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隋末逐鹿記 作者:梧桐疏影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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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dm0216 2009-4-15 13:16:2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13 208879
fdm0216 發表於 2009-4-16 12:21
第二集 第六十六章 高暢的動作


  樂壽。

  申時,北城門大開,一隊三百余人的騎兵從城門疾馳而出,向北而去,雖然是三百人,卻有六百匹馬,奔走之際,煙塵四起,頗有聲勢。

  “快!”

  竇建德一馬當先,沖在了隊伍的最前面,十來個親兵緊緊地跟隨著他,為了在日出之前趕到七里井,竇建德一行一人雙馬,日夜兼程,往七里井的薛世雄大營疾馳而去。

  那個所謂的荷花仙子自然是凌敬為竇建德安排的,之所以規定了時辰,表明在日出之前進攻才能成功,那是因為竇建德知道,要以這區區三百人沖擊敵軍三萬人的大營,只有趁夜攻擊,讓對方措不及防,自己亂起來才行,日出之后,天色已經大亮了,再去踏營,只能是肉包子打狗,一去無回。

  待竇建德那三百人走后,不到半個時辰,樂壽的北城門又打開了,兩千多悍卒從城門口魚貫而出。

  留守樂壽的這三千士卒是竇建德軍中的精銳騎兵,這兩千多士卒同樣是一人雙馬,朝北方疾馳而去,在大道上漾起的煙塵遮天蔽日。

  河北一地并不缺戰馬,不過,為了供應這五千匹馬,樂壽一地放養的馬已經被搜刮一空。

  高暢也在這兩千多人里面,和在樂壽一樣,那五十多個竇建德的親衛仍然緊緊地跟在高暢身旁。名義上是保護,實際上誰都知道他們是為了什么。

  這支軍隊地統帥乃是竇建德的親兵隊長胡天龍,竇建德手底下那些有名的大將都分散到各地去了,竇建德只好讓雖然忠心但是能力不夠的胡天龍來帶隊。

  胡天龍伏在馬背上,在他身前不遠處,高暢的身影在一群衣甲鮮亮的士卒中時隱時現,他的視線緊緊地跟隨著高暢。

  竇建德臨行之前,特意將胡天龍叫到了身旁。交付了一個任務給他,那個任務就與他視線中的那個人有關。

  對方或許還不知道吧?

  胡天龍望著高暢,心里不由嘀咕了兩句,因為看高暢那樣子,地確對竇建德的決定一無所知,他雖然在策馬狂奔。神態輕松得卻像聚眾出外郊游一般。

  就在竇建德出兵的當天凌晨,位于平原郡的交河已經換了主人。

  徐勝治和高暢之間一直有所聯系,最初,敵情司在樂壽安排了大量的眼線和細作,因此,就算高暢身處在竇建德的大營中,他和平原地聯系也從不曾有過中斷,通過信鴿,或者快馬,高暢在樂壽所做的決定。最多兩三天就會傳遞到平原,待徐勝治趕到弓高之后。高暢與徐勝治的聯絡就更加快速,更加緊密了。

  薛世雄的行動雖然讓竇建德感到措手不及。然而,他的舉動卻無法瞞過被竇建德軟禁的高暢。

  薛世雄從郡起兵的具體日子,每天行進多少路程,在途中曾經剿滅過几只變民軍,全部都被高暢掌握無遺。雖然,這些行動往往要一天多以后才傳到高暢處,然而,在這個沒有現代通信手段的時空。這樣的情報傳遞已經非常快速了,快得簡直駭人聽聞。

  原本。高暢在敵情司方面花費了大量的錢財和人力,他手底下地那些部將還不怎么理解,只是出于對高暢的盲目信任才不說什么,當敵情司地情報網絡在這次薛世雄的突然行動中大顯身手之后,那些部將才恍然大悟,對高暢地眼光更為佩服了,也更不會對高暢的決斷有所懷疑了。

  高暢雖然不能像實況轉播一樣知曉薛世雄的每一步行動,不過,他可以根據薛世雄大軍的行進路線,沿途的勢力范圍,事先一步將薛世雄大軍每天的行程推算出來,這和親眼目睹沒多大的區別。

  在竇建德知曉薛世雄大軍在河間郡郡城以南的七里井扎下大營之前地兩天,高暢就推算出了郡大軍到達那里的具體時間。

  根據這份推斷,高暢果斷地制定了一系列地計划,將這份計划火速傳遞到位于弓高的徐勝治,讓他依計行事,之所以將徐勝治調到這里來,是因為高暢相信,徐勝治是完成這個計划的最佳人選。

  畢竟,計划只是計划,有時候會因為一些意外的情況發生改變,若是一般的將領,他們對高暢的命令是百分之百的執行,只會嚴格地按照計划行事,當情況發生變化之時,他們就不曉得該如何應變了,雖然高暢認為自己制定的計划不會出現什么錯漏,不過,他也知道自己畢竟不是神,也會有犯錯的時候,如果出現意外情況,那個統領大軍的將領還生搬硬套地按照計划行事,很有可能壞了大事。

  徐勝治是一個聰明人,他雖然在為高暢做事,卻不會盲目崇拜高暢,他和高暢之間,不像其他的那些將領,是以主仆,或者是信徒和偶像之間的形式相處。說起來,他和高暢之間頗有几分一千多年后公司員工和老板的關系,說白了,他就是一個為高暢打工的員工,只不過,在公司中占有一點小股份,都是為了共同的利益在打拼。

  作為鬼谷傳人,深悉兵家之道的徐勝治在執行高暢制定的行動計划時,自然清楚計划不及變化快的道理,當出現意外情況時,高暢相信他會很好的處理,況且,高暢和徐勝治之間的聯系通道并沒有斷裂,隨時可以聯絡。

