴到劍身之上,頓時劍身大振,嗡嗡作響。黑衣人原地踏步,劍尖斜斜指向天羅網正中頂上一顆碩大的黑珠之上。

    蛇劍突兀地從劍尖噴出一股拇指粗細的黑煙,黑煙筆直地射向天羅網頂珠之上。頂珠一得黑煙之助,頓時黑光大盛,整個天羅網都發出轟鳴之聲。戴嬋兒只覺強木杖被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力量反彈過來,再也把持不住,急忙收了法術。

    強術杖「嗖」的一聲被強勢彈回,錚的一下釘在了地上,竟是入土而沒,可見力量之大!

    黑衣人也不收勢,仍自催動蛇劍噴出黑煙。天羅網下壓之勢加快,戴嬋兒和戴戠不敢怠慢,全力運轉靈力以風聚術對抗。令二人大感驚恐的是,這無形無質的風聚術最為變幻莫測,威力無比,今日卻一觸及天羅網便被其上的黑珠將風力消弭於無形。

    這黑珠,竟是專門克制風聚術的法寶!

    戴戠猶不服輸,身形一變,露出金翅鳥的真身。雙翅金光閃閃,根根羽毛皆如一把把仙劍,雙翅一振,便要以金翅鳥的金翅硬碰硬割破天羅網。

    戴嬋兒知道其上黑氣的厲害,大叫一聲「不可!」卻為時已晚,戴戠的雙翅只一接觸天羅網便立時如雪遇陽光,全身氣力頓消,撲騰一聲跌落到地上,猶如被獵人擒獲的小鳥一般瑟瑟發抖,顯然受傷不輕。

    戴嬋兒撲向前去便想扶起戴戠,這時天羅網猛地一收,幻化成一個鳥籠模樣。其上的黑珠黑氣繚繞,一齊朝戴嬋兒撲來。戴嬋兒無處可躲,被黑氣一激,也現出金翅鳥的真身來,和戴戠一樣全身發抖被困在鳥籠之中。

    鳥籠越縮越小,戴嬋兒和戴戠也隨之變小,直到鳥籠變成普通鳥籠大小,兄妹二人也變得如普通鳥雀一般大小。

    黑衣人嘿嘿一笑,拎起鳥籠,沖裡面的戴嬋兒和戴戠說道:「好讓你們死個明白,這天羅網之上的黑珠便是定風珠,專門克制御風之術。這黑氣乃是沉精香,是你們金翅鳥的剋星,一經入體即渾身痠軟無力。小小扁毛畜生自不量力,我敢一人前來自是有法寶在手,想必那無天山無事宮中的戴風自以為天上天下無事,就沒有告訴你們這世間還有專門制服金翅鳥的法寶麼?」

    兩隻小鳥互相對視一眼,俱是無比驚恐。

    自他們出世以來,一直認為自己神通廣大、法力高強,只要不惹飛仙和天仙,這天上地上沒有幾人能打得過他們,便是那興雲布雨的龍王也怕他們三分,卻不成想在這長安城外竟被一個不知名的黑衣人所擒,而且這黑衣人看上去也是**凡胎,竟是一個凡人!

    二人一想到其後即將面臨的命運,是要被黑衣人煉化成如意珠。須知這般煉化卻是要將魂魄也封印在如意珠之中,而魂魄被封是永世不得超生的痛苦!這般一想,二人不禁嚇得肝膽欲裂,便如數九寒天之中沒有南歸的候鳥,身心俱是如墜冰窖,止不住的顫抖顫慄,幾乎要癱軟在鳥籠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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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上有青冥之長天-第一卷 少年游


    且不提戴嬋兒和戴戠被黑衣人拘在天羅網的鳥籠之中,但說那渭水河底的渭水宮中,張翼軫自昏迷之中醒轉過來,一睜眼,便正好迎上傾潁一雙美目關切的目光。

    傾潁眼中有盈盈淚光閃動,一臉關切之意真情流露,倒讓醒來的張翼軫頗不自在。他記得本是他在救治傾潁,不知怎的竟然昏死過來,醒來之後卻是傾潁正在擔心他,這讓少年頗為自責自己恁的沒用!

    張翼軫起身剛要站起,感覺到手腕之處被緊緊握住,才發覺原來傾潁一隻纖細的小手正緊緊抓住他的右手不放。傾潁的手被張翼軫帶動,才意識到原來她還抓著人家的手腕,不禁面紅耳赤,急忙鬆手,解釋道:「我……我怕你經脈受損,所以才握你手腕……」說到後面,羞不可抑,聲音幾不可聞。

    張翼軫卻沒有細想傾潁何故臉色緋紅,心中仍在為剛才昏倒而愧疚,又見傾潁臉色潮紅如故,心中以為她傷勢未好,也顧不上許多,一把抓住傾潁手腕,便以道力試探。

    傾潁被張翼軫的魯莽嚇了一跳,被他強行拉過手去,心中雖惱怒他的莽撞,卻竟是全身酥軟,連一絲反抗的力氣都沒有。想要開口罵他「無恥、輕薄」,心中卻又明明感覺受用得很,一時心中又急又惱,又有些隱隱期待,希望這少年「膽大包天」的時間更久一些。

    張翼軫哪裡知道少女心思多疑且多變,略一試探之下便「咦」了一聲,一臉欣喜之色。

    「傾潁,你的傷似乎無礙了,我便放心了……方才你吐血昏迷,差點嚇死我也。只是我道力淺薄,想要為你療傷,只治了片刻自己卻先暈倒,見笑了!」

    原來他只是擔心她的傷勢,並無他想!傾潁見張翼軫一臉喜悅之意真情流露,羞赧之色漸消,心緒恢復平靜,卻又隱隱生起些許感動,這少年救她兩次,若是第一次只是路見不平一時撥棍相助,而這次便是真心全心救她脫險,並且險些道力幹涸成為廢人。想到此處,傾潁再看張翼軫臉上因為他救治不力並且暈倒而流露出愧疚之色,不禁眼睛一紅,淚水簌簌落下。

    張翼軫正為傾潁安然無恙而欣喜之餘,忽然看見傾潁梨花帶雨低聲涰泣,頓時慌了起來,以為傾潁埋怨他昏迷過去,忙勸慰說:「傾潁莫哭,我以後一定勤修道法,精進道力,下次如果救你一定不會昏迷過去。畢竟我入門尚短,道力淺薄也情有可原……」

    「噗哧……」傾潁被張翼軫的話逗得破涕為笑,笑罵道,「有你這般說話的麼?下次救我?豈不是咒我還要受傷麼?」

    傾潁淚痕未乾,卻笑靨如花,俏皮可愛,小女兒之態畢露,驚得張翼軫屏住了呼吸,支吾說道:「傾潁,你這般又哭又笑竟是恁的好看!」

    傾潁頓時羞不可抑,粉頸通紅,急忙低頭轉向一邊,嗔怪說:「你平常也這般愛調笑別的女子麼?」

    張翼軫一臉驚訝,一本正經地說:「調笑?傾潁你這是何意?我只是說你生得好看,絲毫沒有輕薄之意,切莫錯怪我。」

    傾潁暗笑,原來這呆子只是有口無心,隨口說說罷了,根本就不解風情,倒是顯得她會錯了意。這般想著,一時恨得牙根直癢,卻見那可恨之人卻若無其事地東張西望一番,忽然想起了什麼,又開口向她問道:「傾潁,我聽那戴嬋兒說你是龍宮公主,一旦心怒發作,便會烏雲密佈千里,可有這等事情?她還說若是你犯了天條會被天帝綁上剮龍台,這天帝便如世間的皇帝一樣麼?」

    傾潁微微頷首,望了珊瑚床上的傾渭一眼,神思淡淡間又恢復了清奇素淡的神情,便向張翼軫緩緩說起天庭之事來。

    上有青冥之長天,其天有帝名天帝。天帝乃是太清三天之天帝,統轄三十三天以及四天王天。所謂三十三天,乃是以天帝為中心的天庭,圍繞天庭之外另有三十二個小天庭,皆以天帝為尊,統稱為三十三天。三十三天為天仙所居之天,其下有天名為四天王天。四天王天實際上位於凡間和三十三天之間,為飛仙、金翅鳥、龍、大力鬼王以及夜叉等神人所居之地。

