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 復唐 作者:尋香帥(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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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asygoing1 2009-4-5 09:53:1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73 563066
easygoing1 發表於 2009-4-27 16:56
第三卷 鐵血鷹揚 第202章 不戰而屈人之兵

    黑齒常之心中微然一凜,表情卻是不變:「說說,你打算怎麼幹?」言下之意我這個當大帥的,總該知道你想幹什麼。

    「末將以為,阿史那德元珍已經神形俱散不足為懼。突厥人不善守城,他也無心留在代州死守戀戰了。」劉冕說道:「因此末將以為,他遲早會退出代州。倘若我軍此時上前力戰攻城,反然會讓他狗急跳牆竭力死戰。這樣一來不僅會增加我軍傷亡,而且不排除他在代州屠城的可能。與其這樣,還不如稍等兩日,無心戀戰只求自保的德元珍必然自退,代州可以不戰而得。兵法有雲,不戰而屈人之兵,方為上策。」

    黑齒常之眉頭一凜略作思索,點頭讚道:「此論甚高。好吧,代州一事就交由你全權處理。本帥就等著揮軍入城的那一刻了。」

    「謝大帥!」劉冕拱手一拜心中略喜,轉念又道:「大帥,末將還有一事相求。」

    「講。」

    劉冕抱拳道:「末將想送回一批俘虜和阿史那赤必苛的屍首給德元珍。借此來換代州滿城百姓的安寧。」

    黑齒常之的眉頭輕輕一皺,說道:「送回屍首倒在情理之中。俘虜……朝廷上的人恐有非議。他們可不知道戰前局勢,習慣了指手劃腳。若有人心懷不軌,也會借題發揮小題大做來擠兌。這種事情你要心裡有數。」

    劉冕尋思了片刻,堅定的說道:「大帥放心,此事末將一力承擔。末將以為。若能用幾千俘虜換回代州滿城百姓的性命,料也無妨。朝堂之上就算有人會有非議,末將也可當面與之辯白。」

    黑齒常之心中微動,暗道出征在外我是統帥,可說到回到朝中,我恐怕還不如這小子的關係深門路廣。他這麼有把握,就由得他好了。

    「好吧,你自行斟酌便是。」黑齒常之點了一點頭:「本帥和張仁願在你後方作援,等你地好消息。」

    「謝大帥!」

    當夜。越騎先鋒就在離戰場幾里外的地方紮下了營寨,略作休息。張仁願和黑齒常之在後方清點戰場,還有得忙活。

    劉冕張羅人找到了阿史那赤必苛的屍首,那兩條手臂也不知道削到哪裡去了,只好隨便找具屍首砍了一對手臂下來給縫了上去。然後辦了一副棺材置放起來。

    越騎先鋒營親擒了三千多名俘虜,劉冕令好生看待全都收押起來。有些負傷的,劉冕還讓人去做了簡單的療傷處理。

    下面的人多少有點怨言,恨不得將這些突厥人一個個剁得乾淨。這麼多年來。原本歸屬於大唐的突厥人叛亂屢次進犯中原,著實犯下了不少的罪孽。大唐的軍人可是對他們恨之入骨。

    只不過,將令已下,所有地將士也只能遵守。這兩戰下來,劉冕用實力博得了所有越騎將士的認可和尊重。所以。既然是劉天官下的將令,就必須遵守!

    劉冕也不著急。下令全軍整休兩天。

    第二天天亮之後,劉冕帶著七八名騎士,靠近了代州州城。州城女牆邊弓箭手林立如臨大敵,一派肅殺緊張的氣氛。

    劉冕手提方天畫戟,有恃無恐的走到城牆之下、弓箭射程之外。城頭的突厥人緊張成了一團,過了許久見下面只有數名唐軍,才漸漸放鬆。

    劉冕對身旁的胡伯樂道:「老胡。你會說突厥語,上前跟他們說,派個人下來說話。本將劉天官,有話轉達給阿史那德元珍。」

    胡伯樂應了一聲拍馬上前幾步,大聲朝城頭喊了一串話。城頭的突厥人聽到劉天官幾字很是騷動了一陣。過了半晌,城門地開了一個小縫跑出來一隊人。

    為首那人,身上披著一領雪白的戰袍。份外顯眼。劉冕初時沒有在意。待那隊騎士走得近了才發現,那人居然是個女的。頭上結著小辮盤了一圈雪狐尾。長長的耳綴直到肩膀。

    眾人都發出一聲驚咦:「咦,怎麼出來個女的!」

    那女子也沒有帶兵器,手裡拿著一根馬鞭策馬而來,倒有幾分颯爽英姿。走到面前時劉冕發現,這女子雖是坐在馬上卻可以看出個子挺高,身裁也高挑勻稱。少了一些中原女子地柔弱與秀美,多了幾分草原的野性和豪放。

    劉冕也曾在洛陽見過許多胡人地女子,突厥、吐蕃、新羅乃至西域那邊的胡姬都有。但還從來沒有見過如此真正的草原女子。

    她的面部輪廓線條很分明,皮膚是典型的小麥色,粗重的眉毛和眼眶線條,讓她的眼睛看起來格外地深遂,頗有幾分混血的味道。

    一行人走到劉冕等人身前數步開外住了馬。那女子盯著劉冕看了幾眼,抬手用馬鞭指著劉冕道:「你就是劉天官?」居然說的是極為流利的漢語。

    劉冕眉頭皺了一皺,凝神看向她:「德元珍派你來傳話?」

    那女子傲然的哼了一聲:「派我?他還沒那個資格!德元珍已經不是這支狼騎的統帥了。因為他的愚蠢,葬送了可汗麾下最寶貴地一支軍隊。像他那樣愚蠢又無能地男人只配拖去喂狼。」劉冕心中微驚,眼前這個小女人看起來也不過十**歲,草原的女子可能和得老成一些,那麼她甚至可能只有十五六歲。可是聽她口氣,彷彿來頭不小。舉手投足之間也多少有點傲慢和貴氣。連阿史那德元珍都沒放在眼裡,看來應該是個大人物。情況有變,我地設想還能成功麼?

    「你是何人?」劉冕抬起方天畫戟,指著那個女子問道。

    女子的眼睛全然無視舉到了自己馬頭前的方天畫戟。只是直咄咄地盯著劉冕,哼了一聲道:「以你的身份,我本不屑與你說話。但聽聞唐軍有個叫劉天官的異常驍勇,連德元珍的兒子都被你殺了。草原兒女從來只尊敬真正的勇士,我就破個例洛雲,阿史那洛雲。你可以叫我洛雲殿下。」

    「呵呵!」劉冕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笑了。他突然覺得……很滑稽。

    就算是阿史那骨咄錄在這裡,劉冕也不會叫他什麼可汗陛下。指不定還罵他一聲老賊。這個小妞,居然要劉冕叫她殿下。

    劉冕心道:嗯,想來應該是個公主。按中原的習慣是該叫殿下。可你是突厥人的公主,關我屁事?

    「阿史那洛雲?嗯,總比摩咄、赤必苛這些名字好聽一點。」劉冕笑道,「這麼說,你應該是骨咄錄的女兒了?」

    「大膽!我父汗的名字是你叫地嗎?」洛雲惱火的瞪圓了眼睛揚起馬鞭恨恨的咬牙道:「小心我抽你!」

    這一下劉冕身後的胡伯樂等人都笑了。

    洛雲急了,惱怒的叫道:「你們笑什麼!不許笑!」

    「好,不笑了說正事。」劉冕努力來忍,但還是笑了幾聲。洛雲身後的幾名突厥騎士臉都漲紅了看似想發作。但他們個個瞅著劉冕手裡的方天畫戟。眼裡又閃出一陣陣恐慌,沒半個人敢吱聲。

    阿史那洛雲感覺很受傷,氣憤的轉過身來揮起馬鞭就抽了身後那人一鞭子,用突厥語罵道:「懦夫!」

    「好了洛雲公主,本將今日不是前來跟你打鬧地。」劉冕終於忍住了笑。正色道:「我想知道,現在代州城裡誰說了算?」

    「我!」阿史那洛雲將手中的馬鞭甩得一響。大大的眼睛睜得極圓,「德元珍已經被綁起來和牛羊圈在一起了。你想說什麼就直接跟我說吧!」

    「你能做得了主?」劉冕仍是不信,半當真半開玩笑,還帶點調笑的說道。

    阿史那洛雲明顯生氣了,咬著嘴唇彷彿受了若大的委屈,然後狠狠一瞪眼:「我是草原上最珍貴地公主,是父汗最心疼的女兒!你已經羞辱我了。我是不會放過你地,我父汗也是不會放過你的!」

    「喂,我幹什麼了我?」劉冕禁不住笑了起來,其他眾人跟著一起笑。劉冕揚了一揚手示意他們不要笑,正色道:「好吧,珍貴的公主殿下,我沒有任何羞辱你的意思。我真是來說正事的。我要跟你做一筆交易。」

    「什麼交易?」阿史那洛雲面帶怒意。倒也忍住了沒有發作。

    「在說交易之前。我想問公主一個問題,請你務必深思熟慮了再回答我。」劉冕微微抬起下巴。將方天畫戟斜斜抬起指著代州的城頭:「假如我燕然軍來攻城,公主有把握守得住幾天?」

    「你……你欺人太甚!」阿史那洛雲惱怒的將馬鞭甩得叭叭一響,片刻後倒也冷靜下來尋思了片刻,皺眉盯著劉冕道:「好,你究竟想說什麼?」

    「我要你帶人撤出代州。我要地只是城池,對你以及你手下的人頭,並沒有多大的興趣。我殺人已經殺得有點累了。」劉冕冷哼了一聲,輕輕揚起嘴角道:「當然,這會讓你覺得委屈。所以我才想和你做一筆交易。如果你肯撤兵,我會送回赤必苛和你們一些將軍們的屍身,讓你們帶回草原安葬。同時,本將願意送回麾下將士親自抓獲的三千俘虜。」

    「你這哪裡是交易,分明是要挾!」洛雲咬著嘴唇,強忍著怒氣。

    「你要這麼說,也可以。」劉冕輕笑一聲:「但如果是德元珍,他就不會說出你這樣的話來。中原有句古話,叫做識時務者為俊傑。」

    「什麼意思?」洛雲露出一絲茫然,居然開口來問。

    劉冕禁不住又想笑,強作正色道:「意思就是說……這話怎麼說呢?好漢不吃眼前虧,明白嗎?」

    洛雲看著劉冕,一臉茫然的搖頭。看來她雖然懂一點漢語,卻是對這種諺語和成語知之甚少。

    一旁胡伯樂笑了起來上前來道:「將軍,還是小人來給她解釋吧。」劉冕點頭應允,胡伯樂用突厥話給洛雲解釋了一通。

    洛雲這才點頭道:「好,我明白你地意思了。你地條件我可以考慮,但前提是你必須先把俘虜送回來。」

    「不可能。」劉冕非常果斷的說道,「你先帶人撤走,我要進城確定你們已經撤走,並且城中百姓毫髮無傷,我才放人。」

    「我憑什麼相信你?」不出所料,洛雲馬上質問起這個問題。

    「就憑我是男人。是可以戰勝你們地男人。我完全沒有必要和你們玩什麼花樣,因為我可以憑我的實力來戰勝你們。」劉冕揚起嘴角傲然的一笑,「所以,你必須相信我。那可是三千條人命。我可以告訴你,現在我的部下,非常非常的想殺了他們洩恨。所以,你沒有時間考慮。」

    洛雲盯著劉冕,眼睛裡看似都要冒火了。她心中飛快的盤算尋思了一陣,終於點頭:「好,我相信你就是。突厥兒女向來重信守諾,我希望你能信守諾言。男人!」

    「合作愉快!」劉冕揚了一下方天畫戟,表情輕鬆。

    阿史那洛雲恨恨的甩了幾下手裡的馬鞭,不甘心的道:「但是,我會記得今天的屈辱的。所有的突厥人也會記得今天的屈辱!劉天官,你記著,總有一天我會連本帶利討回來的!」

    「隨時恭候啊!」劉冕放聲哈哈的大笑,將方天畫戟扛在肩上,拍馬調頭而走。

    阿史那洛雲忿然的甩著馬鞭低聲慍罵:「可恨的男人,總有一天我要親手殺了你!」
easygoing1 發表於 2009-4-27 16:58
第203章 居然中計

    劉冕回到軍營,馬上著手裝殮起赤必苛與一干突厥將領的屍身,讓胡伯樂帶著一批人當日就送進了代州城中。並送過去話說,給洛雲三天的時間撤兵。時間一到,只要代州州城中還有一名突厥士兵,必然碎屍萬段玉石俱焚!

    劉冕本來是想讓胡伯樂口頭轉達,轉念一想乾脆弄了一塊絹布,親筆寫下了這些言語,讓胡伯樂轉交給洛雲公主。

    胡伯樂馬上動身去跑了一趟,到了晚上回來交差,說一切順利。洛雲公主當場拆看了劉冕的書信,臉都要氣白了,但居然忍住了沒有發作,還客客氣氣的將胡伯樂一行人等送了出來。

    劉冕心中暗笑,沒想到這小妞還懂得幾許分寸。這件事情,看來有譜。

    黑齒常之已經將大本營遷到了白馬山下,戰場的清理工作花了幾天的時間才算完成。直到三天之後,白馬山上的余火才完全熄滅。遠遠看去,已是一座黑山。

    劉冕有點惡趣味的暗自嘖嘆,不環保啊!