  竇建德自然知道薛世雄大軍的逼近,會為高暢制造了逃離的機會,雖然,他沒有在行動之前公然下令殺掉高暢,但是,他也沒有放松對高暢的監視。

  以前,竇建德只是以暗哨的形式在一旁監視高暢,并沒有限制在他樂壽的行動,得知薛世雄大軍犯境之后,他立刻調了五十多名武藝高超的親兵到高暢身邊,轉暗為明,并且將高暢的行動范圍局限在了高暢的住所,將他徹底軟禁了起來,讓他和外界無法接觸。

  只是,縱然竇建德嚴加防范,還是無法阻止高暢和外界的聯系,在那分派到高暢身邊的那群親兵中,有一個親兵是被高暢的敵情司發展的細作,高暢與外界的聯系,就全部由他轉交。

  就在竇建德和宋正本,凌敬三人商議該如何應對薛世雄大軍之時,徐勝治在弓高已經開始行動了。

  徐勝治親率大軍五千連夜離開了弓高城,在天未亮的時候,趕到了漳水邊,交河城位于漳水下游十余里。

  為了防止漳河東岸的高暢軍突然渡河,楊昊文將西岸的船只全部收藏了起來,命令那些漁人不得出河打漁,另外,他也派了不少斥候,時刻注意東岸的動靜。

  高暢軍若要攻打交河,就必得渡河,要想渡河,就缺不得船只,就必須四處搜集船只,他只要盯著東岸的高暢軍看他們有沒有這樣的舉動,就知道高暢軍有沒有渡河的打

  然而,要想渡過十多丈寬的漳水,并不一定需要船只。

  顧子文在接到命令讓他率軍撤離交河的時候,同時收到了另一個命令,那就是讓布下伏著,因為在不久以后,他們要重回交河。

  顧子文在撤軍之前,在交河城上游十來里處架起了一座簡易浮橋,這個浮橋是由軍中的輜重營建造的,不用這座橋的時候,可以將浮橋沉到水面之下兩尺,想用的時候,就在浮橋的兩頭,將纏繞在絞盤上的絞索拉緊三尺,浮橋自然就浮出了水面。

  這座橋建好之后,顧子文將兩岸的橋頭堡做了偽裝,令人完全看不出來,再加上這段的漳水奔流喘急,兩邊都是土坡以及叢林,平時很少有人來此,故而,躲過了楊昊文軍的查探。

  到達這里之后,徐勝治用火把和對岸的敵情司細作取得了聯系,然后,隨著一陣吱吱嘎嘎的聲響,一座浮橋從水面浮了上來,橋面不是很寬,不過,也能容得下兩匹戰馬同時奔行。

  天蒙蒙亮的時候,徐勝治部五千人悄無聲息地過了橋,在探子的帶領下,一路潛行,來到了漳水西岸的交河城外。

  天色大亮的時候,交河城的城門像往常一樣打開了,趁此機會,埋伏在城外的徐勝治部的一千精騎立刻從一處小樹林中竄出,朝兩里地的交河城沖去。

  城樓上地守軍第一時間瞧見了這股騎兵。頓時,城樓上,鑼鼓聲四起,守軍在城樓上如同無頭蒼蠅一般四處亂竄,個個驚慌失措。

  “敵襲!”

  “快拉吊橋!關起城門!”

  士卒們驚惶大叫,他們都知道,一旦被那支敵軍沖進城來的后果!

  然而,這個時候。一個正要出城的商隊卻停下了出城的舉動,起先,還朝守城的士卒低聲下氣的商人們像換了一個人似的,他們從馬車下,行裝內抽出了橫刀,一臉猙獰地朝守軍們扑去。使得他們根本沒有機會關上城門,放下吊橋。

  待守軍們反應過來,集結起來,朝城門趕來之際,城外的高暢軍已經沖進了交河城,沿著大街沖殺過來。

  剛一交鋒,楊昊文地守軍立刻抱頭鼠竄,他們扔下武器,脫下鎧甲,離開大道。朝小巷里躲去。

  戰馬的蹄聲在青石板的大道上陣陣響起,不多時。就傳來了陣陣大鼓聲,跟隨在騎兵之后。大隊的步卒進城來了。

  騎兵剛一進城,楊昊文就知道大事已去,他命令副將拿著他的令箭去組織抵抗,他自己則脫下了將軍的甲冑,化妝成一個小兵,帶著几個親兵騎著戰馬從另一個城門出了城,往樂壽奔去,想把高暢軍進攻地消息帶給竇建德。

  不過。他的這個行動失敗了,為了防止消息走漏。徐勝治事先已經安排了一些騎兵守在交河的另一道城門前,楊昊文剛一從城門沖出來,就被攔下了,成為了階下之囚。

  攻下交河之后,徐勝治沒有停留,只留下了少部分人看守俘虜,留守交河,等待從弓高來的援軍,他則率領大部人馬一路急行,朝樂壽趕去。

  兵貴神速!