    中土大地地緣遼闊,中土之外有東、南、西、北四大海,海內有十洲,海外有三仙山。其實在三仙山之外,尚有無天山、無根海和無明島之所在。海內十洲和海外三山都屬凡間範疇,而無天山、無根海和無明島便屬於四天王天了。

    天帝並不同於凡間的皇帝,雖是名義上一天之帝,只是從順應天道的層面統轄眾天。天帝也有不計其數的天兵天將,但這些兵力一般只用來和天魔作戰,並非用來鎮壓和統治。天帝更像凡間的掌門,因其修為高深道法玄妙而讓眾天信服。自然若是天庭有下屬不依道而行,倒行逆施,天帝也會出兵討伐,將其擒獲而依罪當殺當貶或永世禁錮。

    「若是我心怒不消,水淹長安城,天怒民怨之下,天帝肯定不會坐視不管,定會將我綁到剮龍台,受那剮鱗抽筋之苦!」傾潁說完,目光又移到傾渭身上,喟嘆一聲。

    「凡我龍類,天生便有興雲布雨之能,所以自幼便被告知不可輕易動怒。若不是傾渭被那戴戠嚇死,我也斷然不會冒犯天條。這戴戠,我以後必殺之。」

    張翼軫看向床上那個與傾潁有六分相似的女子,搖搖頭,心道終究是傾渭的劫數應在了戴戠身上,而戴戠卻又偏偏喜歡傾潁,二人之間又是一個劫數,這天道循環,冥冥之中又是誰在操縱每一個人的命運?便是他本人十六年的平靜生活被一朝打破,竟是從一個鄉村少年到初入道門修道,又到華山論道,而眼下竟是在渭水河底的渭水宮之中與龍女相處,這一切猶如夢幻之事真切地發生在自己身上,讓張翼軫心生無限感慨。

    世人皆言神仙好,卻不知神仙也有無數煩惱,那他一心向道修仙,追究那虛無飄渺的天道,為的又是什麼?是長生久視還是那無可匹敵的力量?又或者只是為了能夠有朝一日前向方丈與親生父母相見,將他們救出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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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飛仙絕無凡間子-第一卷 少年游


    張翼軫平生第一次對於修道產生了迷茫和不解,遲疑一番,還是決定將親生父母之事告訴傾潁,也好聽聽她的意見,看她是否知道方丈的真實所在。

    「你的親生父母在方丈?」傾潁一臉訝色,難以置信地說。

    「這絕無可能!若是說在海內十洲還有可信之處,十洲之上所居之人多是地仙,地仙雖然體質比起常人大異,但終究未脫**凡胎。但那海外三山之上所居均是飛仙,這地仙與飛仙之間的差距便如天地,地仙終歸壽命有終,飛仙便可與天地同壽。由地仙修至飛仙,必須是脫胎換骨,身體不再是**凡胎。若是你親生父母在方丈,他們也必是飛仙。飛仙已斷凡塵,極少有男女之情和生子之事,但也有少許飛仙凡心一動,也會互生愛憐,然後生子。但飛仙所生之人雖不是飛仙之體,卻也必不是**凡胎,而翼軫你身為凡人,怎麼可能是飛仙所生?」

    咦……驚聞此言,張翼軫頓時呆立當場!

    原本以為勤修道法,以便早日可以御劍飛空,出海尋得方丈之所在,親見親生父母。不料傾潁一番話卻如晴天霹靂,直讓張翼軫一顆存奢望的心立時全無半點希望!

    若是方丈之地全是飛仙,切莫說他如何去得,又如何修至飛仙境界,但只憑飛仙之體無法生出他這**凡胎的兒子一說,便讓張翼軫心中掀起驚濤駭浪:傾潁自不會騙他,但若她所言屬實,他那親生父母身在方丈之說莫非只是當時那一對客人信口開河之言?但既然他們是受親生父母所托之人,又為何編造如此謊言騙他前向方丈所為何事?

    張翼軫百思不得其解!

    傾潁見張翼軫呆呆發愣,知道他必然心受打擊,定是傷心難過,不由暗責剛才不該這般果斷說出,想了一想,便安慰道:「翼軫,天道莫測,天上世間萬事萬物並非一成不變,或許你的父母另有機緣身在方丈也說不定。我也只是聽長輩說起,而方丈之所在變化莫測,並沒有幾人親身去過。你也不要傷心失望才是,以後若是有機會,我……陪你前去方丈,可好?」

    傾潁輕聲說完,便覺芳心亂撞,偷眼去看張翼軫,心中暗暗奇道,為何尋常話語她一說出便覺另有含意一般,到底是她自心生怪還是這少年讓人心生歡喜。

    張翼軫卻失魂落魄一般,只是木然地點點頭,並未在意傾潁說些什麼。只在心中反覆琢磨,若是親生父母身在方丈,而又不是飛仙,可有這種情況?或者只是普通凡人被囚禁於方丈,否則那客人為何要說非要讓他去方丈營救親生父母。又或者那客人是他的親生父母,謊稱他的親生父母在方丈並讓他前去尋找,只是怕他日後知道身世要尋他們,所以便隨口告訴他一個虛無飄渺的所在,好讓他死心?又或者那客人所說方丈並非是那傳說中的仙山,乃是人間一處同名的村莊?

    張翼軫前思後想半晌,推算種種可能又都無法說服自己。

    傾潁見張翼軫這般模樣,心知剛才的說法對他打擊太大,不由地暗暗擔心,正要開口再勸慰幾句,誰知張翼軫忽然又自顧自地笑了起來,自言自語說道:「管那麼多做甚麼,既然那客人告知是方丈,我便上求天道,下尋親生父母,管它海外海內,還是天上人間,終有一日也能找到,總歸不會難過那莫測的天道吧?傾潁,我還要謝謝你告訴我這麼多事情,若是以後還有不知之處再向傾潁請教,還請傾潁知無不言才好。」

    見張翼軫又神色明朗,突然間恢復了神采,傾潁也展顏一笑,道:「傾潁自當無所隱瞞,就算不為報答翼軫的救命之恩,便是你我的朋友之誼,也當盡力而為。」

    張翼軫曬然一笑,說道:「眼下我便有個小小要求還要傾潁幫我……我身在渭水河底,如要出去,還得請你幫我才是,否則我連這渭水宮也出不去。」

    傾潁卻得意地一笑,神秘地說:「其實你現在想出渭水宮或是以後想到潁水宮找我也可來去自如,你忘了,我先前曾贈你玄龜珠!我再教你一個口訣,以後以此口訣催動玄龜珠便可辟水而行,而龍宮的隔水術對你如同無物。」

    「這麼說來,當時傾潁贈我玄龜珠便是要準備告訴我你並不是竹仙,而是龍女了!不過你先前的木石化形之說倒也不是隨口騙人,只不過你這個竹仙卻是假冒的,騙我騙得好苦,虧得我還在凝霞崖演說那木石化形之說……」

    「好啦,我先前騙你是我不對,不過我呼來烏雲助你天降異象,也算向你認罪了還不成麼?」

    「哦,原來當時是你……怪不得那烏雲來得這般怪異,原來是你這龍女在暗中興雲。難怪我一個道法淺薄的少年如何引來天降祥瑞,卻原來是你在暗中作怪,害我空歡喜一場!」

    「我不助你看你如何收場?你膽子也恁大了一些,這木石化形之說竟敢在極真觀一眾弟子面前說出,也不怕被人反駁得體無完膚?」

    「我當時也是騎虎難下!我那個便宜師傅靈空臨陣脫逃,把我扔在那裡,我於道法之上又並無心得體會,只好搬出來親身體驗的木石化形之說來演說一通,不過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這一對少年男女你來我往對答一番,氣氛便逐漸融洽,顯露出天真爛漫的少年心性來。二人說了半晌,張翼軫見傾潁說話間神色已不見絲毫怒意,心道心怒難消,這一會兒說了這麼多話,她的怒意應該已經化解了吧。想到此處,他便話題一轉,問道:

    「傾潁,這傾渭後事你還是盡快處理,莫要過於傷心才是。不知如今長安城是何時辰了,是否已然雲過天晴?」

    傾潁一愣,才醒悟張翼軫這番對話原是為了讓她止怒,不由地心中一暖,低聲說道:「現在已經是早晨了,今日定是豔陽高照,翼軫無須擔心,可以安心上路。傾渭是我最疼愛的妹妹,再加上那戴戠委實讓人氣憤難消,我一時才動了心怒……其實神人隕落也是常事,我們龍宮的龍子龍孫除去每年折損於金翅鳥之口以外,老死病死的也為數不少。畢竟龍族還不是可以壽比天地的飛仙和天仙!」

