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 復唐 作者:尋香帥(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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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asygoing1 2009-4-5 09:53:1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73 563050
vc2008 發表於 2010-5-31 12:47
第431章 激烈交鋒

    “不!這一切都是可以改變的,不是嗎?”太平公主急不可待的道,“劉家祖上既然出過宰相,也算是有些門第了。親愛的書友︰喜歡該小說,請到秀閱讀當年劉仁軌也曾追隨母親,為母親登基也是立過功勞的,你追謚他一個郡王、再將他祖上幾代追謚封謚一番不就行了?劉家不就成了名門望族了?他是娶了妻納了妾,可、可母親可以讓他休妻呀!先將他們全部休掉,再名媒正娶迎孩兒過門。待事情過後,再將那些妻妾續娶回來就行了嘛!”

    “幼稚!”武則天冷哼一聲,道,“追謚追封還說得過去。可劉冕的正妻也是朕一手冊封的慈安郡主,就連平妻都是突厥國的嫡親公主。這種事情如何使得?再你想過沒有,朕如何倉促的將你嫁過去,豈不讓人議論紛紛惹人恥笑?說你堂堂的太平公主殿下,是有了身孕才慌不擇嫁。如此皇家威儀何存、朕的臉面往哪里放?”

    “娘……你說的這些,全是些虛妄的東西。”太平公主拉著武則天的袖袍,苦苦哀求,“你難道就沒有為女兒的終身幸福想過嗎?你可憐的女兒已經嫁過兩次、失去過兩次丈夫了。我不想再過這樣的日子。

    我只希望能和愛我和我愛的男人廝守終生。你連這一點微末的請求都不能滿足嗎?”

    武則天沉默著,半晌沒有說話。

    許久以後,她長嘆一聲在太平公主身邊坐了下來,面容愁苦的搖了搖頭︰“太平,為娘從來不曾想要委屈你。但是,有些事情,縱然是為娘這個當皇帝的,也是無可奈何。門第、出身、家庭環境,這些不得不考慮,但也不是沒有辦法解決。但是,目前這個環境使然,卻是連為娘也無可奈何的事情。”

    “環境怎麼了?”太平公主有點茫然,急切的追問。

    “太平,你是當真沒有想過這些嗎?”武則天輕鎖眉頭,悠然說道,“為娘為了東宮立儲一事,正傷透了腦筋啊!”

    太平公主一激靈,急忙道︰“可是這跟我嫁劉冕有什麼關系?”

    “關系大了。”武則天緩緩的點頭,嚴肅的說道,“實不瞞你,朕是打算將劉冕培養成我大周之衛霍,統領軍事。因此在不久前,才有意設計將他囚禁。這並非是要為難他,是為了讓他脫離在東宮立儲之爭的風浪之外,實則是為了保護他。你明白嗎?”

    “是。孩兒並不愚笨。這些都知道。”太平公主道。“母親器重劉冕。將托之以後事。可是這樣不正好嗎?讓女兒嫁給他。讓他成為皇親國戚。今後正可托付大事重任啊!”

    “你想得太簡單了。”武則天表情凝重地搖頭。“假如。為娘只是說假如——假如我立了你表哥三思為儲。又讓劉冕迎娶了你。他這個東宮太子。看到你和劉冕結合了。還不如坐針氈日夜難寐?你們一個是朕最心愛地公主。一個是統兵大將軍。東宮還能不受威脅?換作是別地人。亦當如此。你可曾想過?”

    “可、可是我們沒想過威脅任何人!”太平公主憂急地道。“娘。不管你立為儲。孩兒都竭力支持。三思表哥也好。別人也好。都無所謂。孩兒對這些一概都不感興趣了。只要能和劉冕在一起廝守終身。別地我都不乎!”

    “胡說八道!”武則天有點生氣了。揚挑了一下眉頭道。“這種威脅。不是你說有就有。你說沒有就沒有地。往往時局與環境。會逼人做出許多身不由己地事情。是不由人選擇地。這一點。你難道不懂?為娘為了大局平衡著想。才逼不得已對劉冕出了下策。原因就在于。不管朕立誰為儲。將來劉冕這個統兵大將軍必定會與東宮有著千絲萬縷地聯系。為娘不可不慎重。不得不謹惕。”

    “娘。你想得太多了吧?”太平公主憂急地道。“劉冕這人是能干。可是他一向心無二志忠心侍主。不管母親立誰為儲。他都不會有任何意見。忠于皇朝忠于母親乃至忠于東宮。是他應盡地本份。他一向都是個很本份地人。不是麼?”

    “是。這一點我不否認。”武則天道。“可是在利益地沖突和糾葛之下。任誰都會改變。防微杜漸是每個君王都該做到地事情。太平。有句話為娘一直沒有跟你挑明過。今日不妨告訴你!”

    太平公主有點赫然︰“娘,你想說什麼?”

    武則天表情嚴肅的盯著太平公主的眼楮︰“從為娘剛剛上位之始,就在尋思繼承人之人先。思來想去反復對比,為娘覺得你才是最合適的人選!”

    “啊?!”太平公主嚇得驚叫了一聲。雖然此前劉冕曾對他說起過這事、講敘過這其中的道理,可是親耳听到皇帝說出這樣的話來,她也未免驚惶。

    “你很驚訝麼?”武則天意味復雜的笑了一笑,“試想一想,朕要立的東宮,一心只在沉溺于女兒情長,為了一個男人不惜拋棄一切,豈不令人可笑?”

    太平公主的臉有點泛白了。

    現在,一切都得到應證了。當年,正是這樣的原因吧,自己的母親要將薛紹硬生生的帶走?

    如今,仍是這樣的原因,她要竭力阻攔我嫁給劉冕?!

    我不要!”太平公主驚叫起來,“我不要當什麼東宮太女!我真的不要!不要!”

    武則天雙眉一揚,顯然有點生氣了。

    “娘,我是說真心的!縱然沒有劉冕,我也不想入什麼東宮當什麼太女!”太平公主也是急中生智,有意這時候將劉冕撇開一邊,急忙爭辯道,“自古沒有立女為儲之先例,女兒若立為東宮必成眾矢之的,而且母親也難免受天下人詬病。況且,女兒尚有自知之明。國之儲君,明日帝王。女兒自知才德淺薄又無君威君儀,雖不愚笨,但絕無才能料理國家呀!”

    武則天驚怒參半,都有些吐字結巴了,“你這終于是說出心底話了?!”

    “是,是的。”太平公主深吸一口氣,認真的點頭,“母親,你若當真是愛女兒,為了女兒好,就不要

    儲。這樣,不僅僅是你辛苦打拼來的江山社稷可能)v有可能害了女兒一生,同時也會毀了你一世英名。”

    “你太讓我失望了!”武則天徹底怒了,一甩袍袖就要走人,“你這沒出息的東西!”

    “娘,你不要走!”太平公主也急了,一起身來拖住了她的腳死死抱住。

    “還有什麼可說的?為娘真是白疼你這麼些年了!”武則天連聲喝罵,“從你打小起,為娘和你已逝的父皇就最是疼愛你,把你視作掌上明珠,對你寄予厚望,從來沒有因為你是女兒之身而對你失望過。

    這麼些年來,為娘也把你當作最可信任最為器重之人,事無大小都會與你商議,意在培養你各方面的才能。你卻倒好,為了男歡女愛自我沉淪,居然說出這等沒出息的話來!為娘都要被你氣死了!”

    太平公主從來沒有听到自己的母親說這樣的話,也很少像現在這樣生氣,震驚之余她也甚感愧疚,忍不住就哭求起來︰“娘,是我錯了,你不要生氣了……還是保重身體要緊。”

    縱是堅如鐵石的心腸,武則天這時候也不禁有點心酸了。她長嘆一聲矮下身來,從地上抱起太平公主。母女二人坐到了床榻之上,武則天拍著太平公主的背安撫,太平公主也是一眶眼淚再也收留不住,撲到武則天懷里哇聲就哭了起來。

    武則天長聲感嘆︰“蒼天哪……天底之下,為何就有我們這一對可憐的孤兒寡母?!”

    一句話觸到了太平公主的衷腸,她哭得更凶了。武則天被自己的女兒惹得傷了心,多少年來的辛酸和苦惱一起涌上心頭,也禁不住流下了兩行眼淚。

    “太平,我最愛的女兒,我的心頭肉!為娘就是委屈了自己,也舍不得委屈你呀!”武則天已經有很多年沒有像現在這樣激動這樣情緒失控了,她緊緊抱著太平公主,喃喃自語般道,“我該如何對你?如何是好?!”

    太平公主覺得這樣撲在母親的懷里哭,就像是回到童年時光一樣,心頭悸動越哭越凶了。一邊哭一邊哀求道︰“娘,你要不想太多了!女兒什麼也不想要,只想好好的孝敬你,不想讓你為難。只要女兒能有個安寧的家,有個好男人,這一輩子也就無所求了,就能全心全意的為孝敬母親了!”

    武則天眼眶邊的眼淚只有淺淺的一圈,很快便干了。她抱著太平公主,雙眼卻綻出湛亮的光芒來,徐徐道︰“說得容易,辦起來就難哪!”

    “娘,不難!”太平公主一著急,從武則天懷里鑽了出來,抹了一把眼淚道,“反正你不要立女兒為儲就是了。想個法子讓女兒名正言順的嫁給他,然後將女兒外放吧!放到遠離京城的地方隨便給個封邑,女兒從此不過問朝中之事。同時也讓劉冕外出駐守邊疆好了,不要糾纏到朝中的黨爭中來。這樣,不就一切相安無事了?”

    武則天緩緩站起身來,一瞬間又恢復了帝王的冷酷和城府,淡淡道︰“此事重大,且同兒戲?為娘至少現在不能答應你。你先用膳好好將養身體。其余事情,我們母女再議。”

    太平公主心中稍喜,事情總算還有一絲回旋的余地。于是可憐巴巴的道︰“娘,我不習慣住在宮里了。在這里,我吃不好也睡不好。這樣下去腹中胎兒不保定是不假,女兒這身子恐怕也要從此垮掉了。”

    武則天何嘗不知道自己的女兒是何心思,淡然道︰“如你所願,且回自居。但你懷有身孕之事,務必守口如瓶不得讓任何外人知曉。否則,這便是害人害己。”

    太平公主心中驚彈,只好應承︰“女兒會做到的,娘你放心。”

    “還有。劉冕新婚燕爾,短時間內你也不要去見他,免得人家閑話紛紜說你堂堂的公主不知廉恥。”武則天也是萬般無奈,說完這句狠話又柔聲道,“太平,你我孤兒寡母相依為命這麼多年本就不易,如今立于天下之巔更有諸多煩擾。因此,我們要自愛、自強、自重。不要讓任何人瞧不起我們。永遠不要忘記,我們是天底下最珍貴的!無人可及!天下萬民無論貴賤于我們來講,皆螻蟻爾!”

    “是,我記住了,娘……”太平公主只好小心翼翼的應諾。

    武則天雙眉微挑,凝神看著太平公主,冷肅的道︰“太平,許多的事情你也許現在想不清楚,為娘不逼你,給你時間。但為娘要叮囑你一句,不管做什麼樣的事情,都是要付出代價的。你為了要嫁給劉冕,將會付出什麼樣的代價——這一點,你務必想清楚。為娘走了,你且好自為之。”

    “恭送母親聖駕……”

    皇帝走了。原本跪伏于地的太平公主渾身一軟,幾近虛脫無力的趴倒在了榻上。現在的她,只有一個感覺——劫後余生!

    須不知,方才的每一個瞬間,都有可能讓劉冕和這個腹中的胎兒性命不保。

    皇帝,畢竟是皇帝。再如何能干如何受到器重的臣子,于皇帝來說皆是一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泱泱天下,豈愁沒有人才?

    天下萬民,皆螻蟻!

    不是誰,都能說這樣的話的。

    一陣冷汗,將太平公主的內衣浸得濕透了。

    邱大友悄無聲息的走了進來,出聲道︰“殿下,你還好吧?!”

    太平公主宛如驚弓之鳥嚇得一叫,邱大友慌忙跪倒在地︰“驚嚇殿下,小人死罪!”

    “是你呀!”太平公主心有余悸的拍著胸口,長吁了一口氣。轉而又面露喜色︰“快起來大友!別耽擱了,我們回府!”

    “回府?!”邱大友驚喜不已。

    “是的!馬上回府!”太平公主一抹額前散亂的頭,手忙腳亂的開始收拾身上衣物了,“你盡快想個法子通知劉冕,就告訴他說——我誓死憾衛,初戰告捷!”
vc2008 發表於 2010-5-31 12:48
第432章 暗戰

    陽光明媚,金菊吐香。深秋的時節,難得這樣的好天氣。

    洛雲獨自一人坐在花圃間的石桌邊愣愣神,隱約有點不樂。身後傳來細微的腳步聲,回頭一看是黎歌來了,于是她起身相迎。

    黎歌已經懷胎半年了,行動略有不便。韋團兒扶著她慢步走來,三女一同坐下。

    “洛雲殿下,你不開心嗎?”黎歌察顏觀色,小心問道。

    “沒……”洛雲勉強的笑了一笑,卻是欲蓋彌障。

    “團兒,你去替我們取點潤喉的蜜水來。”將韋團兒支走後,黎歌善意的笑道,“就別不承認啦,你的心情都寫在臉上。跟小妹說說,是不是有什麼不開心的事情?”

    洛雲忙道︰“郡主快別這麼稱呼,真是折煞人了!你比我先過門兒呢,按中原的規矩我得叫你姐姐。”

    “別,那多見外呀!”黎歌笑道,“其實回到家里,我們都是一家人了。以後我們大可不必公主、郡主的叫來叫去。按過門先後也顯得見外,不如就按年齡來稱呼吧?前日我們不是算過了嗎,你長我七個多月,那我叫你姐姐並不為過嘛!——快說一說,是有什麼不開心的事情呢?既然是一家人,不管是快樂還是憂傷都要一起分享和分擔嘛!”

    洛雲感激的點了點頭,輕嘆一聲,又搖了搖頭。

    黎歌心細如,隱約已經想到了什麼,于是低聲問道︰“是不是因為老公他……”

    洛雲臉一紅。匆忙地點頭。

    黎歌心中了然。握過她地手來柔聲道︰“洛雲姐姐。我們都是女人。最是明白女人地心思。但僅僅是這樣。還不夠地。我們該要去了解他們男人在想什麼。雖然我們未必能幫他們排憂解難。但是不給他們增加負擔總是可以辦到地。”

    洛雲自然不傻已听出黎歌話中之意。愕然道︰“黎歌。你是說老公他……有煩惱之事?”

    “要不然他為何一直沒與你洞房呢?”黎歌不禁掩嘴一笑。洛雲地臉刷地一下就紅了。吱吱唔唔地道︰“老公只是推說……最近他飲酒過多。怕洞房懷孕之後生下痴傻孩兒來。”

    “咯咯!你听他胡說八道!”黎歌樂得笑了。然後道。“洛雲姐姐你別在意。也許是相處時日尚短。你對老公還不盡然了解。依我最近對他地觀察來看。眼前他似乎正陷入了一個很大地麻煩當中。這個麻煩。讓一向沉穩內斂地老公都有些憂急與上火了。前日韋團兒去請示他何時歸鄉休假。卻被罵了個狗血淋頭回來。他對家人一向和藹可親沒有架子地。如此看來他必然是心中有事。”

    “是這樣啊?”洛雲恍然大悟地點點頭。“可是。能讓他如此煩惱地。該是什麼事情呢?在我地印象中呀。他幾乎是無所不能地。我平生只佩服三個人。一個是我已故地父汗。一個是當今突厥大汗也就是我叔父。還一個就是老公了。我認為。天底下沒有什麼事情是難得倒他們地。”

    黎歌笑了一笑道︰“男人們經營的一些事情,有時是我們無法理解的。我們只要懂他就行了。洛雲姐姐,老公一直是一個很隨和、大氣的人,從來不在家里擺什麼家長作風,也沒有什麼森嚴的家規家法,這對于生活在劉家的人來說簡直是莫大的幸福。但是他也有一個壞毛病,有什麼事情都喜歡憋在心里,寧願自己一個人難受,也不說出來讓人分擔。”

    “為什麼?”洛雲眉頭一皺,“我們是一家人,難道不該福樂同享嗎?”