  徐勝治非常清楚時間對本方的重要性,趁火打劫,既然要趁火,自然動作要快,不要打劫未成,反而被大火燒傷。

  故而,他的本部根本沒有在交河停留,而是迅速地穿城而過,據最新的消息,竇建德已經決定主動出擊薛世雄部了,樂壽的防守極其空虛,正是突襲的好時機。

  另一方面,高暢和几個親兵被裹挾在竇建德兩千多大軍中往北疾行,前方的竇建德率領地敢死隊留下了不少痕跡,這兩千多大軍只需沿著前方的痕跡往前疾奔即可。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領軍統領胡天龍仍然沒有下令全軍歇息,士卒們只是匆匆地換了一次馬,繼續朝前疾馳。

  胡天龍知道自己責任重大,若是竇建德在日出之前向敵軍發起進攻,引得敵軍混亂之后,大隊卻未趕上,一旦被敵軍反應過來這只是小股部隊偷營,竇建德自然凶多吉少,這樣地責任不是胡天龍可以承擔的,因此,就算士卒又累又餓,馬力也有所疲乏,他仍然沒有下令休息。

  天完全黑了下來,一彎月牙兒孤零零地懸在夜空中,繁星點點,閃耀著萬千星輝,使得這樣地一個月初之夜不至于黑得伸手不見五指。

  零星的几支火把在疾馳的騎隊中亮了起來,士卒們就是趁著這點微薄的亮光在縱馬疾馳。

  在冀中運河旁的一個小山谷內,胡天龍終于下達了休息的命令,戰馬需要飲水,需要喂食草料,它們比不得士卒,士卒就算又累又餓,也可以咬牙忍受,這些戰馬就不能這樣對待了。

  士卒們牽著戰馬來到河邊,讓戰馬們飲水,同時往戰馬身上澆水,給它們降溫,這個時候,在胡天龍的命令下,不多的几只火把也熄滅了,還好星光明亮,士卒們不至于寸步難行。

  高暢下馬之后,竇建德安排在他身邊地親衛們立刻圍了上來,如臨大敵地盯著他。

  他環顧了一下四周,然后,往一旁的一個小樹林走去。

  “高將軍,你去哪里?”

  几個竇建德親衛圍了上來,高暢微微一笑。

  “人有三急!”

  “你們陪高將軍去!”

  為首地那個親衛朝兩個親衛使了個眼色,讓他們隨高暢一起,這個時候,一個高暢自己的親兵趕了上來。

  “大人,讓我也陪你去!”

  為首那個親衛遲疑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高暢他們雖然是去一個小樹林,不過,他們位于大軍之中,四周全是自己人,何況還有兩個親衛跟著,不怕高暢借這個機會逃跑。

  高暢一行四人往小樹林走去,很快消失在了樹后。

  過了一炷香的時間,他們還沒有回來,為首那個親衛皺起了眉頭,他正要叫几個人進去看看,高暢他們從小樹林后走了出來,那人的眉頭松了下來。

  高暢走了回來,竇建德為他安排的親衛們立刻將他圍了起來,那個跟隨他一起到小樹林去的親兵則低著頭,回到了原來的隊列中。

  高暢隨身的只有几個親兵,然而,就是這几個親兵,在行軍的時候還是被那些竇建德親衛將他們和高暢隔離了開來,若不是停下來休息,他們根本就沒有接觸的機會。

  半個時辰之后,全軍上馬離開了運河邊的這個小山谷,

  高暢仍然被竇建德的親衛們包圍著,他的那几個親兵卻落在了后頭,與大隊人馬混合在了一起。   
fdm0216 發表於 2009-4-16 12:27
第二集 第六十七章 突然大霧起


  凌晨。

  河間郡,七里井。

  雖然太陽仍未從東邊的天際升起,雖然并沒有絢爛的朝霞在東邊的天際燃燒,天色卻也亮了起來,在一望無垠的原野上,好几里外的景色一覽無遺,眼力好的人,甚至可以看得到更遠的地方。

  “嘀嗒!嘀嗒!”

  樹葉上聚集的露珠沿著葉尖滑落,落在下方的另一枚葉子上,發出清脆的聲響,那枚葉子微微下沉,露珠在葉面上滾動,眼看又要從這枚葉子上滾下去。

  “刷!”

  一道白光閃過,那枚葉子齊根而斷,隨后,從小樹的枝頭悠然飄落,在空中折轉几圈之后,安靜地躺在樹下濕滑的青苔上。

  一只沾滿污泥的戰靴踩在葉面上,用力地捻了一下,戰靴離開后,那枚葉子深陷在泥地中,與泥土合為一體。

  順著戰靴往上,乃是金色的戰甲,火紅色的披風,以及一張憤怒夾雜絕望的臉,一雙略顯茫然的眼睛,正漫無焦點地游移在遠方。

  終于還是沒趕上啊!

  竇建德長吁了一口氣,將橫刀收回刀鞘,嵌上了護心鏡的胸甲在不停地上下起伏,他努力控制著呼吸,想將急促的心跳重新變得和緩。

  憤怒也好,懼怕也好,解決不了問題,縱然將整個樹林的樹木用橫刀砍伐干淨。又能怎么樣呢?

  竇建德皺著眉頭,視線透過樹木地枝葉縫隙,掠過山坡,落在兩里地外的薛世雄軍的大營上。

  薛世雄的大營顯得異常安靜,士卒們還在沉睡,在大營四周,并沒有修建必要的防護工事,不僅沒有挖壕溝。甚至連拒馬,鹿等阻擋騎兵沖擊的障礙物都沒有,更為夸張的是,在大營四周,竇建德并沒有發現敵人的斥候,這也是他能率隊摸到離對方營地僅兩里地地原因。

  大營的寨牆內。間隔一百多步就有一個簡易的哨樓,竇建德仔細觀察了一下,哨樓上的嘹望哨大多已經沉浸在夢鄉之中,有的哨樓上,甚至空無一人。

  薛世雄大軍抵達七里井后不久,就得到了從樂壽方面傳來的情報,竇建德知道大軍壓境之后,陷入了慌亂之中,正在將大量地錢財以及家人從樂壽轉移出去,回到他們原來的大本營高雞泊。准備重新做盜賊。

  竇建德的反應在薛世雄的意料之中,換做他。身旁只有三千多人,面對三萬久經戰陣的精銳士卒。除了逃跑外還有什么選擇呢?除非領軍大將是一個不要命,不怕死的傻瓜。

  薛世雄根本沒有想到竇建德會率軍前來主動出擊,更不會想到他只率領三百不到的士卒作為前鋒,再加上七里井就在河間郡郡城南面二三十里,在附近并沒有大的豪強勢力,故而,他的這個大營并沒有完全按照行軍紀要上所要求的那樣修筑。

  反正是臨時地,反正很快就要拆掉。反正這個地方安全!