    依傾穎所言,張翼軫念動口訣,感覺懷中的玄龜珠一熱,散發出絲絲水汽流遍全身。果然那將河水隔絕在外的水膜對他沒有任何阻攔便從中穿過。一入水中,只覺身上壓力一緊,其他再無異樣。張翼軫再催動道力,身子便如一條游魚一樣在水中迅速穿行,不消片刻便游到了岸上。

    上得岸後,全身衣服竟連一滴水也未沾,這玄龜珠果然妙用無比,端的是一件水中的異寶。張翼軫整理一下衣服,沖身旁的傾潁微微一笑道:「就有勞傾潁送我到長安城中的七喜客棧了。」

    傾潁點頭,也不見她有什麼動作,張翼軫忽見腳下生起朵朵祥雲,將他凌空托起,飄蕩間便升到空中。張翼軫只覺腳上祥雲軟軟綿綿猶如棉花,卻疾飛如電,須臾間便降落在七喜客棧。傾潁只略一點頭,便又駕雲返回渭水。

    張翼軫邁步正要進入客棧,門「吱」的一聲打開,店小二探出頭來,一下愣住了,不敢相信地說:「張……張道長,怎的起得恁早?您是啥時候出去的,我這門還沒開呢?」
easygoing1 發表於 2009-4-4 20:30
第四十四章 禍起鳥籠-第一卷 少年游

    告別店家,張翼軫收拾好行李,騎上馬踏上了回三元宮的征程。正值盛夏季節,烈日當空,長安古道兩側的高柳枝繁葉茂,被如火的日頭一打,也蔫蔫得沒了精神。好在身下的這匹神駿的紅馬不懼烈日,一路飛奔,將兩側聲嘶力竭的蟬鳴不多時便遠遠地拋在了身後。

    不過畢竟天熱煩躁,紅馬跑出二十餘里便渾身汗水淋漓。張翼軫心疼馬兒,反正也並無急事回去,便下馬緩行。走不多時前面便來到一個老漢所開的茶攤處,見天色尚早,又口乾舌燥,張翼軫便將馬繫好,坐下後向老漢要了一壺茶,慢品茶水之時正好落落汗。

    這茶攤開在古道邊上,前不著村後不著店,但正好過往旅客到此口渴難耐,需要飲水。所以這老漢生意頗好,不多時便賣出幾十壺茶水。不過多數客人只停留片刻,一口氣喝完一壺茶便急急趕路離去,如張翼軫一般坐下細細品茶的人卻沒有幾個。

    喝完一壺茶,張翼軫感覺身上舒暢不少,便要起身上路。一抬頭,只見一個七旬老嫗身後背著一個包裹,右手領著一個六七歲大小的童子步履蹣跚來到茶攤,掏出一文銅錢,向老漢要一壺茶喝。

    這老嫗和童子都無奇異之處,只是這老嫗手中拎著的一個鳥籠卻引起了張翼軫的注意。

    張翼軫這山村少年自然對鳥籠這些物事熟悉得很,老嫗手中的鳥籠便如普通鳥籠大小,只是看上去並非由竹子製成,倒更像絲線編織而就。絲線並無支撐之力,須得由支架支撐方能成形。但這絲線鳥籠顯然全部是由絲線織就,是何等絲線竟能支撐成形?更讓少年心中生疑的是,每個網結之處都有一顆黝黑的珠子隱隱散發出森寒之意。

    噫,曾經親手編過鳥籠的張翼軫按壓不住好奇之心,便又重新坐下,沖那位看上去頗為慈眉善目的老嫗一抱拳,說道:「這位老人家,請問您這手中鳥籠可否是用絲線編織而成,如何支撐成形?小子我也編過鳥籠,一時不解,還請老人家解答一二。」

    那老嫗正和童子舉杯喝茶,老嫗目光之中滿是慈愛之意,一隻手還輕撫童子頭頂,讓人心中一暖,立時生出祖孫情深的人間溫情來。只是張翼軫此話一出,老嫗的手頓時停留在童子頭頂之上,一動不動,然後慢慢地轉過頭來,一臉和藹地說:「這位小哥倒是好眼力,竟能看出我這鳥籠是絲線編就的。不錯,我這絲線之中夾雜著金絲,所以無須支架便也成形。不知你是哪裡來的小哥?來這長安城所為何事呀?」

    「好教老人家得知,我本是委羽山三元宮的道士,來這長安城是在華山極真觀論道。」

    張翼軫一邊答道,一邊心中疑惑,金性本軟,金絲並不比普通絲線硬上多少,也並不能支撐這般大小的鳥籠,況且這鳥籠之中的兩隻鳥看上去也有些重量,這絲線鳥籠怎能經得住這般重量而不變形?

    目光透過鳥籠落到兩隻鳥身上,張翼軫心中奇道,這是什麼鳥兒?鴿子大小,黃翅黑嘴,神態萎靡不振。更讓他不解的是,這般炎熱天氣,兩隻鳥兒卻如同身處冰窖,蜷縮在一起瑟瑟發抖。

    老嫗聽了三元宮和極真觀,眼中驀然閃過一絲慍色,隨即消失。正在注意籠中鳥的張翼軫絲毫沒有發現老嫗用手在童子頭上輕輕叩了三下,而童子也輕輕點了三下頭。

    正好老漢向前為老嫗續水,無意中發現老嫗和童子之間的異狀,滿是皺紋的臉上忽地露出警惕之色,暗中細細打量了老嫗和童子幾眼,遲疑片刻,想了一想,然後又一臉笑容若無其事地給老嫗茶壺續滿水。

    老嫗恍然未覺,抬起頭來正好發現張翼軫一雙眼睛直視籠中鳥,心中一驚,心道莫非這個年輕的道士覺察出了什麼,為何先問鳥籠現在又死死盯住籠中鳥兒。有心除去眼前的少年,又轉念一想如今大事未成,不宜節外生枝與久負盛名的三元宮結敵,便與對面的童子對視一眼,打算就此離去。

    「老人家,在下有一事不明,可否請教一二?」張翼軫盯了兩隻鳥兒片刻,心中忽有所感,怎的這鳥兒這般眼熟,似乎先前在哪裡見過?正一時迷惑不解之時,見二人就要離去,心急之下便開口攔住二人,想要問個究竟。

    「不知您這籠中鳥兒叫什麼名字?我記得曾在哪裡見過,一時想不起來,心中疑惑不解,還請老人家告知。」

    老嫗眼中精光一閃,神色立時緊張萬分,以為被張翼軫識破,當即冷冷一笑,說道:「哼哼!不要以為你是三元宮的人我就不敢殺你,如果誤我大事,我也不怕得罪三元宮的靈動老道。你想怎樣?若是要打我籠中鳥兒的主意,我勸你還是速速逃命去吧,你道力低微,不是我的對手。」

    老嫗這番話軟硬兼施,本意也是想嚇阻張翼軫,能少一事自然還是少一事的好。張翼軫卻聽得一頭霧水,不知這老嫗為何突然間變了臉色,還疑心他打她鳥兒的主意。這一對鳥兒能是什麼希奇的寶貝,竟讓這老嫗這般緊張,如臨大敵!

    不解歸不解,張翼軫卻只當這老嫗是得了什麼稀罕鳥兒,怕被人搶去才如此失態,曬然一笑,說道:「老人家誤會了,我只是見你這對鳥兒有些眼熟,一時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叫什麼名字,隨口問問而已,並無惡意。若是不願告知,便請離去就是。」

    見張翼軫從容微笑,神態自若不似作偽,老嫗不禁躊躇,心中難以下個判斷。到底是這少年確實不知真相,還是他城府極深只是在試探於她?這一猶豫,老嫗眼光一掃,卻驀然發現那個賣水老漢正冷冷地站立一旁,表面是袖手旁觀,卻暗中右腳虛懸,腳尖正直直指向她的去路,竟是不知不覺中將她圍在其中!