    馬敬臣紮紮實實的昏迷了好幾天,終於是醒了。醒來後第一句話說的是:「他娘的居然沒死成!」

    當時守在他身邊的黑齒常之、劉冕和張仁願等人都笑了起來。

    劉冕拿起一杯水送到他嘴邊笑道:「可能是閻羅王嫌你長得太醜,不肯收你。」

    眾人一陣大笑。馬敬臣牛飲了一杯水下肚,長吁一口氣呲牙咧齒的道:「啊呀,這真是舒坦!疼得舒坦啊!他娘的全身都像散了架一樣。怎麼只有水,沒有酒啊?大難不死,就好比剛生出來一樣,得慶祝啊!」

    劉冕等人一起大笑,勸他道:「新傷未癒不得飲酒,稍待兩日吧。」馬敬臣也不好扯潑。只得應允。

    見他無事,眾將各有事務要忙就撫慰幾句後告辭了。劉冕留了下來,坐在他身邊一陣悶頭髮笑。

    馬敬臣愣愣的看著他,也跟著一起傻笑。

    過了半晌,二人一起道:「你笑什麼?」

    劉冕笑得更凶了:「我笑啊,這世上的女子眼看著就能安穩幾分,不料閻羅王又把你踢回來了。禍害遺千年哪。真是造孽!」

    「閻羅王他老人家日理萬機,怕是沒功夫搭理我。」馬敬臣面露感激的微笑,「我知道,是你把我拽回來的。」

    「你也知道啊?」劉冕打趣的笑道:「我坐在這兒等了半天。就想聽你說聲道謝的話。快說吧,說了我好回去。」

    「我偏不說。我憋死你。」馬敬臣笑得眼睛都眯起來了。

    劉冕哈哈地大笑了幾聲,然後低聲認真的說道:「其實我該謝謝你。你要是死了,我這輩子都不會安心。現在活著……真他娘的好啊!」

    「哈哈哈!」馬敬臣放聲大笑,笑了幾聲又疼得摀住了胸口。眼角卻流出了一些淚來。他揮手抹了一把:「真疼,疼得他娘的都流淚了。」

    「也不嫌丟人。一個大老爺們整天抹眼淚。」劉冕卻是不失時機的挖苦了他一句,笑道:「告訴你兩個消息。一個好的一個壞的。先聽哪一個?」

    馬敬臣才不吃他那套:「有本事你兩個一起說。」

    「行,兩個一起說。」劉冕脫口道:「白馬大捷殺敵逾萬俘虜極多,代州指日可得。」

    馬敬臣疑惑地輪了幾下眼睛:「這只有一件事情,而且全是好消息啊?」

    「你就沒聽出,這裡面有一個壞消息嗎?」

    「什麼壞消息?」

    劉冕微然一笑:「抓了那麼多俘虜,糧草怎麼夠吃?眼看著就要進代州城了,到時候又免不得動用軍糧來賑濟城中受困的百姓。你是主管後勤的,如今你重傷臥床。如何是好?」

    馬敬臣心中一亮。指著劉冕低聲笑罵道:「我說你小子,可真是賊啊!我這剛躺下,你就想著要來奪我的權搶我口袋裡地錢了。行了我知道了。我會主動向大元帥說,讓你接管我手頭的兵馬和事務的。這樣夠意思了吧?」

    劉冕嘿嘿一笑,指著馬敬臣連點了幾下手指:「聰明人,聰明人才命大!」

    馬敬臣呵呵的一笑,低聲道:「兄弟。我知道你不是貪財好權之人。你是擔心我仍然和那芙玉糾纏不清著了她的道。對嗎?放著是前幾天我可能會,但是今天以後。我肯定不會了。」

    「為什麼?」

「因為我死過一次啦,什麼事情都看穿了。」馬敬臣自嘲地一笑,釋然的道:「什麼金銀美女功名利祿,全是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多一點少一點全他娘就那麼回事。這世間啊,唯有一件東西是值得珍惜的。」

    「啥玩藝兒?」

    「感情。」馬敬臣揚起嘴角來淡然一笑,「比如,我心中永遠的蘇蘇和兒子;還有,許多像劉天官這樣的生死與共的兄弟。」

    劉冕不禁一笑:「真酸!你怎麼死了一次回來,變成多情的小娘們了,你還當是重新投了一次胎啊?」

    當晚,黑齒常之頭一次在戰後召集眾將開會。馬敬臣也固執的讓人將他抬了來,特立獨行的躺在一邊旁聽,惹得眾人一陣好笑。

    黑齒常之滿面春風心情頗佳,當著眾人之面將功勞薄拿出來看。上面寫著張仁願、馬敬臣、劉冕各記一功。其中劉冕是本戰獲勝之關鍵,出力最多殺敵最眾,更有力挽狂瀾定鼎乾坤之功,所以當記首功。

    在場的大半是左鷹揚衛地自家兄弟,誰都沒有異議。張仁願是個寬厚君子,也沒有任何地反感和不快。

    「眾將如果沒有異議,那本帥就著手寫戰報,上報朝廷了。」黑齒常之收起功勞薄,微笑道:「經此一戰,曾經鬧得河北不得安寧的阿史那德元珍主力部隊,已經被完全擊潰。白馬山燒得太過慘烈了。以至於傷亡人數都不太好統計。本帥保守估計,白馬山中至少燒死了突厥士兵萬餘人,俘虜近兩萬人。這是一場輝煌的勝利。這幾年來,阿史那德元珍可是囂張得夠了,我大唐也很久沒有在對外戰爭中取得如此輝煌的勝利了,值得慶祝。不過,眼前這一仗雖然奠定了我軍勝利的基礎。但還沒到放鬆與慶功的時候。」

    黑齒常之略作停頓,說道:「我燕然軍地目地,就是要收復代、朔、雲三州。重新穩固我大唐在西北長城一帶地防線。右鷹揚衛的李多祚和趙懷節已經出發有些日子了,至今沒有消息送回。本帥擔心他們有所閃失。因此有必要盡快收復代州,然後出發馳援他們。」說罷,黑齒常之轉頭看向劉冕:「天官,代州幾時可得?」

    所有人一起看向了劉冕,多少有點驚愕。他們還不太清楚。黑齒常之已經將代州之事全盤交給了劉冕來打理。

    劉冕站出來抱拳拜了一拜:「回大帥。末將與突厥人約定地交城時間,就是明日午後。」

「好。本帥希望明天的這個時候,我們已經和代州的百姓在城中歡慶了。」黑齒常之也不多說,立刻調轉話鋒道:「還有一件小事。馬敬臣負了傷,恐怕十天半月動彈不得。因此本帥決定,將馬敬臣所部地萬餘武騎,交由劉冕一併統領。並且,將馬敬臣以前負責的大軍後勤事務也交由劉冕管理。」

    「末將領命。」劉冕抱拳應了諾,分明的感覺眾將都有些驚訝。

    張仁願沉默不語。黑齒常之不忘加說了一句:「張仁願,你與本帥坐鎮中軍統籌全局。些許繁雜的事情就交由下面地人處理好了。」

    張仁願面色微動。出來抱拳道:「末將一切聽由大帥調譴,並無半點異議。」

    「如此便好。」黑齒常之意味深長的點頭微笑。

    張仁願也對著劉冕釋然的一笑,神色很是坦然。劉冕回了他一笑,心道張仁願畢竟是我的頂頭上司,我以後要多顧及一點他的情面,不要鋒芒太過讓他難堪才好。

    第二日午時,劉冕披甲執兵。率領本部地越騎先鋒開抵代州城下。

    城頭沒有一兵一卒。也沒有任何的旗幟。不過,城門依舊緊閉。

    劉冕派人在城牆四周打探了片刻。也沒有發現任何異常。他心中尋思,洛雲那小妞不會是想玩什麼花樣,對我來個甕中捉鱉吧?轉念一想,應該不太可能。於是下令讓人準備去門邊探察。

    數名騎士剛走到州城大門邊,那門卻自己打開了。從裡面走出許多的百姓,先是個個一臉的驚惶,然後又禁不住一起大聲歡呼:「是唐軍!是我們大唐的軍隊啊!鄉親們,是大唐的軍隊!」

    劉冕心中總算是吁了一口氣:百姓們都出來迎接了,想必是沒事了。

    漸漸的,城門裡湧出越來越多的百姓,還有許多的人湧上了城頭,大聲的歡呼雀躍。許多百姓還自發地跪倒在了道路兩旁,高聲呼喊道:「拜請將士們入城!」

    眾將士找來幾個百姓問話,原來突厥人果真全都撤走了,撤得非常之乾淨,而且臨走之前也沒有幹出什麼異常地舉動。

    劉冕終於放了心,騎著火猊寶馬朝城中走去。那些百姓非得跪道迎接,拉也拉不起來。還有許多人在道旁焚香鋪道,搞得異常的隆重熱鬧。

    劉冕騎在高頭大馬上大搖大擺的朝城中走,迎到百姓們一浪高過一浪的歡呼聲,心里美滋滋的。

    走到城中州府衙門處,原先被俘虜了的代州官吏們一起前來迎接,個個喜極而泣,恨不能拉著劉冕的手痛哭流涕一場。

    劉冕和他們客套寒暄了幾句,便馬上派人出城通知黑齒常之和張仁願,同時在城中點派人手戒嚴警衛。

    幾番盤查下來,已經能夠確定城中地確沒有隱藏一名突厥人,劉冕方才放心。

    少時過後,黑齒常之和張仁願等一些將軍們,也都入了城來。百姓同樣地夾道歡迎,很是熱鬧了一陣。

    眾將匯聚於州府衙門,高坐於正堂談笑風生,商量著城中戍防和歡慶勝利的事情。

    眾人談興正濃一名小校前來報信說,在代州城城中搜巡時,發現了一家寺廟有點怪異。那裡有一處挺高地寶塔,差不多是全城的最高點。就在那塔尖,放置了一些奇怪的東西。寺中僧侶說,那是突厥人留下的——專程送給劉天官的禮物。

    劉冕和眾人這下都生疑了:怪了,突厥人還興送禮?

    沒說的,瞧瞧去!

    連重傷在身的馬敬臣,也非嚷著讓人抬他抬到了那家寺廟。

    前來迎接是個老和尚,親口對劉冕說,塔上的那東西是個彪悍的突厥女子留下的,反覆叮囑說非要劉天官來後,讓他親自用箭射中那塔尖的一處紅心,就能知道一切。

    那塔極高,一般人怕是很難爬上去。

    眾人的好奇心都被調了起來。劉冕圍著那寶塔左右看了一圈,怎麼看也不像是炸彈毒藥之類的東西,倒像是一條捲起來的條幅。

    「那個彪悍的突厥女子,應該就是洛雲吧?她會送我什麼?」劉冕自己也好奇了,就取來一幅弓箭,瞞准老和尚所說的那個紅點——實際就是個繩結一箭射了過去。

    果然,一個豎形條幅朝下鋪展開來。

    很巨大的條幅,差多用了整整一匹布。

    上面寫著幾個很巨大的字……

    眾人見了那些字,個個放聲狂笑起來。躺在擔架上的馬敬臣,更是笑得快要抽筋了捂著傷口一陣咳嗽。

    劉冕看見了那幾個字,臉皮一陣抽搐,簡直哭笑不得。

    那上面寫著——「劉天官,你是豬」!
easygoing1 發表於 2009-4-27 16:58
第三卷 鐵血鷹揚 第204章 陰魂不散

    巨大的條幅迎風招展,塔下眾人笑作了一團,眼淚都要笑出來了。寺廟的老和尚眼神不好,揉了一陣眼睛仔細的看,一字一頓的念道:「劉天官,你是豬……」

    劉冕身邊的幾名近衛大怒:「大膽賊禿,找死!」

    那老和尚被嚇得一彈:「劉天官是誰啊?」

    眾人笑得越狠了。

    劉冕哭笑不得的搖頭:「這胡人小妞還挺有才的。只是,這筆字寫得太醜了一點。」

    馬敬臣躺在擋架上笑得喘不過氣來,不停的用手錘地:「何止是有才啊,簡直是……我都不會形容了。天官兄弟,這麼好玩的妞你可一定要將其拿下!」

    黑齒常之也笑道:「天官,什麼女子留下的此等條幅……哈,哈哈!」

    劉冕無奈的笑道:「阿史那洛雲,骨咄錄的女兒,突厥汗國的公主。德元珍戰敗回城後,就被她抓了起來扔進了羊圈裡。她自己接管了代州的突厥軍隊。之前與我商談退兵一事的,便是她了。」

    「想必她是被你激怒了。」黑齒常之身為長官很想保持一點矜持,此時卻怎麼也忍不住笑,不停的擺著手道:「罷了,你快將條幅取下來吧。不然全城的百姓都要看到了。」

    張仁願笑了一陣上前來擋住,故作一本正經的道:「你還別說,這個蠻人女子,頗有幾分學識。」

    「怎麼說?」眾人一起來問。

    張仁願一本正經字正腔圓的道:「突厥人一般是不吃豬肉的,他們嫌豬髒、臭。而且在我中原的文化裡。所有地牲畜之中唯有豬的品格最低,比牛羊馬狗都差了許多。大抵就是任人宰割又沒有一點別的用處,只能被吃肉。而且,突厥人最是看不起人,而人是最喜歡吃豬肉的。豬啊豬,用來罵人真是太合適不過了!」

    眾人初時還聽得認真,到後來才算明白張仁願也是在有意挖苦劉冕,禁不住一陣爆笑起來。

    黑齒常之也不忘添一把火:「張仁願,這你可就說得有點不對了。漢文中家字是怎麼寫的?上面一個屋頂。下面一個豕。豕,豬也!無豕不成家。那意思就是說,人家姑娘想成家了,要養豬呢!」

    「哈哈,還是大帥有才識!」眾人再度爆笑,連劉冕身邊的近衛們也實在忍俊不噤一陣大笑起來。

    「這都是什麼人哪!」劉冕哭笑不得仰天長嘆,拈弓引箭將那條幅射了下來。好死不死的,寺廟外面居然圍了一大群百姓。個個都哄然大笑起來。

    劉冕自己也只能搖頭而笑,心忖洛雲這小妞整人的本事當真不差,的確有幾分小聰明。

    這樣一個小插曲,弄得眾人地心情一陣大好。當日,劉冕調出了一批糧草物資賑助城中的百姓。贏得了一片喝彩之聲。在代州地方官吏的帶領下,城中百姓選了一些代表到找到劉冕當面道謝。那些百姓們也不知道是如何得知了。當初是劉冕與洛雲達成協議於是兵不血刃奪回了代州,免去了代州百姓的一場災難,因此把劉冕當成了再生父母一般來貢拜。

    再加上令人捧腹的豬事件,劉冕當真是在代州家喻戶曉成為一時之傳奇。

    當晚,城中舉行了盛大的軍民同歡慶功大會。劉冕又被灌得大醉,被幾個人抬了回來。

    燕然軍大部主力,都停駐在城外。只有劉冕的先鋒越騎所部進駐了城中。暫時負責城中的戒嚴和治安。州官們熱情地給劉冕騰出了一棟莊院來住,還派了一些下人伺候。

    這些日子以來劉冕也著實累壞了,四仰八叉的睡在床上打著震天響的呼嚕。祝騰帶著十餘名近衛在他屋外輪流值哨。

    夜以入深,月明星稀。夏日的夜晚清涼如水,夜風習習。祝騰等人都有些昏昏欲睡了。正在這時,院落圓拱門旁邊走來一個人影。祝騰等人警醒過來低聲喝問:「站住來者何人!」

    來人走得輕盈腳步絲毫不停的靠上前來,一身乳黃色地霓衫長袍。鍍上了一層朦朧的月色。暗夜之中便如幽靈一般輕盈詭異。

    祝騰等人警覺地握上了刀柄,再度喝道:「站住!再不報上名來。我等可就不客氣了!」

    「諸位將軍請息怒。」一個如同乳燕般輕盈的聲音傳來,來人停住了腳款款矮身行了一禮,「小女子這邊有禮了。」

    「女的?」祝騰頗感詫異的皺眉,走上前幾步細下一打量,只見那女子面上戴著一層輕紗看不清面目。於是問道:「你是何人,來此何干?」

    「在下只是一名普通民女,來此特意向劉天官劉將軍送一件東西。」說罷,那女子就將背後背的一件物什取了下來。絹布包裹,一個長條物什。

    祝騰疑惑的上下打量這個女子:「我怎麼看著你……有點眼熟?這是什麼東西?」

    「琴。」女子言簡意賅的答道。

    「琴?」祝騰接了過來打量了幾眼,滿是不解。

    「對。」女子說道:「其實這本就是劉將軍之物,在下不過是來物歸原主罷了。」

    「劉將軍地琴?」祝騰不禁有點好笑,「我可從來沒聽說過劉將軍還會彈琴。我家將軍已經睡不便見客。你不如明天白天再來吧。」說罷將琴遞還給女子。

    女子不急不忙的接過琴來,婉約道:「既如此,在下也不敢勉強將軍。不過,在下有個不情之請。」

    祝騰警覺的眨了幾下眼睛:「先說來聽聽,不過我不一定會答應。」

    「在下學得幾手琴藝,願在此間彈奏一曲給諸位將軍來聽。」女子雖然戴著面紗。但祝騰感覺到了她在笑。

    那一雙單眼皮的大眼睛,彎成了一道新月一般,笑意濃濃。

    祝騰一時看得有點痴,半晌後回過神來連連擺手:「不行不行,若把將軍吵醒就大不妙了。你還是走吧,有什麼事情明天白天再說。」

    「那好吧……」女子轉過身,有點委屈的默然走了。

    一時間,祝騰突然覺得自己很殘忍很不講情面……可是過了一會兒他又覺得自己很濫情。這樣做事本是責職之中應該做地……怪就怪,那個女子的眼神中彷彿有一股魔力一般。讓人無法拒絕!