  就是這三個反正讓薛世雄犯下了不可彌補的大錯,為了照顧一路疾行地士卒們的情緒。他并沒有強求士卒們必須按照正常地標准修筑營寨,只是讓他們草草了事,能夠讓人休息就行了。

  若是竇建德能在天未亮之前趕到這里,趁夜向薛世雄軍的大營發起突襲,自然可以很輕易地沖進根本就沒有防護的薛世雄大營之中,薛世雄軍雖然有三萬之眾,但在睡夢中突然遇見敵襲,黑夜中,又不知道敵軍的人數,慌亂之下,極有可能形成炸營,一潰千里。

  然而,老天爺似乎不站在竇建德這一邊,縱是一人雙馬,縱是人困馬乏,也不曾在途中歇息片刻,他們終究還是來遲了一步。

  在視線如此良好的情況下,朝敵軍大營發起沖鋒,以這區區几百人,無疑是送死,從竇建德容身的這個小樹林到敵軍的大營,有兩里多地的開闊帶,縱然打馬狂奔,通過這兩里地地距離也需要一定的時間,那個時候,就算敵軍地嘹望哨睡得再死,聽到這急促的馬蹄聲,也會從睡夢中醒來,何況,在敵營的嘹望哨中,總有那么一兩個人是清醒的。

  只要讓敵人知道本方突襲的人不多,就算最初有些慌亂,時間一長,也會從慌亂中恢復過來,那個時候,這几百人就像投入大海的一滴水珠,一點漣漪都無法蕩起就會消失無蹤。

  竇建德咬著牙死死地盯著薛世雄大營上空飄揚的旌旗,他的眼角一片通紅,一方面是疲累所致,另一方面也和他心底憤怒絕望的情緒有關。

  他回過身,在他身后,二百八十四名悍卒全身披戴或坐或立,他們的戰馬站立在他們身后,戰馬的嘴上蒙著了布匹,令它們無法嘶鳴,它們不安地踱著步子,似乎能感受到他們主人的心情。

  士卒們的身影雖然依舊挺拔,只是臉上疲態盡顯,比起疲憊的神色,在他們眼中,更多的則是惶恐與無助。

  在這些士卒之中,大多數人都相信荷花仙子那個女巫的預言,只有在日出之前發起進攻才能夠得勝,如今,太陽雖然還沒有出來,但是,天色已經大亮了,這和日出又有什么區別呢?在這種情況下發起攻擊,凶多吉少。

  怎么辦?

  他們的目光齊聚在竇建德的臉上,就像竇建德能化腐朽為神奇,讓他們轉危為安一樣,然而,竇建德并不是神仙,他們只能落得失望。

  “兒郎們,事到如今,該是你們選擇的時候了!”

  竇建德壓低聲音,緩緩說道,他的神色變得異常凝重,肩膀上似乎有什么無形的重物壓在上面,他的背微微有些向前彎曲,就像不堪重負一樣。

  還能怎么辦呢?

  好像無論怎么選擇都是死路,向敵營發起自殺性的攻擊,除了殺几個人之外,又能怎么樣呢?

  撤軍?身后還有兩千多同袍,他們不知道計划改變,若是不能聯系上,就相當于將這兩千多弟兄出賣給了敵人,何況,就算撤軍,也只能躲過一時,若是被敵軍斥候發現,只要命令一支千余人的精騎追殺過來,在人困馬乏的情況下,又能跑多遠呢?

  投降?事到如今,只能投降,長樂王大人或許保不住性命,他們這些普通士卒卻極有可能活下去,不過,在兩百八十多人的悍卒里面,除了極少數的異類之外,大部分士卒都是對竇建德死忠的,要他們為了自己的性命脫離竇建德,嗯!這是一個艱難的選擇。

  大家沉默著,有的低下頭將小草扯下來拿在手里玩耍,有的撫摸著身旁的戰馬,有的則茫然地抬頭望天,有的仍神色堅定地望著竇建德。

  “撤退,投降,進攻,這三條路擺在了我們面前,任由我們

  每一種選擇都非常困難,然而,我們必須在這三種選種出來!”

  竇建德聲音突然變得沙啞,窮途末路的感覺深深地壓在了他的心頭,他清咳了兩聲,繼續說道。

  “無論大家怎么選擇,我竇建德都認同,既然老天爺不站在我竇建德這邊,我就不能強求大家非要跟隨我竇某人,明知道是死路也要走下去!”

  “大王!就算是死,我們也愿意跟著你!”

  一個坐在草地上的士卒突然站起身來,他揚起手臂,打在頭上小樹的枝葉上,樹葉沙沙作響,大量的露珠滴落下來,撒了他一身。

  那個人是跟隨竇建德許久的親衛,竇建德這個人對親衛非常之好,他自己不貪財,也不愛美人,每次作戰,有所繳獲,總是將金銀財帛,醇酒美人分給手下將士,作為親衛,自然能分上一份厚重的,這些士卒,都是提著腦袋當性命不是一回事的草莽漢子,只要當頭的對他們好,他們便會拿自己的性命去報答。

  “大王想怎么做?我們就怎么做!不管是投降,還是撤退,或者進攻,我們都緊跟著大王,弟兄們,你們說,是不是這樣!”