    “他就是那樣的性格。天塌下來,也要自己一肩扛著。他不想讓身邊的人擔心難過。”黎歌笑了一笑,有點無奈的輕輕搖頭,“和這樣的男子生活在一起會很安全。

    這是一種幸福,也是一種憂傷。幸福的是,永遠不要擔心他會拋棄你不管,因為他有著極強的責任心,重情重義;憂傷的是,你無法為他分擔什麼。因此,從我認識他到嫁給他起,我就從來不問他的事情。我只知道,永遠不做讓他煩心的事情,給他一個安寧的家。”

    洛雲若有所思的點頭,心中隱約明白了洛雲的話中之意,心中不禁隱約泛起一絲愧疚。

    “黎歌……我是不是很討人嫌棄?”洛雲皺了皺眉頭道,“我從小生活在草原,就和草原的風一樣狂放不羈沒規沒矩,也沒有你們中原女子這樣的心細如。我從來不習慣去猜別人在想什麼……我只明白,我自己的感受。我承認,自從我來到中原以後,老公就很少很少陪我。此前因為他身陷牢獄有莫大的麻煩,我也就沒在意了。可是現在我都嫁給他了……可是你看他,一直沒與我洞房,還一大清早的就不見了人影,話也沒跟我說過幾句。說實話,我還真是有一點點生氣了。”

    “嘻嘻,這也是人之常情,尤其是女人!”黎歌笑了,笑得眼楮眯起,“相信老公吧,他是一個憑良心做事的人,絕對不會虧待他身邊的任何人。我看他這幾天也有點反常,定是被重要的事情絆住了。當他在辦正事、大事的時候,家里縱然有天大的事情、我們縱然受了天大的委屈,也不要去煩他。因為他的正事、大事,可是關乎我們舉家之安危榮辱的。外安則內寧,家中之事再大,大不過他要辦的正事。只要老公將外面的大事處理好了,家中小事何愁不得平息?”

    洛雲宛如醍醐灌頂眼前一亮,深以為然的點頭︰“哎呀,說得真好。我怎麼就沒想過這些呢?我真是……糊涂!看來,我還真要跟你學學這種細心和寬容,我太小心眼孩子氣了!”

    “嘻嘻,那我們就共勉吧!我懂什麼呀,我其實什麼也不懂。你看老公天天結交的那些官員將軍、把玩的政治軍務,我是一頭霧水。”黎歌笑嘻嘻的道,“我倒是听說,洛雲姐姐文武雙全堪比男兒,還曾帶兵打過仗是嗎?”

    洛雲臉一紅吐了吐舌頭︰“也就唯一的一次嘛……在代州,被老公帶兵趕走了。他還經常在我面前夸耀、損我呢!說什麼這

    上招,是‘不戰而屈人之兵’,氣死我了!不過我當)+好過。在城中最高的寶塔之上掛了一條巨大的橫幅,寫了好大幾個字,讓全城的百姓都看到了!”

    “寫什麼啊?!”

    “劉天官你是豬,哈哈!”

    “哈哈哈!笑死我了!老公怎麼從來跟我們沒說起過呀?”

    “他只會吹牛,哪里會跟人說起自己的糗事?”

    二女笑得正歡,冷不防身後傳來一個聲音︰“好啊,大白天的湊在一起說我壞話,家法處置!”

    二人同時一喜,齊聲喚道︰“老公,你來了!”

    劉冕笑容滿面的湊到她們中間坐下來,長嘆了一聲道︰“有你們這樣兩位善解人意的好老婆,我也知足了。對不住啊,洛雲。這些日子以來,冷落你了。我正兒八經的給你賠不是了。”

    洛雲撲哧一下就笑了︰“說什麼呢!挖苦我是不是?”

    韋團兒取來了蜜水,一家人喜樂融融的坐到了一起。劉冕看似心情好了許多,親自給三個老婆倒上了蜜水,說道︰“這些日子以來我很忙亂,難得和你們匯聚一堂說說話。今天大家都在這里,我有兩個消息要宣布。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你們先听哪個?”

    “好消息!”三女異口同聲。

    “好消息就是,我們明天動身,舉家前往汴州休假。為期一月,可能更長。”劉冕笑容可掬。

    “那壞消息呢?”

    劉冕古怪的一笑︰“其實剛才也一起說了。”

    “什麼啊?”

    劉冕道︰“壞消息就是,這一去,就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了。”

    三女同時愕然︰“什麼意思。”

    劉冕輕挑了一下嘴角,無所謂的說道︰“其實也未必是壞消息。簡單跟你們說吧。皇帝,有意疏遠我一段時間,讓我遠離朝堂滾得遠遠的。我就如她老人家所願,遠遠的滾,對朝中之事不聞不問絲毫不沾惹。”

    三女都听出了劉冕話中帶有憤懣之氣,不禁有點擔憂起來。黎歌道︰“老公,我不知道皇帝為什麼這麼做。我只想知道,你是不是又遇到了什麼麻煩?”

    “沒有。”劉冕果斷的搖頭,“政局需要。皇帝不是要給我小鞋穿,但我也說不準將來時局會如此變化。也許不到一個月我就要回來,也許是半年、一年甚至更久,也許從此朝廷都不需要我了,我就永遠做個田舍翁了。”

    “那也未嘗不可!”洛雲心直口快,“我看汴州老家那里挺不錯的。田院風光美不勝收,粗茶淡飯倒也香甜。重要的是,老家的那些鄉民比這些政客們淳樸可愛多了!”

    劉冕不禁一笑︰“洛雲,也許,我也是個政客。”

    洛雲一愣,吐了吐舌頭︰“我可沒有罵你的意思。”

    “好啦不說這些了。”劉冕長吁一口氣,臉上堆起無限笑容,“我的好老婆們,打點行裝準備跟我歸隱田園嘍!——你們聊著,我還有點事情要出一趟門,晚飯時間定會回來,和你們一起吃一頓浪漫的燭光晚餐。”

    三女看著劉冕遠去的背影,都有點木然呆愣。

    “老公這是怎麼了?”韋團兒呆呆的道,“我分明感覺出他很不開心很郁悶,卻又在努力的擠出笑容。”

    “他就是那樣的。看來我們所料不差,他果然遇到了麻煩事。”黎歌若有所思的道,“給他一點時間和空間吧,相信他能處理好這些事情。”

    洛雲若有所思道︰“我感覺到,他好像很放不下朝堂政局,卻又不得不在這時候離開。”

    “他不會放不下朝堂,他放不下的只有他的軍隊。”黎歌說道,“我不懂他經營的那些事情,但我知道,他對他一手打造的右衛大軍和軍中的將士兄弟們有著很深的感情。

    讓他這時候離去,他當然舍不得。他一向都是個胸懷大志又很重感情的人。”

    左衛大營,黃沙滾滾駿馬奔騰,旌旗飛揚刁斗森嚴。

    論弓仁赤甲玄袍一身戎裝,喜不自勝的將難得造訪的貴客劉冕迎進了中軍大營之中。

    “大哥,如果小弟沒有記錯的話,你還是頭一回來我軍中吧?”論弓仁親自把盞替劉冕倒上酒,笑逐顏開道,“你能來,小弟最是高興。怎麼樣,花點時間指點一下小弟吧?若論排兵布陣操練軍士,我可是不及大哥之萬一啊!”

    “哈哈,我今日可不是來跟你說軍事的。”劉冕與他對飲一杯,嘆息一聲道,“我是來與你告別的。”

    論弓仁甚感意外︰“大哥此話怎講?”

    劉冕淡然笑了一笑道︰“我與突厥公主大婚,朝廷放我一月婚假去游山玩水。說得好听點是體恤臣下讓我休息,說得難听點是有意將我一腳撇開。什麼時候回來,能不能回來,可就難說了。”

    “為何如此?”論弓仁驚訝不已,“大哥這些年來南征北戰立下赫赫戰功,克勤克儉別無過錯,乃是軍中核心國之棟梁。大周王朝如何能夠沒了大哥這根頂梁柱?!”

    “你錯了。”劉冕挑了挑嘴角淡淡道,“普天之下除了皇帝,沒有誰是一個王朝不可或缺的。包括你,包括我,乃至任何人。所以我們不可自視過高呀!——愚兄今次前來不是跟你吐露牢騷的,是有些事情要叮囑你。”

    “請大哥賜教?”論弓仁一本正經,拱手而拜。

    劉冕點了一點頭,眉頭輕鎖道︰“大周將與吐蕃開戰一事,你應該听說了吧?”

    “是,小弟知道。”論弓仁道,“日前陛下召開御前會議,還特意請小弟過去參加了。會上通過了對吐蕃用兵、主動出擊攻打大非川的議案。但是具體會調動哪支軍隊前去,尚未可知。”

    “愚兄正為此而來。”劉冕正色嚴肅道,“不出意料的話,朝廷不會安排你的左衛參戰。而愚兄的右衛,當其沖。”
vc2008 發表於 2010-5-31 12:50
本帖最後由 vc2008 於 2010-5-31 14:18 編輯

第433章 伏筆,不屈

     “什麼?!”論弓仁愕然一驚。“小弟身為吐蕃降將不與參戰尚在情理之中。可是大哥——右衛大軍可是你一手打造的親勛部隊是你的命根子!朝廷怎麼能別的將軍帶領它出征?那不是不是要……”

    “是的。正有此意。”劉冕漠然的笑了一笑廷。正是意將我從軍界疏遠。將的親勛大軍收編過去。”

    “這也太過分了!”論弓仁忿忿道。“他們憑什麼這麼做?那些政客們。難道就真的不知道“將乃軍之魂”的道理?一支軍隊再如何出色離開了將的統率就如同行尸走!右衛沒了大哥。那還是右衛嗎?!”

    “別說了!”劉冕突然一揚手打斷了論弓仁的話。正色道。“二弟。我再強調一次。我今日前來不是跟你吐露牢騷的。恰恰相反。我要叮囑你一些重要的事情。”

    劉冕表情嚴肅目光深沉︰“此役由武懿宗掛帥黑齒常之副之。顯然。皇帝是有意將軍權移交一部分給武家子佷。借以平衡李武二家的軍事力量對比。難說他們還會不會對下手。我暫時離開了朝堂。你難免孤立無援。因此我建議你。向皇主動請纓。參與西征。只有這樣。你才能保住手中兵權。留住我李黨一脈的實力。”

    將。如何能夠不避嫌諱?縱然小弟心如明鏡忠心于大周王朝。可難免有人猜忌繪紜。皇帝也不的不顧忌呀!”

    劉冕淡然一笑︰“兵法有雲。奇正相輔方稱用兵之精妙。你剛才所說的乃是正常的思維一般的看法。如果偏偏在時候出個奇兵反其道而行之。或許會有意的收獲。你自己想想。當人人都認為你要避嫌的時候。你卻強力請-出戰。這表明什麼?”

    論弓仁自然不笨。眼前頓時一亮︰“這表明小弟已然誠心歸周。誓死效忠皇帝陛下!”

    “答對了。”劉冕輕揚嘴角微然一“看過《三國策》吧?昔日西涼龐德歸降曹操之後。死命請纓迎戰北犯關羽。當時曹魏營中人人也都認為龐德最當避嫌因為他的故主馬超兄長龐柔皆在劉營。可偏偏他請纓請的最凶。最終曹操也就準了。如果曹操不準。則表示他根本就信不過龐德。那麼德也就沒什麼混頭了。反而之。現在你地情形與龐德頗為相似。皇帝。要麼就你出戰。要麼就徹底的冷落疏遠于你從此對你棄而不用。相比之下。你認為她會如何抉擇?”

    論弓仁頓時面露喜色︰“大哥睿智!這一招反其道而行之。果然用精妙。”

    劉冕苦笑的搖了搖手︰“沒什麼睿智精妙的。說自私一點。我也是在的右衛兄弟們著想。吐蕃軍隊驍勇善戰。器弩弄那個小兒也絕非等閑之輩。不是我信不過黑齒常之。他是有能力能打仗。可是有武懿宗這個心胸狹又無真材實學的人從旁掣肘我怕真會葬送了右衛大軍。有你去。我能放心一點。畢竟你對吐蕃知根知底。你所率左衛也精銳善戰。”

    “大哥放心。”論弓仁正色一抱-。鄭重道只要皇帝真的準了小弟的請纓。小弟力保大哥地右衛毫不傷!”

    劉冕苦笑。連連擺︰“戰爭總是難免傷亡。你別做這種保證。這太難做到了。拋開私心我同時也認為西征大軍之中多了你。會多層勝算。畢竟我們都是軍人。為軍為|也是應該的啊!”

    “大哥所言甚是。”論弓仁的表情變凝重起來。小弟歸周之後還從未正式的參過什麼戰役。十年磨劍。用在今朝。也是時候讓小弟報效一下大周王朝了。”

    “嗯……”劉冕緩緩的點頭慢慢吐出一口長氣。

    二人都沉默了半晌。論弓仁道︰“大哥此次西征。最不益的就是你了。”

    “此話怎講?”劉冕問道。

    論弓仁搖了一搖頭說道︰“小說句犯忌也不太吉利的話。這次西征。不管勝負輸贏如何。大哥總沒什麼好處。”

    劉冕無奈地笑了一笑︰“接著說。”

    論弓仁面露難色的道︰“倘若取勝。則功勞歸于武懿宗。皇帝有意從大哥手上割讓兵權的|的將很容易達到。倘若戰敗…背黑鍋的必然是黑齒常之。他武懿宗只要能逃的命回來。想盡千方百計必要將責任推到黑齒常之頭上。到頭來。黑齒常惹的一身腥臭罵名自不必說。我們的左右衛大軍……還不知道會是什麼光景啊!”

    劉冕一點也不震驚。而淡然地笑了笑︰“長勁了啊。二弟。看來你也看出了一些端倪了。不錯。此西征。不單單是一場大周與吐蕃之間的較量。更是事關我大周朝堂格局的重要戰役。所以我才要讓你主動請纓去參戰。不能被動的任人宰割。愚兄我廢話三千。只為這最後一——無論如何。我們既不能打敗仗。也不能讓武懿宗等輩輕而易舉的從我們手中搶走兵。”

    論弓仁重重一抱拳。沉聲應諾︰“是!小弟牢記于心!”

    劉冕想了一想。又道︰“剛剛我和你說的這些話。你可以跟三個人講。”

    “哪三個?”

    “右衛將軍馬敬臣。虔。司馬王。

    ”

    論弓仁不禁有點愕︰“不告訴黑齒常之?”

    “不要。”劉冕果斷的說道。

    “為什麼?”論弓仁道。“難道黑齒常之不值的信任?在我的印象之中。他一向與我們是氣連枝的呀!”

    立場和心態與我們截然不同。你試想皇帝為何要突然啟用一個她棄用多年的老將?”

    “這……”論弓仁尋思半晌說道。“黑齒常之雖是李黨之人但他遠離權力中心為時已久。對政局軍界已經產生不了多大影響了。皇帝不必擔心他會再度起。給朝堂平衡帶來什麼影響。對嗎?”

    “聰明。說的好。”劉冕贊賞的帝地用心。何其深遠。她

    效仿太宗皇帝當年地做法——使功不如使過。黑齒棄用多年。老驥伏勵志在千卻報國無門。皇帝突然給他一施展才華地機會。他還不竭力報效?因此現在的黑齒常之。想地是如何打勝仗來回報皇帝的知遇之恩不讓自己地戎馬生涯留下遺憾。他是不會管戰爭的性質和結局的。簡單說來。黑齒常之只會一心求別地都不會在乎。所以。你就沒有必要將這些道|告訴他了。他自己能想到能明白就最好;想不到不明白。就不要給他增加思想包袱增加壓力了。畢竟。打贏這場戰是必須的也是最重要的。其他的事情倒在其次。”

    “好吧大哥。小弟記。”論弓仁點頭道。“大若不在右衛。主事之人必是馬敬臣無。我與大哥所議之事。就都與之商議了來辦吧?”