    過了一會兒,四周歸於一片寧靜。祝騰也沒把剛才地事情放在心上了。

    突然,遠遠傳來一聲琴弦之聲,眾人都有些驚疑。走到院外四周查看,也不見人。細下聽來,原來是隔壁院子地樓閣之下傳出。

    那處樓閣之上,正有一間房間的窗戶打開,裡面透出淡黃地燈光。悠揚的琴聲就從其中傳出。

    「是那個女子吧?」眾人一起疑惑道。

    祝騰聽了片刻。幡然驚道:「這個曲子好耳熟,以前聽過……對了對了,上次和劉將軍去清荷鶯菀玩樂時,芙玉的女兒黎歌就彈過這首曲子我說怎麼剛才看到這個女子有點眼熟啊!怪只怪我以前沒有正面見過她的真面目,只是隔著一層簾紗看過幾眼。」

    「祝中候。你說地那個黎歌,就是在洛陽鼎鼎有名的琴藝才女黎歌嗎?從來只聞其聲不見其人的那個?」

    「可不就是她嘛……你們恐怕還不知道吧?這個清傲非常的女子。對我們劉將軍可是芳心暗許,苦苦痴戀呢,嘿嘿!」

    「真的呀?快給說說是怎麼回事?」

    眾軍士湊到一起扯淡起來。冷不防身後傳來一聲清咳嚇了他們一彈。

    「將軍!」祝騰等人吃了一驚,劉冕已經起床打開門走了出來。

    劉冕走過來沒好氣的瞪了祝騰一眼:「大男人也這麼三八,討打!」

    「將軍恕罪!末將知錯了!」

    劉冕也沒在意,問道:「剛才有人來過了?就是在彈琴的那個?」

    「將軍……想必都知道了吧?」

    劉冕不置可否,轉身踱了幾步朝那處閣樓靠近了一些。仰頭朝那方看去。朦朧月色之下,隱約可見霓衫佳人御琴獨奏。

    曲調很優雅,景色很迷人,可劉冕一點欣賞的心情也沒有。相反,他地眉頭皺了起來。

    蘇蒙黎歌,來這裡做什麼的?!

    她都來了,是否也意味著芙玉也應該是到了?

    還真是陰魂不散哪!

    劉冕心頭思索幾回下定了主意。對祝騰等人揚了一下手:「走。去隔壁莊院坐坐,喝杯小茶。」

    「喝杯……小茶?」祝騰等人愕然睜大眼睛。一臉迷惑不解。

    劉冕淡然一笑:「這不是命令,你們愛去不去。反正我是去了。」說罷抬腳就朝那邊走。

    眾軍士個個好奇之極,哪裡還有不去的,跟著劉冕一擁而出來到了隔壁莊院大門前。

    已是半夜,那處莊院的大門外卻仍是掛著兩個大燈籠,看來是一戶殷實的人家。

    劉冕上前拍了拍門,片刻就有人來開了門。來開門地人還有點眼熟。劉冕雖是不知道她的名字,卻是見過幾回。

    清荷鶯菀地一個使喚丫頭。

    「賤婢拜見劉將軍劉將軍,諸位將軍,請入內拜茶!」小丫鬟矮身就拜。

    劉冕嘖嘖的撇了幾下嘴,回頭對目瞪口呆的祝騰等人道:「神奇吧?這裡也能碰到熟人。看來這家主人當真是料事如神哪!走,我們進去拜會拜會這位神奇的主人。」

    莊院並不太大,劉冕等人進去走了沒幾步就到了正宅。想來現在城中全盤都在劉冕掌握之中,他現在是有恃無恐,倒也不擔心對方敢耍什麼花樣。

    從劉冕等人走進莊院起,琴聲就嘎然而止了。正宅的大廳門口,蘇蒙黎歌俏然站在那裡親自迎接,款款矮身來拜:「小女恭迎劉將軍與諸位將軍。」

    「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劉冕呵呵一笑,「別來無恙吧,黎歌姑娘。」

    「承蒙將軍掛懷,在下一切安好。」黎歌朝旁邊讓了一下身子,謙卑的低頭矮身道:「諸位將軍,請入內拜茶。」

    祝騰等人卻是很識趣的留在了門外。劉冕也不推托,大步走了進去在客席坐了下來。

    黎歌親自作陪從旁坐下,茶水也奉了上來。劉冕宿醉醒來正有些有口渴,此時毫無顧忌地拿起茶水就喝了半盞。

    黎歌輕笑言道:「將軍當真是有豪氣的好男兒。」

    「此話怎講?」劉冕放下茶盞。

    黎歌繼續輕笑:「莫非將軍就不怕,小女在茶中下藥嗎?」

    「下藥?下什麼藥?」劉冕笑道:「我無病無痛,就不勞煩姑娘賜藥了。」

    黎歌笑得越發清脆了:「將軍說話挺逗的,怪不得如此討女孩子喜歡。想必那個罵將軍的突厥女子,也是被將軍掠撥得芳心萌動了。」

    劉冕頓時一愣,禁不住哈哈的大笑起來:「連你都知道了?看來我當真是出名了。」

    黎歌淡定的坐在那裡,跟著淺淺笑了一笑,半晌沒有吱聲。劉冕也不開口,只顧悶頭喝茶。

    過了許久,黎歌開口道:「將軍為何不問,小女為何會在這裡?」

    劉冕淡然一笑:「你想說的自然會說。不想說地,我再怎麼問你也不會開口。不是嗎?」

    「將軍是聰明人。」黎歌微然笑道,「黎歌喜歡聰明地男子。」

    劉冕不禁感覺有點好笑:聽著像台詞一樣,拍戲嗎?

    「你母親呢?」

    「將軍是來找我,還是來找我母親的呢?」

    「我只是來喝茶地。喝完茶,就走。」劉冕心中暗道,看你們想玩什麼!
easygoing1 發表於 2009-4-27 16:59
第三卷 鐵血鷹揚 第205章 主帥失蹤?!

    黎歌的眼神中透出許多的無奈,更有一絲淡淡的愁怨。她輕嘆了一聲道:「將軍,難道黎歌真的就那麼令你反感和討厭嗎?」

    「這話無從說起。」劉冕輕描淡寫的微然一笑,「我很少主動討厭或是憎恨一個人。姑娘與我無怨無仇,我對你談不上什麼討厭。」

    「談不上討厭,也說不上喜歡這話你許久前就說過了,並且已經重複多次。」黎歌接道:「你是在反覆強調要和我保持距離嗎?我究竟是洪水還是猛獸,讓你如此戒備?」

    劉冕沒有應答,只在心中暗笑:你越是這樣說,我反而更要戒備了。黎歌呀黎歌,你畢竟還是小女孩子,你的心術和技巧比起你老娘來,還差得太遠了。

    黎歌見劉冕沒有答話,彷彿有點急惱了,飛快的撂出一句:「我不遠千里來到代州,只為還琴。」

    「你好像並不欠我人情。」劉冕故意錯聽錯語。

    「將軍何必明知故問?是那面古琴。」黎歌說道,「既然已經送予將軍,便是將軍之物。」

    劉冕呵呵一笑:「千里送古琴,禮重情更重呀!不過我是如此貴重的禮物不會收的。黎歌,這古琴應該是你蘇蒙家的傳家之寶吧?你還是自己收著好好愛惜吧。我不懂音律,送給我簡直就是暴殄天物。」劉冕心裡很清楚,這話任傻子都能聽明白,什麼千里送琴,分明就是個藉口。芙玉肯定也來了代州,定有所謀。

    黎歌卻是很倔強的堅持:「不行,你必須收下。這是我這一生第一次給人送東西。不管你相不相信,我真是專程來代州給你送琴的。」

    劉冕自然不會被她的話牽著走,話鋒一轉道:「那你母親呢?她來代州何干?」

    黎歌微然一震,沉默了半晌方才說道:「我不知道。實際上。母親的事情我很少過問。她也很少跟我說起她的事情。」

    劉冕微眯著眼睛打量著黎歌,雖然看不清她的面容,卻能清楚的從她清澈的眼神中看出她沒有說謊!

    難道。黎歌當真對芙玉地事情知之甚少?

    沒理由啊,她們是母女,不出所料的話都是百濟皇族的後裔,怎麼可能不是同謀?

    劉冕心中思猶不定,黎歌已然起身而起上了樓。片刻後手捧古琴來到了劉冕面前:「將軍,請收下吧!」

    劉冕仰頭看向黎歌,她地表情異常的堅決,眼神也非常的真誠……讓人難以拒絕!

    劉冕依舊端坐沒有伸出手來,黎歌就這樣捧著琴跪坐在他身前,一動不動,眼神灼灼直勾勾的盯著他在看。時間彷彿凝滯不前。劉冕心中不停的打鼓。

    過了許久,劉冕方才開口道:「你還是先保管著吧。我身在軍中,不便收留這種東西帶在身邊。你若真是誠心送琴給我,一番好意我是不便拒絕。那麼,我們日後再說。」

    「何時?」

    「至少是打完仗以後。」

    「那好。」黎歌將琴收抱起來,非常認真地說道:「那黎歌就在這裡等著將軍打完了仗。再來取琴。將軍一日不來,黎歌就一日等待。就算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陣陣夏雨雪,天地合時,黎歌也會等下去。」

    劉冕心中微然顫動:這個女子,當真執著得可以……難道你真不知道,我老劉家與百濟扶餘皇族是宿敵仇人嗎?還是。你刻意如此?

    「那你就等吧。」劉冕覺得自己這句話很殘忍,但還是說了。說罷就站起身來朝外走去。

    黎歌也沒有出言挽留,沉默無語的看著劉冕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中,含首低眉,輕嘆了一口氣。

    劉冕等人離開那家莊院時,天已微亮。劉冕一路悶頭不語,祝騰等人也不敢來問。回到房間裡時。劉冕也沒了睡意。心想這一去居然沒能見到芙玉,這個女人不知道跑哪裡去了。莫非她去見了馬敬臣或是黑齒常之?

    心念至此。劉冕決定去拜訪一下這兩人。

    馬敬臣就住在劉冕這家莊院不遠的一處民宅中養傷。劉冕帶上祝騰這班近衛徑直找到了這處地方。幾名衛士留在這裡伺候,這時一起上前來拜見。

    「馬將軍呢?」劉冕劈頭就問。

    「回將軍話,馬將軍仍在睡覺。」小卒答道。

    劉冕眉頭輕皺:「這兩日可有陌生人來找過馬將軍?」

    「沒有。」小卒回答得很果斷,一點也不像是欺瞞的樣子。

    劉冕非但沒有放下心來,反而心中更添一絲疑竇:芙玉沒有來找馬敬臣,那定然是去見了黑齒常之!

    這個陰魂不散的女人,究竟想幹什麼?

    黑齒常之率領燕然軍主力駐守在代州城外。 按理來說軍營之中是不允許閒雜人等、尤其是女人隨意出入的。可是劉冕完全相信,以芙玉地狡黠和本事,完全有可能見到黑齒常之。

    想到此處,劉冕急忙動身出城,來到了城外燕然軍軍營。

    此時正值軍中響起第一通號角聲,所有將士們都要起床了。劉冕徑直來到黑齒常之的帳外求見,守帳衛士卻說,大帥昨夜進代州城參加慶功大典,徹底未歸。

    劉冕心頭一震,隱約有了一絲不祥的預感。他瞭解黑齒常之,身為三軍統帥他向來一切以公事為重。昨夜飲酒之時也很有保留沒有放肆濫飲,無論如何沒有理由喝得大醉了回不了軍營!

    難道黑齒常之還能出了意外不成?

    當著眾將士的面,劉冕也沒有表現出驚慌和急惱,交待帥帳帳吏說,假如大帥歸來就說劉冕有要事求見曾經來過。然後,他又帶著自己的近衛趕回了代州城,找到了同在城中的張仁願。

    不料,張仁願也是一臉地茫然:「昨夜慶功宴散後,大帥就帶著一隊近衛離開了呀!你喝得大醉先被抬回了館舍,我要留下來處理酒宴和城中的善後之事。便無人相送。他身邊帶有十餘名鐵衛護衛,整個代州彈丸之地也全在我燕然軍掌控之中,還能出什麼事不成?」

    張仁願越是這樣說。劉冕心中卻是驚惱:壞了!堂堂的三軍統帥黑齒常之,居然失蹤了!

    還是在數萬燕然軍的眼皮底下失蹤的!

    這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啊!

    張仁願見劉冕一臉驚疑神色,疑惑問道:「怎麼了?大帥說不定已經回到了城外在營中呢,你何必如此驚訝著急?」

    劉冕屏退了身旁眾人耳目,低聲道:「我剛剛去了城外大營。大帥昨夜一夜未歸!」

    「哦?還有這等事?」張仁願也意識到了事態地嚴重性,驚聲道:「那他還能去了哪裡?」

    「這也正是我想問的!」劉冕神色一凜:「大帥失蹤了!」

    「別急、別急!事情不可宣揚,免得軍心浮動。」張仁願老道持重地擺了一擺手,鎖眉深思了片刻道:「要不這樣,我們分頭去找。我派一些信得過地將士,在城中四處暗自搜尋;你再去城外軍營等候,如何?」

    「不。兩處地方都由你安排人去找。我還有一個特別的地方要去親自盤查。」劉冕果斷的說道:「一有消息。馬上派人通知我。我把祝騰留在這裡,他知道我去了哪裡。」

    「何處?」張仁願疑惑問道。

    「現在還不可說。時間緊急,我先去也。」劉冕正欲拔腳就走,突然想起一事說道:「還有,嚴查城中諸門,不准任何人隨意出城!」

    「好……你去吧。」張仁願雖然多有疑慮。但也沒有多問,點頭應允。

    兩幫人馬一起忙活開了。劉冕心中又氣又惱:真丟人啊,如此銅牆鐵壁般的防備之下,堂堂的三軍統帥居然失蹤了!