    糟糕,果然中了圈套!老嫗臉色大變,勃然大怒,也不多說,左手拎著鳥籠藏在身後,右手平平伸出,在空中畫了一個圓。

    老嫗劃圓完畢,將右手收回做了一個古怪的姿勢,豎立在胸前。說來也怪,那個圓猶如實質一般在空中旋轉不停,如同焰火一般流光溢彩。圓圈旋轉片刻,突然擴大到一丈大小,悄無聲息地飛速朝老漢和張翼軫套去。

    張翼軫一見老嫗出手心知不妙,待她劃出圓圈之後,雖然不知是何法術,但肯定不好應付,早就持棍在手護在胸前,暗中催動道力全身戒備。

    而一旁的老漢一見老嫗出手空中劃圈,等他再看到老嫗右手結了一個古怪的姿勢豎在胸前,不由地驚叫出聲:「波旬圈!你是魔門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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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青天白日,魍魎詭計-第一卷 少年游


    話未說完,波旬圈已經欺身近前,一丈大小堪堪將他和張翼軫圈在其中。老漢不敢怠慢,神色嚴肅,左手從身後一晃便取一根半截枯死半截翠綠的綠玉杖,這綠玉杖從老漢的手握之處陡然彎曲,猶如被人從中一折為二,頂端更是盛開著一朵金莖花,詭異無比。

    綠玉杖在手,老漢「嘿」的一聲將綠玉杖豎在地上,頂端盛開的金莖花忽地發出萬道金光。金光亮如太陽,映得張翼軫一時為之眩目,再定睛看時,這金光凝聚成一丈大小的一面光鏡,正好將波旬圈實實地擋在他和老漢身前,再也無法寸進分毫。

    老嫗見老漢這般手段,「咦」了一聲,目光中滿是驚訝之色,看了綠玉杖幾眼,忽然大笑道:「死生綠玉杖!我道是誰,原來是青丘老兒。數百年前你不是早就死了麼,怎的這副鬼模樣在這裡裝神弄鬼地賣茶?」

    老漢一愣,盯著老嫗看了半晌,冷冷說道:「你是何人,怎會施展波旬圈這種魔門法術。這人間魔門數百年前不是早被天魔下令全部歸順道門,自此人間再無魔門,你又從何學會這魔門不傳之秘?」

    「天魔魔主是何等神通,豈是你這等俗人可以猜測他的神機妙算?如今時機已到,我等便要重返人間。既然你不識趣,就只好先將你煉化到我的波旬圈中做一個冤魂吧。」

    老嫗冷哼一聲,嘴上答話,手下卻無絲毫放鬆,豎立在胸前的右手手勢連連變化,頓時波旬圈流光大盛,一時威勢大漲,竟生生向前推進了半尺。

    張翼軫眼見綠玉杖出現,也便立時想到了青丘。但這老漢與青丘形象大為迥異,還未想明白是怎麼回事,卻聽老嫗叫破青丘名字,老漢也未反駁,顯然就是默認他就是青丘,又想到青丘的奪舍術,張翼軫也就想到定是青丘又奪了這老漢的舍,假裝賣茶在此候他。看來這青丘為他倒也是煞費苦心,不過青丘眼下和這老嫗突然大打出手又所為何事?

    雖說青丘也非什麼善類,但至少目前看來,他擋下這波旬圈也是幫了他的忙。張翼軫見青丘被老嫗逼退半尺,額頭浸出汗水,情知他已拼了全力,怕也不是那老嫗的對手。青丘若敗,他必然也難逃老嫗之手。當下也不再猶豫,縱身向前便要出手幫助青丘。

    不料腳下一動,青丘便有所發覺,竟扭頭目光堅決地制止了他。

    「張翼軫,不用出手幫我。若是你保存好你的肉身,便是對我最大的回報了,哈哈!你也不必謝我,我不是幫你,只是不想讓她傷害到你的肉身,好讓我奪舍之後得到一個完整的身體。別說我沒提醒你,小心那個童子!」

    張翼軫腳步一滯,聞言轉身一看,老嫗身邊的那個童子正一臉天真的笑容看著他,目光純潔無暇,正是爛漫無邪的七歲小兒能有什麼危險?這般想著,張翼軫忽見童子蹦蹦跳跳地繞過老嫗和青丘,來到離他不遠處,衝他揮揮手說道:「小哥,他們打架恁沒意思,我們一起玩耍玩耍,好不?」

    這童子說話聲音稚嫩,語氣之中透露著讓人難以拒絕的力量,張翼軫下意識點點頭,迷糊之中也不知怎麼回事,三步兩步就來到童子眼前。童子一伸手便拉住張翼軫的左手,懇求地說:「小哥,我看你十分面善,一定是好人嘍,我們一起來玩五子棋好不好?」

    說著,童子另一隻手在地上撿起一根樹枝,刷刷幾下便在地上畫出一個五子棋棋盤來,又蹲在地上找來大小不同的十粒石子,五五分成兩份,便示意張翼軫坐在他的對面,與他下棋。

    張翼軫迷糊中竟對童子之話言聽計從,依言老老實實盤腿坐在地上,將棍子放到一邊,拿起石子便和童子下起棋來。童子喜形於色,一邊和他下棋一邊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童子說話語速極快,吐字又含糊不清,張翼軫聽不清楚他具體說些什麼,只覺得越聽越頭昏腦脹,漸漸地眼皮愈加沉重,渾身乏力,就連舉手移動一粒石子便如舉動千鈞巨石一般,只想就此昏昏睡去,再也不想這般勞累。

    就在張翼軫昏昏欲睡之時,那滔滔不絕的童子臉上閃過一絲詭異的笑容,嘴上仍然說個不停,一隻手卻悄悄伸向張翼軫隨手放在地上的無影棍。眼見就要將無影棍拿在手中,張翼軫幾乎就沉淪於黑暗之中的神識之上忽然一股清涼之意襲來,讓他為精神為之一振,腦海之中突然出現一個熟悉的聲音:「翼軫醒來,萬萬不可睡去!這童子有古怪,魅惑之音奪人心魄,切不可迷失心智。」

    自出華山以來,玉成第一次主動傳音示警!

    清涼之意瞬間流遍全身,張翼軫道力運轉間,立時恢復清醒。睜眼一看,那童子之手已經摸到了無影棍的一端,眼見就要抓住。張翼軫當下也不猶豫,一把抓住無影棍的另一端,便要將無影棍拿在手中,高高舉起。

    不料這童子見狀,還不死心,一伸心便抓住無影棍另一端,用力一拉,竟想將棍子奪走。這七歲稚子竟是力大無比,張翼軫使出五成力氣,用力一拉之下竟是紋絲未動。

    童子見功虧一簣,大是慍怒,臉上露出與七歲年紀完全不相符的陰森的表情,聲音變得尖細難聽。

    「倒沒想到你小小年紀竟也能躲過我的奪魄之音,看來還是小瞧了你。不過不要以為你僥倖逃過失魂落魄的下場就能如何,凡是和天媼子作對的都難逃一死,莫說你這個小小的凡人,便是那自命不凡的神人……」

    童子忽然閉嘴,自知多言,神情緊張地看了正在和青丘僵持不下的天媼子一眼,見她似乎並未注意他在說些什麼,方才輕鬆下來,一伸手從身後拿出一個一尺長短的鐵錘,向前一跳,舉錘便朝張翼軫的雙腳砸去。

    此招陰險之極,他一手握住無影棍,一手舉錘砸向張翼軫。張翼軫不想丟下無影棍,就勢必被童子的鐵錘砸中腳面。看著童子人小鬼大手舉一尺多長的鐵錘凶巴巴的樣子就令人毛骨悚然,張翼軫心道這一錘要是砸實了,怕是兩隻腳就廢掉了。

    怎麼辦?

    張翼軫心思一閃,也顧不上許多,雙手緊握無影棍,暗中全力催動道力將身向上一縱。若以張翼軫估摸他一縱之力即便三尺多高,躲過童子的鐵錘自是無憂。孰知全力運轉道力之下,張翼軫這一縱竟然跳到空中一丈多高,仍覺體內道力流轉不止,猶有餘力。

    好在這並不是第一次升空,也並無多少慌亂,低頭一看,那童子一手緊緊握住無影棍一端不肯鬆手,竟是被他凜空提起!