    “嗯。可以。”劉冕點頭應允馬敬臣雖然看來粗枝大葉的。但其實是粗中有細。而且識的大體。另外。郭虔與王都深有智謀而且是我心腹。所議之事不妨告知他們。另外還有一人。就是我右衛之中不起眼的一名參軍文官。名叫姚崇。這人也很有心機智術。辦事穩可靠。值的信任。”

    “好小弟都一一下了。”

    劉冕站起身來。重嘆一聲拍在論仁的肩頭︰“二弟。大哥地這一點家當。可是都交給你來打點啦!”

    “大哥就放心吧!小弟縱然是傾家蕩產也不敢敗了大哥的家啊!”

    殘陽如血。暮色西沉。

    劉冕一人一騎走在黃土地的山坡上身影被拉的老長。看著眼前熟悉的山色光影。劉冕心中斗升頗多感慨。

    今天一大早邱大友就來報信了說皇帝已經準了太平公主回靜養不再軟禁。太平公主也聲稱“誓死衛初戰告捷讓劉冕不必擔心安心的享受婚

    去。

    可是劉冕知道。太平公主這看似輕松還有點俏皮的八個字後面。隱藏著諸多地痛苦與凶險。

    一場面對皇帝的戰斗。想要初戰告捷談何容易?劉冕對于她們母女之間針鋒相對的細節不的而知。但可以想像當時的緊張與危急。太平公主雖然沒有明說。但劉冕已經輕而易舉的想到。皇帝是不答應他們的婚事了。

    為什麼不答應?

    對于個中原因。劉冕倒是想的透徹。

    門第出身面子。系立場。這些自然都是要考慮到的。但都不是核心和要點。真正的命門。還是根植于朝堂格局。說再具體一點。是因為東宮立儲。

    眾所周知皇帝要立儲了。不管她要立誰。劉冕在時候要與太平公主結合。都是冒天下之大不|的事。

    假如皇帝立太平為儲。光從時局看來最為理想。

    太平公主雖然從來沒有直接參過政。但她這些年來也在政局之中偶放光彩。也提拔了一些門生或是心腹進入朝堂中樞了。日前不久她還直接舉薦了狄仁杰入閣理事。從此小事可見一斑。從來不上朝地太平公主。未必就在朝堂之上沒有影響力。與此同時。執掌權的在軍界影響力日益見隆的劉冕。會成為東宮的最佳輔弼。如強強聯手。不愁東

    不穩。

    但是。皇帝要立太平公主。也要面對一個異常棘手地問題。甚至可說是一條不可越的鴻︰仕族門閥地反對與傳統觀念的摒擊。

    這兩個東西看來虛無飄渺。但往往卻是最為致命最讓皇帝忌諱。古往今來沒有立女為儲之先例。大家好不容易接受了一個女皇帝(至少是表面上不不|受了)。倒絕對難以再接受名女太子。武則天要當皇帝地執念是為了自己。開弓沒有回頭箭不容更改不達目的誓不罷休;但是。要說她敢于為了讓自己地當太女而去挑戰所有的仕族門閥與根植于人心數千年的世俗觀卻是牽強。

    所以。皇帝縱然是再如何一廂情願。要真是立太平公主為儲。也不不仔細掂量。

    如果皇帝立其他人為儲。那麼就更加直觀了。太平公主與劉冕的強強聯手不管是誰進東宮都會坐不安日夜不的入寢。這就好像人睡在了臥榻之上。旁卻有兩只猛虎趴著瞪眼。不這兩只老虎會不會吃人。榻上之人是絕對無法安然入睡的。

    因此。皇帝不能在這時候把兩只老虎擺到榻邊去。

    想通了這一切。皇信不信任劉冕看不看的起劉冕從母親的立場上說同不同意劉冕她的女婿。都是枝枝蔓蔓不重要的東西了。

    想通了這一切。劉也就不恨武則天了。身為皇。在時局面前她也是身不由己。

    聯系到當前自己的處境。劉冕又做出了一個設想與推斷。

    既然兩只老虎不能擺到榻前。也許拔了虎牙擺擺又無妨呢?——這也許就是武則天現在的想法。她也正在嘗試。

    照這樣一分析。武則天倒是也在辦法成全太平公主與劉冕這對有情男女。至少是在做出嘗試埋下伏筆。

    這個嘗試的表現方,就是此次西征。她在試著削一削劉冕的兵權。將右衛收編到自己手中。或是移交到武家子佷的手中。這樣一來。李武兩家在軍界的力量對比將生改變。老虎會了爪牙。榻上之人多了一層鐵籠護衛興許能睡個好覺吧?

    ……

    劉冕騎著馬兒且走|思。不禁漸漸露出笑容來。

    笑挺無奈。倒也不上有什麼憤懣了。

    在時局面前誰也不了什麼大佬。都要低頭。連皇帝也概莫難外。但是山不轉水轉。時局輪換如斗星移。明天的事情又有誰能說的好呢?

    劉冕仰頭看向青天。微眯起眼楮瞅瞅正在落山的一輪血樣紅日。自言自語道︰“神物自晦。韜光養之……我劉冕。是絕對不會向命運屈服的。等著吧。今日之離開。莫不是為明日之歸來。等我再次歸來之日。必是風雲際會乾坤震爍之時!”
vc2008 發表於 2010-5-31 12:51
本帖最後由 vc2008 於 2010-5-31 14:20 編輯

第434章 兩重天

    夜幕降臨,一陣朔風刮起,氣溫斗然降低。關內這個地方到了秋冬季節,就是沾不得風。原本還是秋高氣爽風和日麗的艷陽天,只要起風就會瞬間轉涼。風沙漫漫天氣干燥,萬物凋零。

    此時的梁王府內,卻是一派熱鬧景象。

    歌簧軟舞杯觥交錯,席間笑語連連。

    武三思已經有好些日子沒有像今天這麼開心了。幾杯好酒下肚,面泛紅光精神奕奕,興致頗高。

    今天來赴宴的,可都不是泛泛之輩。除了同汘王位的族弟武攸寧、武懿宗等人,還有宰相岑長倩、中樞大臣範履冰等人,還有幾名執掌禁軍的將軍,如明��等。

    這些人,便是武黨一系的核心人員。

    “諸位,本王今日略備薄酒請大家來赴宴,有兩個用意。”武三思開朗朗開言,眾人都翹首以听,“一來,就當是提前和大家過個冬至節日;二來,主要的是為我皇弟河內王懿宗與建昌王攸寧餞行。本王已獲悉準確消息,二位皇弟不日即將率軍西征擊討吐蕃大非川!我等預祝他們旗開得勝凱旋而歸!”

    眾人一起附合︰“預祝二位王位旗開得勝凱旋而歸!”

    武懿宗和武攸寧一起舉杯笑言道︰“多謝皇兄美意,謝過諸位,請!”

    眾人滿飲一杯,同時歡笑。

    今日對于武黨來說。地確是個值得紀念地好日子。

    武三思放下杯盞頗為愉悅地長吸一口氣。摸了摸頜下地細長須髯悠然道︰“吾皇聖明。天恩隆重!今日。也終于輪到咱們揚眉吐氣了。想那劉冕等人。常年執掌軍事。我等是水潑不進針插不入。堂堂地武家江山。竟有一半地兵力執掌在李黨之人地手中。煞是令人氣惱。二位皇弟。此次你二人出征。可是天大地好機會。一定要好好珍惜。愚兄可是費盡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替你們爭取到這個機會呀!”

    武懿宗和武攸寧一齊起身對武三思拱手而拜︰“皇兄恩德。小弟沒齒難忘!我等必將竭盡全力報效朝廷、報效皇帝、報效皇兄!”

    “哎。這話說得!”武三思被這頓馬屁拍得心花怒放。笑呵呵地連連擺手。“我等皆兄弟。有何可報效地?愚兄只要你們好好辦事。就心滿意足啦!”

    “皇兄請放心!”

    “哈哈。好、好!”武三思心情大好。連連大笑示意他們坐下。而後又道。“這朝堂之上啊。歷來都是今日東風盛。明日西風勁。咱們好不容易等來這出人頭第地一天。真是不容易啊!原本以來。只要皇帝陛下登了基。我們這些武家地子佷和列位在座地忠臣能仕。就能得蒙重用。沒有想到。卻一直被喧賓奪主地劉冕等人壓制。好不氣惱。如今可好。哈哈!風水輪流轉。輪到咱們出頭了!前不久劉冕倒了個大霉。被關了一個多月。要不是小兒運氣上佳。指不定就已經被收拾掉了。可惜了。真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又讓他活過來了。不過現在。他地境況可是大不妙呵!雖說是風風光光地迎娶了突厥地公主。可是卻被皇帝陛下一腳踹出了朝堂。馬上就要滾回老家喝西北風去了!”

    “哈哈哈!”眾人一陣大笑,好不得意。

    武三思笑眯眯的擺了擺手示意大家安靜,繼續道︰“不過,咱們也不能得意忘形放松了謹惕。劉冕這小子,手眼通天陰謀詭計多得很。他雖是暫離了朝堂,指不定什麼時候又起死回生溜了回來。而且,就算是他不在了,還有諸多李黨的死忠根植于朝堂之上。所以,我們切不可得志便猖狂,時時需要記得居安思危呀!”

    “梁王所言即是!”宰相岑長倩拱手一拜道,“劉冕離朝,對李黨是個巨大的打擊,他們的實力頓時大打折扣。不過,劉冕雖是不在了,朝中仍有魏元忠、李昭德等輩。據說,狄仁杰不日也將入主閣部官居宰輔。其他的李黨余輩雖不足掛齒刮不起什麼風浪,但有個居于幕後的龐大勢力,我們不得不多多提防呀!”

    武三思挑起嘴角漠然的笑了一笑︰“岑相說的是太平公主吧?”

    “梁王英明,便是此人。”

    武三思突然放聲大笑︰“岑相,有件事情你可能還不知道吧?從今往後,她太平公主恐怕是再也猖獗不起來了!”

    眾人紛紛驚訝︰“梁王何出此言?!”

    武三思洋洋自得故作高深的發笑,調足了大家的胃口然後道︰“本王這里有絕密消息,就是關于太平公主的!”

    “哦?”眾人一陣驚喜,“梁王何不告知我等?”

    “哎,本來此事事關皇家顏面帝王聲威,本王是不便說出來的。”武三思故作為難的嘆息一聲,又道,“但在座皆是沉穩老練的國之重臣,想想告訴大家也是無妨。但本王有個要求,此事務必保密,不可向外泄露。否則……皇帝陛下若是怪罪下來,就算是本王也擔待不起呀!”

    眾人的好奇心便更盛了︰“這是自然,我等又不是長舌婦,不會四處去說的。梁王殿下就快說吧!”

    “嗯,好。”武三思故作神秘的一笑,悠然道,“太平公主,歷來只是仰仗皇帝陛下對她的溺愛恩寵,嬌橫霸道把誰都沒放在眼里。可是這一回,她可是干出了一件令皇帝陛下都震怒無比的事情。從今往後,她非但是要被皇帝冷落,恐怕還要受到很嚴厲的懲戒了!”

    “哎呀梁王殿下你就別賣關子了,究竟是什麼事情呀?”眾人都急了。

    “哈哈,別急別急。”武三思好不得意,“大家想想。其實她太平再如何得寵,究竟乃是女流之輩。

    這女人啊,就是容易陷入情愛之中不可自拔,偏偏她太平公主又從來是個多情種子。幾年前她就與劉冕打得火熱,連皇帝陛下都默許她胡鬧了。這個想必大家都是知道的吧?”

    眾人回道︰“滿朝上下乃至民間巷陌,那是無人不知啊!”

    “呵呵!可是這一次,他們玩出火來了!”武三思興災樂禍的道,“太平公主——懷孕了!”

    “啊?”眾人大驚,紛紛愣住。爾後突然爆出一陣大笑︰“哈哈哈!原來如此!”

    “噓,禁聲!”武三思故作緊張的一揚手,正色道,“此事切不可張揚。太平公主不要顏面,我等卻是要顧及君威呀!”

    “那是、那是……!”听到這個消息,眾人都一陣心情大好。大家都是混在朝中的老精怪了,對于個中利害不言而喻清楚得不得了。太平公主一個未婚的寡婦懷了孕,傳了出去那是大傷皇家顏面有損君威的事情。與此同時,她太平公主也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樣在皇帝那里得寵、更沒什麼可能來競爭東宮之主了。

    這對武黨來說,簡直是比劉冕離朝更好的消息。

    武懿宗眯起一對老鼠眼,搓了搓嘴角的八字胡須嘿嘿笑道︰“這對賤男女,終是壞事了。好,好得很。在這個節骨眼上犯了此等錯誤,皇帝縱是愛女心切一心袒護,又如何能饒得了劉冕?小王估計,劉冕這一走恐怕是再也回不來了。誰讓他把皇帝的顏面都丟盡了呢?”

    “河內王高見!”一陣哄笑,眾人一起附合。

    “所以!”武三思揚展手臂提高聲音,朗朗道,“如今正是我們風聲水起的大好時機。懿宗、攸寧,此次西征你二人分別是主帥與監軍。只要這仗打得好了,本王斷言你們歸朝之後定能一起晉升為親王!”

    武懿宗和武攸寧一起大喜,對武三思拱手就拜︰“多謝皇兄成全!”

    他們二人如今只是郡王,與親王之間的差距可是天壤之別。武三思的這句話對他們來說就像是打了一針強心劑,渾身上下都充滿了興奮。

    “還有明��。”武三思特意說道,“這幾年來你一直執掌禁軍,雖說升遷也還算得上快,但在軍界卻一直默默無名。此次本王保奏你為隨軍長史參與西征,你可不能懈怠了。如若得勝歸來,本王保證在皇帝面前力薦于你,舉你為右衛大將軍!”

    “右衛大將軍?!”明��驚乍的一怔——那不是劉冕的親勛部隊、我大唐最精銳的軍隊嗎?右衛大將軍,那可是十二衛大將軍之首、最有實權最為炙手可熱的武職啊!

    明��慌忙起了起來跑到武三思面前,一抖前袍鄭重的拜倒︰“多謝梁王器重提拔,微臣肝腦涂地難報王爺恩情于萬一!”

    “好了好了,起來罷!”武三思笑呵呵的道,“本王知道你愛慕那上官婉兒久矣,只是礙于劉冕從旁掣肘,一直未能如願。現在可是有大好機會擺在眼前,你要珍惜呀!只要你榮升為右衛大將軍,還愁那上官婉兒不對你另眼相看?以你的才學風流,更重要是這副勝過劉冕百倍不止玉樹臨風的儀表,還怕那上官婉兒不投懷送抱?哈哈!本王看好你,你就好好努力吧!”

    “謝梁王栽培!微臣定當竭盡全力!”明��一陣狂喜,對著武三思連連磕拜。

    武三思昂然抬頭對席間環視一眼,悠然道︰“在座諸位也不必嫉妒,本王都不會虧待你們的。假以時日,只要本王能夠……”說到這里,武三思有意的打住,然後詭譎的一笑︰“諸位就都是大功臣,定能輝煌騰達位極人臣!”

    眾人太明白不過武三思的沒說完的那半句話了——假如我能入主東宮並最終登基!

    于是乎,大家都很配合的向他拜道︰“梁王鴻福無邊天意垂澤,定能終成大業!”

    “哈哈哈!好、好!”武三思今天的心情可是史無前例的好,拍了拍手掌,一隊妖冶美艷的女子排著隊兒從一邊廂房里走了進來。

    一幫男人的臉上,頓時綻出了會意的**笑容。

    “這些,都是本王費了些心思挑揀的絕色美女,保證個個都是完壁處子之身。”武三思摸著胡須笑道,“難得今日大家興致頗佳,本王就再贈上一份薄禮以助雅興。這些女子,你們就每人挑一個吧!”

    “多謝梁王!”