  另一個竇建德的親衛也站了出來,振臂說道。

  當這兩百八十多名士卒被竇建德挑選為敢死隊之后,每個人都分到了大量地錢財。臨走之前,大碗喝過酒,大塊吃過肉,就算戰死,這一輩子也已經值得了!

  “對!大王,你說怎么做,我們就怎么做!”

  士卒們紛紛站起身,七嘴八舌地向竇建德表達自己的忠心。這些悍卒們的心思非常簡單,熱血一旦沖上腦袋,就迷糊了,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么,做些什么了!

  蘇定方并沒有像身畔的同伴們一般激動,他沉默著。眼神盯著地面,他能聽得到身后的蒙勇緊咬牙關的聲音,他知道,那不是因為什么舍生忘死的激動,而是刻骨的仇恨。

  蘇定方伸出手,抓住了蒙勇地手,蒙勇的手正放在腰間的橫刀上,蘇定方背對著蒙勇,搖了搖頭,蒙勇的手顫抖著。從刀柄上移開了。

  “既然如此!”

  竇建德猛地抽出橫刀,厲聲喝道。

  “大伙都是漢子。寧愿站著死,也不愿跪著生。就算要死,也應該死在戰場,也應該多砍几個賊子的腦袋,絕不在刑場上跪著,窩窩囊囊地被別人砍掉腦袋!兒郎們,大家隨我來,就讓我們三百壯士馬踏敵營,讓天下都知道我們河北漢子的豪氣!”

  “諾!”

  雖然沒有高聲應答。兩百多人地齊聲答話仍然顯得聲勢驚人,几只雀鳥在林子中被驚起。它們振翅飛了起來,在林子上空盤旋。

  “兄弟們,跟我來,上馬!”

  說罷,竇建德走到自己的戰馬前,就要翻身上馬。

  “且慢!”

  蘇定方在后面的人群中突然出聲,喊住了竇建德。

  竇建德停止了上馬的動作,他回過身,蘇定方從人群中走上前來,他的目光并沒有落在竇建德身上,而是四下打量著周遭。

  竇建德皺了皺眉頭,蘇定方并不是他的嫡系,他以為蘇定方是貪生怕死,才阻止了自己,頓時,一絲殺機從心底閃過,他的手摸在橫刀刀柄上,若是蘇定方說什么投降或撤退的屁話,他就號令士卒們將他亂刀砍死,不過,在竇建德的臉上,卻堆積起了一絲笑意。

  “蘇兄弟,你想要說什么?”

  蘇定方沒有回答,他伸出手,然后,几個手指頭合攏,互相碾了几下,于是,一縷喜色從蘇定方眼中閃過。

  “恭喜大王!”

  竇建德眉頭皺得更深了,他以為蘇定方在說反話,已經夠倒霉了,還有什么可恭喜的,他有些不耐煩地說道。

  “蘇兄弟,此話怎講?”

  時間拖得越久,天色就越亮,攻擊地時間越往后拖,就對本方越不利,蘇定方應該知道這個道理啊!竇建德不明白他為什么要阻止自己。

  “大王,天助我們啊!起霧了!”

  “什么!”

  竇建德慌忙望著四周,嘴里不可置信地吶吶說道。

  “起霧了?”

  蘇定方這么一說,所有的人都四處張望,果然,四周隱約出現了霧氣,不過,遠處地景物只是稍微變得模糊一些,只是一層薄霧而已!

  這樣的薄霧對隱藏蹤跡并沒有什么用處啊!

  蘇定方好像知道大伙地失望,他微笑著說道。

  “大王,屬下曾經對天文氣象有所研究,屬下可以保証,用不了多久,就會有一場大霧出現!”

  蘇定方知道蒙勇對竇建德恨之入骨,竇建德就這樣死去,蘇定方自然也不會覺得難過,只不過,自己最后也難逃一死,若是要用自己和手下的命去換竇建德這條命,蘇定方還是覺得划不來,故而,他想了一會,還是站了出來,阻止了竇建德送死的舉動。

  “是嗎?”

  竇建德略有疑慮,不過,他馬上決定相信蘇定方,反正事情不會再壞了,若是蘇定方說的是真的呢?

  竇建德笑著說道。

  “那我們就等一會了,看是不是像蘇兄弟說的那樣,老天爺站在了我們這邊!”

  蘇定方果然沒有亂說,很快,一場大霧就降了下來,白茫茫的一片,不僅敵軍的大營看不見,就連近在咫尺,士卒們也看不清楚同伴們地面貌。

  “天助我也!兄弟們,既然老天爺都站在我們這邊,何愁大事不成!各位弟兄,就算日后出將入相也未可知啊!”

  竇建德哈哈大笑,笑聲中,士卒們的心情也從必死地絕望中轉變為必勝的激奮。

  “多謝蘇兄弟,暫且記下大功,得勝之后本王將大大有賞!”

  竇建德翻身上馬,舉起橫刀,在他身后,兩百八十多名悍卒紛紛上馬,拿起武器,他們緊緊地盯著前方同伴的馬尾巴,這是他們的視線唯一能清晰接觸到的地方。

  隨著竇建德一聲殺賊,兩百多匹戰馬一起奮蹄,從小樹林中竄了出去,朝兩里外的敵軍大營沖去,兩百多匹戰馬的蹄聲在白茫茫的霧氣中回蕩,就像由千軍萬馬發出的一般。  
fdm0216 發表於 2009-4-16 12:30
第二集 第六十八章 竇建德大破薛世雄


  一個負責嘹望的士卒抱著長矛背靠著欄杆正在睡覺他的身體不由自主地抖動起來,不多會,他睜開眼睛,抬手擦拭睡眼稀松的眼睛后,目光轉向大營外,然而,白茫茫的霧氣籠罩著大地,他只能瞧見自己身前五尺遠不到。

  他的身體依然在抖動著,准確地說,不是他的身體在抖動,而是大地在震動,白茫茫的大霧中,一陣奔雷般的馬蹄聲由遠到近快速地接近,越來越大。

  士卒的臉刷地白了,比那霧氣還要蒼白,他長大了嘴,嘴皮顫抖著,半晌,才高呼出聲。

  “敵襲!”