    張翼軫的經脈自上次被溫玉借月光之力,連同體內的龍息呼應之間擴大之後,又在渭水宮中因救傾潁而一時干涸,險些成為廢人,卻被傾潁以養神芝重新恢復道力,如今道力之精純和深厚自非昔日可比。張翼軫人在空中,想起平常打獵之時,用木棍挑起毒蛇,揚手扔得遠遠的情景,便雙手用力提起無影棍,一個漂亮的空中翻身,一揚手,更將無影棍朝身後拋去。

    這一拋之力非同小可,這童子力氣再大,畢竟狀如小兒,又是一隻手抓著棍子。這一甩之下再也無法把持,手一鬆,只聽「嗖」的一聲便被張翼軫遠遠地拋了出去。

    童子在空中就如翻轉的風車一般,直直地朝天媼子和青丘二人之間撞去。人在半空,童子哇哇亂叫,猶如小兒啼哭惹人生憐。若是不明真相之人聽到,定會心生憐憫,直欲飛身向前不顧一切救下童子。

    張翼軫這一棍之威竟也頗具威力,童子眨眼間飛奔到天媼子和青丘二人中間,無巧不巧正好撞在波旬圈和綠玉杖上。

    天媼子和青丘二人僵持多時,雖是天媼子稍佔上風,但青丘後力綿長,一時也難分勝負。這童子從側面撞來,正好打破二人之間全力相拚的平衡。只聽「轟」的一聲光芒大盛,久持不下的天媼子和青丘正好乘機各自收回法寶,唯恐被餘力波及,急忙退到一旁。而童子受二人強大的餘力波擊,慘叫一聲,在空中翻了幾個滾,「撲通」一聲掉在地上。

    卻已不再是粉嫩的童子模樣,通身黑裡透紅,耳朵長長,眼睛紅紅,一頭烏黑的長發披散開來,端的是醜陋無比。

    青丘一見此童子現出真身,頓時臉色一變,失聲驚叫:「魍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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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天媼子-第一卷 少年游


    「浮游不知所求,魍魎不知所往。」

    張翼軫自是讀過有關魍魎的記載。這魍魎為水生之鬼,形狀淡如影子,相貌如三歲小兒,喜好生吃人肝。但魍魎神智恍惚,並不如眼前的童子一般竟會以詭計和奪魄之音迷惑人。這童子長相倒是頗如書中所記載,但形貌卻有七八歲!

    青丘眼中驚駭之色未去,用手一指躺在地上的童子道:「天媼子,好大的手筆,竟連這魍魎之王也為你所用。魍魎多是三歲童子模樣,這個長到七八歲光景,不知被你害死了多少活人取下他們的肝讓魍魎吃下才長成這般大小?」

    天媼子嘿嘿一笑,說道:「天地萬物均是造化所生,你等所謂道門取天材地寶,煉化神草,便自詡為正統。這凡人生於天地間不也是和神草一般無二麼?我們拿來便用又何錯之有?這魍魎吃一百人的肝便長一歲,但魍魎在五歲之前神智不清,極易被道士所滅。所以我便捉住了一個養了起來,養到這麼大,不容易呀。你這無知小子,竟將他打傷,今日更是不能放你活命!」

    天媼子說完,揮手將魍魎捲到一邊,打開隨身的包裹,從裡面拿出一把綠光閃耀的蛇形怪劍。

    黑衣人!

    張翼軫甫一見此劍不由怒火中燒,原來這老嫗就是先前在林中劫持戴嬋兒的黑衣人,原來她竟是消失已久的魔門中人!再看地上躺著的相貌醜陋的童子,竟是生吃人肝的魍魎,不知殘害了多少無辜之人的性命,既然在此遇到,定是不可放過以免以後再為害人間。

    「原來你便是當時在林中設計害人的黑衣人,居然還養鬼害人,今日饒你不得!」張翼軫緊握無影棍,體內道力飛速運轉,將潛藏在其中的龍息激發,全身熱氣騰騰。

    「黑衣人?」天媼子一愣,隨即哈哈一笑,滿臉的皺紋如同千年老樹的樹皮一樣幹裂開來,說不出來的恐怖和詭異。

    「我天媼子從來都不會裝神弄鬼,向來都是以真面目示人。你說的黑衣人想必是我那不爭氣的徒弟黑風子吧?……是了,你便是黑風子口中的那個手持古怪棍子的小道士,嘿嘿,看來我老人家真是年紀大了,見你手拿一根棍子竟是沒有想起來!聽說你那棍子不錯,莫要小氣,今天就送給我了!」

    對了,若是這天媼子真是那黑衣人,應該早就認出他來了,也不會等到現在才動手。張翼軫暗暗自責一時失察,卻被天媼子佔了先機。不過他對蛇劍倒無多少忌憚,也並不如何擔心,舉棍便朝天媼子打去。

    天媼子蛇劍在手,挺劍擋下張翼軫一棍。劍棍相交,張翼軫感覺一股陰寒之力沿棍而上,便要侵入他的體內,與他體內猶如熱氣翻滾的龍息只一接觸,便如雪入沸湯,頓時消弭於無形。龍息似乎對這股陰寒之力頗感興趣,不經張翼軫引導,便自行溢出體內灌注到無影棍中。

    無影棍被龍息激盪之下,隱隱發出霧朦朦的紫光!

    見蛇劍之上隱含的可以消融道力乃至靈力的噬魂之力無法傷這少年分毫,天媼子心道果然這棍子有些名堂,更是見獵心喜,手中癸陰劍連連刺出,劍劍直指張翼軫要害之處。張翼軫自是將全身道力提升到了極致,縱跳橫躍,叮叮噹噹棍劍相交聲音不絕於耳,眨眼間二人便交手了十幾個回合。

    張翼軫雖沒有正式學過武技,但自小打獵,跳躍縱騰,左奔右突倒也像模橡樣地和天媼子鬥個相當。其實修道之士並不以技擊之法的精妙論長短,俱是以道力為支撐,以武器為輔助,比拚的全是道力和道法。幸得張翼軫如今道力精進不少,才得以在天媼子的攻擊之下勉力支撐,否則以他的棍法,怕是早就被天媼子斬於劍下了。

    天媼子只道是少年手中的棍子有些古怪,卻沒想到這少年年紀輕輕,道力竟是如此雄厚。幾個回合下來,少年手中的棍子愈加沉重,且有一股莫名的熱息從棍上傳來,將癸陰劍上的噬魂之力一絲絲融化,雖是極其細微,卻讓天媼子心中驚訝萬分:這噬魂之力乃是取自上古之時被道門屠殺的魔門中人的魂魄,其中蘊含的不甘和求生的意唸經過凝練和提純,轉化為噬魂之力,一經接觸到純粹的道力或靈力,便如噬骨之蛆非要吞食而後快,不死不休。

    癸陰劍自出世以來,不知殘殺了多少道門中人,即便是修為達到化境之人也難挨一時三刻,這少年竟在癸陰劍的逼迫之下越戰越勇,看來這棍子端的是一件異寶。此棍若是落到三大道觀任何一個掌門手中,怕是不出片刻這癸陰劍之上的噬魂之力便會被消融殆盡。

    想到此處,天媼子更是堅定了要將棍子據為已有的念頭。她虛晃一劍,負劍於身後,舉手說道:「張小哥,請聽我一言……」

    張翼軫哪裡知道天媼子這麼一大把年紀也會使詐,就停止攻擊,問道:「若是想求饒,除非你……」

    話未說完,只見天媼子右手迅速在空中劃圈完成,得意地笑道:「無知小兒,空有寶物在手,竟是如此愚笨。還是趁早死了得好!」波旬圈呼呼風動,滴溜溜旋轉不停,轉眼間從天而降,竟是將張翼軫當場攔腰圈在其中。

    天媼子正暗自高興一舉得手之時,忽然心生警覺,一股巨大的威壓毫無預兆地從背後襲來!什麼人?天媼子暗自吃驚,剛才和張翼軫交手期間,她一直暗中留意青丘,提防他突然出手。那青丘卻始終呆呆站立一旁,冷眼旁觀。雖然天媼子也有些懷疑青丘為何不出手相助張翼軫,但先前聽二人對話天媼子也得知青丘和張翼軫也並非一路人,也就猜測青丘想坐享其成也未可知,所以並未放在心上,只顧一心一意對付張翼軫。

    背後遇襲,不遠處的青丘還是先前的模樣站立原地未動。莫非又有高人前來相助張翼軫?天媼子不敢怠慢,手中癸陰劍反手刺出,也不管是否刺中對方,此劍只是虛招,只求將來人的身勢阻上一阻,好讓她有足夠的時間躲到一旁。