    劉冕當即點起五十名鬼龍兵王近衛,殺到了近所隔壁地黎歌莊院。也沒有敲門,徑直撞門衝了進去。

    昨夜接待了劉冕地那個小丫鬟心驚膽顫地迎上來,滿副驚惶失措的神色:「將軍有何事?」

    劉冕也沒急著發彪。問道:「你家小姐呢?」

    「小姐昨夜一宿沒睡,方才歇下。」

    「院中還有何人?」

    「只有婢子和小姐,以及昨日方才僱請地兩名廚子和雜役。」小丫鬟嚇得一臉慘白,驚乍乍的回話。

    劉冕心中想道,黎歌居然還留在這裡?如果黑齒常之是被芙玉擄了去,她有理由把自己的女兒留下當作把柄嗎?

    這件事情越發地詭異了!

    身邊的近衛們彷彿比劉冕還急:「將軍,搜吧?搜一下就知道了!」

    小丫鬟驚慌的道:「將軍你們要搜什麼呀?我們方才來到代州兩日。可是什麼也沒有做呀!這院子也是方才租下來的。若有什麼不對勁的也與我家小姐無幹哪!」

    「住口!」劉冕雙眉一挑沉聲厲喝一聲,居高臨下的瞪著這小丫鬟道:「我問你。芙玉在哪裡?」

    小丫鬟嚇得渾身發顫:「不、不知道,婢子是和小姐一起離開洛陽而來地,並不知道老闆娘在何處……興、興許她就在洛陽呢!」

    劉冕眉頭一皺:「這麼說,黎歌是私自偷離洛陽跑來的?芙玉並不知情?」

    「是、是的……」小丫鬟驚猶不定的道:「小姐來到代州本想去軍中找將軍,但軍營重地我等進不去。後來就聽聞將軍打了勝仗收復了代州,已經帶人進了代州城。於是小姐才一路找到代州。將軍的大名在代州已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因此小姐才找到了將軍的住所,還把旁邊這家宅院花重金租用了下來。其他的事情,婢子就一點也不知道了!」

    幾名近衛惱火地上前來,作了一個拔刀的架式厲喝道:「將軍,這賤婢不老實,得給她點顏色瞧瞧!」

    小丫鬟嚇得哇嗚一叫就趴跪到地上:「將軍饒命呀!婢子真的不知道所犯何事,所知道的一點事情也全都如實說了,將軍饒命!」

    劉冕揚了一下手止住手下人,淡然道:「住手你起來,叫黎歌來問話。」

    「是、是!」小丫鬟倉皇的爬起來,連滾帶爬的衝進了主宅中。

    幾名近衛上前來說道:「將軍,這兩名女子好不可疑,定然不清不白。」

    「我自有計較,爾等不必急惱。」劉冕深吸了一口氣,帶人走進了主宅客廳中。一群近衛殺氣騰騰的跟著闖了進來,在劉冕身旁嚴密護衛。

    劉冕四下打量這間房子,心中在思索道:如果事情真如這小丫鬟所說,黎歌是私自離開洛陽來到代州,那麼這件事情就更玄乎了!

    難道,芙玉干下所有地事情,全是瞞著黎歌進行地?還有,假如芙玉真是要干許多大事,又有什麼理由把黎歌這個尾巴留下來,自暴其短呢?

    這很矛盾,很讓人費解!

    除非……是那樣!

    劉冕心頭突然一亮,想到一個重要的由頭,卻沒有一點把握來肯定。

    這時,黎歌從樓上下來了。看到眼前這副陣勢,她雖是強作鎮定卻也有些驚慌了。快步走到劉冕身邊矮身一拜:「將軍去而復返,還擺出此等陣勢,不知所為何事?」

    劉冕死死地盯著黎歌在看。這個女子的神色略顯驚慌,但不是心虛的那種,只是尋常小女孩子被驚嚇了的自然反應。

    劉冕心忖,有些事情,也只有直接去問黎歌才有可能得到答案了!
easygoing1 發表於 2009-4-27 17:00
第206章 驚人的真相

    黎歌雖不是膽小懦弱之人,但畢竟是小女孩子家家,哪裡經歷過眼前這種陣仗。劉冕帶來的五十鐵衛,個個都是殺人舔血死人堆裡打過滾的死士。縱然可以不去碰視他們凶悍的眼神,他這些人身上散發的那種肅殺的氣息,也讓黎歌禁不住有些微微發抖,俏麗的臉龐也變得煞白了。

    劉冕看到黎歌這副模樣,擺了一擺手示意衛士們出去,房中只剩下他與黎歌二人。

    「坐下來吧,放鬆一點。我並無惡意。」劉冕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親和一點。再怎麼說,一大群大男人沒必要在一個小女子面前擺什麼威風。

    黎歌坐了下來,神色仍是有些緊張和侷促,心有餘悸的低聲道:「將軍此來,究竟所為何事?莫非黎歌觸犯了律法或是做錯了什麼事情?」

    劉冕並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我只是奉命出來公幹,你不必多問。現在我要問你一個問題,你一定要如實回答我。這很重要。」

    黎歌感覺到了劉冕話中的警示味道,有點驚惶的連點了幾下頭:「你問,我一定如實說。」

    劉冕沉默了片刻眼睛直直的逼視著她,直把她的臉都看得有些紅了,還低下頭來。

    「告訴我,你和芙玉是不是真正的親生母女?」黎歌周身一顫,震驚的抬起頭來滿臉驚愕的看向劉冕。

    劉冕面沉如水,淡然道:「回答我的問題。」

    黎歌皺起了眉頭,大大的單眼皮眼睛直咄咄的盯著劉冕,眼神中滿是不可思議。

    「回答問題。」劉冕皺了一下眉頭,有點不耐煩。

    「你……」黎歌接連眨了幾下眼睛轉開眼神,「你為什麼要這麼問?」

    劉冕揚起嘴角微然一笑:「這麼說,我終於是切中問題的核心了?如果我所料不錯的話,你並非芙玉的親生女兒!」

    黎歌的臉龐輕輕顫動了一下,別過臉去輕言道:「這是我傢俬事,與你何干?又能觸犯什麼律法不成?」

    劉冕淡然一笑:「這當然不關我事。也不會觸犯律法。不過,黎歌,你太天真了。」

    黎歌驀然轉過頭來驚詫地看向劉冕:「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被人利用了。」劉冕直言快語,「利用你的人,就是芙玉。」

    「你……你胡說什麼!」黎歌顯然非常的震驚。聲音都有點變調了。

    「看來,有些問題你的確沒有意識到。那好,我跟你慢慢說。」劉冕說道:「我再問你一個問題:你總該知道你自己是前百濟太子的女兒吧?」

    「這個你也知道?」黎歌當真嚇了一跳。

    劉冕禁不住有點好笑,這個小姑娘平常一副清高孤傲不識人間煙火地模樣,實則幼稚單純得很緊哪!

    「這麼說,你是知道自己的身份了?」劉冕無可奈何的搖頭苦笑,「那你也肯定知道。我是劉仁軌的孫子了?而劉仁軌,當年就是平定百濟的統兵大將,這點想必你也是知道的了?」

    黎歌咬了咬嘴唇,低下頭來點了一點頭。

    劉冕微笑道:「那意思就是說,你知道我是你扶餘家仇人的後人了?」

    「仇人?」黎歌一抬頭,滿臉疑惑地看向劉冕:「你怎麼這麼認為?」

    這下換作劉冕驚訝了:「難道不是嗎?我祖父率兵打敗了黑齒常之並將其收伏,從而徹底平定了百濟國。還將百濟的皇族都帶到了大唐中原。我祖父對你們來說,不正是有著滅國之仇嗎?」

    「你錯了。」黎歌居然笑了,而且是很釋然很坦然的笑:「我終於明白,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反感和敵視了,原來你心中一直有著這樣一層隔閡。其實當年的事情,我一點也不知道,因為我是到了大唐後才出生的。你算一算時間也該知道。百濟滅亡於二十多年前,我而今年才十七歲。」

    劉冕一聽也有道理,於是點頭道:「說下去。」黎歌卻是停頓了下來,緩緩站起身在房中踱著步子,走到了窗邊看著外面的景緻出了神。

    劉冕走到她身邊來說道:「黎歌。我不想害誰,也沒想過跟誰結仇。我只想弄清事情的原委始末,希望你能對我實話實說。」

    黎歌突然一下轉過身來,仰頭看向劉冕非常真切期待地快語道:「如果我把一切的事情都告訴你,你會改變對我的看法,從而接受我嗎?」

    劉冕一愣,隨即苦笑:「我不敢保證。這種事情……只能隨緣。」

    黎歌的眼中卻是閃過一道興奮與驚喜。她突然伸手抓住劉冕的手。拉他坐下來:「來。我告訴你!」

    劉冕心頭一喜:看來我今天要大有收穫了!

    二人坐定之後,黎歌盯著劉冕的眼睛看了足足一分鐘。才鼓起勇氣說道:「我的身世,從來沒有任何人知道,也沒有跟任何人說起。你很聰明,你是怎麼想到我是百濟皇裔地?」

    劉冕微然一笑:「這就說來話長了。反正,我是猜中了。說你的故事給我聽吧!」

    「好。」黎歌很乾脆的應了一聲,說道:「從我出生起,我就沒有見過我的父親。因為我出生那年,父親就病死了。在這之前,我的祖父也就是百濟王,也已經死了兩年了。那時候,我們一家正在潮州被流放。在我地記憶裡,童年是灰色的,沒有任何的色彩。我的母親帶著我,像風雨中受傷了的小鳥,膽顫心驚的縮在家裡,經常十天半月不敢出門見人。」

    「我打斷一下。」劉冕出聲說道:「你所說的這個母親,是不是芙玉。」

    黎歌無奈地搖頭嘆息一聲:「你很聰明,真地很聰明。你猜得很對,芙玉並不是我親娘。實際上,在我三歲那年,我的親生母親就病逝了。我母親名叫扶餘蘇蒙。你現在所說地芙玉,實際上是我嬸嬸。」

    「你嬸嬸?」劉冕雖然有所預料。但聽到這樣地實情仍多少有點驚訝,「那她為什麼要冒充是你母親?」

    黎歌苦笑的搖頭:「她既是我嬸嬸,也是我姨娘。當年,她和我母親分別嫁給了我父親和我叔叔。」

    劉冕心頭一亮,眼睛微眯說道:「你叔叔扶餘豐?」

    黎歌更加驚愕:「這你也……知道?天哪!你是怎麼知道的?」

    劉冕若有所思的微然笑道:「這你就不必問了。你繼續說吧。芙玉既是你嬸嬸和姨娘,為何又冒充你母親?」

    「她們兩個本來就長得挺像。再者,大唐朝廷上的人對她們也不熟悉,很容易就矇混過來了。」黎歌說道:「這說起來,還要感謝你祖父劉仁軌。我十歲那年,你祖父當上了宰相,想起了流放在外地我們一家人。他向高宗皇帝進言。應該善待我們百濟家的皇族遺裔。高宗皇帝聽信了他的建言,免除了我們的流放之刑。可惜,那時候我祖父和父親母親,都已經過世了,只剩下了我和姨娘兩人。從那時候起,我姨娘就跟我說定,要冒充我娘。因為當年我叔叔扶餘豐曾經向倭國借兵作亂。她擔心自己回到中原會被牽扯進來治罪。」

    「我明白了。」劉冕緩緩的點頭,「雖然我祖父沒有跟我說起過這件事情,但我可以猜到一些。當年他平定百濟國的時候,走脫了扶餘豐。於是後來,扶餘豐和家將鬼室福信等人向倭國借兵妄圖復國,結果在白江口被我祖父所率的海軍打得大敗。那一戰後,扶餘豐生死未卜。很有可能已經喪生在當年地那一場海戰之中。於是,芙玉把我祖父看作了殺夫仇人。而且處心積慮的想要復國。」

    「不、不會是這樣的!」黎歌一臉驚愕的道,「姨娘待我如同親生,對我而言一直就是個很慈愛的母親。她雖然淪落風塵,卻從不濫情。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讓我有個好歸宿。從小她就跟我說,劉仁軌是我們的大恩人,要我將來無論如何也要報恩。在我地記憶裡,對百濟沒有任何的印象。後來我斷斷續續瞭解到了當年的事情,才知道當年百濟被滅國,並不是劉仁軌的錯。實際上他在百濟鎮守的那麼多年當中,還成了百濟百姓子民們擁戴的恩人。試問。一個滅人國家的凶手。怎麼會被當地百姓當作恩人擁戴呢?因此,在我地心中對劉仁軌沒有任何的一絲仇恨。十歲那年我去過一趟長安。還曾經到劉府去拜訪過。那時候我還見過你,你不記得了嗎?你還帶我玩過,說長大了要娶我的呀!」說到這裡,黎歌的臉紅了,低下頭來。

    劉冕微然一愣只好茫然的搖頭。心想你十歲,那也就是六年前了?那我哪裡記得。那時候我還在21世紀地西雙版納當我的小警察呢!原來黎歌和童年時的我,還有這麼一段淵源

    黎歌無奈的輕笑一聲:「想來你也定然是不記得的了。從那以後,我和姨娘就住到了洛陽,我足不出戶,彼此再沒有見過。直到數月前你來清荷鶯菀玩耍,姨娘告訴我你來了,我於是特意出來獻上琴藝,誰知道你卻託大得緊對我不屑一顧。我一邊牽怒於你的無禮,一邊也對你……留連於風塵有些反感,於是當時也表現得很不客氣。」

    劉冕聽到這裡,心中大概理出了一個頭緒:如果這個黎歌所說都是真話,那麼她真是無辜的。所有地一切,都是那個城府極深、處心積慮地芙玉在操縱。她想為夫報仇,她想復國,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這些在努力。與此同時,她還對黎歌大灌湯,讓她主動接近我,妄圖以黎歌地美色來靠近然後算計我。

好歹毒陰狠的女人哪!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誰知道這個單純天真的黎歌,真的對我劉冕動了一點情。她傻乎乎的自己跑到了代州來,無意中告訴了我所有的事情,也就等於是將她的真面目都給揭穿了!

    劉冕不是那種見人可憐就心軟的人。但此刻,他分明感覺到自己有些動搖了。眼前的這個黎歌,怎麼也不像是在說謊。

    如果她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那她就真是一個單純率真到了極點的痴情女子。僅僅因為童年的一點感動和記憶,就對劉冕情根深重了!