  那聲音就像公雞在面臨屠刀時發出的慘叫一般,淒厲,怪異!

  隨后,在霧氣中,報警的銅鑼聲響了起來,先是孤零零地只有一個銅鑼在敲響,聲音中透著一股難以言述的絕望,過了一陣,更多的銅鑼聲加入了進來,聲音顯得格外的慌亂和不安。

  “敵襲!”

  帳外的士卒們絕望的呼叫在霧氣中飄蕩,聲音持續地響起,將那些還在前營營帳內睡覺的士卒們驚醒。

  他們慌忙爬起身來,將甲冑和頭盔胡亂地往身上一披,然后,將帳角擺放的武器拿了起來,爭先恐后地從營帳內沖出來。

  那些位于中軍大營,或者后營的士卒們則依然沉浸在夢鄉中。前營地騷亂還沒有波及到他們那里。

  那些士卒一沖出營帳就傻了眼,帳外大霧彌漫,能見度極低,睜大了眼睛,也只能看到前方五尺左右,霧氣中,士卒的身影時隱時現,他們在霧中慌亂奔跑著。疾馳的馬蹄聲一聲聲響在他們心底,如同催命的鼓聲一樣,令他們惶恐不安,不曉得該怎么辦?

  “殺賊!”

  竇建德高喝一聲,戰馬高高躍起,從低矮的籬笆樁上沖進了敵營中。一個在霧里找不到方向的敵軍正好撞在他的戰馬上,被馬身一撞,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整個人飛了出去,不曉得被撞到哪里去了。

  竇建德往右邊稍微側了一下,右手地橫刀划過一道寒光,從高往下直劈,將從馬旁跑過的一個敵軍的手臂砍了下來。

  手臂高高飛起,伴隨著一聲慘呼的,是高高四濺的鮮血。那個敵軍向自己斷手跌落的地方跑去,想要重新拾回手臂。卻被緊跟在竇建德身后地騎兵一馬槊打倒在地,口噴鮮血。眼看不活了。

  “殺賊!”

  竇建德身后的兩百八十多名勇士齊聲高呼,聲音直沖云霄,在霧氣中回蕩,就像千萬人發出的一般。

  與此同時,在騎兵戰隊后的士卒翻身下馬,將事先准備好的戰鼓擺放在地,揮動鼓槌狂亂地擊打著戰鼓,鼓聲狂野地響起。聽在心慌意亂的官兵的耳中,就像有千軍萬馬踏營而來。

  騷動終于從前營波及到了中軍大營。最后波及到了后營,整個薛世雄軍的大營徹底陷入了慌亂與無助之中。

  在白茫茫的大霧中,將軍找不到自己的士卒,士卒找不到自己地將軍,不曉得誰是同伴,不曉得誰是敵人,人們好像沒有頭的蒼蠅一樣四處奔逃,士卒們一邊高聲疾呼,一邊瘋狂地舞動著手中地武器,不允許任何一個活著的生物靠近自己,出于保護自己地需要,人人都在這樣做,你若是不這樣做,那么就會死在別人的刀下,那個別人是敵人的概率不高,更多還是自己人。

  統軍的將領最怕什么?最怕的就是出現這樣的場面,不管是將官還是士卒,都沒有了絲毫的斗志,他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更好地保存自己,讓自己活下去,然而,與事實相違背的是,他們越是這樣做,就越將自己推向了危險地境地。

  竇建德和身后的兩百八十多名悍卒驅馬在薛世雄的大營中來回奔走,真正死在他們刀下的人并不多,官兵們更多的是死在了自相踐踏中。

  大霧之中,上演著一出出生與死之間的大戲。

  馬嘶聲,戰鼓聲,箭矢急速掠過空中的呼嘯聲,營帳倒下的聲音,士卒們的喊殺聲,沒有任何意義的呼喊聲,臨死時絕望的慘叫聲,所有的聲音匯聚在一起,在霧氣中久久回蕩,蕩氣回腸。

  薛世雄一直就有早起的習慣,他起床的時候,薄霧才剛剛從遠方的山嵐中間向平原飄來。

  走出帥帳的時候,他并沒有披戴上甲冑,只是穿著一件單衣,早晨的冷空氣使得他臉上的肌膚變得通紅,他在帥帳前的空地上,活動了一下身體,然后接過身邊的親兵遞上的陌刀,舞動起來。

  雖然已經六十好几了,作為武將的薛世雄身體還比較硬朗,每天晨起鍛煉更是雷打不動,這也是他之所以身體還如此康健的原因。

  刀花舞動起來,時而急速,時而緩和,動靜之間,節奏分明。

  對自己刀法,薛世雄非常滿意,就像對他過去了的六十多年的人生一樣,他并沒有什么遺憾,鎮守邊郡几年之后,他又得到了皇上的賞識,作為招討大使統帥各地精兵為東都洛陽解圍。

  在薛世雄眼中,瓦崗軍的李密算得是一個角色,畢竟,那個賊子曾經跟隨楊玄感叛亂,為楊玄感出謀划策,事敗之后,又多次從官府的手中逃脫,算得上是一個角色,若是沒有他的加入,翟讓的瓦崗軍只是一伙賊而已!