    波旬圈威力雖大,但施展起來很是耗費法力,所以天媼子祭出波旬圈,自身法力便要分出大半用來催動波旬圈。她一劍刺出,身後來人竟是不躲不閃,仍然餘勢不減襲來,竟是同歸於盡的招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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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長安古道馬遲遲-第一卷 少年游


    天媼子大駭,想要躲開已然來不及了,只聽「噗」的一聲,一劍正中身後來人。緊接著「砰」的一聲,一股大力以浩然之勢結實在打在天媼子的背上。天媼子慘叫一聲,身子被擊出幾丈遠,撲通一聲跌落在路邊的莊稼之中,激起一陣灰塵。

    正是青丘用幻影術以假象迷惑天媼子,然後乘其不備,以挨了一劍的代價以綠玉杖重傷天媼子!而青丘也被天媼子一劍刺中腹部,重傷之下絲毫提不起法力,頹然坐在地上,動彈不得。

    幸好青丘一身法力非陰非陽,不正不邪,才不被噬魂之力侵蝕,只是身體受了重創,法力並未被吞噬。

    再說張翼軫這邊波旬圈從頭而降,正好將他牢牢圈住。波旬圈哧哧作響,一將張翼軫套在中間,便開始向內縮小,只要一接觸到身體,便會將他道力束縛,然後就只能任由波旬圈將張翼軫的神識奪體而出,煉化成一縷冤魂。

    張翼軫情急之下將手中無影棍橫放腰間,正好抵住不斷收縮的波旬圈。波旬圈和無影棍一接觸便茲茲直響,如同水火交融。無影棍自不示弱,在張翼軫的道力和龍息的雙重催動下,紫光大漲,逼得波旬圈便要掙脫無影棍的控制。但無影棍卻兩端猶如兩隻強有力的手一般,牢牢將波旬圈固定其上,讓波旬圈收縮不動,想要漲大逃脫也更無可能。

    波旬圈如同活物一般掙扎不停,吱吱作響,就如萬鬼齊哭一樣難聽。張翼軫皺皺眉頭,只覺一**幾乎無法把持的巨力傳來,波旬圈幾欲脫手飛走。

    張翼軫哪裡肯輕易放手,緊咬牙關,拼了全身力氣卻不放手。他雙手緊持無影棍中間,小心地將波旬圈從身上拿出。無影棍支撐著彩光閃耀的波旬圈,被他舉在手中,便如孩童過節之時手持煙花一般。不過波旬圈不時掙扎吱叫,看上去頗為詭異,令人心生驚駭。

    張翼軫雖是將波旬圈從身上取下,拚命持在手中,卻不知如何收服波旬圈,只好任由波旬圈吱吱亂叫不停,還不時左衝右突,意欲逃跑。波旬圈越是想跑,張翼軫便越是拚力催動道力,一時相持不下。

    待他看到青丘擊飛天媼子之後,也重傷在地,便急忙跑過去查看青丘的傷勢。不管如何,這青丘還是救了他的性命,不能不管不顧。

    青丘見張翼軫十分滑稽地舉著波旬圈近前,慘笑一聲,說道:「你收回道力,這波旬圈自然就脫落了。」張翼軫依言而行,道力剛一收回,波旬圈便「嗖」的一聲逃離無影棍的控制,飛到半空之中,猶自十分警惕地圍著無影棍轉個不停。只是不出片刻,失去了法力支持,又沒有天媼子的控制,波旬圈終於力竭,啪的一聲掉落地上,竟是一個通體黑紅的手鐲。

    「咳咳……」青丘連咳幾聲,吐出一口鮮血,咧嘴大笑,「終究還是人算不如天算,又讓你小子逃過一次,還害我差點又死一次。我救你一命,說吧,你怎麼報答我?」

    張翼軫哭笑不得,青丘救他倒也不假,但卻是為了讓他的身體不受到傷害,好讓他有機會奪舍。不過相比之下,這青丘倒是比天媼子可愛許多,最起碼是個真性情之人。想了一想,張翼軫近前將青丘扶起,坐在茶攤的凳子上,這才說道:「青丘,你幾次想取我性命,只怕也算是我的敵人了,如今你受了重傷,我不殺你,也算報答你方才出手相救之恩了。」

    「呵呵,哈哈……想不到你年紀輕輕,倒也學會了正道人士的虛偽和迂腐!不過還好,換作他人,怕是二話不說就將我殺了。對你我只有一個要求,便是好好活著,莫讓他人傷你身體,等我養好傷之後,再奪你之舍,如何?」青丘一笑之下,傷口之處又汩汩流出鮮血,他卻渾然不覺,彷彿傷在別人身上一樣。

    張翼軫默然無語。這青丘非正非邪,處心積慮想奪他之舍,倒也是一個不可小覷的敵人。不過他行事雖非光明,但也不至於偷偷摸摸,為救他不惜犧牲性命,也算是一個至情至理之人。殺他不符合道義,留他對自己有害,張翼軫一時頗為躊躇。

    青丘自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也怕他一時反悔將他殺死,沒有了肉身再想奪他人之舍便難如登天。而現在這副殘軀至少還能苟延殘喘幾時,若是養好了傷,總比沒有肉身的強。

    青丘這邊正要思索如何儘早離開此地,環顧四週一看,不由暗叫不好。

    「糟糕!你我二人只顧說話,一時疏乎竟讓天媼子和魍魎逃走了!沒想到這天媼子這般強悍,被我的綠玉杖重擊之下還能隱身遁走,倒是小瞧了她。」

    張翼軫這才注意到四周,原先天媼子和魍魎摔倒之處已經空無一人,不知何時這二人竟然悄無聲息地溜走了。

    事已至此,青丘只好無奈地嘆了一口氣,目光落到變成手鐲的波旬圈身上,又看了一眼遠處被天媼子丟棄一旁來不及拿走的鳥籠,心中有了主意,便說道:「小子,這手鐲就歸我了。我見你喜歡那鳥籠,你就要那鳥籠吧。我也不要你幫我治傷了,我們兩相抵消,你說可好?」如今青丘重傷在身,說話也用上了商量的口氣。

    張翼軫對波旬圈全無興趣,點頭同意,走過去將鳥籠拎起。

    籠中兩隻鳥兒竟似認識張翼軫一般,不再渾身顫抖,神情之間頗為歡悅,在籠中跳躍不止。張翼軫心道這鳥兒莫非與他有緣,怎的心中感覺似乎和它們相識一樣。又仔細觀察了一番鳥籠,越看越覺得鳥籠希奇,用手一摸,這鳥籠根本就是用柔軟的絲線編就,為何能支撐成形,確實是怪事。

    再抬頭時,青丘已然以綠玉杖當枴杖,佝僂著身體一瘸一拐地遠去了。看著他孤獨、躑躅的背影慢慢消失在長安古道之上,漸漸地模糊於天地之間朦朧的水氣之中,被盛夏的陽光一照,終於變成了一個不可分辨的黑點。張翼軫呆立半晌,竟是絲毫提不起殺他之心。

    烈日當空,除去被波及之下一片狼籍的茶攤,還有當時魍魎用來砸他的鐵錘此時已變成一節人的腳骨之外,四處再也見不到任何打鬥的痕跡,只有陽光明媚,蟬鳴陣陣。

    張翼軫揮去額頭上的一滴汗珠,恍然若夢。這位十六歲的少年沒有想到,此次華山之行竟是如此波折,遭遇了無法想像的凶險和經歷,直讓他曾經天真爛漫的少年心性終於在幾次性命攸關之後,變得日益成熟、穩重起來,不再是年少孺慕的心境。

    想起方才一番惡鬥,若不是那青丘捨命一搏,不管他是出於何種目的,救了自己性命卻是真的。少年不禁心中仍自後怕不已!

    騎著馬躑躑獨行於長安古道之上,張翼軫心中一片空明,此番際遇,更讓他堅定了修道成仙之心!不管是尋求方丈尋找親生父母,還是上求天道只為長生久視,就只是單單為了自保,不被天媼子這般魔門中人所害,不為青丘這般亦正亦邪之人奪舍,也不讓戴嬋兒隨意欺負,也要修得無上道法,成就天仙大道。

    這般想著,張翼軫只想早日回到三元宮小妙境中,迎朝霞送暮藹,心思悠悠,上求天道下覓道心,早日在修為上登堂入室!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此番華山論道,不管有意還是無意,不管他願意或是不願意,他都被捲入一場躲不過逃不掉掙不脫的爭鬥之中。天道浩渺無言,無人知道前方的道路是平坦還是坎坷,但終究要一直不停地走下去,哪怕中途道路中斷,橫亙著一條無法橫渡的大河!