    這對劉冕來說,簡直有點不可思議。因為他見多了21世紀的人們,在感情上的市會和現實。相比之下,黎歌的感情純得就像是一張白紙、一杯開水,沒有任何的雜質和污點。

    正如她所說,喜歡就是喜歡,沒有理由。不需要理由。黎歌見劉冕陷入了沉思,驚訝問道:「將軍,你在想什麼?」

    「沒什麼。」劉冕淡然的一笑,「黎歌,謝謝你告訴我這麼多。如果你所說的都是真的……那麼,我很抱歉。」

    「我可以指天發誓,我今天對你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但是你抱歉什麼?」黎歌歪了一下腦袋,疑惑的問道。

    劉冕一愣,苦笑一聲:「沒什麼。有些事情,現在不好說,以後你會知道的。」

    黎歌雖然單純,但是並不傻。她皺眉思索了片刻,說道:「你剛剛說……我姨娘想為夫報仇害你,這是真的嗎?」

    「我不確定,只是猜測。」劉冕說道:「這些,都不關你的事情。我既然來了代州,就在這裡安心的住下,哪裡也不要去。我派五十名鐵衛保護你。」

    「我不需要保護,真的!」黎歌倔強的搖頭,「你讓他們跟著你去辦正事吧。我來不是給你增添麻煩的,我能照顧好自己。」

    「保護你,就是正事。」劉冕站起身來,不容辯駁的說道:「聽話,乖乖住在這裡,哪裡也不要去。」

    黎歌也站起身來,身上輕輕的顫動了一下,咬著嘴唇輕輕的點一下頭:「我聽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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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章 撕破面紗

    劉冕給胡伯樂叮囑了幾句,讓他帶著這隊近衛留下來保護黎歌。然後獨自離開了這家莊院。剛走到門口時,差點和祝騰撞個滿懷。

    「將軍,大帥回來了!」祝騰當頭就說出這麼一句。

    劉冕愕然的愣神:「回……來了?」

    「是啊!」祝騰說道:「人已到代州城,和張將軍在一起,特意派末將來請將軍過去呢!」

    「走!」

    劉冕風風火火的趕到城中張仁願所住的宅中,剛走到正院遠遠就聽到黑齒常之爽朗的大笑聲:「對不住哇!這次是老夫唐突了,沒有先通知你們一聲。當時天晚老夫也是怕打擾你們休息嘛!」

    劉冕走進正堂,一眼就看到了堂上有個服飾鮮豔引人注目的人物:芙玉!

那女人還正對著劉冕一臉笑意吟吟。

    黑齒常之見劉冕進來,呵呵的放聲大笑:「看,我們天下無敵的鬼龍將軍回來了!」

    劉冕上前給黑齒常之和張仁願見禮,芙玉急忙站起身來:「賤妾見過劉將軍。」

    劉冕瞟了她一眼輕點一下頭「嗯」了一聲。

    黑齒常之在一旁很是泰然的說道:「劉冕,看來你與芙玉也是熟人,就用不著老夫介紹了。老夫特意帶她進城一趟,實是有事找你。」

    劉冕心中微然一動:「請大帥吩咐。」

    「是這樣的。」黑齒常之說道,「昨夜慶功酒宴散後,老夫本待回城外軍營歇息。出城之時遇到芙玉。她跟老夫說起一件事情,聽了定然讓你也會很高興——芙玉現在是朝廷欽點的商人。專營糧食買賣。她跟老夫說,願意拱手相贈一批糧草給我們燕然軍,當作是感謝我們拱衛邊疆撫慰百姓。」

    「拱手相贈?」劉冕眉頭一皺看向芙玉。芙玉微然一笑低頭含首道:「將士們捨生忘死保家衛國,我等身為商人,若無將士們抵禦外敵斷也無法營生。因此,這全是份內之事。應該的。」

    「真是難得有如此義商啊!」黑齒常之呵呵地笑道:「所以,當時老夫就跟芙玉去了一趟燕門縣,看了一眼她倉庫中的糧草——三萬石白米,老夫可是親自查點過了。劉冕,燕然軍的後勤補給現在是由你負責。稍後你帶些人去一趟燕門,將這批糧草接領過來吧。我軍目前正缺糧。這可真是雪中送炭

    劉冕心中一時浪滔翻湧不得安寧,但一時之間也不知該如何對黑齒常之說起,只好先應承下來:「是。」

    黑齒常之從座位上站起來,走到劉冕身前低聲笑道:「天官,你四處找過老夫吧?抱歉哪,讓你平白擔心了一場。」

    劉冕笑了一笑:「是末將杞人憂天了。」

    黑齒常之意味深長的笑了一笑:「多餘的話現在不必說了。有空再閒敘吧。你勿辭勞苦,現在就和芙玉去一趟燕門將那批糧草接領過來。事情辦完之後城外帥帳議事。我軍馬上要有下一步行動計劃了。抓緊時間。」

    「末將得令。」劉冕應下聲來,轉頭對芙玉道:「請吧,義商——芙老闆。」

    芙玉起身拜了一禮:「劉將軍勿要取笑——大帥,張將軍,賤妾告辭。」

    劉冕將祝騰喚到一邊,對他叮囑讓他去一趟胡伯樂那裡,讓兄弟們嚴守秘密不要讓外人知曉黎歌就在城中。然後,劉冕來到城中軍營。點起火頭軍千人,帶上百名鐵衛騎兵,到城外與芙玉匯合。

    芙玉只帶三兩隨從坐著一輛馬車,見到劉冕後第一時間就讚道:「劉將軍真是好威風好氣勢。」

    劉冕漠然冷笑一聲:「哪裡比得上芙老闆好心機好手段

    芙玉皺一皺眉:「將軍此話何意?」

    「沒什麼意思。廢話少說,去取糧吧!」

    當著千餘將士的面,芙玉也不敢多言,乖乖鑽進了車上。引路朝燕門縣而去。

    少時就進了縣城,一路無恙。來到一處倉庫,劉冕看到七八百輛車子排列在此,清點一下,地確有三萬石糧食。

    劉冕二話不說,大手一揮:「運走!」

    芙玉一直靜立於一旁一臉笑意吟吟,也沒多說一句話。

    「謝啦芙老闆。告辭!」劉冕也懶得跟她磨嘰糾纏。翻身上馬就準備閃人。

    「將軍請留步。」芙玉終於是站不住了,走到劉冕馬前拜道。「異地重逢故人相見,將軍就不能賞個臉坐下來小酌一杯,敘敘舊嗎?」

    「本將軍務在身不便久留。來日方長,以後再說吧!」劉冕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不容辯駁。

    芙玉倒是不急不忙,嘻嘻一笑道:「賤妾倒是覺得,將軍似乎頗有忌憚,不敢跟賤妾傾心一談。」

    「呵!」劉冕漠然一笑,「激將法沒用的。我跟你,的確沒什麼好談的。」

    「有。」芙玉說道:「比如說糧草,比如說……你的父親!」

    「你說什麼?」劉冕眉頭一凜,跳下馬來逼視著她:「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芙玉只是微笑:「賤妾說了,何不坐下來小酌一杯,慢慢來談呢?」

    劉冕心中惱火目露慍色,咬牙道:「如你所願!」

    劉冕給手下偏將交待了一回,就和芙玉來到燕門城中地一家小酒肆裡,叫了一個小雅間坐進去。

    芙玉不急不忙的給二人斟上酒,舉起杯來道:「將軍,偏遠小地無甚好酒,賤妾謹以此杯村釀敬將軍一杯。」

    劉冕不多言。舉杯喝下一杯來:「有什麼話,說吧。」

    「將軍不要心急嘛,生意是慢慢來談的。」芙玉一副不動如鐘智珠在握的神色,露齒微笑道:「想來,賤妾與將軍也是一回生二回熟了。賤妾小女,對將軍也是情有獨鍾。其實若非將軍嫌棄。我們也已經是一家人。」

    「說正題。」劉冕沒好氣的哼了一聲。

    芙玉微微一笑:「那好吧,將軍真是火烈直腸地急性子。其實賤妾這一次,也是逼不得已。說起來,全拜將軍所賜。」

    「此話怎講?」

    芙玉微笑道:「其實生意各做各,井水不犯河水。但將軍做得也太絕了。你支持魯友成和唐胡虜,一邊低價拋售上品絲綢攢積資金。一邊高價收購糧草以作囤積。本來這也罷了,你們財大氣粗要如此行事,是你們地自由。但你們販來的糧食,又以極低的價格在關內與河南一帶販賣……賤妾實在沒那個本錢,跟你們鬥不起呀!所以,賤妾只好將費盡心力好不容易收來的一點糧食。不遠千里的往河北運來,想走軍隊地門路將其賣掉。否則,我就真的要虧得傾家蕩產了。」

    「說了這麼多,你無非是想把糧食賣給燕然軍。」劉冕冷笑一聲,道,「何必繞這麼多彎子呢?你不說,我又何嘗不知道?還在洛陽之時,你就看中了馬敬臣這條路子。且料,馬敬臣突然負傷管不了事了。你又走了黑齒常之的路子。先行贈送三萬石賺個義商的名頭討好黑齒常之,然後再行大肆拋售。如意算盤打得不錯嘛!」

    「將軍要這麼說,賤妾也無可辯白。」芙玉拿起酒杯淺淺酌了一口,悠然道,「都是為了混口飯吃,將軍何必如此薄情呢?」

    「你真是為了混口飯吃嗎?」劉冕心頭火起,冷哼道。「如果僅僅是這樣,你那洛陽一等一地窯子店已經夠你花一輩子了!」

    芙玉周身輕輕一震:「將軍此話……聽得賤妾一頭霧水,不知從何說起?」

    劉冕心忖,也沒必要跟芙玉一直打迷蹤拳猜來猜去了,應該當即立斷將其點破。於是道:「你很聰明,但請不要把其他的所有人都當作是傻子。你以為,你地謀劃和意圖。別人就當真一點沒有察覺嗎?」

    芙玉一臉愕然的看向劉冕:「劉將軍。你這話賤妾是越發的聽不懂了,你可否明示?」「明示是嗎?好。我先跟你說一件事情。」劉冕一臉冷笑說道。「六年前,你突然換了一個身份,從此以芙玉的身份出現在眾人的眼前。與此同時,你還有另一個或明或暗地身份:前故百濟太子妃,對不對?」

    芙玉倒也鎮定:「將軍知道這些,賤妾倒也不奇怪。但那都是過去地事情了。物是人非,百濟國都已不復存在,又何須提起太子妃三字?」

    「可問題就在於,你不是真正的百濟太子妃。」劉冕昂然揚手指著芙玉,沉聲道,「真正的太子妃,早在數年前就病逝了。你是她的妹妹——也就是前百濟王子扶餘豐的女人!」

    芙玉渾身一彈,臉色霎時就變了:「你、你胡說什麼?」

    「我有沒有胡說,你自己心裡最是清楚。」劉冕眼神如刀的逼視著她,「還需要我說下去嗎?」

    芙玉驚慌了片刻,馬上又鎮定下來有恃無恐地道:「說下去?將軍還能說什麼呢?縱然賤妾是你所說地那個身份,又能如何?數年前朝廷大赦天下,連扶餘豐的罪行都赦免了,又能誅連我嗎?賤妾現在可是一等良民,沒有干下任何作姦犯科之事。剛剛還給軍隊贈送了三萬石糧草,被你們地大帥贊為義商。我有什麼值得將軍要挾的呢?」

    劉冕心中一思索,眼下手中還真的沒有芙玉幹壞事的任何把柄和證據。這個女人,當真是奸狡如狐心機極深。眼前對她的一切逆舉,都還只停留在推測的程度。

    「你高明,你狠。」劉冕說道,「你不就是想賣糧食嗎?那好,我收下你的糧食。三天,我給你三天地時間——將所有的糧食都運來代州城外的主力大軍營中。每斗十文,你愛賣不賣!」

    芙玉一聽這話,再也按捺不住當真怒了:「劉冕,你不要欺人太甚!三天時間,我如何將數十萬石糧草運到?每斗八文,你要讓我虧干血本嗎?」

    劉冕心中暗笑,唐胡虜等人聽了我的號令,在地方收糧時將價格抬得較高,收購價差不多都炒到了九到十文。再加上運費人工和諸項開支,成本都要劃到十一文。

    「我就是這一句,你愛賣不賣。」劉冕悠然的笑道,「你不是義商嗎?少賺一點有什麼關係呢?為國出力嘛!」

    「劉冕……我對你處處客氣禮敬有佳,從沒有做過任何對不起你的事情。」芙玉咬牙切齒眼睛噴火的瞪著劉冕,「你何故如此為難於我?」

「處處客氣禮敬有佳?你地目地,還不是為了取我的項上人頭!」劉冕沉聲一喝,怒目瞪著芙玉,「你要為扶餘豐報仇,你要復國,你所幹地這一切,無非是為了這兩點服務。在你的心裡,我老劉家就是你的切骨仇人,因為我祖父當年率軍擊敗了你那叛亂的男人!而且,扶餘豐很有可能已經喪生在白江口海戰之中。」

    芙玉的臉皮一陣顫抖,深呼吸了一口強力讓自己鎮定下來。她緩緩站起身子,眼神陰毒的盯著劉冕:「看來,我還真是小看你了。你這黃毛小子,居然知道這麼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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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鐵血鷹揚 第208章 攤牌

    劉冕反倒不驚不忙了,斜眼瞟著芙玉不屑的冷笑:「怎麼,終於承認了?」

    「哼!」芙玉不置可否的冷笑,「你算什麼人物,此刻就你我二人,你縱然說出去也是口說無憑一面之辭,誰信你?你別忘了,你的父親,還有你心愛的小美人韋團兒,此刻可都是性命難保!只要你敢半點胡來,我管教他們死無葬身之地!」

    「妖婦!」劉冕豎眉大怒,悍然拔刀架上了芙玉的脖子,「信不信我現在就宰了你?」

    芙玉被駭了一彈臉都白了,但又不敢喘大氣。她眼睛滴溜溜的轉了一轉,強作鎮定下來用伸去拿劉冕的刀鋒:「劉將軍陣前勇猛,刀下不知有了多少冤魂,自然無懼再多添賤妾一條。不過,將軍還是想清楚的好,不要隨意動刀。否則,非但將軍自己會惹上麻煩,家中的老父和女人,也會難得太平。」

    「死到臨頭,還敢威脅我。」劉冕手中一緊,芙玉疼得驚叫一聲,脖子上被硌出了一條血痕。

    「怎麼樣,我的刀很鋒利吧?這是先皇御賜給我祖父的破浪刀,或許當年就是用此刀親手砍了你的男人。」劉冕面如寒霜的道,「是,你說得很對。我現在殺了你,名不正言不順,一面之辭也難以取信於人。你威脅我,無非是仗著有武三思撐腰。但你別忘了,現在可是在邊關,在軍隊的勢力範圍之內。我是統兵上將封疆大吏,隨口說一個你勾結外虜陣前資敵,也可以隨手一刀砍了你。先斬後奏隨意得很。旁人縱然心有不服,也是無話可說。你以為我劉冕就是你甕中之鱉,那麼好收拾的嗎?」

    「卑鄙、無恥!」這下輪到芙玉驚怒了。她明白,劉冕可不是在唬她。在軍隊可不比在地方有千百雙眼睛在瞪著。有司法百官盯著。將在外君命都有所不受。何況是臨機處死一個陰謀通敵的商人?芙玉心中大聲叫苦。悔不該跟劉冕就這樣撕破了面皮對著干。心中只在罵自己,對邊疆的一些潛規則太過陌生了,居然就這樣被劉冕搶得了先機佔到了主動。