    梁王府里,已然歡聲一片靡靡緋色。

    清晨,彤雲厚重朔風凜冽。殘敗的枯枝碎葉于半空盤旋,空氣中彌散一股冰寒的氣息。

    立在三樓琴閣憑欄邊的劉冕,將身上的玄黑色錦袍裹在身上,微眯著眼楮看著一片蒼茫之色的帝都。

    亭園中,僕人丫環們在忙碌的收拾家什,裝點車馬。廚房里冒出清煙,早膳也快要熟了。

    只要吃過了這頓早飯,一家人就要前往汴州老家。

    放眼望去,依次可見太平公主府,和朦朧之中的皇宮,隱約能夠听見宮中傳出的悠長鼓聲。

    該是文武百官準備上朝的時間了吧……太平公主府里,清楚可見往來奔走的宦官宮女,開始了一天的忙碌。

    此時的小芽兒,又在干什麼呢?

    劉冕擰了一下眉頭,輕輕嘆息一聲。

    樓梯口傳來腳步聲響,韋團兒的聲音響起︰“將軍,早膳準備好了,下來吃吧?”

    “唔……好。”

    韋團兒見劉冕沒有動身仍是站在欄邊,走過來湊到他身邊,好奇的順著他的眼神往前看,小聲說道︰“將軍,要不要進宮向皇帝陛下辭別?”

    “不用了。陛下國務繁忙,此等小事何須煩擾聖駕。”

    “那,就去跟上官婉兒道別一聲吧?”韋團兒呆呆的道。

    劉冕微然一怔扭頭看了韋團兒一眼︰“不用了吧!”

    韋團兒小心翼翼道︰“那……那總該去跟太平公主殿下道個別吧?”

    劉冕心中微然抽動,有點惱火的瞪了韋團兒一眼︰“多嘴。”

    “啊!我逃……你快來吃飯哦,都在等你呢!”韋團兒驚叫一聲撒丫子就跑了。

    劉冕站在欄邊又愣了片刻,心里兀自悸動。韋團兒呆頭呆腦的一句話,觸到了他心里的一根弦。

    是啊,小芽兒現在應該很想見到我、很想我在她身邊陪伴吧?……可是皇帝明言在先,短時間內不許她與我相見。

    罷了,來日方長,總會再見的。此刻正當風頭最為敏感,我還是不要冒這種大韙了。

    劉冕有點惱火的抖了一下長袍,舉步朝樓下走去。
vc2008 發表於 2010-5-31 12:52
第435章 田園小觧

    天氣急轉氣溫驟降,大清早的洛陽大街上行人出奇的稀少為數不多起早的一些人,都瑟縮的裹著衣服快步而行。

    一行四輛馬車,駛出了劉府,走上了大道。車轆壓著石板的街道,發出有節奏的骨骨聲響。

    由于黎歌有身孕在身,劉冕下令緩緩而行,馬車走得很慢。韋團兒和黎歌共乘一車方便伺候,洛雲則是歡喜的和劉冕坐進了同一張車里,美滋滋的。後面的兩張馬車里剛是放了行禮。隨行之人並不多,除了劉冕和妻妾們,就只有府里的官事宦官和洛雲帶來的四名家將。

    這一行人當中,最高興的就是洛雲了。

    寬敞的馬車,就是獨于她和劉冕的共同空間。這麼些日子以來,她可是很少這樣與他單獨相處了。

    “老公,這樣的天氣我真喜歡!”洛雲偎在劉冕身邊,笑嘻嘻的道。

    “你沒搞錯吧?突然變這麼冷了不利出行,大家都不習慣你卻喜歡?”劉冕不禁笑了笑。

    “是呀,我就是喜歡。”洛雲將頭靠在他肩頭,無限懷念的道,“北方吹來的風,送來了大漠上特有的氣息。天空的重雲,就跟我以前在大漠上經常看到的一樣。有點干冷的空氣,呼吸起來仿佛也特別親切。天氣轉涼,我就可以穿上最習慣的皮裘了。其實,我現在倒是想和你一起騎馬呢!以前我在大漠的時候,經常在秋冬季節和我的族人們一起出來打獵。秋冬草木衰敗,獵物缺少了藏身之地,最方便射獵了!所以呀,我就習慣了這樣的天氣,漸漸還喜歡上了。”

    “原來如此。”劉冕淡淡的笑了笑。

    洛雲扭頭看了他一眼︰“怎麼,你不高興呀?”

    “沒有呀。我很好!”劉冕對她一笑。“難得回家休息。我怎麼能不高興呢?”

    洛雲本待追問。回想起黎歌說地話。轉而一笑道︰“那就好。只要你高興。就比什麼都好!”

    劉冕不禁笑了起來︰“你什麼時候把跟黎歌地腔調學來了?”

    “我哪有!”黎歌有點羞赧地吐了吐舌頭。嘿嘿笑道。“老公。等回了老家你帶我去射獵好不好?打了獵物。依舊分給鄉民們。或者是腌制成臘肉慢慢來吃。這一次我們就在老家多住點時間吧?我太喜歡那里了!”

    “好!”

    洛雲不依了。撒嬌地搖頭劉冕地胳膊肘兒︰“老公。你開心一點嘛!一年到頭又辛苦又忙累地。好不容易休個假歇息。怎麼情緒還這麼低落呢?”

    “行行行!”劉冕笑了起來,“一會兒我跟你去騎馬,吹一吹冷風好吧?”

    “好呀!”洛雲一听就高興上了,“就現在吧!”

    劉冕喝停了馬車,和洛雲一起鑽出車來,各自騎上了一匹馬。

    黎歌和韋團兒驚奇的撩起車簾看外張望︰“老公,洛雲,天氣寒冷怎麼騎馬呀?”

    “欣賞沿途風光!”劉冕大笑道,“我們都不怕冷的!”

    “奇怪的人……”黎歌和韋團兒一起搖搖頭

    車馬繼續前行。

    彤雲壓頂,天地蒼茫。襲卷的朔風讓空氣中彌漫蕭瑟肅殺之意,群山之間仿佛籠罩了一層青灰霧氣,朦朦朧朧。

    “哈哈,中原的秋冬原來是這副景象,別有一番淒壯之美呢!”黎歌興高采烈的騎著馬,高聲笑語,“老公,我們來比賽騎馬吧?看誰跑得快!”

    “好啊!—冕清嘯一聲,火猊寶馬撒蹄狂奔率先沖了起來,勢如離弦之箭。

    “不行,你賴皮,我還沒準備好呢!”洛雲嬌憨的嚷了幾聲,也策馬追了起來。一直騎馬從旁護衛的四大家將,也跟著奔騰追來。六人六騎奔在寬闊的官道上,瞬間將那幾輛馬車拋在了身後。

    馬車里,韋團兒有點哭笑不得的道︰“郡主,大冷的天老公和洛雲沒事騎什麼馬呀,還賽起跑來了。這不是自找罪受麼?”

    黎歌微然笑道︰“就讓老公瘋上一瘋吧。他心里壓抑的事情太多了,如此輕狂放縱一下或許能放松一些。團兒,記著。不要在老公面前提起關于神都這邊的任何事情任何人。這次回家,就讓他徹底的放松休息一回吧,暫時拋開一切的煩惱。他呀,真的是累壞了!”

    知道了!”

    由于黎歌有孕在身,車馬的行進速度並不快。汴州離神都只有四百里路程,卻走了足有七天方才到達。一路行來,洛雲都很開心,這也多少感染了劉冕的心情。再加上有黎歌和韋團兒相伴,劉冕的情緒漸漸平復,也暫時將那一些不開心的事情拋到了腦後。于是,一家人倒不像是趕路,而是一路游山玩水的到了家。

    回到鄉間莊院的當天,劉冕等人方才下了馬車,一場雪就稀稀松松的落了下來。劉俊歡喜的接到兒子一家人,將他們領進了剛剛修繕一新的大瓦房里。三亭院落,回廊走道,裝簧雖然簡單卻干淨整潔讓人感覺很舒適。

    劉俊還特意對劉冕說,鄉親們听聞劉冕方才娶了親,都想要來劉家討杯喜酒喝,于是建議劉冕是不是再在老家擺個婚宴酒席,請四方鄰里過來熱鬧熱鬧。

    劉冕本是不願張揚,心下一想這樣也未嘗不可。一來和淳樸的鄉民們熱鬧一下總是件讓人開心的事情,二來自己當初也的確是虧欠了洛雲一個洞房花燭夜,不妨就在今日補還她也好。

    于是決定下來,三日之後舉行婚宴,和洛雲再入一次洞房。

    一家人都高興上了,當然最開心的莫過于洛雲。她翻開箱籠拿出了當天大婚之日穿過的嫁妝,時時偷笑心里美滋滋的。

    劉老爺家的在朝當大官的大郎要娶親辦宴的消息,頓時在四野八鄉傳開了。正值秋冬時節沒什麼農忙,眾鄉民們都邀齊了到劉家莊院來慶賀。

    婚禮當日,成百上千的鄉鄰將若大的劉家莊院擠得水泄不通,好不熱鬧。劉俊高興得合不攏嘴,命人宰了幾口豬殺了幾腔羊,盛情款待這些鄉親們。

    劉冕也拋開了心頭煩惱事,放松了身心再當一回新郎官了。不用騎馬游街,沒有繁瑣累人的皇家儀式,更

    偽客套的諸多政客,劉冕感覺這樣的婚禮才算是真實鄉民們都很老土很寒酸,送來的賀禮大多是些自產雞蛋或是捕來的魚膳打來的鳥獸,可是劉冕卻感覺比收到了真金白銀還要高興。

    老劉家的莊院里,擺起了好大的一片宴席。听劉冕的建議,劉俊請人連日趕制了許多四腳大桌擱在院中,鄉民食客們擠在一起飲宴,既感新鮮又熱鬧親切。

    洛雲可是對這樣的婚禮煞感新鮮,高興得無以形容。她穿著華麗耀人的新娘喜服,和劉冕拜過堂之後就拖起酒甕來給鄉親們敬酒了。從小練就的海量牛飲,著實嚇倒了一片鄉民。與此同時,她的直爽和豪放,也令看慣了鄉間小媳婦的鄉民們大為驚嘆。

    一連三天,老劉家的大院里熱鬧非凡。反正劉家有的是錢,供所有來道賀的鄉民白吃白喝三天三夜也不用皺一下眉頭。淳樸的鄉民們也很識趣,雖然飯照吃酒照喝,卻沒有一個人想佔便宜。富��點的人家,總是要送點糧食魚肉來,就算是搭了個伙;窮苦一點的人家,就派出個人來跑前跑後收拾打點或是進了廚房幫忙。

    可以說,劉冕的婚禮可是這窮山僻壤的小村里百年難遇的盛事。一連數日,附近鄉民都和劉家的人一樣沉浸在喜悅與祝福之中。

    洞房花燭夜,暫時拋開了煩惱的劉冕與滿心喜悅又略帶羞澀的洛雲,也終于水乳交融合為一體。

    洛雲從小在草原長大,性如男兒喜好騎馬練武,因此身裁特別的健美勻稱。相比于中原的女子,除了更多一股野性美,于床第之間的‘戰斗力’也更加強悍。

    除了初夜之時短暫的疼痛之後,洛雲就能和劉冕一起享受人間至美的魚水之歡了。她的身材本就和劉冕相差不多,更兼勻稱健美,因此和劉冕頗有點‘棋鼓相當’的味道。以往在床上時,不管是面對火辣的太平公主、溫柔的黎歌仰或是順從的韋團兒,劉冕都能以壓倒性的優勢完全征服和滿足她們。

    洛雲則就不那麼怵劉冕了。經歷了初時幾次的羞澀之後,她與劉冕的床頭酣戰總能殺得不分伯仲酣暢淋灕。一來她體力好,二來……需求也比較強烈!

    這讓劉冕時時驚呼——草原辣妹果然不好擺平呀,不玩命不行!

    就這樣,劉冕算是徹底過上了閑散安逸的日子。

    時已入冬又兼下雪,鄉間小路不便出行。白天,劉冕就與家人在一起烤火閑談。煮上一壺好茶或溫上一樽美酒,品嘗著鄉民們送來的野味臘貨閑話家常。若有心情,他就會帶上洛雲和四名家將,騎上梭馬帶上雕弓,踏雪而去上山射獵,總能滿載而歸。

    到了晚上,新房之中春意纏綿美不盛收。紅燭之下可見玉體橫陳可听嬌喘吁吁,劉冕也吻遍了洛雲每一寸小麥色的健康肌膚,二人之間已然沒有絲毫距離,儼然融為一體。

    時近年末,劉俊這個大地主也該收租了。與其他任何地主都不同,劉俊是從來不用派人到鄉間去收租的。四方的鄉民佃戶,早早的將該邀的租糧準備好了,用車兒運到了劉俊府上直接入倉裝好。偶爾有些人家因為特殊情況交不齊租糧,劉俊非但不為難人家,反而還給他們減免退還一部分,讓他們安心過年。

    因此,劉家大院中時常可以听到由衷的感謝聲,時常笑聲不斷。

    這樣的環境,這樣的日子,著實過得。

    田院生活,雖然沒有半點華麗與奢靡可言,但劉冕一家人過得很踏實很愜意,也感覺到了異樣的精彩。每個人的臉上,都添了紅暈與笑意,就連劉冕時常會皺起的眉頭,也有些日子沒有動靜了。取而代之的,是發自內心的暢笑與越來越輕松自如的眼神。

    愉快的日子,總是過得很快。不經意間,二十天已經過去了。

    劉家大院的屋檐下,已經掛滿了各種各樣腌制好的臘貨,全是一些山上的野味,便是劉冕與洛雲的杰作。現在,就連洛雲也與附近的鄉鄰混熟的,時不時的心血來潮還邀上韋團兒到別人家里竄竄門。

    劉冕的心情,也在一天天釋然和放松。雖然仍是經常想起太平公主、想起神都的許多人和事,但也不如以前那樣激憤和焦躁了。取而代之的,是用一種冷靜與睿智的心態,在思考所有的事情。

    思考,沒有一刻在劉冕的腦海里停止過。只不過,以前在神都的時候,這樣的事情思考得太多會讓他變得郁悶、壓抑、情緒低落;現在的這種思考,讓他感覺到清醒與冷靜。他的思想和神經,就像是長年繃緊了的一根弓弦,終于得到了徹底的放松與休觧。

    假期的第二十五天,劉大大院仍舊和以往一樣享受著安寧。可是今天洛雲則是獨自一人帶著家將上山打獵了,劉冕則是頭一次的把自己關在了書房里,手邊擺放著筆墨紙硯。

    他雙手抱在胸前,靜靜的思索一件事情。

    假期就要結束了,按理說,我該回神都交差就職。可是,我這樣回去,應該麼?受歡迎麼?皇帝樂意麼?

    細細尋思了一陣後,劉冕提筆寫下了一份奏表。然後騎上馬送到了縣里的官驛,遞往了神都。

    奏表中只寫了一件事情︰申請延長假期,直至過年之後。也就是說,再申請二個月的假期。

    劉冕異常的清醒。他知道,不出意外的話這份看似偷懶懈怠的申請,應該會獲得皇帝的批準。

    接下來的幾天里,洛雲有些悶悶不樂。因為她實在是太喜歡這里的生活了,不想回神都去。劉冕何嘗不知道她的心思,卻只是笑而不言。

    幾天後,一封聖旨隨著皇帝欽差踏雪而來。不出所料,皇帝聖恩隆重,允許了劉冕的申請,準他‘陪伴令尊家小過了元霄節再赴朝就職’。

    洛雲自然是歡呼雀躍,劉俊等人也高興異常。劉冕笑容淡淡的對家人道︰“看來這舒服閑散的小日子,還能再享受一段時間。”
vc2008 發表於 2010-5-31 12:53
本帖最後由 vc2008 於 2010-5-31 14:22 編輯

第436章 賞賜

    疾風烈雪,天地冰封。千里沃野與草場,似已變成雪域人間。放眼望去,一片刺眼的白。

    彤雲壓頂朔風怒號,這雪看似還要繼續落下去。大周十余萬大軍的西征大營里,人馬不動只剩旌旗飄揚。

    中軍大帳中,一團爐火熊熊燃燒,曖如春日。饒是如此,身形佝僂的武懿宗仍是冷得瑟瑟發抖,連聲叫喚道︰“來人!來人!替本帥卸去這冰冷的鎧甲,搬床棉被來!”