    長安古道漫漫,似乎沒有盡頭。馬兒不知不覺放慢了腳步,在落日的餘暉之中踢踏著路邊的野草。一陣風吹來,張翼軫驀地感覺身上一涼!萬事萬物盛極而衰,盛夏已過,風中竟帶來秋的涼意。

    在暗中用傳音術謝過玉成之後,也不管他是否聽到,張翼軫恍然一笑,將掛在馬身上的鳥籠綁得牢牢的,長嘯一聲,迎著一馬一人的影子向前急奔而去……

    正是:

    長安古道馬遲遲,高柳亂蟬嘶。

    夕陽鳥外,秋風原上,目斷四天垂。

    歸去一雲無蹤跡,何處是前期?

    狎興生疏,酒徒蕭索,不似少年時。

    柳永:《少年游》。

    《人間仙路》第一卷終,敬請關注第二卷:金錯刀
easygoing1 發表於 2009-4-4 20:32
第一章 秋風一醉-第二卷 金錯刀


    話說張翼軫一路馬不停蹄,終於在秋風初來之時趕回了三元宮。

    一路上平安無事,有兩隻鳥兒相伴,倒也不算寂寞。只是這兩隻鳥兒不太安分,時常撲棱著翅膀,張著嘴啼叫個不停,似乎要對張翼軫說些什麼。雖說張翼軫也頗是精通鳥獸之言,可以聽音辨義。但這兩隻鳥兒的叫聲頗為怪異,少年自小熟知百鳥,卻從未聽聞,是以一時也無法猜測它們急急的叫聲是何含義。

    一對鳥兒看上去甚是懼怕這鳥籠之上的黑珠,只要碰上黑珠便會慘叫一聲,然後便會半天萎靡不振。幾次之後,這兩隻鳥兒見張翼軫聽不懂它們的啼叫,也便不再折騰,其中那隻小一些的鳥兒更是偶而會翻著白眼兒看著張翼軫,一副頗為不服氣氣呼呼的樣子,惹得張翼軫大笑不已。

    張翼軫將馬在山腳下放回山林,徒步上山。剛到山門之處,往常見他愛理不理的兩位守護山門的道士一見他,立時笑容滿面迎向前來,長揖一禮,說道:「師叔回來了,一路辛苦了!掌門有令,請師叔回山之後不必再住小妙境,可去清寧宮居住!」

    清寧宮為少數二代弟子所居之處,此番讓張翼軫去清寧宮,等同於三元宮正式承認了張翼軫二代弟子的身份。

    張翼軫不明所以,回了一禮,說道:「不必,我在小妙境住得甚好,倒也無須再搬來搬去。掌門師叔和靈空道長是否回來了?」

    見張翼軫回禮,兩位守門道士唬了一跳,急忙跳到一邊,連連擺手說:「使不得,使不得!師叔這是要折殺我等了……掌門師祖和靈空……師叔祖尚未返回,幾日前,掌門師祖特意從王屋山清虛宮飛劍傳書告知三元宮上下,三元宮已正式將師叔收錄門牆,執二代弟子禮!」

    張翼軫聽了卻疑惑不解,雖說他也知道先前靈空收他為徒,掌門也並未真正點頭將他列入三元宮輯錄,所以只讓他獨自居住小妙境。名為小妙境,實為荒廢之所,也是有意將他棄之一旁之意。此番就算掌門師叔在靈空的美言之下將他正式收錄門牆,卻也不必如此著急非要千里飛劍傳書告示三元宮上下。

    莫非是因為靈空掂記他身上所背的百兩黃金,怕他私吞才出此主意?

    胡思亂想一番,張翼軫一笑置之,告別兩位門人,一個人趕往後山小妙境。一路上雖說眾人見他無一不肅然見禮,但等他走過之後,又悄悄議論紛紛。張翼軫知道他一根棍子挑著一個鳥籠的樣子也確實有些不倫不類,不過也並未在意。不多時便轉入後山,山路狹窄,人跡罕至。

    快到小妙境時,忽見前面山路之上走來一個清瘦老道,年紀約五十上下,鬚髮皆白,飄飄乎神仙之氣,皎皎乎冰雪之腸。

    這老道踏歌而行,唱道:「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鑿井而飲,耕田而食,帝力於我何有哉。」歌聲古樸蒼涼,聽聞之下便覺千萬載歲月悠悠而逝,天地變幻間,不變的是人間一代代生生死死的傳承。

    張翼軫聞歌心生淒涼,一時竟呆住了!

    老道來到張翼軫面前,鼻息朝天,語帶不滿地說:「你這小道士,恁沒禮貌,見我老人家也不知讓路,傻站在路中間莫非是要我老人家給你讓路不成?這尊老愛幼的禮節,你師傅沒教你麼?」

    張翼軫悚然驚醒,急忙讓到一旁,施了一禮說道:「……道長莫怪,在下只是一時聽道長歌聲激越,有些痴了。我名張翼軫,乃是靈空道長徒弟,不知道長如何稱呼?」

    老道見張翼軫態度恭敬,這才曬然而笑,說道:「老夫姓郭名子禪,執掌三元宮全宮上下所有人等生死大事……張道友,我素來平易近人,你直呼我道號『九靈』即可,無須客氣。」

    張翼軫一聽立時肅然起敬,三元宮中除了掌門之人,怕是就該這位郭子禪權勢最大,也最應受人景仰,如何敢直呼其名!只是未曾聽靈空說過,三元宮還有如此一位厲害人物。這郭子禪又沒有告知他身處何職,張翼軫遲疑片刻,便只好以九靈道長相稱,心中疑惑未去,三元宮並無「九」字輩,不知這九靈道長的道號從何而來。

    絮叨幾句,九靈道長便對張翼軫手中鳥籠大感興趣,也不客氣直接從他手中搶過,笑逐顏開地吹出無名小曲逗弄籠中鳥兒。只是籠中鳥兒看也未看九靈道長一眼,任憑他如何使勁賣弄他的口哨,竟是絲毫不予理睬,甚至那隻小鳥還不耐煩地衝張翼軫叫了兩聲,像極了對九靈道長表示強烈的不滿,惹得九靈道長訕訕而笑,將鳥籠還給張翼軫,說道:「你那師傅靈空與我相交甚好,可惜他至今未回。我左右無事,不如隨你去小妙境坐上一坐。」

    說完,也不等張翼軫是否同意,便當前一步朝小妙境走去。張翼軫只好無奈地搖搖頭,緊隨其後。

    小妙境一切依舊,竹林婆娑,竹屋和無煩居相對無言,院中雜草長勢喜人。幾十日間無人居住,其內灰塵滿地。

    張翼軫向九靈道長告罪一聲,便動手打掃房屋,一連忙活了一個多時辰才將裡外弄得整潔一新。

    九靈道長倒也沒有閒著,趁他打掃之際竟是生火燒好一桌酒菜,又燒水泡開一壺上好的高山雲霧茶。待張翼軫收拾完畢推開無煩居的門,看著眼前一桌豐盛的酒菜和熱氣騰騰香氣撲鼻的茶水,不由得張口結舌,竟愣在當場,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

    九靈道長卻嘻哈一笑,邀張翼軫入座,說道:「你師傅平常常與我對飲,飲酒也好飲茶也罷,我二人在這三元宮中算是最談得來的。眼下他不在三元宮,偌大的三元宮可與我飲酒談天說地者竟無一人!既然靈空眼光如炬收你為徒,想必翼軫你自有不同之處,來來來,且與我老道暢飲三杯。」

    張翼軫暗自惶恐,如九靈道長這般在三元宮中僅次於靈動掌門的高人,竟是親自下廚為他做飯,這如何擔當得起。正要客套幾句,九靈臉色一沉,說道:「莫要講究那些個虛禮,修道之人,隨意而為,輩分高低,年紀大小都不可成為二人道心相近相知相交的障礙,否則這無為之道,便成有為的世俗之法了。」