  何況,薛世雄雖然對天下人認為張須陀是第一猛將這樣的看法不滿,不過,卻也不會小瞧那個河南招討大使,既然張須陀也敗在李密手中,既然洛陽城有數萬精兵,仍然被李密所圍困,那李密就絕對是一個好對手。

  至于魏刀兒,竇建德之流,薛世雄根本就看不起,若是那些家伙聰明,自然會率軍離開三萬大軍行進的路線,化整為零,重新回到大山深澤之中,以躲避他的鋒芒。

  “喝!”

  薛世雄大喝一聲,將陌刀高舉頭頂,然后重重地劈下,刀鋒砍在草地上,刀氣激起了一道深深的泥痕。

  “大帥神勇!”

  一左一右兩個親兵鼓起掌來,為薛世雄喝彩,薛世雄呵呵笑了起來,將陌刀遞給右邊的親兵,然后接過左邊親兵遞上的汗巾,擦拭臉上的汗水

  “好大的霧啊!”

  拿著陌刀的那個親兵輕輕說了一句,薛世雄往四周望了一眼,的確,很大的霧,就在十多步外的帥帳也變得模糊了起來,霧氣帶著濕滑的氣息從空中掠過。

  這么大的霧,今天會是一個大太陽吧?

  薛世雄不由這樣想到,順手將汗巾扔給了身邊的親兵,這樣的大霧,正是偷營的好時機啊!

  他自嘲地笑了笑,覺得自己的這個想法非常荒謬,河間郡最強大的一股反賊竇建德部遠在一百四十里外的樂壽,現在正在忙著逃跑吧?怎么會有敵人來偷營呢?借竇建德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

  “這是什么聲音?”

  一個親衛突然說道。

  薛世雄不由側耳聆聽,從遠處傳來了一波聲浪,那波聲浪由淺到高,迅速地傳了過來,就像從海平面涌過來的浪潮一般,到得身旁,變成了一聲驚動天地的轟響,讓人心神巨震。

  “敵襲!”

  親兵們失聲驚呼。

  薛世雄的臉頓時變得蒼白一片,他的身子不由自主地搖晃著,差點摔倒,他非常清楚,在這樣的天氣下,被不知數目,不知來自何方的敵軍偷襲,那將是怎樣一個嚴重的結果。

  “擂鼓!迎敵!”

  薛世雄高聲喊道,臉上地表情變得極其猙獰。他胡亂地揮動手臂。

  “快!快將戰馬牽過來,快將我的鎧甲拿來,迎敵!”

  好不容易,在親兵們的幫助下,薛世雄將鎧甲披戴在身,拿起陌刀,翻身上馬,帥帳附近的他的親兵紛紛圍了上來。這讓他的底氣變得足了一些。

  到處都是驚天動地的慘嚎聲,大霧之中,士卒們四處奔跑,親兵們把薛世雄圍在了中間,不時有人沖到他們身邊來,他們一再表明自己的身份。卻也有人拿起武器向他們攻擊,在此時,對普通士卒來說,根本就分不清敵我,只要看見人影晃動,就是一刀砍了下去,先下手為強。

  薛世雄等了一會,他派出去召集其余將領地親兵并沒有回來報訊,多半在大霧中迷失了方向。

  薛世雄在馬上的身影搖搖欲墜,其實。他也知道,在這樣的情況下。想將大軍集結起來迎敵,几乎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他只是想做一個嘗試,看來,這個嘗試還是以失敗告終了!

  “大帥!我們走吧!再走就來不及了!”

  不時有潰兵從大霧中竄出,慌亂中只曉得逃命的他們對薛世雄的親兵隊一點也不買賬,為了奪得逃跑地最佳路線,他們敢對任何擋在他們身前的人揮刀。

  大勢已去啊!大勢已去!

  薛世雄只覺心中一陣發悶,眼前的一切像地獄的景象一樣令他心悸不已,他的手放在了胸口上。只覺得腦袋一暈,眼前一黑!

  一世英名盡在今朝散盡啊!

  “噗!”

  一口鮮血從薛世雄嘴里噴出。他的身子一歪,盡然從馬上跌落下去,人事不省!

  “大帥!大帥!”

  親兵們圍在薛世雄身旁,將他抬了起來,放在馬背上,綁在其中一個親兵的身后,然后,親兵們紛紛上了自己的戰馬,簇擁著薛世雄朝著一個大概是北面的方向馳去,沒有找到戰馬的親兵則一路小跑著跟在了騎馬地親兵身后,他們奮力朝前跑去,他們非常清楚掉隊會是什么下場。

  薛世雄昏迷后,被自己的親兵扶持著逃跑了,他手底下地將領們第一個的選擇也是逃跑,他們被大量地潰兵簇擁著,在大霧中順著人潮向著一個方向奔跑,翻越了營寨的木欄,漫山遍野,四散而去。

  成了!

  竇建德勒住馬缰,手拂下頜的三縷長須,仰天哈哈大笑!

  在這一刻,他覺得自己達到了人生的最高點,雖然,經過一系列的沖殺之后,他身邊只有十來個親衛在護衛,其余兩百多個悍卒已然四散殺賊去了,不過,他卻一點也不擔心,在這個時候,已經用不著再繼續沖擊敵軍了,敵人已經自動崩潰了,就算有部隊想要集結迎敵,也會被他們的潰兵沖散,何況,要在大霧中將隊伍集結起來,談何容易,就連一直緊跟在他身后的士卒們也紛紛失散了。

  竇建德選擇沖擊的前營乃是河間郡地郡兵扎的營,這些郡兵大多是才放下鋤頭地農民,在茫茫大霧中遇見突襲,自然慌了手腳,他們潰散之后,很快將中軍大營以及后營的幽,薊精兵沖跨了,在不曉得有多少敵軍偷營的情況下,大潰敗也就不可避免了!