    站在帳外戍衛的兵卒一陣暗聲冷笑,但也只得听命行事。

    脫下鎧甲躲進被窩,武懿宗感覺舒服多了。伸手拿過一杯溫好的酒喝了幾口,他愉悅的長吸了幾口氣,不禁將眼神轉到了一邊的書案上。

    “明��,寫好了麼?”

    奮筆疾書了好一陣的明��放下筆,吹了一吹紙上未干的墨漬,滿臉笑意的遞了過來︰“恩帥請看,卑職都寫好了。”

    武懿宗接過來看了幾眼,搓了搓嘴角的鼠須嘿嘿笑了幾聲︰“不錯,果然文辭華麗才思敏捷,不愧是榜眼進士天子門生。只是明��呀,這文筆美則美矣,某些地方卻有些不妥。”

    “何處不妥,請恩帥明示?”明��急忙詢問。

    武懿宗嘿嘿的一笑︰“明��,你還沒有寫過奏折吧?尤其是從外面向皇帝遞奏的奏折。”

    “呃……是。”明��只好承認。

    “這就對了。”武懿宗笑得更加詭譎了。“在朝為官身在帝都時。一切皆在皇帝眼皮底下。那務必言簡意賅將一切實情奏明。可是這出將在外。有些事情……”

    明��心中醒悟連連點頭︰“恩帥所言極是!所言極是!是卑職糊涂了。那卑職再改改。重寫?”

    “好。有悟性。有前途。”武懿宗將他喚到身邊。指著奏折上某處低聲道。“此處。你不妨將這個一。改成七。那便可以了。”

    “殺敵七千?”明��嚇了一嚇不禁脫口而出。

    “大驚小怪作什麼!”武懿宗瞪了他一眼。“本帥自出師以來。夙興夜寐不敢絲毫懈怠。帶領眾將浴血奮戰一心報國。經歷大小七戰。斬敵七千。這有什麼不對地?”

    “呃?是、是……”明��連連應諾,坐回座位又去寫奏折了。

    武懿宗洋洋得意的笑︰“外人都在夸說,吐蕃蠻子如何如何厲害,依本帥看來也不過如此。至從師出蘭州之後,一路遇敵歷經大小七次戰役,吐蕃人那是丟盔棄甲,一路敗退逃進了大非川。如今我軍進駐城,與盤踞在青海湖的吐蕃人遙相對峙。只等風停雪止,就可決一死戰。仰仗聖上龍威、將士勇猛,更兼本帥運籌帷幄指揮得當,不日即可橫掃大非川,把吐蕃蠻子全都趕到雞不生蛋鳥不拉屎的高原上去!”

    明��停了筆忙不迭的拱手拜道︰“大帥智勇雙全,雖古之名將莫過如此。此戰我軍必勝。待到得勝歸朝之時,大帥必能一飛沖天呀!”

    “哈哈哈!——哈啾!”武懿宗得意洋洋的大笑,卻不小心打了個噴嚏。擦了擦凍紅的鼻涕又急忙對明��道,“剛剛本帥說的這些話,有些能奏有些可是不能寫的。你要斟酌!”

    “是。卑職明白,大帥放心。”

    “報——”門外傳來一聲喊,武懿宗極不耐煩的道︰“什麼事啊?”

    “報大帥。副帥與馬將軍、論將軍求見。”

    武懿宗的眼楮滴溜溜一轉,自言自語道︰“一定又是老生常談的來了,勸我班師後撤不要駐扎在城。明��,你說……這幾個家伙是不是真的有病?我軍接連大勝正當一鼓作氣直搗敵人老巢。他們卻不厭其煩的勸我撤軍後退以防萬一。萬一萬一,什麼萬一?他們是嫉妒本帥‘萬一’立了戰功,對他們不利吧?”

    明��思索了片刻,輕聲道︰“大帥,就事論事而言,這幾個人在行軍打仗方面還是極有才能的。陛下臨行也曾言,要大帥多听听他們的意見行事。既然他們三番五次的來請示,大帥何不見他們一見?”

    “你懂什麼!”武懿宗不屑的一瞪眼,“這幾個人,心里的花花腸子本帥那是一清二楚。他們是在想方設法阻止本帥立下功勞,免得將來壓在他們的頭頂之上。李黨的這些個小角色,全是這等小肚雞腸的心思。再者,如今這天寒地凍滴水成冰的,就算本帥不因人廢言從善如流听了他們的意見,這幾十里軍寨且是說搬就能搬的?此等惡劣的天氣,吐蕃人就算是發了瘋也不可能這時候來犯吧?——不見,就說本帥著了風寒,睡下了。但有何事,擇日再議!”

    明��有些擔憂的道︰“恩帥,這……不好吧?”

    “就該這樣。你還嫩,不懂這個中蹊蹺。”武懿宗抽了抽鼻子又抹了一把鼻涕道,“西征大軍,左右衛人馬共計十二萬余,上將百名。這其中有近七成以上是劉冕心腹李黨黨徒。他們時時就在算計著如何跟本帥抬杠、將本帥排擠走。仗著有點軍功,不把本帥放在眼里。哼!本帥何許人?且容他們調擺。時時的給點顏色、擺一擺架子,就是對付他們這些人最好的法子!”

    “哦,原來如此……恩帥高明。”明��不再他想,繼續埋頭寫奏折去了。

    武懿宗不忘叮囑︰“好好寫,寫好了快馬送出。

    務必在過年前遞到聖駕手上,好讓她老人家有個好心情過個好年。”

    中軍帥帳外,馬敬臣氣得一跺腳︰“這廝,居然又擺臭架子不見我們!”

    “馬將軍稍安勿躁。”黑齒常之只得出言撫慰,不由得也嘆了一口氣道,“數日來,吐蕃連戰連敗,敗得異常之蹊蹺。巧得很,正當我軍追擊到大非川附近之後,天降大雪阻了行程。如今我軍已是孤軍深入阻于風雪,將士們都不太習慣此等惡劣的風雪天氣,苦不堪言。天時地利人和,我已皆失。此時,我軍處境甚是不利呀!”

    一旁論弓仁道︰“副帥,末將曾是吐蕃統兵大將,對吐蕃大軍了如指掌。吐蕃的軍士,春夏務農放牧,秋冬入軍從伍,人人都習慣了

    嚴寒與冰雪。吐蕃高原上的天氣,有時比現在這大劣,軍隊尤自操練自如。如今我軍境況不佳,吐蕃大軍卻能安之若素。此消彼長,我們的確是處境凶險哪!恕末將說句不該說的話,大帥如此剛自用不听人言,好歹要葬送了這大周天下最精銳的一彪大軍!”

    “噤聲!此語不可亂言,以免軍心浮動。”黑齒常之急忙擺手,滿副憂急的道,“顧不了許多了,本帥須得硬闖中軍帥帳,向大帥言明此事!”

    “副帥萬萬不可!”馬敬臣與論弓仁一起上前阻接,“硬闖帥帳,罪同叛逆軍規不容,不管是誰那都是要立斬不饒的!那武懿宗正愁沒借口向我等發難,副帥此舉不是正中他下懷麼?”

    “那該如何是好!”黑齒常之也急得跺起腳來,“老夫總不能眼睜睜的看著這十余萬大軍被活生生的葬送啊!”

    “那畜牲!”馬敬臣恨得牙癢癢,搖頭道,“副帥,論兄,還是我們自己去想想辦法吧!”

    “也只好如此了……”

    數日之後,萬象神宮之中。

    武則天將一份奏折放在了御案上,呵呵的笑了起來︰“西征旗開得勝一路凱歌,武懿宗黑齒常之等人果然不負朕望。

    ”

    座下幾名大臣也都輕松的吁了一口氣,其間氣氛變得輕松喜慶了起來。

    “就要過年了,接到這樣的捷報真是令人開懷呀!”武則天朗聲道,“眾卿勞累了一年,也都該好好休息了一下了。傳朕諭令,今年的年假如同往常一樣,除留守值勤的官員外,都可休假歇息。另外,朕也會按例給眾愛卿一些年貨賞賜。只是如今這國庫不豐,就只能表一表意思了。”

    眾位大臣都喜笑顏開心情輕松︰“謝陛下隆恩!”

    一年忙到頭,總算是有休息的日子了,這自然是好消息。更為難得的是,自從大軍出發西征之後,一直沒有消息回報,滿朝上下包括皇帝都有些心中忐忑。如今這捷報回傳,無疑是給整個朝廷吃了顆定心丸。

    又議了一陣事情後,眾臣請退告辭。武則天長吁一口氣,站起身來輕松的散了散步,仿佛是突然想起一事,喚道︰“來人!”

    一名宦官閃了出來︰“小人在。”

    “嗯,你親自去一趟汴州,到劉冕的老家。”武則天道,“他是在任大臣,如今這過年的俸事與年貨賞賜,不能沒有他的份。朕派你將這些東西給他送去,順便代朕慰問一聲。另外,不妨給他雙份。”

    “小人遵旨!”

    宦官走了,武則天神清氣爽的深呼吸了幾口,臉上泛起諸多笑意。

    時已臘月,鄉間洋溢起一陣年節的喜慶氣息。再窮苦的人家也吃上了幾頓好的飯菜,替女人孩子做了新衣裳。時時可見成群結隊的鄉民從山間小路上回來,笑語生歡喜氣洋洋,便是結伴進了縣城去辦年貨回來的了。

    劉冕今日好興致,約上了老父繼母,帶上洛雲和韋團兒等人,也去趕了一趟集。拖了一整車的年貨回來,一家人其樂融融。

    正當一家人在歡天喜地的分年貨的時候,家中來了不速之客。

    一輛馬車,八名騎士,在老劉家的院落間停住。

    眾皆愕然,只見車上下來一名宦官,遠遠的就沖劉冕拱手作揖︰“唉呀晉國公!過年了過年了,小人先給晉國公、老太爺和諸位寶眷賀喜了!”

    “張公公?”劉冕不禁有點驚訝,這不是皇帝的貼身宦令麼?

    劉冕上前將他接到寒暄幾句,張宦官便道︰“小人這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呀!晉國公,小人可是奉陛下聖諭,親自給晉國公送俸事與年貨來了!”

    “哦?”劉冕還當真有點驚訝了。不至于吧?皇帝派人到幾百里外、給臣子送年貨?再如何恩寵,也不必表現得如此明顯吧!

    張宦官也不多言,命人從馬車上抬下好大一批東西。除了紅布封好的銅錢、光鮮的綢緞,還有一兩百斤豬肉和幾甕宮中佳釀。

    “這麼多?”劉冕可是知情的,這至少是尋常的三品大員的兩倍份量。

    張宦官笑嘻嘻的道︰“晉國公,聖恩隆重,特意給晉國公賞賜了雙份哪!陛下說,晉國公乃國之棟梁功勛卓著,理當如此,理當如此呀!”

    劉冕笑了一笑︰“微臣叩謝聖恩,有勞張公公了。請屋內奉茶吧!”

    于是將張宦官一行人,請到了大堂喝茶。閑聊幾句後,心中清明如許的劉冕不經意的問道︰“張公公,不知道本官離朝的這些日子,聖體可曾躬安,朝中可有發生何許大事?”

    “回晉國公話,聖上一向康健,朝中也很平靜。”張宦官滿面堆笑的道,“而且,陛下最近容光煥發精神非常之好。”

    “哦?那便是有喜事了?”劉冕心中已然想到了一些。

    “那是當然。”張宦官也不隱瞞,笑言道,“晉國公遠離朝堂偏居僻壤,可能還不知道吧?”

    “何事?”

    “數日前朝廷接到西征大軍送來的捷報了!”張宦官笑道,“那可真是……龍顏大悅、滿朝歡喜呀!我大周的軍隊,果然是戰無不勝、攻無不克!”

    “哦?那的確是可喜可賀啊!”劉冕也哈哈的大笑了幾聲,問道,“不知具體戰況如何呢?張公公你不要誤會,本官並非是有意刨根問底。本官身為右衛大將軍、兵部侍郎,也有必要了解這些。”

    “是是,小人明白。”張宦官忙道,“奏折是如何寫的,小人職位低卑不曾看到。小人只在陛下身邊听聞,西征大軍自師出蘭州之後,七戰七捷、斬首七千余眾,已將吐蕃人逼退到了大非川。如今我軍士氣高漲將士用命,只待風雪稍止,便可一鼓作聲擊敗敵人,攻佔大非川了。”

    “哦,是這樣,那的確是難得的好消息呀!……”劉冕敷衍的笑了一笑,若有所思。
vc2008 發表於 2010-5-31 12:55
本帖最後由 vc2008 於 2010-5-31 14:23 編輯

第437章 策算千里

     閑聊一陣後,張宦官也算知事,沒敢多作打擾。劉冕塞了個紅包給他和與之同來的御林軍將士,便將他們送走了。

    劉俊清點了一陣張宦官送來的物品,滿副開心的對劉冕道︰“冕兒,真是皇恩浩蕩啊!陛下居然特意差人給你送年貨來了!”

    “嗯,確實。”劉冕沒和老父說什麼,只是笑了一笑。

    一旁韋團兒撇了撇嘴道︰“這有什麼呀!西征的十幾萬大軍,吃的用的可都是老公資助的。這一點東西算得了什麼喲!”

    “多嘴!”劉冕斥了她一句,轉身朝書房走去。

    家人不禁有點面面相覷︰他怎麼了?好像並不高興啊!

    劉冕獨自一人進了書房,掩上門,手里綽起一本書,卻無心去看。

    他的心中,在思考許多的問題。

    正當這時,書房的門被敲響了。在這老劉家鄉下,能敲門的自然都是親人內眷,劉冕便道︰“進來呀,外面冷。”

    門被推開,洛雲一閃身走了進來急忙掩上門,將一股冷氣擋在了外面。

    “洛雲呀。你要地首飾都收拾好了麼?”劉冕笑呵呵地道。“今天我們就不出去打獵了吧?天冷路滑馬匹都走不穩。”

    “老公。我不是來邀你去打獵地。”洛雲走過來。替他倒了一杯熱氣騰騰地茶水。說道。“我是想看看你。是不是又有不開心地了?至從那朝廷使者來後。你地心情一下就變了。”

    劉冕笑了一笑握住她地手︰“你地心越來越細了嘛!”

    “那當然。我是你地女人嘛。當然要關心你了。”洛雲替他捏起了肩膀。說道。“跟我說說好嗎。有什麼事情?我雖然不懂你地那些事情無法為你分擔什麼。但我知道。如果有什麼不開心地事情。說出來就會好過許多。”

    “其實也沒有什麼不開心地。我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劉冕也不隱瞞。笑了一笑道。“今天呀。那些使者可不單單是來送年貨地。他們還有另外一項重要地使命。”

    “什麼使命?不是要催你現在回朝吧?”洛雲一下就急了。

    “放心,不是。”劉冕道,“他們是皇帝派來,到我面前炫耀的。”

    “炫耀?”

    “是的,炫耀。”劉冕淡然一笑,“皇帝的意思,是讓我安心的在家休假,不必操心朝中與軍中的事情。因為就算大周的朝廷沒有我、軍隊沒有我,一樣運轉自如不會有什麼異樣。”

    “這是什麼意思啊?”洛雲有點不解,睜大了眼楮道,“那皇帝的意思,是不是不讓你回去繼續做官了?”

    “那倒不是。”劉冕無所謂的笑了笑道,“反正我劉某人也不在乎那一點點俸祿,朝廷就算多養我一個人閑人也無所謂。皇帝想表達的意思,可是比較深刻的。”

    “有多深刻啊?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呀?”洛雲有點性急,追問道,“你就一次說完嘛,干嘛這樣吊人胃口讓我追問個沒完?”

    “呵呵,好吧。”劉冕笑道,“西征大軍打了勝仗,七戰七捷殺敵數千。消息傳來,龍顏大悅舉朝歡騰。皇帝沒忘了讓我也高興高興,于是借假送年貨的名義,派人來把這件大事告訴我了。好讓我有個好心情過年。說完了,就是這樣。”

    洛雲眨巴著眼楮,顯然有點迷惑不解︰“我左听右听,沒听出皇帝想對你表達什麼不好的意思呀?”