    劉冕有恃無恐地笑:「罵得好。對付卑鄙無恥之人,只有比她更加卑鄙無恥,才能不受其害。」劉冕說罷反而將刀收了起來,咣啷一聲收回鞘中,「所以我警告你,別想在我面前玩什麼花樣。黑齒常之雖是主帥,但也不敢管我們左鷹揚衛的事情管得太多。你要知道,我們可是皇家御率!」

    芙玉渾身輕輕的顫抖。伸手摸了一下刺疼的脖子,一抹血跡。她地臉頓時變得越發地白了,強作鎮定地坐了下來,一臉怒氣卻又不敢發作。

    「說,你把我父親和韋團兒怎麼樣了?」劉冕沉聲徐徐而道,話中卻透出一股殺氣。

    「沒怎麼樣,那不關我事。」芙玉不甘心的倔嘴。眼睛卻不自覺的瞟向了劉冕腰間的佩刀,乾嚥了一口唾沫道:「我只是道聽途說了一些消息。」

    「什麼消息?」

    芙玉抬了一下眼瞼說道;「還記得你父親休掉的那個女人,柳氏嗎?」

    劉冕眉頭一皺:「她幹了什麼?」

    芙玉有點得意的冷笑:「那個女人,改嫁給了尚書左丞周興。你從軍走後才幾天,她就向御史台舉報說,你父親曾經私底下說武後的壞話罵人家是妖婦、淫婦。於是……不用我說,你也能想像得到了。」

    「於是周興就將我劉府一干人等。都下了獄?」劉冕怒不可遏。一掌拍到桌上,「妖婦!我知道肯定是你唆使柳賤人這麼幹的!周興與來俊臣等人。全都依附於武三思,與你便是一丘之貉!」

    芙玉卻是有恃無恐的漠然一笑:「這你可就太抬舉我了。事關朝廷大事,還牽扯到了武太后,我能得何能唆使得了?」

    劉冕的手緊緊抓住了刀柄,心中就想著自己地父親和韋團兒在御史台受苦的樣子,恨不能現在就一刀劈了眼前這個賤婦。可他畢竟是按捺了下來,長長的吐了一口氣:「好吧,你說,你想幹什麼?」

    芙玉也總算勉強擠出了職業般的笑容,再復給劉冕倒上了酒微笑道:「所以我說,生意是慢慢談攏的,將軍何必動怒呢?來,請滿飲此杯,我們慢慢商議如何?」

    劉冕眯了下眼睛瞟她一眼,不動聲色的喝下一杯酒:「我很忙,你長話短說。」

    「好。」眼看都鬧到這份上了,芙玉也不再拐彎抹角,「我要你答應收下我的糧食,共計三十萬石,每斗十七文地價錢。然後,運抵的日子由我來決定。如果你照辦,我就力保你父親和韋團兒安然無事。」

    劉冕心頭一團怒火騰騰的燃起,心道你這妖婦,還說不是你唆使的?不錯嘛,當真是一顆紅心兩手準備,軟的硬的都做好了準備。看來這一次你是準備放手一搏了……搏什麼呢?

    想到此處,劉冕心中一彈:她這麼多年來厚積而薄發,看來是瞅準了現在準備玩一票大的。她都敢明打明地要挾我了,看來也是豁出去了。莫非,她想策反黑齒常之這個百濟舊臣?如果真是這樣,我與她之間地私人恩怨,倒是小事了!

    劉冕心中飛快的盤算了一陣,按下了心頭地怒火開始和她周旋:「很好,你這是明打明的要挾了。既然你都把話說得這麼露骨直白了,我們就索性打開天窗說亮話。你費這麼大的周折,甚至動用了御史台的人際關係將我父親和韋團兒下了獄,難道就真的僅僅是為了賣掉糧草賺些錢?」

    芙玉似乎早已料到劉冕會這樣來問,這時有備無患不慌不忙的道:「我說過了,你父親的事情純屬意外,是柳氏的一己主張。你父親將其休掉。她必然羞憤難當,幹出這般舉動也是自然。我之所以敢向你擔保,也是因為與武三思、周興他們略有私交。不過,這種事情我自然不能做主。我就算能擔保。也只能保證他們在獄中不受苦。熬到你回京地那一天親自搭救他們。你也知道。我畢竟不是手握權柄之人,能做到這樣已經不錯了。」

    「哼,看來你的確是有備而來,早已跟武三思們他們串通好了的吧?」劉冕說道,「可是我仍然想不通,你處心積慮搞這麼多事情,難道真的只是為了賺錢?」

    「這是我地事情,你沒必要知道。」芙玉把臉別向一邊,面無表情。

    「呵,這話說得真是搞笑。」劉冕不屑地笑道:「你若是想借此搞些陰謀叛國地舉動。我也不過問?我是軍人,我的天職就是保家衛國,你就算殺我全家,我也不會跟著你一起搞這種事情的。要不然我還不如老老實實窩在家裡守著兩畝薄田,過小日子。芙玉,你太小看我了。不是小看我劉某人的本事,而是小看了軍人!」

    芙玉駭然一驚。睜大眼睛看著劉冕:「軍……人又怎麼了?」

    「軍人,不是你在風月場合和渾濁的商場政場見到的那種人。」劉冕義正詞嚴的道,「你見過真正的戰場是什麼樣子嗎?你見過一將功成萬骨枯的場景嗎?你見過人命如草菅的人間地獄嗎?你沒有見過,你不會理解軍人地心!雖然我們也是人,但是比任何人都要灑脫都要不怕死。因為我們看透了生命的本質,看透了這世間的一切虛浮的東西。對軍人來說,唯一的天職就是保家衛國。為此不惜犧牲一切!誠然我也非常的在乎我的家人。但你想以此來要挾我跟著你幹一些通敵賣國地事情那我只有一句話回給你!」

    劉冕這通話雖是說得冠冕堂皇,但好在義正詞嚴佔得了道理。芙玉一時被震住了,心驚道:「什麼話?」

    劉冕站起身來,雙手撐著桌面居高臨下的瞪著芙玉,一字一頓的道:「去你媽的!」

    芙玉周身一震又驚又怒的道:「你……你不要太過分了!」

    「這就是我想說的。」劉冕保持那個動作不變,一臉的肅殺和冷笑,「所以,你別想要挾我。如果我老爹和團兒出了什麼事,我劉冕指天發誓,凡是跟這件事情有關地人通通不得好死!不過我相信,朝廷之上總會有明白人,不會讓我爹和團兒受太多地苦。芙玉你這個妖婦,專使這等低賤的下三濫手段,是不會得逞地。」

    芙玉明顯對劉冕的這個反應有點始料不及,有些被震住了,驚乍的道:「你是寄望於太平公主和上官婉兒給你幫忙吧?你死了這條心吧!太平公主現在仍被軟禁自身難保,御史台的事情,上官婉兒又哪裡敢插手?」

    「你以為我像你一樣,總是抱人大腿四處鑽營嗎?」劉冕冷笑,很不屑的冷笑,「我跟你說,這世間總會有明白人,戳穿你這等小人的陰險伎倆,你是不會得逞的。還想憑此來要挾我,門都沒有!」

    芙玉一雙眼睛不停的在轉,盯著劉冕看著心中不停的思索:怪了,這小子說得如此高深莫測,莫非他在洛陽還埋有什麼後招?

    劉冕也不說話,和她針鋒相對的瞪著眼睛,心中卻道:芙玉啊芙玉,你也太小看武則天了!她是什麼人?主宰大局的上位者!誠然她很多疑,但還沒有多疑到沒腦子!她或許會相信柳氏所檢舉的內容,但絕對不會對我父親和韋團兒亂動分毫。不為別的,就因為我劉冕也是她的心腹愛將,如今還正統領著御林軍在外出征,剛剛還打了個大勝仗讓她揚眉吐氣。縱然那柳氏所檢舉的是真的,武則天也該仔細權衡個中利弊因為一個婦人之言而廢掉了一個將門之家、失去一個得力的戰將,這究竟值不值?我劉冕可不等同於常年征戰邊關的程務挺,我是她的御前近衛,是統率御林軍出征的心腹將領!

    再者,以武則天的老辣,豈能不懂一點人情世故?柳氏被休懷恨在心,私圖報復打擊我父親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就因為這麼一點破事而壞我劉氏一門,這對於一個冷靜的政治家來說值嗎?

    當然,出於慣例我父親和韋團兒是該被下獄,因為武則天和御史台的辦事風格例來如此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更何況現在御史台還由周興一手把持。不過我估計,就連周興也不敢任意胡為我劉冕現在可是統兵在外,萬一惹惱了我當真來個兵變,他也吃罪不起!

    因此,我父親與韋團兒固然是被下獄了,但暫時絕無生命危險。芙玉你這賤人想憑此要挾於我讓我對你俯首帖耳,做你的春秋大夢!不管怎麼樣,我是不會在你面前失了氣勢忍氣吞生,因為你比我更害怕!

    「劉冕,你會後悔的!」芙玉果然沒了底氣,歇斯底里的大叫。

    劉冕也有點惱了,一把掐住芙玉的脖子:「我警告你賤人!別老是上蹦下跳想幹壞事,要不然我現在就廢了你!我知道你神通廣大結識的人多,但你唯獨嚇不了我!殺了你,就跟殺條狗一樣!縱然是打狗欺主,老子也沒怕過!你也不想想,什麼樣的風浪老子沒見過,什麼樣的刀山火海老子沒趟過,還會怕了你這狐假虎威的賤人?」

    芙玉被劉冕拿住了脖子喘不過氣來,死命的掙扎,拼著喊出一句:「混、混小子,你放、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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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9章 勃然大怒

    劉冕就這麼掐著芙玉的脖子,任憑她手舞足蹈的掙扎。這時他突然又有一點好笑:哈哈,整死你這個老娘們,敢跟我玩心眼,掐死你倒也乾脆!

    但他轉念一想,現在就這樣幹掉她的確會惹來不少的麻煩。首先,現在手上的確沒有她作姦犯科的諸項證據。她剛剛還給燕然軍贈送了三萬石糧草,黑齒常之那裡就會有些說不過去(再怎麼說,芙玉也是黑齒常之的故人);再者,這娘們現在是替武三思辦事合夥走商,雖然她另有所圖,但至今為止表面看來,她只是干了一些份內之事。

    因此,劉冕雖說談不上怕什麼投鼠忌器,倒也沒理由現在就真的殺了她。

    於是鬆開了手。

    芙玉捂著脖子不停的咳嗽了起來,臉漲到通紅,嘴裡含糊不清的罵咧道:「臭小子,算你狠……你還真敢動手!」

    「知道老子不是善茬了吧?」劉冕索性把惡人和渾人扮到底,恨恨的罵咧道,「老子死人堆裡睡過覺,提著腦袋走了十萬八千里,早就死過好幾回了。你這等掘劣的手段想要讓我束手就擒,作你的春秋大夢吧!」

    「行,算你狠,老娘認栽!」芙玉好不容易緩過氣來,鳳眼圓瞪的盯著劉冕,「咱們走著瞧!」

    「咦你個老娘們,還敢跟我嘴犟!」劉冕怒聲一喝又要去掐芙玉的脖子。芙玉嚇得驚叫一聲就朝後退去,不料卻被身後的坐榻絆了一下,一時失足就倒翻摔了下去,直摔了個四腳朝天。

    劉冕禁不住哈哈的大笑起來,心里美滋滋的想道,奸人還需惡人磨,對付這樣陰險的角色就要用這種法子!

    芙玉又羞又惱的爬起來,提著裙襬就朝外衝去。劉冕沉聲一喝:「站住!」

    芙玉簡直有點活怕劉冕這個油鹽不進軟硬不吃的傢伙了。此時嚇得一彈定住了,也沒敢回頭甕聲道:「你還想幹什麼?」

    「來,坐下。」劉冕勾了一下手指。指了指自己面前地對座。芙玉既惱怒又無奈的瞪了劉冕一眼,只得坐了下來,頭卻偏向一邊,也不正眼來瞧。

    劉冕卻是得意洋洋的笑:「好嘛。既然大家都已經開誠布公,那就打開天窗了說亮話。你在密謀地事情,一是要取我劉某人的項上人頭,二是想復國。這兩件事情。成功的可能性都不大。所以我勸你,還是省去這門心思。」

    「哼!!」芙玉怒目瞪了劉冕一眼,也不反駁,依舊將頭偏向一邊。

    「怎麼,不答應?還非得往死胡同裡鑽?」劉冕的話音變得冷峻了一些。頗有一點威脅地味道。「這只是你的猜測,你有何證據?」芙玉拿出了狡辯的本事,「任憑你胡說,就是沒有人信!」

    劉冕把臉一沉:「跟我玩犟的是吧?那你信不信我現在一刀剁了你免除後患,對外就宣稱你陣前資敵?」

    「你!……」芙玉恨得牙癢癢,雙手在矮幾上重重一拍,「那你究竟想怎麼樣?!」

    「給你一個機會,將功折罪。」劉冕說道,「三十萬石糧草,你還是運來。我收。價錢,十三文。等所有糧食入了軍庫以後,糧款我一文錢不少你地。你知道的,這個價錢,你不虧了。還有……」

    「還有什麼?」芙玉惱火的打斷了一句。十三文的價錢,她的確不虧。但是……那也基本沒得賺哪!先前可是免費地送出了三萬石糧食!