    張翼軫心中釋然,那傾潁與他交往又何曾顧忌仙凡之別了!既然九靈道長已然親手做好飯菜,再推脫則是矯情和虛假了,如今只能大快朵頤才對得住九靈道長的一番辛苦和好心。想通此節,張翼軫便大馬金馬地坐下,先和九靈道長連喝三杯黃酒,也正好一路奔波又飢又餓,便毫不客氣地大嚼大咽起來,也不管吃相是否雅觀,只顧一頓海吃填飽肚子。

    九靈見張翼軫一頓猛吃,也不落後,風捲殘雲一般和張翼軫搶奪盤中飯菜。二人猶如餓狼下山,好一頓山吃海喝,不消片刻便將一桌飯菜消滅得一乾二淨。

    這秋風一吹,張翼軫不禁便有了微微醉意,瞧見眼前九靈道長笑眯眯地看著自己,心中好奇又起,趁著酒意開口相問:「不知九靈道長在三元宮中身居何職?三元宮似乎並無『九』字輩,那道長的輩分從何算起?」
easygoing1 發表於 2009-4-4 20:33
第二章 劍氣紛飛-第二卷 金錯刀


    九靈一聽此言,臉色的笑容立時消失不見,臉色一沉,說道:「怎的?這好酒好菜還堵不住你的嘴麼?莫非非要知道我的身份,才會稱讚我燒的飯菜好吃不成?」

    張翼軫見九靈轉眼翻臉,心道也是,若是知曉了九靈道長的身份尊貴,他哪裡還能安心坐在這裡大吃大喝。既然九靈道長不便透露,自己也就只吃不問便是。

    也正好已經吃飽喝足,又得空喝了口茶清了清嗓子,張翼軫這才讚道:「九靈道長勿怪,我以後不問便是。不過道長的手藝確實非凡,這飯菜燒得如同仙肴,當真是好吃得很。」

    卻又一想,這小妙境上久無人居,哪裡來得飯菜可燒?

    得張翼軫一誇,九靈道長又轉瞬滿臉堆花,得意地點頭說道:「那是自然!我九靈無數年浸淫此道,也就是你那師傅不肯誇我手藝高超,非說他才是三元宮中第一人。哼,這靈空雖說燒了十幾年的火,但比我玩火的年頭還是差了太多,竟然自不量力要和我比試燒菜,當真是痴人說夢……嘿嘿,這下好了,他的寶貝徒弟也誇我的手藝超群,等他回來看他如何應對!」

    「方才趁你清理小妙境時,老道我突發奇想,便跑到三元宮裡弄了些飯菜過來,就順手燒了,嘿嘿,我這一手當真是神來之筆!」

    嗯……原來如此!張翼軫聽了不由得暗暗好笑,看不出來這九靈道長倒也童心未泯,原來燒飯給他吃只是為了將靈空比下去。

    張翼軫只好據實說道:「好教九靈道長得知,我……其實並未吃過我師傅燒的飯菜,所以他的手藝是否高超,還不得而知。」

    「無妨,呵呵!」九靈一揮手,胸有成竹地說,「你先吃我燒的飯菜,先入為主,再吃靈空燒的飯菜,定是索然無味。這下靈空老兒必輸無疑了,全三元宮上下便只有他一人自認比我燒菜好吃,哈哈……」

    九靈開懷大笑,便如平空得了一件威力無比的法寶一般,看得張翼軫暗暗好笑,心道這九靈道長倒也是性情中人,和靈空卻有相似之處,只是他既非「靈」字輩高人,又不是「光」字輩的二代弟子,如此看來三元宮應該還有「九」字輩的隱世高人!

    先前張翼軫也曾聽靈空說過,三大道觀每家都有隱藏不出的絕世高人,非逢有大變或道門面臨危難滅門之災才會突然現身,挽狂瀾於一瞬,莫非九靈道長便是那隱世高人?一想如此超凡脫俗的高人必定行事不拘一格,而九靈道長不拘常禮,隨心而為,正是符合隱世高人的風範。

    張翼軫便在心中認定了九靈定是那隱世不出的絕頂高人!

    初次醉酒的少年被九靈勾起了話頭,滔滔不絕地講起他一路上的所見所聞,聽得九靈驚訝不已,在為少年擔心之餘,不免對靈空這個不夠格的師傅大加責備,指責他不該扔下少年一人獨自上路,萬一被賊人所傷如何是好。

    責備完靈空,九靈又自告奮勇要教少年技擊之法。

    「雖說道門以道力為主,尋常遇敵多以法力抵擋,但學些技擊之法可以彌補法力轉化之時的不足。任你法力高深無比,若是一不防備被平常武功高手近身,萬一不及祭起飛劍或施展法術,被普通武夫所傷也不足為奇!」

    微醉之下,再加上心中認定九靈乃是那絕世得道高人,少年聽聞他自願教他技擊之法,自是點頭應允。見張翼軫點頭,九靈四處尋找一番,從雜草之中尋得一根三尺長的樹枝拿在手中,說道:「天下武器以劍為王,道門之中也以飛劍為尊,我便教你一套擊劍之法。且以此樹枝代劍,就在這秋風之中演練一套劍法傳授給你。」

    九靈也有了幾份醉意,步履踉蹌間身形陡然一滯,渾身氣勢一漲,竟是激得周圍的雜草以九靈為中心,向四周以圓形倒伏了一大片。九靈手持樹枝,神色肅然,斜斜地向上一挑,指向青天,然後又反手揮向身後。接下來身形輕靈如燕,縱橫開闔間一套如行雲流水的劍法便施展開來。劍法大開大闔,靜極生動,動極靜生,當真翩如驚鴻美若矯雁。就在這秋風初起之際,和著山澗潺潺的流水,配著竹林沙沙的響聲,九靈鷂起兔落,展示在張翼軫眼前的竟是一套驚世駭俗的美妙劍法。

    「其仁如天,其知如神,就之如日,望之如雲!」

    伴隨著悠揚蒼勁的歌聲,九靈緩緩收勢,一套精美絕倫的劍法就此收幕。

    張翼軫兀自張大了嘴巴,看得如痴如醉,不敢相信九靈只憑一根樹枝便舞這種美妙這般氣勢的精妙劍法,當真是「一舞劍器動四方」!

    「啪」的一聲,九靈的樹枝輕輕地打在張翼軫頭上,驚得張翼軫一激靈,這才醒來,忙長身而起,一揖到地,說道:「九靈道長劍法無比精妙,翼軫願學此劍。不知劍法何名?」

    九靈撚鬚而笑,說道:「此劍名『天雲』,取天雲變幻莫測之意。你要學此劍也不難,我只有兩點要求:其一,即便靈空回來燒飯給你,你也必須說我的燒菜手藝為第一;其二,不管靈空有沒有教你劍法,我教你的劍法必定比他教的要高上一籌。牢記以上兩點,這套『天雲』劍法便全部傳授於你,你可同意?」

    「這……」張翼軫心道有趣,莫非這些隱世高人真的都反璞歸真,便如孩童心性一般,計較一些小事的高下之分。這一分神,九靈以為張翼軫覺得他的條件有些苛刻,所以遲疑,心中著急,這麼大好的可以徹底打敗靈空的機會豈可放過,即便這少年不答應他的條件又如何?只要看到靈空那挫敗之後的沮喪神情便可大慰平生了,所以九靈不等張翼軫回答,便又急急說道。

    「也罷,我九靈是何許人也,既然傳你劍法又何必計較些許小事?翼軫,你答應也罷,不答應也罷,自明天開始,我每天教你七招『天雲』劍,七日之後便將七七四十九招劍法全部傳授於你,至於日後你能領悟多少便是你的造化了。」

    張翼軫急忙拜謝九靈,心中暗暗稱讚,高人果然是高人,行事常出奇不意。本來他要點頭應允的,因為他也猜測靈空應該並不在意燒菜是否高過九靈,至於劍法之上,似乎並未見過靈空會使劍,所以也沒有誰高誰低之說。不料還未開口這九靈已然主動降低要求,高人行事,果然不可以尋常度之。

    酒意上湧,再加上這般絕妙劍法唾手可得,張翼軫一時臉色紅暈,竟是醉倒在微涼的秋風之中。

    目睹張翼軫這般模樣,一旁鳥籠中的兩隻鳥兒皆一起搖頭,不知是不屑於九靈的劍法,還是對張翼軫的這般表現深感不以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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