    “沒什麼。這其中的蹊蹺理由外人難以理解,我也一時跟你說不清,這也不重要。”劉冕的眉頭擰了一擰,“皇帝是什麼用意,我其實並不在乎。

    我劉某人的心胸,還沒有狹隘那麼那份上。相反,我是在替皇帝擔心。”

    “擔心?”洛雲更加迷惑了。

    “是的,擔心。”劉冕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突然一轉話鋒,道︰“洛雲,你也曾經在突厥的軍隊里呆過。你對吐蕃的大軍有了解嗎?”

    “我才帶了幾天兵,對吐蕃……了解談不上吧,只是有所耳聞。”洛雲若有所思,說道,“我叔父和恩師敦欲谷聊天時,經常說起吐蕃。我記得他們說過一個很有趣的比方︰如何說中原人是儒雅的劍客,武藝精良謙謙有禮,那麼吐蕃人就是一群批毛長發的野人。他們荒蠻、無理、嗜血、奸詐、暴力,沒有仁義與誠信可言。因此,我父汗和叔父不止一次的對族人們說過,寧可侵犯得罪中原,也不要與吐蕃人有什麼瓜葛。因為,就算是打不過中原,也可以用其他的手段來求生自保。如果和吐蕃人對敵,面對一群野蠻又不講理的人,就只能用血腥的拼爭來對抗了。這很不劃算。”

    劉冕不禁一笑︰“連你們突厥人也覺得吐蕃人野蠻血腥又暴力了?”

    洛雲大怒,重重的砸在了劉冕的肩膀上︰“你什麼意思?”

    “哈哈,沒什麼、沒什麼!”劉冕急忙求饒,岔開話題道,“我是想說,吐蕃人的軍隊很厲害。非常厲害。”

    “的確。”洛雲很肯定的點頭,“我父親和叔父,都以突厥的鐵騎為驕傲和榮耀。但是,他們都不約而同的達成共識,不會輕易的與吐蕃的鐵騎沖撞對抗。所以自從我們汗國建國之起,還從來沒有與吐蕃爆發過大規模的戰爭。偶爾試探的摩擦一下,也是淺嘗輒止。”

    “說白了,就是你們害怕吐蕃人嘛?”劉冕又笑了起來。

    “你胡說!你才怕了呢!”洛雲生氣了,嬌憨的在劉冕肩上砸了幾下。

    “我怕什麼!”劉冕陡然提高聲音,“你難道不記得了,當年是誰在蘭州城外,舉白掛孝只身進了數萬昆侖鐵騎的大營,說得論弓仁率軍來降?我會怕他吐蕃蠻子?放屁!”

    洛雲愕然一怔︰“你、你怎麼突然一下這麼激動了?”

    “哦……沒什麼。”劉冕尷尬的笑了一笑,道,“言歸正傳,我其實是在擔心西征前方的戰況。”

    洛雲疑惑不解道︰“剛才不是說了嘛,七戰七捷斬敵數千,一路高歌猛進這是好事呀,你有

    操心的?”

    “正因為太順利了,我才擔心。”劉冕的神色間添了一絲凝重,說道,“吐蕃人的作戰風格,我是最清楚的。在他們族內,有著相當嚴苛的軍規。每次逢戰,前方出戰的人不全部戰死,後面的人絕不上前救應。戰場之上不管是誰,只要是打了敗仗,回來之後都要在臉上掛上象征恥辱的狐狸尾巴。

    如果有誰敢不戰而退或是臨陣逃脫,必將處死,一家老小全部罰奴永不翻身。你想一想,如此冷血狂暴的吐蕃人,怎麼可能在面對我軍時連敗七陣?且不論他們的戰斗力如何、是否能與我西征大軍匹敵。光從連敗七陣這一點上講,我就感覺很懸。”

    洛雲也是粗知軍事之人,這時心中一亮道︰“老公,你的意思是說吐蕃人是在詐敗誘敵?”

    “不是沒有這種可能。”劉冕眉頭輕輕擰起,說道,“假如他們是在詐敗,那我軍現就是在被他們牽著鼻子走,一路追擊在往他們的圈套里鑽。就算他們不是詐敗、是真的一路連敗了七陣,也未必就是什麼好消息。那麼好戰、視戰如命的吐蕃人能一路敗退,定然就是在大非川集結了重兵,是有計劃的撤退到對他們最為有利的地帶,準備與我軍對壘決戰。大非川那是什麼地方?吐蕃本土最重要的一處壁壘。在那里,他們天時地利人和,佔盡便宜。如今正值隆冬,習慣了高原嚴寒的吐蕃人,對比孤軍深入、補給艱難、又不適應氣候的我軍,優劣立判!”

    “啊……老公你好厲害!”洛雲由衷的驚嘆,“我終于知道我們突厥為什麼幾次敗給你了。你遠在幾千里外的鄉下,就能將戰局分析得如此透徹!那要真是上了陣前,那你還不是算無遺策用兵如神啊?敵人怎麼跟你打哦!”

    “別。現在不是拍我馬屁的時候。”劉冕皺起了眉頭,說道,“所以,我就是在為皇帝擔憂。剛剛接了一個捷報有好心情過年,後面還不知道是什麼消息。當然,這只是我的一己之猜測,最壞的結果不過如此。我沒有任何的依據,也對具體的情況不了解。我當然希望西征大軍一切順利所向披靡……否則,這將是一場巨大的災難!”

    洛雲忙道︰“老公,你既然想到了這些,怎麼不寫封上表跟皇帝說呢?”

    劉冕就笑了︰“我的傻老婆……你還真是天真哪!我一個在家休假的散官,哪敢對遠在千里之外的戰事多嘴多舌?就算我說得在理,人家也只會對我付之一笑。因為眾所周知,我並沒有在前方率軍呀,那不是紙上談兵麼!我能想到的,別人能想不到嗎?我何必逞這個能去皇帝那里討個屎盆子扣在頭上呢?再說了,這次出征的主帥是武懿宗,那是我的政敵。我上一封這樣的表奏過去,皇帝和那些大臣們會怎麼想?”

    “說得也是……唉,中原的朝廷太復雜了,我是真搞不懂。”洛雲直搖頭,“在我們草原部族,就不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誰有什麼意見就當眾提出,就算是大聲爭吵也無所謂。我父汗和叔父就經常和八部族的可汗吵得面紅耳赤呢!吵完以後,又像兄弟一樣坐在一起烤肉煮酒。就跟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一樣。”

    劉冕撇了撇嘴道︰“別老是拿你們的優點跟我們的缺點相比好不好?我說個最簡單的,你們就比不來。”

    “什麼呀?”洛雲好奇的追問。

    劉冕把臉一揚,一本正經的道︰“在你們草原上,有我劉冕這麼英俊這麼優秀的男人麼?”

    “咦,惡心!”洛雲罵完,又咯咯的笑了起來,抱住了劉冕的脖子,把臉和他貼到了一起,柔聲道︰“老公,你們中原人不是有句常言嗎?不在其位,不謀其事。你都在家歇息了,就不要想這些不相干的事情了嘛?開心點,我們一家人都要看你的臉色決定心情呢!你不開心,我們怎麼能開心呢?”

    “好好好,你說得對。不談論這些了。”劉冕笑道,“就當我是人憂天吧!西征大軍中有黑齒常之等人,個個都不比我差。我窮操心什麼呢?我只是呀,在替我的右衛擔心。我怕有些人當敗家子兒,把老子辛辛苦苦經營起來的家業給糟蹋了!你可是不知道啊,當初我接掌右衛的時候,一兵一卒都沒有。萬丈高樓平地起,這個中的辛酸與努力……”

    “你看你,又來了!不許說了,跟我出去分年貨去!還記得你送給我的花鈿嗎?要過年了,我要戴起來。你替我貼吧!”洛雲不依不僥的拖著劉冕,往外走去。

    “行行行,老婆大人!”劉冕笑呵呵的隨洛雲出了書房。一家人看到,劉冕又滿副笑顏的和洛雲走了出去,都松了一口氣。心中紛紛想道︰這個胡女洛雲,還挺有辦法的嘛!

    此時的西征大寨中軍帳中,如同一個快要爆炸的火藥桶,氣氛極其緊張。

    馬敬臣惱怒的道︰“大帥,你為何要下令誅殺俘虜?好,就算是俘虜,吐蕃人,殺得;那些附近放牧的平民百姓,你也要派人前去剿殺,這是什麼理由?”

    “馬敬臣,你好大膽!你竟敢在帥帳之中跟本帥如此咆哮?”武懿宗也是勃然大怒,揮起手中的馬鞭指著馬敬臣喝罵道,“本帥要干什麼事情,難道還非得經過你的允許嗎?軍令如山,你身為屬下將領就只有執行的份!你也不惦量惦量,你有幾斤幾兩是個什麼東西!”

    “你說什麼?!”馬敬臣怒不可遏,情急之下甚至要沖上來動手了。黑齒常之等人急忙將他拉住按了下來。

    此時,就連一向在軍營中不怎麼說話的論弓仁也怒了,義正詞嚴大聲道︰“大帥!我大周一向以仁孝治國,從不枉殺俘虜!而且,這附近的牧民什麼地方得罪大帥了?你竟要派出鐵騎對手無寸鐵的平民百姓進行屠殺?!眾怒難犯哪!大帥今日不給出一個說法,恐怕是人心難服!”
vc2008 發表於 2010-5-31 12:56
第438章 大亂

    一石擊起千重浪,堂堂的主帥大帳中,居然爆出火藥味十足的爭吵。

    “論弓仁,你要反了嗎?”眼見平常最低調沉默寡言的論弓仁都火逼宮了,武懿宗心中有點顫,嘴上卻是越狠,“本帥知你是吐蕃降將,陛下不拘一格重用于你,你到了陣前卻只為故主著想,是何道理?如今我軍孤軍深入糧草轉運艱難,難道還要花費糧食養著那一批俘虜?再,那是什麼牧民,分明就是吐蕃人的眼線!他們他是諸胡小國雜居在此的暴民,一有風吹草動,定會支持吐蕃人對我軍揮戈相向!本帥這也是防微杜漸,有什麼不對?爾等鼠目寸光,竟敢懷疑本帥的策略、還硬闖帥帳對本帥群起而攻之。就不怕本帥依照軍令將你們全部拿下,再到皇帝那里參你們一個意圖謀反嗎?”

    “算了,都不要說了!”黑齒常之挺身而出,大聲道︰“大帥,諸位同僚!請听老夫一言現在不是爭論這種事情的時候。我軍如今境況堪憂,萬不可不戰自亂!殺俘屠民一事,容得以後再議。當務之急,是要嚴防吐蕃大軍趁機來襲!”

    馬敬臣被人摁在一旁坐了下來,仍是怒氣難消,大聲罵道︰“武懿宗,你分明就是在殺良冒功!殺了這些俘虜和百姓,拿著他們的人頭充數算作殺敵,再到皇帝那里討喜領賞!本將把你的這些險惡用心看得清清楚楚,你少在這里巧言令色冠冕堂皇!”

    武懿宗的氣得渾身抖,氣急敗壞跳起腳來︰“來人、來人!將馬敬臣拿下!”

    一群兵丁涌了進來,作勢就要拿人。

    馬敬臣沖冠大怒,騰的一下跳起來大吼道︰“誰敢動我!”

    進帳的軍士都是左右衛的人,誰不認得馬敬臣?看到這副景象,都一時愣住了,不知如何是好。

    “你、你們要一起造反嗎?”武懿宗既驚且怒,用馬鞭指著眾人罵道,“好,好啊!你們反啊,反吧!一起沖上來將本帥亂刀砍死,投效吐蕃或是自立為王去吧!反正你們還有個大主子,他能振臂一揮應雲集呢!將他請來,擁他稱帝好了。多麼劃算的如意算盤哪!”

    “武懿宗,你滿嘴噴糞臭不可聞!”馬敬臣的火氣越大了,沖上前來就要揮拳猛揍武懿宗。

    武懿宗嚇壞了。倉皇地往後躲。黑齒常之猛然大喝一聲︰“住手!馬敬臣。你太放肆了。來人。請馬將軍出帳歇息!”

    “哼!這種心胸狹隘又百無一用地蠢才。咱老馬也懶得伺候。去也!”馬敬臣一斗戰袍。大搖大擺地走出了帥帳。

    武懿宗氣得直抖︰“反了、反了!真地反了!你們也都看了。那馬敬臣欺人太甚。絲毫未把本帥放在眼里!本帥可是陛下欽點地統兵元帥。他這不是藐視聖上龍威麼!”

    黑齒常之強忍怒氣沒有作。上前來抱拳一拜道︰“大帥。你也不必將話說得如此嚴重。軍營之中。彼此皆是陣上廝殺地血性男兒。誰沒有一點脾氣剛勁。偶有爭執那是司空見慣。馬敬臣地為人我了解。他也不過是脾氣火暴性格沖動了一點。說話比較耿直。

    大帥不必往心里去。用不了多久等他火氣散去。又安然無事了。我建議大帥。一切從大局出。不要因為私人恩怨而誤了軍國大事。”

    武懿宗恨得牙癢癢。心中又有些怵怕真地犯了眾怒。于是不得不找個階梯來下︰“好吧。本帥心胸寬大。不與他一般見識。今日之事。就到此為止。誰都不要再議論。”

    黑齒常之深皺眉頭︰“大帥,趁著大家都在這里,何不議一議那遷寨之事?……”

    武懿宗將手一揮將他的話打斷︰“改日再議!本帥被那馬敬臣氣得傷了神,要歇息。都散了吧!”

    眾將正在氣頭上,武懿宗這樣一個態度,眼看著就要惹得眾人集體彪了。黑齒常之急忙擋在論弓仁等人面前,近似哀求般道︰“論將軍,諸位,就當是給老夫一個面子萬請不要再爭論了,且先退去如何?”

    論弓仁強咽下怨氣,對黑齒常之換拳拜了一禮,一言不轉身就走。其余眾將也都買了黑齒常之的帳,紛紛退去。

    武懿宗和黑齒常之同時吁了一口氣。

    “黑齒常之,你為何還不退去?”武懿宗很有把握能活活吃死這個老將軍,甚是不滿的撇嘴道,“你也下去吧!”

    “大帥,老夫斗膽,不厭其煩肯求大帥听我一言……”

    “住口,不要說了!”武懿宗恨恨的一擺手,“叫你退下!”

    “大帥!”黑齒常之也是厚著臉皮顧不得什麼顏面了,上前一步重重抱拳道,“老夫以帶兵數十年的經驗來判斷,如今我十萬大軍正身處險境,大帥不可不察啊!吐蕃人連敗七陣,輸得甚是蹊蹺。如今我軍進退兩難天時地利人和皆失,只乃敗陣之相啊!”

    “老匹夫!”武懿宗大怒,“你竟敢口出穢言惑亂軍心,該當何罪?我軍皆連大勝高歌猛進,士氣正旺。只待風雪稍止便可一鼓作氣直搗大非川!你身為副帥如此膽小如鼠患得患失,如何用兵?還敢倚老賣老在這里教訓本帥本帥若不是念在陛下隆恩破格重用你的份上,定要參你一本罷你解甲養老!休得再言,出去!”

    “哎!”黑齒常之重嘆一聲,閉上眼楮連連搖頭︰“此天亡我也!”

    黑齒常之不再多言,失魂落魄的走出了帥帳。

    萬里雪飄,半空中一片陰霾。黑齒常之眯著眼楮看著茫茫雪原,喃喃自語道︰“完了,完了……不管是勝是敗,老夫都算是完了……”

    正當此時,幾名小卒匆忙奔來,遠遠就大喊︰“報!”

    黑齒常之醒過神來喝問道︰“何事驚慌?!”

    “報副帥,右衛將軍馬敬臣,正在調動人馬轉運糧草!我等中候巡營使前去詢問情由,他說是要將右衛遷出大營另立營寨!”

    “什麼?!”武懿宗在帳中听到了消息,急忙沖出來破口大罵,“馬敬臣這個逆賊,反了,真是要反了!”