    「你吼什麼。想找死嗎?」劉冕才不會讓她得瑟,雙眼一瞪面露怒容。芙玉只得將打折了的牙齒往肚子裡吞。悶不做聲了。

    劉冕冷哼了一聲道:「還有一件事情你要搞清楚。你只是個商人,雖然是給武三思跑腿的,但對太后和朝廷來說並無價值;我是太后的御前大將,再不濟也是個能征能戰的將軍。兩相對比,你說太后是願聽你的還是聽我的?所以,我勸你現在就想辦法去保我父親和團兒無事。否則,只消我向太后略進片言,你定然萬劫不復。」

    芙玉冷笑:「你有什麼證據?」

    劉冕哈哈的大笑:「我沒證據,一點都沒有。不過,我比你瞭解太后——她老人家向來都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她要是知道你想逼反黑齒常之陰謀復國……你猜一猜,你會是什麼後果?」

    「你!……」芙玉再度無語,只能怒目瞪著劉冕。

劉冕繼續笑道:「到時候太后雷霆之怒之下,任誰也救得不你。你以為武三思就可靠嗎?到了那種時候,別說是來搭救你,指不定還對你落井下石。芙玉啊芙玉,你的確有些小聰明,可是乾的一些事情全是沒屁眼地胡鬧!若大的一個大唐王朝,豈是一個女人能掀起大浪的?昔日百濟那麼多的能人軍隊況且被滅了,你如今一個勢單力薄的女人還幻想復國,不是做夢是什麼?我勸你儘早醒一醒,不要干這種蠢事!——實話實說,我是看在黎歌的面子上,才特意提醒你幾句。否則,任著我劉某人地脾氣,一刀拿下血濺三尺,乾脆利落。旁人屁話也沒半句!」

    芙玉聽得渾身發抖,一臉驚愕地仰頭看向劉冕:「你……你什麼時候和黎歌如此親密了?她居然還把我的真實身份告訴了你?這件事情世上都只有我們兩個人知道!」「哼,你不是正想和我黎歌走到一起嗎?原來不過是葉公好龍啊!」劉冕禁不住好笑,「想不到吧,你帶了十幾年地外甥女,居然就這麼容易把你的老底洩了。芙玉,多行不義必自斃。現在,你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都看不慣你四處行騙了,你還獨自支撐下去有什麼意義呢?你說我沒半點證據,其實只要我把黎歌帶到太後面前隨意對上幾句,你的小命還能有救?」

    「賤人!這小賤人!」芙玉惱羞成怒氣憤難當的直拍桌子。全沒了平日的雍容和端莊,簡直就像一頭發狂的母獅了。

    劉冕嘖嘖地搖頭:「看來你是沒救了。明明一條生路你不走,偏向死路上撞。」說罷劉冕雙手抱到了胸前。一副冷眼旁觀的神情。那眼神,活像在打量一具屍體。

    芙玉氣憤難當之餘又打從心底裡冒出一陣寒意,片刻後就蔫了垂下頭來,長長的嘆了一聲道:「想不到。我居然就這樣敗在了你地手裡……還沒有正式交鋒呢,我怎麼就敗了?」

    「呵,也幸虧沒有正式交鋒,否則被你害的人可就多了。」劉冕揚了一下嘴角笑道。「你用三萬石糧草作誘餌,無非是想最大程度的接近黑齒常之。然後趁機將其誘反或是逼反,對吧?我軍若是答應接受你的糧草,到時候你就等於抓住了十萬大軍地腸胃。呵,不錯的計策嘛!再或許。你會在洛陽憑藉你的人脈散佈流言說黑齒常之要反,我劉冕的家人也被拿下了,那也是很容易被逼反地。嘖嘖,多好的計策啊!簡直是天衣無縫水到渠成!」

    芙玉驚得彈坐起來,如同見鬼一般的看著劉冕:「這、這你怎麼可能知道?這不可能、不可能呀!這件事情,連黎歌都不知道!」

    劉冕作無奈狀攤了一下手:「你這種低俗的伎倆,也只配騙一騙老實人。芙玉,也幸虧你被我搶先識破,否則黑齒常之這一世英名豈不是要被你斷送?我十萬燕然軍將士的性命,豈不是要被你白白斷送?你這女人。當真狠毒。我勸你,現在收手還來得及。否則,你還真是萬劫不復!」

    芙玉地臉已是一片煞白,嘴唇發抖的連連搖頭:「你、你不是人!」

    劉冕條件反射的想起了那句劉天官你是豬,這時脫口而出罵道:「呸,你才是豬!」

    芙玉一下被罵得愣了。眨巴著眼睛道:「我沒罵你是豬……我的意思是說。你莫非是鬼,要不然怎麼可能知道這麼多的事情?」

    劉冕自己忍俊不禁的大笑起來:「事已至此。你自己掂量著辦吧!」

    芙玉坐在榻上侷促不安的低著頭,眼睛不停的滴溜溜直轉,冥思苦想了許久居然一時沒了主意。半晌後眼巴巴的仰頭看向劉冕,居然低聲道:「那你說,我該怎麼辦?」

    劉冕漠然的一笑:「還想殺我嗎?」

    芙玉咬著嘴唇低下頭來:「想。但是殺不了。」

    劉冕再笑:「還想復國嗎?」

    芙玉搖頭長嘆:「不復了……我只想撿條性命,好好活下去。」

    「你若真能迷途知返,倒也不錯。」劉冕揚起嘴角來笑道,「我劉某人倒是不擔心多個仇人。我殺地人和得罪的人也夠多了,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取我性命。多你一個,料也無妨。」

    芙玉只是低著頭長嘆:「少吹噓了,說正題吧。你想要我怎麼辦?」

    「首先,你本人要時刻和我在一起,哪裡也不許去。」劉冕說道:「然後,你寫信給你的商隊,讓他們以最快的速度將糧草運來;其次,還是你寫信給武三思或者是周興,讓他們保全我父親和韋團兒。還有,倘若洛陽出現任何關於我和黑齒常之的風言***,我會馬上一刀剮了你。然後帶黎歌到太後面前,將你所有的事情全部戳穿。」

    芙玉都聽得在磨牙了,但也只得恨恨地點頭:「好,我全依你!但是事成之後,你若仍不放我怎麼辦?」看你地表現了。」劉冕笑道,「我這人好起來,比誰都好;但要是壞起來,簡直就是磨死人不償命。因此,你在我面前沒有任何勝算,只許乖乖的聽話。」

    芙玉惱火地拍著桌子:「老娘要被你氣瘋了!你當我是三歲的孩子嗎,還要我聽話?」

    「你可以不聽。」劉冕一攤手,作無辜狀說道,「但那樣肯定會很慘。」

    「我、我……」芙玉居然有點慌了,一臉恐懼的看著劉冕。

    「你什麼?」劉冕警覺的一醒神,瞪著她。

    「可、可是……」芙玉吞吐了半晌,害怕的說道:「有些事情可能來不及了!」

    「什麼事情?」劉冕沉聲質問。

    芙玉驚懼的瞟了一眼劉冕,吞吞吐吐道:「現在,洛陽恐怕已經……流傳著一些流言了!」

    「什麼?」劉冕頓時勃然大怒,一把擰起芙玉胸前本就薄得可憐的衣襟,怒聲道:「他娘的你幹的好事!你想害死多少人!」

    「我這次也是放手一搏了,怎能不如此?」芙玉又驚又怕的大叫,「你說得對,我就是想逼反黑齒常之,想逼你就範!誰知道你這臭小子比老娘還狠!」

    劉冕實在忍無可忍了,啪的一個大嘴巴就甩到了芙玉的臉上:「臭娘們,你會付出代價的!」

    芙玉慘叫一聲就翻倒在地,臉上若大的一個巴掌印子,嘴角都流出了血來。劉冕知道自己這巴掌甩得有夠沉,因為自己的手居然都打得有些發麻了。

    劉冕這回也當真是火了。芙玉現在干的事情,已經不僅僅是報私仇那麼簡單……如果事態朝著嚴重的方向演化,黑齒常之很有可能會被害得落馬。他一落馬,整個燕然軍就要亂。燕然軍一亂……到那時,突厥人必將捲土重來,整個河北邊疆乃至大唐天下都要不得安寧!
easygoing1 發表於 2009-4-27 17:02
第三卷 鐵血鷹揚 第210章 蛇蠍美人

    芙玉被劉冕這一巴掌著實打得有點慘,耳朵裡一陣嗡嗡作響整個人都瞢了,半晌才回過神來耍潑的大叫:「你這渾蛋,算什麼男人,只知道打女人!」

    「我呸!」劉冕也正在氣頭上,恨不得將她一刀揮作兩斷,此時怒罵道:「男人是不該打女人,但是像你這樣心如蛇蠍禍國殃民的賊胚,就該活活抽死,人人得而誅之!」

    芙玉嚇得朝後爬去:「你、你不要過來!」

    劉冕雖然怒火攻心,但畢竟不是衝動魯莽之人,這時努力的鎮定心神調整情緒,將怒氣按捺了下來。

    芙玉見他火氣漸消,心驚膽顫的爬起來。想逃,但她知道自己根本逃不出劉冕的手掌心。店外就有劉冕隨身帶著的十餘名鐵衛,她是插翅也難飛。她心裡一陣叫苦,本來以為智珠在握的一場談判,居然落得如此下場。劉冕這個混小子,當真是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軟硬都不吃啊!

    真是個活閻王!芙玉都想哭了。

    劉冕穩住了心神坐下來自作盤算,心想事情已然發生,現在就算殺了芙玉也無濟於事。當務之急,就是要如何避免事態的惡性發展。

    便如芙玉所說,洛陽已經出現了黑齒常之要反的流言,這是肯定會傳到武則天和朝臣們的耳朵裡的。如果放任不管,以武則天的行事作風再加上程務挺的前車之鑑,黑齒常之恐怕是帥位難保。

    而且本來,武則天就對黑齒常之這個人不是太放心。她之所以派御林軍北上禦敵,就有從旁鎮劾監視之意!

    芙玉這些人,真是唯恐天下不亂,捅盡了簍子啊!!

    劉冕想到這裡瞪了一眼芙玉,將桌子一拍:「過來。坐下!」

    芙玉杵在那裡悶頭不吭聲,這時被嚇得一彈,只好膽顫心驚的走過來坐到了劉冕對面:「你、你別打我了。你問什麼我都說,你想要我幹什麼都行……」

    「打你我還怕髒了手!」劉冕沒好氣的怒罵了一句,道:「我問你。你是如何安排你的計劃的?警告你,事到如今你最好全無保留的實話實說。否則,你將會死得極慘極慘。如果你老實交待。我還有可能幫你討得一條小命!」

    「好。我說、我全說!」芙玉也當真被嚇怕了,此時如同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急不可奈,看情形比劉冕還著急。

    「等一下!」劉冕手一揚。眼睛滴溜溜轉了一下,「等一會。等黑齒常之來了,你再說。」

    芙玉地臉皮驚得顫動了一下,只得點頭:「一切都聽你安排就是。」

    劉冕站起身來準備往外走,指著芙玉道:「我警告你。你要真想活命,從現在起就一切聽我的。現在,武三思等人都已經救你不得了你這個蠢女人,你觸到了所有人的底線你知道嗎?朝堂之上。不管如何黨爭如何爾虞我詐,都不能觸碰到賣國這條底線!你幹出這樣的事情,武三思也會避之猶恐不及!」

    「我、我……」芙玉的臉一片刷白只剩一個鮮明地巴掌印,全被嚇得呆了都說不出話來。

    劉冕冷哼了一聲走出房外,喚來兩名近衛讓他們去一趟代州大營,務必請黑齒常之到此!

    再回房間裡,芙玉居然坐在那裡嚶嚶的抽泣起來。臉上的脂粉全被淚水化了稀里糊塗地一團。

    「哭!現在哭有個屁用!」劉冕沒好氣地罵道:「自作聰明以為能瞞天過海。你也就是一點小聰明而已。將事情弄到現在一團糟,樂意了?別說報仇復國。你除了一事無成現在就是自身都難保。你這十幾年一直都活在偏執與仇恨之中,有什麼意義?你唯一的親人黎歌都被你蒙在鼓裡,騙得好慘。你沒有親情沒有愛情沒有友情,這麼多年全都活在欺騙與自我欺騙當中。這與行尸走肉有什麼區別?」

    「你以為我願意嗎?」芙玉低著頭,聲音枯澀的哽咽道,「你經歷過亡國之痛嗎?你試過和最愛地人天涯永隔不能相見嗎?你試過那種流放在荒蠻之地與豬狗無異的生活嗎?我是個女人,我也想找個歸宿安寧的過日子。可是我不行,我做不到!我要光復我的國家,我要為我最愛的人報仇。為此,我不惜拋頭露面捨棄貴族王妃的尊嚴混跡於風塵,以最低賤的形象出現在世人面前讓他們放鬆對我的警惕。」

    「這麼多年來,我就像狗一樣地四處乞討。我身邊的人,要麼是只是垂涎我的身體只想圖一時之歡,以麼把我當鷹犬一樣的支來喚去全不把我當人。劉冕,你永遠不會瞭解我這樣的一個女人,是活在什麼當中。在你眼裡,我只是一個心如蛇蠍的惡婦。可你知不知道我經常半夜哭醒?你不會明白,你永遠不會明白的!」

    劉冕默然無語,心中只覺得這個芙玉其實也是個可憐人。倒不是遭遇可憐,而是她已經走進了自己給自己設計地一個死局鑽進了牛角尖,不撞南牆不回頭不見棺材不落淚。也許她地遭遇值得同情,可是受難之後的她反而走上了另一個極端,同樣令人憤恨。

    這樣地人,心理已經變態靈魂已經扭曲。在她的眼裡,除了仇恨與偏執,已經不剩下其他的東西。

    芙玉越說越激動,已經由啜泣變成了號哭:「在中原,胡人的地位本就不高,更不用說是胡人的女子。我帶著黎歌孤兒寡母從流放之地回到洛陽,人生地不熟無依無靠,能活到今天就已經是奇蹟了!我能靠什麼?我只能憑藉女人天賜的本錢來營生!劉冕,你能想像一個貴族的王妃逼著自己跳進風塵的火炕時的那種心情嗎?如果死是一種解脫,我真想死一千次一萬次!」

    芙玉錘著桌子歇斯底里的大叫,滿頭的秀髮也散亂開來:「可是我不能死。我還要照顧黎歌。雖然她不是我親生的,可她是百濟皇族唯一地血脈。這麼多年來我把她視為親生,而且我自己沒有嫁人沒有生子,就是怕我自己的兒女分走我對她的關愛。劉冕。我承認我讓黎歌接近你有利用你並伺機報仇的意思。可是我心中同樣非常的矛盾。因為黎歌她喜歡你……其實我要報仇真地很簡單。隨便在茶水中下個毒或是派個刺客把劉仁軌和你們給殺了,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可是我猶豫了,因為黎歌愛你。她很單純,單純得就像山澗的清泉沒有一絲地雜質。這麼多年來她養成了孤僻地性格,誰也不搭理。唯獨把你放在心間擺在無可取代的位置。我怕我殺了你。會對她造成無可挽回的傷害……所以我一直在猶豫,一直在徘徊。」

    劉冕不動聲色靜靜地聽,心裡卻暗自抽動了一下:看來。她還沒有完全泯滅良知……至少在她靈魂的最深處。還有一個人是值得她惦記的黎歌!

    「我對不起扶餘豐,我很慚愧……很多次我在夢裡夢見他,問他要不要放過你。他都不說話……」芙玉哭得更凶了。眼睛已經紅腫得像個桃子,「我的心,永遠在掙扎,就像在火上烤一樣,好難受好難受,沒有一個人能替我分擔。每次夜半驚醒時,我都擔心我會崩潰。但是我都必須咬牙堅持下來,因為我已經沒有退路!」

    劉冕的眼角輕輕的抽動了一下……眼前的這個芙玉。更像是一個病人。一個患上了嚴重心理疾病的病人地。誠然她的罪行不可饒恕,可是她之所以落到今天的地步,也不全然是她一個人的責任。

    從某種意義上講,她是一個時代悲劇的犧牲品。當年的高句麗、百濟、新羅三國之爭,最後由大唐介入擺平了一切。整個朝鮮半島歸於一統只剩新羅一國。這對於大唐來說,是光輝的一筆……可是對於百濟人來說,則是滅國之痛。

    站在客觀地角度。芙玉有罪。但沒有錯。她忠於她地國家與愛情,只不過採取了一種偏激的做法。

    劉冕搖頭。慨然嘆了一聲,也不知道說什麼了。他知道眼前地這個芙玉,才是真正的芙玉。這麼多年來,她恐怕還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的宣洩過感情。

    說到底,她不過是一個可憐的……精神抑鬱症患者!