    黑齒常之一臉漠然無動于衷

    武懿宗幾眼,晃悠悠的走了。

    ……

    幾日之後,神都太初宮弘文館里。

    時已入夜,館中升起了三盆大火,趨走了冬日的嚴寒。

    弘文館乃是閣部宰相辦公的地方,今天正值武三思勤守夜班。其實他這個當朝第一重臣,完全沒有必要在年假的時候來值班。但為了一件要事,他難得的揚了一回風格,主動安排自己值勤。

    連等數日,正當他自己都有點懊惱和郁悶的時候,終于有了收獲。

    西征大軍六百里加急軍報,當晚送到了閣部。

    武三思摒退了從官,獨自一人翻看軍報。

    奇怪,這一次來的軍報是兩份。一份是主帥武懿宗所奏,一份則是來自副帥黑齒常之。

    ‘黑齒常之無權直奏皇帝,為何如此?’心中詫異,武三思最先翻開了黑齒常之的奏折。

    這一看不要緊,看完之後武三思臉都要白了。

    照黑齒常之奏中所說,主帥武懿宗殺良冒功剛愎自用,已犯眾怒。西征大軍將帥失和已是分崩離析而且身處險境!

    武三思嚇壞了,急忙又翻開了武懿宗的奏折。不出他所料,這份奏折將黑齒常之、論弓仁與馬敬臣等人罵了個體無完膚,參他們藐視主帥不服調令擅作主張嚴重違反軍規,已有謀逆之舉!

    武三思不禁抽了一口涼氣,渾身冷!

    武懿宗,他自己的堂弟,還能不了解?如此說來,西征大軍可是真的出問題了。萬一這西征出了什麼差池……如何得了?起初想要奪取兵權的如意算盤非但打不響,可能還要葬送了武懿宗與武攸寧,說不定他這個舉薦之人自己也要受到莫大的牽連!

    “不行!一定要想辦法搶得先機,佔據主動!”武三思皺著個眉頭腦子飛快的轉動,半晌後 然站起,將黑齒常之的奏折扔進了火盆之中燒成了灰燼,然後頂著風雪快步朝皇帝寢宮仙居殿走去。

    第二天正是臘月二十六,離過年僅有幾天時間,整個神都都沉浸在一片詳和與喜悅之中。

    清晨,皇宮之中本不該響起了鼓聲隆隆震響,一群大臣神色倉皇的踩著積雪往萬象神宮中而去。

    昨天半夜宮中派出快使,急召所有尚在神都的各部大臣進宮議事,舉行御前會議。

    年來定是生了重大事件!

    三省六部諸衛率三品以上的臣工,到了十余人。御房中,武則天面色如鐵一句廢話也不說,直接就讓近侍宦官宣讀了武懿宗的那份軍報。

    驚世駭俗,眾皆惶然!

    “知道朕為什麼突然急召你們進宮了吧?”武則天 然站起身來,雙目如電閃出殺氣,“西征大軍,居然鬧成了這個樣子!不等敵人來攻,我軍已是不戰自敗!西征如果有什麼閃失,必定天下震動朝野不寧。即日起,取消所有年假,臣歸朝將歸營,眾皆待命!”

    眾臣都嚇了一彈,開始議論紛紛了。

    “有什麼議論,當眾說出來。”武則天心情大壞,厲聲道,“前日方才收到捷報,今日便是此等消息。若不采取措施,下一份軍報該會是什麼?!將帥失和,如何征戰?眾卿,都來表自己的意見魏元忠,你先說!”

    魏元忠一怔,站出來道︰“陛下,這……這的確有些出乎臣的意料之外!”

    “事情已然生,朕要听的是對策,不是你的感慨。”

    “是……”魏元忠枯鎖眉頭冥思苦想,半晌才道,“陛下,請恕臣直言。數日前听聞捷報後,微臣心中就有所感。只是礙于諸多理由,當時不便直呈陛下。”

    “有什麼就說,不必吞吞吐吐。”武則天顯然有點不耐煩了。

    “是。”魏元忠道,“數日前接到捷報,我軍七戰七捷從蘭州突進四百余里直達城駐扎,與吐蕃大軍于青海湖對峙。當時微臣就在想,吐蕃人的作戰風格一向是彪悍勇猛悍不畏死,如此七戰七敗,完全不是他們平日的作風。再,我軍孤軍深入長途奔襲,此時正當隆冬河隴一帶又多風雪,駐扎于州有諸多弊端。一補給困難,二困于風雪,三異地作戰于地形不熟。天時地利人和,三皆失……”

    武則天慍怒喝道︰“你早干什麼去了?為何不報?”

    魏元忠急忙拱手拜道︰“陛下明鑒!事到如今,這一切也都只是微臣的猜測與推理,毫無實據。將在外君臣都尚且有所不受,統兵將帥自有見識與安排,微臣且能越俎代庖?再,當時陛下收到的是捷報,微臣……”

    “哼……”武則天知道魏元忠言外之言,也不好怎麼責怪他了。為人臣子也不容易,當時皇帝正在興頭上,誰敢潑冷水?而且,事實是我軍打了勝仗,魏元忠如何在那時候進言,未免有嫉賢妒能惡言中傷和瞎逞能之嫌。

    “說了半天,盡是馬後炮。朕要听的是,如何處理如今的事情?”武則天岔開話題道,“馬敬臣等人公然逼宮不服主帥調令,私調大軍另立營寨。這可是形同謀逆的大罪!”

    魏元忠卻不說話了。武則天有點惱火的喝道︰“你為何不說話?你身為閣部平軍國章事的宰相,這樣的事情難道就沒有意見?還有張仁願,你這個兵部侍郎也出來說話!”

    魏元忠拱手淡然道︰“陛下已然給馬敬臣定了罪,微臣還有能何言語?”

    “哦?”武則天先是有點惱怒,但轉而又很快冷靜了下來,道,“依你的意思,是馬敬臣等人不該定罪了?”

    “陛下!”魏元忠朗聲道,“武懿宗的奏折,乃是一面之辭。微臣剛才分析的情況,也並非是廢話。假如真如微臣所料的那樣,西征大營之中出現爭執、逼宮甚至是嘩變,雖然于法不容,卻在情理之中。”

    “如何卻在情理之中?是何情理?”

    魏元忠不急不忙道︰“陛下聖明,定然心中有數。”

    武則天雙眼一眯死盯魏元忠,步步緊逼道︰“朕,非要你當眾說出來。”
vc2008 發表於 2010-5-31 12:58
本帖最後由 vc2008 於 2010-5-31 14:25 編輯

第439章 狂瀾

    魏元忠停頓了片刻似在猶豫,片刻後才不得不說道︰“武懿宗雖是主帥,也曾統領過御林軍,但他從未帶兵出征,不黯兵法不識天文地理。黑齒常之等人皆是沙場宿將頗有謀略,不可能想不到微臣剛剛所說的這一切。如此,黑齒常之等人必會向武懿宗進言。然而,武懿宗卻未必肯听。于是雙方出現了分歧有了爭執。這就有可能發生接下來的事情。”

    這番話一放出來,堂中立馬響起一片嘩然。

    魏元忠,這話也說得太大膽了!他這不是在當眾打皇帝的臉嗎——言下之意,當初根本就不該派武懿宗掛帥嘛!

    武則天心里自然惱火,但她畢竟是非常之人,壓住了怒火私怨開始仔細尋思魏元忠的話中之意。

    武懿宗的才干如何有幾多斤兩,她這個當皇帝當姑媽的還能不清楚,要不然又何必請黑齒常之來輔佐?誠如魏元忠所言,那種情況的確可能出現。但是,那馬敬臣等人何德何能敢如此膽大妄為?

    “就算如此,那馬敬臣等人私調兵馬也是萬萬不該!這樣一來,我西征大軍不是分崩離析不戰自亂了麼?黑齒常之是干什麼吃的,手下的將軍都鎮不住,朕要他還有何用?”武則天越說越惱火,恨恨的拍了一巴掌御案,“這些人,也越來越大膽了,眼里還有朕這個皇帝有江山社稷麼!”

    “陛下!”武三思火上澆油大聲道,“微臣不明陣前實情,只能據實來分析。縱然是如魏元忠所言的情況,馬敬臣等人也千不該萬不該不顧全大局、主動挑起內亂、擴大內亂。再者,武懿宗身為主帥,也斷沒有為難屬下將軍的道理,更沒必要向陛下參奏污陷屬下。定是黑齒常之等人對武懿群起而攻之進行排擠,才發生了這樣的事情。請陛下明查!”

    “排擠?”兩個字眼,突然亮在了武則天的心中。

    ‘黑齒常之與馬敬臣等人排擠武懿宗?這太可能了!當初出征之時,朕就曾擔心左右衛的將軍會排擠並架空武懿宗,于是煞廢苦心派了個懂得是非輕重的黑齒常之去坐鎮調解。沒有想到這樣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陛下,微臣斷言事情絕非如此!”魏元忠急道,“黑齒常之智者仁人軍中老宿,向來顧全大局胸懷寬廣,不會不明白輕重緩急,他是絕不可能在軍中干出這樣的事情來的!還有馬敬臣,此人曾在微臣麾下效過力,微臣對他了如指掌,他也絕不是因私廢公小肚雞腸之人!”

    “魏元忠你什麼意思?”武三思一听就惱了。“照你地意思。是人家主帥小肚雞腸對手下地重要將軍不滿要跟他們過不去了?他這不是拆自己地台嗎?世上哪有這樣地道理。真是謬論!”

    “我並非此意!……”

    “住口。不必爭了。”武則天雙眉緊鎖面色鐵青。“朕已有主張。”

    ……

    大年三十除夕之夜。萬家燈火熱鬧非凡。

    劉冕一家人圍著好大一堆火守歲。其樂融融。美酒佳肴自是不在話下。火堆上還烤了一只整羊。來自草原地大廚劉二。將那只羊烤得外酥里嫩異香撲鼻。就連嘗遍了宮廷御膳地劉冕也稱贊不已。酒過三巡之後。一家人地興致都高漲起來。亢奮之下。洛雲還跳起了風情獨特地草原舞蹈。逗得一家人樂開了懷。

    這是劉冕來到這個時代以後,過得最愉快的一個新年。以前的幾個年頭里,過年過節對他而言幾乎沒有什麼意義。

    正當一家人貪婪的享受著這難得的美好團圓的時候,屋外的狗大叫起來,看似有了來客。

    誰會在年三十除夕之夜來訪?

    請進來人,劉冕頗感意外——居然是自己的徒弟魏晃!

    劉冕料想他必是有重要事情前來,待他與家人道喜賀歲寒喧之後,便將他帶到了安靜的書房之中。

    “說吧,發生了什麼事情?”劉冕開門見山。

    “師父,大事不好了。”魏晃表情嚴肅,卻倒也鎮定,“徒兒本該與大哥在宮中輪值戍衛,特意告了個病假讓大哥替我頂差,好不容易偷得三日空閑快馬加鞭趕來報信。日行四百里,換了三次馬!”

    “趕緊要的說。”

    “是。”魏晃道,“數日前皇帝突然召見當朝重臣,舉行了一次緊急御前會議。是關于——西征!”

    劉冕心中一咯 ︰出事了!

    于是,魏晃一五一十將當日的情景告之了劉冕。劉冕听完後,沉默良久,神情越來越凝重。

    “果然不出所料,出事了。”劉冕道,“當初听聞捷報傳來的消息後,我的推斷與猜想,和你父親的如出一輒。不難想象,陣前的黑齒常之、論弓仁等人也不可能想不到。麻煩就在于,武懿宗此人心胸狹隘嫉賢妒能,不會听信忠言。照這樣下去,遲早葬送十萬大軍!”

    “砰”的一聲,劉冕一拳重重砸到了桌幾上,嚇得隔壁的家人都愣住了。

    “師父,陛下已經下了旨意八百里加急送往州大營。”魏晃道,“只不過,連我父親也不知道皇帝下的什麼旨意。她甚至沒有讓上官婉兒擬旨代筆,而是下的親筆手書。”

    劉冕聞言點了一點頭,冷靜下來慢慢的踱起了步子。

    魏晃半晌不敢插言,許久後才擔憂的道︰“師父,皇帝會不會趁此機會鏟除左右衛中的我方勢力,讓武家之人取而代之?”

    “不會。”劉冕回答得非常肯定,“不要小看了皇帝的心胸與眼光。她就算有這樣的打算與意圖,也不會在這時候干這樣的事情。如果我所料不錯的話,為了穩定前方軍心、為大局著想,皇帝暫時是不會擅動任何人的,就算是嚴重違反了軍規的馬敬臣也暫時不會有事。同時,她也不會貶損武懿宗打消他在眾將面前的威信。她很有可能是下旨斥責黑齒常之沒能在主帥與將軍之前盡到勾通調整的職責,斥責監軍武攸寧瀆職無能。”

    “哦……”魏晃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又道,“家父說,此事重大,命我火速前來將此事告知于你。他還說……”

    劉冕深皺

    嘆了一口氣︰“他還說,西征大軍危矣,是嗎?”

    魏晃一怔︰“呃……是的。家父參加了御前會議回家之後,就一直悶悶不樂甚至還捶胸頓足。他說,就算是皇帝的聖旨抵達了陣前,恐怕也起不了什麼作用。武懿宗與黑齒常之等人之間已然勢同水火不可調和。哪怕黑齒常之有回天之力,有武懿宗從旁掣肘,西征大軍也……境況不妙!”

    劉冕的表情變得冷峻了許多,心中暗道︰看來魏元忠和我想的差不多。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皇帝畢竟是不懂軍事,想法做法未免天真。這個時候她就該果斷的、公然的下旨強令撤兵,回來整頓之後再尋他圖;按她的辦事風格,這樣私下降旨過去肯定是心存幻想在勉強調和,跟揚湯止沸沒什麼兩樣,須知這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沒有比將帥失和更能打敗仗的了!

    我的右衛啊!!!

    劉冕憤恨的一擊拳,重嘆一聲道︰“完了!”

    “啊?”魏晃大吃了一驚,“師父,當真如此嚴重?此戰尚未分出勝敗啊!”

    劉冕的心情一落千丈,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半晌沒說話。魏晃嚇壞了,又不敢吱聲。

    許久後,劉冕方道︰“你回去吧,告訴你父親。如果西征大軍戰敗了,就讓他向皇帝舉薦我去陣前,換帥!”

    “換帥?”魏晃愕然一驚。

    “你照我原話轉達就是。”劉冕雙眉深鎖舒展不開,“還有,讓你父親聯合李昭德狄仁杰等人,向皇帝進諫。在西征大軍回來之前,不要下旨處罰任何將領。個中的道理不必我細說,你父親比我更清楚。好了,別怪我不近人情年三十的也不留你喝杯茶歇歇腳,你辛苦一點,馬上趕回去!我的每一句話,你須得牢記在心,要一字不漏的轉達給你父親。”

    “是!”魏晃知道事情非比尋常的嚴重,也不多話,重諾一聲馬不停蹄的就走了。

    正月初六,極寒,天降冰雹,砸壞神都平民草舍無數。

    都說瑞雪兆豐年,但這樣的暴雪加上冰雹,卻要苦了民生。

    武則天枯坐在御書房中,心情降至了冰點。

    真是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接連的雪災冰災,如今又收到了前方噩耗。

    對,噩耗!這分軍報對她來說,簡直就是噩耗。

    上官婉兒在一旁絲毫不動,間或瞟一眼皇帝。她發現,一向從容自如的皇帝,此時眼神居然變得有些呆滯。平日里飽滿紅潤的臉龐,也有些泛起灰白,嘴唇在輕輕的顫抖。

    上官婉兒心里撲通通的驚彈︰連皇帝都嚇成這樣子了,究竟是一份什麼樣的軍報?

    過了許久,武則天深吸一口氣,終于開腔說話了。

    “婉、婉兒……”她的聲音居然有點顫抖,“快,快派出使者,急召各部大臣前來議事!——御前會議!”

    “是!”上官婉兒不敢多問,急忙去忙活了。

    御書房里只剩下皇帝一人。她雙手緊緊拽著那份軍報,指骨關節一陣陣發白。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幾聲淒厲的怒喝從御書房中傳出,嚇得在外面伺候的宮女宦官們一陣陣發抖。

    過了不久,閣部宰相與各部大臣相繼趕來。武則天始終一言不發,待眾人齊聚之後,她才將手中一份快要揉成碎片的奏折扔了出來︰“婉兒,念!”