    「你嘆什麼氣?你應該笑啊!」芙玉伸手抹著臉上的淚痕,卻把臉抹得一團花,同時邊哭邊笑道,「你很聰明,洞悉天機。如果這一次出征的人當中沒有你,我至少有七八成的把握逼反黑齒常之,讓他率兵殺奔遼西,匡復百濟。二十多年了,百濟的臣民們恐怕都忘記了自己的國度與榮耀。可是只要有人振臂一揮,他們就能驚醒過來 對大唐來說,我是罪無可赦的罪人。可是對百濟來講,我縱然是失敗了也是當之無愧的英雄。就像當年我的男人扶餘豐一樣!他在白江口被你的祖父擊敗了,生死難料。可是在我心中,他就是蓋世的英雄!」

    劉冕對她實在沒了言語。匡復百濟……這根本就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就算是黑齒常之仰或是更厲害的角色,也從來想都不敢想。她一個女人卻在做著這樣天真的美夢。

    可恨、可憐、可嘆!

    「成王敗寇……我也無話可說。」芙玉漸漸止住了哭泣,神色反倒變得平靜,「事到如今,我就聽憑你們發落吧。其實我也早就料到了我會有今天。事到如今我沒有別的願望了只希望黎歌將來能生活得好一點。劉冕,黎歌對這一切全不知情,她是無辜的!你可以將我碎屍萬段,但我求你,一定要保全她!你可以不愛她,但你不可以傷害她!」

    劉冕凝神看著芙玉:「我從來沒有想過去主動傷害任何人。反倒是你,你所做的一切都會對她造成無法彌補的傷害。我不是說你連累她……而是,當她知道實情以後,會作何感想?這麼多年來,她就把你當作是親娘與你相依為命。她對你的信任無以復加。可是,你一直將她蒙在鼓裡還一直都在利用她……芙玉啊芙玉,為了你那虛無飄渺的理想和假想的殺夫之仇,你做這一切,值得嗎?」

    一席話說得芙玉又痛哭起來,她掩著臉叫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不要再說了!」

    「哎!」劉冕嘆了一聲,也無語以對。

    過了許久,芙玉仍在抽泣,門外響起了腳步聲。黑齒常之來了。

    他進門看到眼前景象先是驚了一呆,失聲道:「劉冕、芙玉,你們這是?」

    劉冕上前關上門將黑齒常之請了進來:「大帥請坐。今天的事情……說來可就真的話長了。待末將跟你一一講清楚。」

    黑齒常之愕然的睜大眼睛點了一點頭:「好吧,你說。」睛慨然長嘆一聲,搖頭:「月娜王妃,你這是何苦呢?」

    「月娜王妃?」劉冕倒是頭一次聽到這樣的稱呼。

    「是啊!這是她當年的封號。」黑齒常之一臉的痛苦神色,悠然道,「當年她嫁給扶餘豐王子的時候,還是我去迎親護送……當時她是多麼純潔善良的女子啊,現在怎麼變成了這個樣子?」
easygoing1 發表於 2009-4-27 17:03
第211章 驚天動地!

    芙玉表情呆滯漠然的搖頭:「黑齒常之,請不要再提月娜這兩個字。那個人已經死了,現在世間只剩行尸走肉的娼妓芙玉。」

    「哎!」黑齒常之一巴掌拍到額頭上,滿是憂傷和愁悵的搖頭:「命運啊!這就是命運!」

    劉冕坐在一旁,分明的感受到了這兩個百濟故人滿胸的滄桑和無奈。

    時過境遷,當年的王妃如今已是人盡可夫的娼妓、陰謀造反命在旦夕的罪人;當年的百濟第一猛將,如今身為大唐三軍統帥,卻也是陷入了無盡的麻煩之中。而這個麻煩,還正是昔日的王妃一手策劃。

    命運,真的很會捉弄人。

    一時間,屋內異常的安靜,三人都沉默無語。

    過了許久,劉冕開口道:「大帥,事已至此,光是喟嘆也是無用。無論如何,當迅速做出補救方為上策。」

    黑齒常之昂著頭眼睛卻是閉著,緩緩的搖頭:「劉冕,有些事情你比老夫更加的清楚。太后和朝廷本來就對老夫不太信任。如今加上芙玉這麼一鬧,我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劉冕心想,黑齒常之這話不無道理。雖然武則天可以明智到打消那些流言不去聽信,但是芙玉和黑齒常之這樣特別的身份,也不得不令人生疑。芙玉開口說話了:「沒什麼大不了。你們把我綁了送往洛陽吧。當著太后的面將事情講清楚,一切事情都能解決。」

    劉冕微然一愣:芙玉已經抱定必死之心了?

    黑齒常之卻是依舊閉目搖頭:「沒有用的。以太后之多疑,老夫縱然可以免得一時之罪,終究難得善終。我並非太后舊臣,她雖然用我,可是心中一直對我頗有猜忌。本來老夫也想,等打完了河北一仗就卸甲歸田步程務挺的後塵……可是,我實在有點放不下呆了一輩子的軍營,和這些出身入死的兄弟啊!芙玉。你也許會怪我數典忘祖不顧恩情。可是這麼多年來,我確確實實把自己當作了漢人。我在大唐生活得很好。雖然我也會時常在夢中夢到百濟的人和事,夢迴當年的地方,可是我也很珍惜如今的生活。可是……哎!這就是人生、就是命啊!老夫注定了不會有好結果。這也許,是對我當初背主忘國地懲罰吧!」

    劉冕聽得眉頭直皺,急道:「大帥,大事當前切不可消沉!結局尚未揭曉一切未有定數,只要努力。就會有成功的機會。如若放棄,則必然失敗。與此這樣,何不放手一搏?」

    黑齒常之渾身輕輕一顫,睜開了眼睛:「天官。你有何良策?你的故事,我都聽說了。你有力挽狂瀾的智慧和勇氣。這一點讓我非常的欽佩。」

    劉冕堅定的一點頭:「無論如何,我們首先不能失去了希望。大帥,如你所言,將芙玉綁送洛陽或許可以換得一時之平靜,但芙玉必死,大帥也難得善終。因此,末將以為那只是揚湯止沸之計。若有釜底抽薪,我們首先就需要芙玉的全力配合!」說罷。劉冕轉頭看向芙玉,語氣誠懇的道:「芙玉,以前地事情我們就不必計較了。現在的事實就是,我們三人已經坐到了同一條船上。如果我們同心協力,則三人都可得以保全;如果你依舊故我,那麼大家全沒有好下場!」

    芙玉渾身一震,愕然的抬起頭來:「我、我還有可能活命嗎?」

    「有。」劉冕眉頭一揚。非常肯定的一點頭,「幸虧事情發現得早,尚沒有釀成最壞地結果。所以,你現在必須將你的策劃全盤托出!我絕對不相信,你只寄望於大帥一人身上。你在朝上有人支持,這個暫且不必說。另外,要想逼反大帥,也不是僅憑扼住三軍糧道如此簡單。你必然另有準備。對不對?」

    芙玉的臉皮輕輕一顫抖,眼睛都要直了:「你、你真是太可怕了!我怎麼偏偏撞上了你!」

    黑齒常之看她這副神情也相信了劉冕推測不錯,這時急切道:「月娜王妃,事到如今你何不和盤托出?我們都應該充分的相信劉冕!」

    芙玉木然的看向劉冕,眼神有些驚懼和懷疑。劉冕眉頭一皺果斷的一點頭:「相信我!」

    芙玉咬著嘴唇,終於是點了一下頭:「好,我全部都告訴你們。但我有一個請求——請讓我把我的女兒黎歌取到這裡來。她在洛陽。我很不放心。這也是我當初的安排。」

    劉冕釋然的一笑:「放心。你隨時可以見到黎歌——今天就可以。」

    「什麼?」芙玉明顯不相信。驚訝地道。

    「相信我。」劉冕再度一點頭,「大帥在此。我絕對不會逛言。

    「難道你真的有未卜先知之能,先把黎歌取到此地了?天哪,這不可能吧!」芙玉連聲驚叫,打量劉冕時就像見鬼。

    劉冕苦笑:「我如果有這種本事,哪裡還會淪落到今日這般境地?好了廢話就不要說了——我答應你的事情就必然會做到。大帥作證,我絕不妄言!」

    黑齒常之也肯定的點頭:「月娜王妃,我相信劉冕!」

    「好吧!」芙玉拋開了最後的顧忌,咬著嘴唇重重一點頭:「事情,是這樣的……」

    「這幾年來,我一直在四處編織人際關係網。上到皇族下到軍隊,全都有結交。我利用走商的機會,用財物結交了許多地胡人。其中不乏和異邦當權者有聯繫的人物。」

    「後來,我終於和突厥可汗阿史那骨咄錄取得了聯繫。然後經過兩年的安排和等待,我們終於盼到了如今這樣的天賜良機——程務挺被廢。於是,骨咄錄率軍拿下了朔、雲、代三州。這個時候我利用在朝中的關係,慫恿武三思等人向太后諫言,讓黑齒常之率兵北上禦敵。就這樣,一個逼反黑齒常之、全取大唐河北道與新羅半島半壁江山的巨大計劃,就此誕生了……」

聽到這裡,劉冕和黑齒常之的表情只能用驚愕來形容……眼前這個弱不禁風連一個普通男人都打不過的女人。居然幹出了這等驚天動地地大事!

    勾結突厥人分割大唐河北道半壁江山——這胃口可真的不是一般地大啊!!

    「說下去!」劉冕和黑齒常之異口同聲。

    芙玉的表情呆滯就如同說著一件與她不相干的事情:「可是,有些事情出乎了我的意料之外。駐守代州的阿史那德元珍居然一夜之間完敗,唐軍很快克復了代州,這打亂了骨咄錄地軍事部署。於是前不久,他派人來催我早些動手。於是,我急忙將糧草北運,想借此來扼住燕然軍地糧道以作要挾。與此同時安排了人在洛陽儘早散佈流言,目的是斷了黑齒常之地後路。可是這時候。意外又出現了。這個最大的意外,就是主管三軍後勤的馬敬臣負傷,由劉冕接管了他手中的差事。」

    「這個變故讓我一度非常地驚慌。因為我知道,劉冕一向對我很有戒心。為人又謹慎小心聰明過人……」芙玉說到這裡,抬眼看了一下劉冕:「我說的是真心話,沒有奉誠的意思……後來,我只好馬上派人急回洛陽,安排了柳氏與周興一起搆陷你父親等人入獄這場戲,想借此來要挾你。」

    「沒有想到……」芙玉苦笑的搖頭,「我實在太小看了你了。我根本不是你的對手……完全的敗了,敗得心服口服。」

    「這是廢話,說正題!」劉冕出聲打斷。「你與骨咄錄,還有什麼約定?」

    芙玉頓了一頓,說道:「由於代州失陷,骨咄錄臨時改變了計劃。決定誘燕然軍分道前往雲、朔二州,他在那里布下了強大的兵力作為狙擊,藉以拖住你們的大軍。然後,再派一隊人馬急襲代州。將燕然軍的後退切斷。與此同時,我地糧草也不再供給你們。這樣,就可以將燕然軍逼入絕境。」

    「好歹毒!」黑齒常之心驚之餘也有點怒意,「當初你贈我三萬石糧草,我真的非常開心。不是因為得了便宜,而是……故人相助,讓我頗感欣慰。沒有想到你卻!……」

    劉冕抱了一下拳:「大帥,請稍安勿躁。聽她把話說完。」

    芙玉看了黑齒常之一眼,神色間也多少有點慚愧,只好低下頭來眼睛盯著自己的手,說道:「如果不出意料的話,現在骨咄錄的大軍已經分別開抵雲、朔二州,將李多祚與趙懷節的軍隊死死困住了。而且他們會故意走露消息,讓你們主力大軍去營救。然後代州空虛。他們再奇襲而入。此計如果成功。黑齒常之與燕然軍全然陷入絕境,逼反的概率就要高許多。」

    劉冕心中飛快地盤算。此時插了一句:「僅僅是逼反黑齒常之和燕然軍,也不見得就能拿下大唐河北道半壁江山——你們還有別的什麼安排?」

    「有……」芙玉應了一聲,有點害怕的抬頭看了二人一眼,硬著頭皮說道:「只要骨咄錄一拿下代州,不管能不能成功逼反黑齒常之。我都會以義商的身份,攜帶一大批糧草前往幽州慰軍。與此同時,運糧的五千民夫全是突厥人派給我的軍士喬裝打扮。契丹的大軍到時候會在幽州城外待機而動。我只須趁其不備賺開城門……幽州大都督府就會落入契丹人的手中。接下來,想必不必我再說什麼了。」

    劉冕和黑齒常之對視一眼,各自倒抽了一口涼氣!

    幽州大都督府!

    大唐河北最重要地一個軍鎮,鏈連遼東、河北、新羅的軍事樞紐!

    這處地方要是失陷,再加上計劃之中突厥人掌握的代、朔、雲三州,燕然軍就算不被策反也要被殺得殆盡……如此一來,大唐的整個河北還當真要被分割開去了!

    劉冕和黑齒常之就這樣對視著,眼神千變萬化,但都不約而同的透出一股寒意。

    如果這個計劃真的成功……這將是大唐有史以來最大的一場浩劫!

    大約有五分之一地疆土會淪陷,整個九州中原將幡然震動!

    「好狠!」黑齒常之乾嚥了一口唾沫,表情都有些呆了。

    「天衣無縫,真地很完美。」劉冕也情不自禁的點頭而贊,「大帥,到時候不管你願不願意跟著芙玉造反,你都沒有活路。反,則是與大唐為敵;不反,燕然軍陷入重圍也將九死一生。就算你力戰得脫,整個河北也將陷入一片戰火甚至是完全失陷……如此重責,誰能吃罪得起啊!」

    黑齒常之瞪大了眼睛看著芙玉:「月娜王妃……我從來不知道,你還能有這樣地智慧和能耐!你若是將這種心思用在正途,何愁……哎!」

    芙玉則是自嘲的淡然一笑:「黑齒常之,你太抬舉我了。如此精妙絕倫的計劃,哪裡是我想得出的。骨咄錄的崛起,全因為有一個人從旁出謀劃策。要不然,你以為光憑他一人,能辦到這一點嗎?這一次的河北計劃,就是那個人策劃的。」

    「誰?」二人一起出聲問道。

    「敦欲谷。」芙玉說道:「此人曾經留學大唐數年,並且在大唐當過官,是個不折不扣的漢胡通。他是我見過的最精明、最有智慧的人。劉冕,你比起他來可能還有些差距。但這一次你居然識破了他的計策,實在讓我刮目相看。不過,也許是我的破綻太多而且其中多了一些偶然……我的意思是說,你們要與他對敵,最好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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