    “是。”上官婉兒接過奏折方才瞟了一眼,臉刷的一下就白了!

    西征大軍,遭逢慘敗!就在年三十的夜晚軍中將帥在舉行酒宴的時候,吐蕃人突然對周軍發動了襲擊。西征大軍全無準備,一敗涂地。此前以犒軍為名混入軍中的附近百姓,突然嘩變縱火燒了大軍糧草,數萬吐蕃鐵騎趁夜色風雪而來,對西征大軍進行了一場瘋狂的屠戮!遷營在外的右衛大軍馬敬臣所部急忙趕來救應,死戰之下勉強戰退吐蕃人馬,保護西征殘部向蘭州撤退。兩天兩夜之內,西征大軍潰敗後撤四百余里直入蘭州,吐蕃人一路追擊,西征大軍損失極其慘重。現今吐蕃近二十萬大軍已然圍困蘭州,蘭州危急!

    軍報署名是副帥黑齒常之與左衛大將軍論弓仁,說是主帥武懿宗與監軍武攸寧已然不知去向。

    听完軍報,所有人都如同掉進了冰窟,眾皆啞口無言。

    御書房死一般寧靜。

    “說話啊?怎麼都啞巴了!”武則天的聲音不大,仿佛有點虛弱卻又透出冷峻,“在座諸位,皆是當朝棟梁國之重臣。發生了此等大事,怎麼就沒人站出來吱個聲?”

    武三思愣在原地耷著個頭,大冷的天額上一陣冷汗潺潺大氣也不敢出,更不說動彈了。

    “要朕點名嗎?”武則天鼻子里冷哼了一聲,“魏元忠,還是你吧。上次的御前會議,你仿佛就預料到了會有今日之敗。現在你有什麼話就說吧,不必顧忌。朕的臉已經被丟光了,現在也不在乎什麼了。”

    “陛下,這……”魏元忠站了出來,拱手而拜面露難色。

    “說吧。如何處理當前的情況?”武則天聲音枯澀的道,“蘭州危急,西征大軍危急,從而河隴危急,關內危急。只要蘭州有失,則河隴不保西京震動。牽一發而動全身,我大周的江山社稷已然面對一場巨大的浩劫。”

    “那微臣就說了。”魏元忠咬了咬牙,道,“現在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派譴援軍馳援蘭州。這一次吐蕃居然出動了二十萬大軍,看來是早有準備與我大周決一雌雄。他們對河隴至在必得,進而指望將我西域割裂、斷絕絲綢之路、孤立劍南與朔方。無論如何,蘭州這處咽喉所在切不可失。否則,河隴不保那是必然。河隴若失,則朔方背腹受敵,劍南西川也**裸的暴露在吐蕃人面前。假如再有突厥人趁虛而南下,那就真的是一場浩世之劫了。”

    “派援軍?”武則天停頓了片刻,環視眾人,“你們有意見沒有?”

    “臣等無異議。”眾皆附合。

    武則天冷肅的眼神投到了武三思的身上︰“武三思,你怎麼不說話?”
vc2008 發表於 2010-5-31 12:59
本帖最後由 vc2008 於 2010-5-31 14:26 編輯

第440章 補天之石

    “啊?”武三思駭了一彈慌忙道,“微臣……無異議。于今之計,是該派譴援軍營救西征大軍,死守蘭州。”

    “哼……如果朕沒有記錯的話,這次西征的許多將領乃至主帥,都是你一力舉薦的。”武則天鼻子里輕哼了一聲,眼神冰冷的看著武三思,仿佛自言自語一般的道︰“那武懿宗和武攸寧,怎麼就不見了呢?莫非是被吐蕃人的鐵踏進雪堆里變作了肉泥?”

    “呃,這……”武三思心神俱駭強作鎮定,“微臣也……不得而知。

    ”

    武則天突然發作斗然暴怒,重重一巴掌拍在御案上︰“此前朕已下達旨意去西征大營,勒令西征諸將听從統一指揮合兵一處。為什麼、為什麼那馬敬臣還將軍隊屯守在外?如果合兵一處,吐蕃人怎麼可能如此輕易得逞!”

    眾臣都嚇得一彈,沒有人再吭聲說話。

    武則天余怒難消,臉面已然漲得通紅。上官婉兒急忙道︰“陛下息怒,保重龍體!”

    武則天深吸一口氣重重吐出︰“朕,饒他們不得!”

    這句話,每一個字都如同鑌鐵雷錘敲在了眾臣的心頭。

    冷場。升著爐火的御書房中,仿佛比室外的冰雪地里更讓人不寒而栗。只有魏元忠輕聲道︰“陛下,現在不是追討罪責的時候。此時降旨下罪,恐怕只會火上澆油。當務之急……”

    武則天點了點頭總算是稍稍平息了怒火。沉默半晌後她自己開了腔︰“西征大軍要救。蘭州一定不能失。可是就連左右衛大軍都敗給了吐蕃人。我大周還有哪支軍隊可與吐蕃一戰?”

    “有!”一記宏亮地聲音響起。美髯飄飄地張仁願挺身而出。“陛下。不可因一時之敗而氣餒!我堂堂中華且曰無人可敵吐蕃?微臣斗膽。向陛下進言。”

    所有人將眼光投到了張仁願身上。武則天雙眼一眯︰“講。”

    張仁願重重一抱拳︰“微臣認為。西京薛訥所部地左玉衛。與涼州都督唐休��麾下右威衛。可與吐蕃一戰!”

    “臣附議!”張仁願身為宰相上官。也沒有擺什麼架子。言辭肯切地道。“陛下。張仁願所言極是。切不可因一時之敗而妄自菲薄。薛訥所部左衛衛。近在西京兵精將勇。招之即來來之即戰可堪大用;唐休��常年坐鎮西域統率河隴。所部右威衛大軍驍勇善戰。更可托付重任。”

    武則天思索了片刻道。“可是我西征大軍地主帥都不見了。何人可統籌這一場戰役?唐休��雖然可靠。但他所鎮轄地涼州也是軍事重鎮不容有失。因此他地右威衛最多只能配合作戰;薛訥有帥才。但資歷名望不足。讓他去指揮黑齒常之與唐休��等人。顯然不妥。”武則天很自然地將眼神投到了魏元忠身上︰“魏元忠。你可願去?”

    “微臣願意!”魏元忠果斷的回答,但馬上話鋒又一轉,“但是陛下,請恕臣無能。這一場西征大役,微臣恐怕無力肩挑。”

    “為什麼?”武則天顯然有點不快。

    “請陛下听臣直言。”魏元忠道,“微臣雖是文官,但也熟于軍事,本不該推托。但是,微臣如若掛帥,有此三弊︰其一,不知敵。歷年來,微臣從未與吐蕃軍隊有過接觸,對他們知之甚少。在這一點上微臣已失先機。如果不是一場急切的營救之戰,微臣尚能勝任。但是現在,|:來就不曾到過河隴,對那一帶的天文地候一無所知。如今正當隆冬冰封時節,行軍在外不識地理就如盲人騎瞎馬夜半臨深池。其三,不知己。左右衛與薛訥唐休��所部的將軍士兵,微臣無一人認識。誰有所長誰有所短全然無知,到了軍中也無法做到量才用度指揮若定。綜上三敘,微臣不知己不知彼亦不識地理,因此萬不敢匆忙之中接掌帥印。”

    “連你都不肯接掌,誰還勝任?”武則天既失望又有點生氣,忿忿然的瞪向了堂中眾人。

    張仁願遲疑了一下,終是沒有吱聲。他的情況與薛訥相似。雖有能力也得皇帝信任,但無奈名望資歷不足。

    “陛下!”突然一個聲音響起,“現有擎天大柱補天之石在此,為何不用?!”

    “懷英!”武則天眼前一亮,“你有何高見?”

    狄仁杰走了出來不急不忙拱手一拜,朗聲道︰“此次出征的大軍,乃是左右衛,我大周最精銳的軍隊。然而,右衛大將軍劉冕卻因和突厥公主的大婚未能隨軍出征。微臣竭力舉薦劉冕掛帥,重拾戰事!他,就是如今的補天之石,定能力挽狂瀾!”

    “劉冕!……”武則天暗吸一口氣緩緩點頭,“朕,何嘗沒想過他?但是君無戲言,朕已然準了他延長假期,又怎能朝令夕改讓他回朝,再不近人情的讓他拋家棄小離開新婚的妻子,去往邊疆征戰?”

    “陛下多慮了!”狄仁杰一板一眼道,“向來國為大,家是小。劉冕當朝重臣將中之帥,正當用人之際他當仁不讓。再者,劉冕向來最重大局一切以國事為先。此前他與慈安郡主的婚禮,不都是在軍營里舉行的麼?因此,陛下也不必顧慮!”

    “這……”武則天仍是有些猶豫,心中思慮萬千。

    如果召劉冕回來,當初的一切打算,都要落空了。而且,自己這個懷有二心的皇帝在劉冕面前,也會有點無地自容顏面盡失啊!……但是,眼前這個萬分危急的境況,也唯有他才能收拾殘局啊!

    “陛下,微臣也同舉劉冕!”魏元忠大聲道,“方才微臣所言,臣自己有三弊不可掌帥,劉冕卻有三利。其一,左右衛與左玉衛,他相當的熟悉,此為知己;對吐蕃,他也並不陌生。幾年前在蘭州,他就只身進入吐蕃大營說得論弓仁來降,此為知彼;其三,既然是到過蘭州在那里帶過兵,劉冕對河隴地形天候也是了如指掌。再加上他足智多謀勇冠三軍,實是接掌帥印的不二人選!”

    “臣附議!”張仁願重重一抱拳,“微臣還請願隨劉冕一同出征為國效力,請陛下恩準!”

    武則天並沒急于說話,而是轉頭看向了武三思︰“武三思,你怎麼一言不發?”

    “臣、臣附議……”武三

    抬頭拱手拜言,“劉冕,的確是比較合適的人選。

    “比較合適?”武則天冷哼了一聲,“那你可有更加合適、最為合適的人舉薦嗎?”

    武三思膽戰心驚惶恐不安︰“回陛下,微臣……沒有。”

    連武三思都不敢多話了,群臣很容易就統一了意見達成共識——非得搬請劉冕出山收拾殘局不可!

    可是武則天仍有些猶豫。審時度勢,她何嘗不知道如今劉冕是唯一可用之人?可是……如果再度啟用他,自己這張皇帝的老臉往哪兒擱?

    就在不久前,她這個皇帝還洋洋自得的派人去劉冕那里炫耀過呢!無非是要向劉冕表達這麼一個意思︰別以為你真的很了不起,我大周缺了你就真的不行。看吧,這西征沒有你,照樣大勝。

    這才過了幾天,怎麼就風雲突變成了這副樣子?

    武則天知道,自己後悔了。平生很少後悔的她,真的後悔了。

    她在想,或許從一開始,她就錯了。整個國家的軍事戰略——以攻代守主動出擊,這都是劉冕提出來的。這個大膽勇魄又富有創意的戰略,同樣也不是一般庸碌之輩能夠執行的。從一開始,要麼就不要采納這樣的軍國策略,要麼在采納之後就該讓劉冕來擔綱。

    這是最讓她後悔的。

    可是當時她這個皇帝的如意算盤,不得不圍繞東宮之爭這個核心。李武兩家在朝堂之上的勢力勉強可算勢均力敵,可是在軍隊之中卻是嚴重失衡。以劉冕為首的少壯派將領,手中握有大周大部份的兵力,這顯然是不合理的。身為皇帝,如何平衡黨派勢力、方便自己的駕馭乃是第一要務。正因為這個思想,她才苦心孤詣的想出了武懿宗掛帥、黑齒常之從旁輔佐、讓劉冕的戰略思想與右衛精銳之師一起代做嫁衣的高明之策。

    沒有想到,這一切全都辦砸了!

    原本在皇帝的心目之中,西征的政治意義就遠大于軍事意義。有黑齒常之這樣的穩重之人從旁輔佐,西征大軍只要穩打穩扎沒有大起大落,不求大功但求沒有大過,這目的就可以達到了。

    可是偏偏出現了這樣巨大的簍子,已然無法收拾!

    這太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了!

    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武則天這下真的頭疼了,眉頭擰成了一個大疙瘩,一時沒了言語。

    狄仁杰一雙老眼仿佛看穿了皇帝的心思,上前半步拱手低聲道︰“陛下,此事極為重大,不可倉促以下定論。正當午時,微臣建議陛下何不先行用膳略作休息,稍後再議?”

    武則天听出了狄仁杰話中之音,點點頭道︰“如此也好。眾卿都辛苦了,午時就都留在宮中吃頓便飯吧。朕也的確是累了,稍事休息一會兒。婉兒,命尚食局安排眾卿午膳。”

    上官婉兒領過旨來,帶領眾臣出了書房。

    群臣方才退出書房,心急的李昭德就扯住魏元忠與狄仁杰道︰“二位,這件大事該如何區處,已是顯然易見。皇帝為何還要遲疑不決?難道她心目中還有比劉冕更適合的人選?要不我們一起再去奏請皇帝一番?”

    “不要。”狄仁杰與魏元忠異口同聲,然後心照不宣的同時笑了一笑。

    “你們笑什麼?打的什麼啞謎?”李昭德急了,“快快告訴老夫。”

    狄仁杰正待說話,身後傳來上官婉兒的聲音︰“狄閣老,陛下有請。”

    “哦,馬上就來。

    ”狄仁杰意味深長的對著李昭德笑了一笑,轉身走了。魏元忠拉著李昭德往尚食局走去︰“走吧,沒什麼可操心的了。劉冕,必能順利掛帥。”

    御書房中,武則天單肘支在御案上,用手指按著額頭,一副苦惱郁悶的神情。狄仁杰入見後立下堂下,武則天焦急道︰“懷英,方才人多嘴雜,朕知你未嘗盡言。給朕說說,朕是不是真的應該啟用劉冕掛帥,來收拾這一桌殘局?”

    “毫無疑問,劉冕就是不二人選。”狄仁杰非常肯定的回答,“陛下,不必有什麼顧慮了。”

    “可是……”武則天面露難**言又止,長嘆了一口氣道,“朕,卻有難言之隱衷啊!”

    狄仁杰也不追問,只是淡然的微笑︰“那陛下何不派個說客前往,讓劉冕主動請纓來領過個帥印?”

    “哦?”武則天愕然一驚顯然喜出望外,“這倒是個不錯的法子——誰可前往?”

    狄仁杰面帶微笑拱手而拜︰“陛下若信得過微臣,微臣倒是願去那汴州走一遭。”

    武則天的臉色頓時陰霾轉晴,露出喜色指著狄仁杰快語道︰“事不宜遲,你馬上動身!”

    “微臣遵旨!”狄仁杰領了旨意,轉身欲走。

    “懷英!”武則天突然出聲一喚,還起了身來走到狄仁杰身邊,凝視著他緩緩道,“辛苦你了。”

    狄仁杰微然一笑拱手長拜︰“為君分憂,臣之本份。陛下請放心,微臣定然不辱使命——告辭!”

    武則天輕輕點頭,眼神變得越加凝重︰“天寒地凍路滑難行,你要保重啊!”

    走到御書房口門,武則天久久凝視著狄仁杰離去的背影,終于長長的吁了一口氣。那一顆提到嗓子眼的心,好不容易終于落回了胸腔之中。

    這一場大雪,還真是沒完沒了了。又接連下了兩天兩夜。官道之上,每天都有專人在清掃路面,但仍免不了有厚重的積雪阻礙通行。

    狄仁杰也是拼了一把老骨頭,兩天兩夜沒有停歇,艱難的在雪地之中趕路,終于在這天黃昏日落之前來到了老劉家莊前。

    下馬車的一刻,狄仁杰幾乎就要站不穩了,眼眶深陷,整個人都要瘦一圈去。路途本不遙遠,可是這樣惡劣的天氣與顛簸艱難的行程,著實讓他有些吃不消了。

    劉冕一家人,正緊閉大門圍著火堆,準備享用晚膳。突然听到守院的家犬狂吠,劉冕親自打開了房門朝外張望。

    “狄仁杰!”劉冕心中一堵,不禁暗嘆一聲︰不出所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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