  就算霧散了,那個時候,后面的三千精兵也趕了上來,他們再繼續往前一沖,已然潰散了敵軍自然無法再次集結,這樣,大勝可期了!

  以區區兩百多眾,擊潰三萬大軍,古往今來,有誰能比得上我竇建德啊!

  想到這里,竇建德更是激動不已!

  他騎在馬上,笑聲更是高亢了,身子隨著笑聲前仰后合,得意之情實在是難以抑制,這時,在霧氣之中,一騎聽到了他的笑聲,那人側耳聆聽了片刻,然后,調轉馬頭朝他的方向馳了過來。

  馬上那人身著一件單薄的皮甲,頭上纏著黃頭巾,正是竇建德軍的裝扮,為了識別敵我,竇建德與那兩百八十多名悍卒頭上都纏著黃頭巾,不過,在這樣的大霧中,這樣的識別標志起到的作用不多,只是,竇建德的人少,自相殘殺這樣的事情很少出見。

  那人的頭巾纏得很低,緊緊地貼著眉梢,他的眼睛閃著寒光,緊緊地盯著傳來竇建德笑聲的前方,他的眼神極其凌厲,雖然,他的目光所視之處,只不過是一片白茫茫的霧氣。
fdm0216 發表於 2009-4-16 12:33
第二集 第六十九章 高暢之死


  茫。

  笑聲在前方回蕩,夾雜在人們的呼喊,奔跑聲中,忽遠忽近,蒙勇的手緊握在馬槊的槊杆上,尋聲而去。

  眼睛由于緊盯在一個地方,有些充血了,呼吸聲猶如鐵匠鋪拉風箱的聲音一樣急促粗壯,胸間,心臟猛烈地跳動著,緊握在槊杆上的手青筋畢露。

  身下的戰馬打了聲響鼻,朝前竄去。

  笑聲突然消失了,蒙勇勒住馬缰,側耳聆聽,霧氣中,只響起逃散的敵軍無助的慘叫聲,戰馬的奔騰聲,偶爾還有刀鋒划過疾風的刺耳的尖叫聲。

  蒙勇激烈跳動的心瞬間跌入了最低谷,他忍不住大吼一聲,縱馬沖進了茫茫大霧之中。

  兩個時辰前,天未亮的時候,距離七里井薛世雄大營三十里地的大道上。

  胡天龍率領的兩千多精騎在大道上疾奔,馬蹄聲如奔雷在原野上空回蕩,士卒們打起了火把,奔騰的隊列如同一條火龍在原野上游動。

  從竇建德之前留在此地等候后續部隊的士卒那里知道,薛世雄并沒有在大營外分派斥候,為了趕上前方的竇建德部,及時趕到戰場,胡天龍命令全軍將士打起了火把,火把的亮光驅散了黑夜,使得大伙的行軍速度加快了。

  不過,由于是在黑暗中行軍,就算打上了火把,仍然難免有人掉隊。為了保持隊伍行進地速度,對于掉隊的士卒,胡天龍采取的是放任的態度,除了命令他們自己趕上來外,就不管不問了。

  高暢仍然被裹挾在竇建德為他安排的五十多名親衛之中,他從平原帶來的那几個親兵,已經落在了隊伍的后頭,被大軍分割開來。

  雖然只是几個小小的親兵。竇建德仍然專門安排有人監視,他們采取人盯人地戰朮,緊跟在自己的目標身旁,每兩個人負責一個。

  張龍,張虎兩弟兄負責盯住高暢的一個隨身親兵,那親兵的戰馬似乎受了重傷。慢慢落在了最后,甚至脫離了隊列,張龍和張虎依舊緊跟在他的身旁,隨他一起掉隊了。

  前方的火龍越游越遠,身旁,除了張虎手中地那支火把燃燒的亮光之外,就是無邊無際的黑暗,風在黑暗中穿尋,將火光吹得左右搖晃。

  那個高暢的親兵一直低著頭,手不停地撫摩著身下戰馬的鬃毛。似乎在和戰馬交流,讓它堅持下去。

  然而。那匹戰馬的速度越來越慢,由小步跑變成了慢步走。終于,悲鳴了一聲,身子一軟,倒在地上,那個親兵從戰馬上一躍而下。

  張龍和張虎兩兄弟跟在那個親兵后面,兩人騎著馬并肩而行,兩人交換了一個眼色,張虎仍然保持著原來的速度前行。張龍則慢慢驅動戰馬,讓它加起速來。

  那個親兵站在地上。彎著腰觀察著自己的戰馬,他距離張龍只有十來步遠,戰馬只要一個沖刺就能趕到。

  張龍雙腿猛地一夾身下戰馬的馬腹,戰馬長嘶一聲,猛地向前一沖,與此同時,張龍單手將手中的長矛舉起,身子微微后仰,矛杆平直地端在腰間,矛尖對著那個親兵地背心。

  竇建德下達的命令是到了七里井才動手,將高暢和他地親兵全部殺掉,一個不留,現在,雖然還沒有趕到七里井,不過,既然那個親兵掉了隊,就可以趁機將他殺掉,無須再按照原定的計划行事。

  十几步地距離,瞬息即到。

  那個親兵絲毫未曾察覺張龍的舉動,連頭也沒有轉過來,他好像伸懶腰一樣直起了腰,不過,仍然背對著張龍,張龍微微側身,在馬上彎下腰,矛尖發出一聲刺耳的尖嘯,朝那個親兵的后背直直地扎了過去。

  張龍似乎瞧見了對方被自己的長矛穿起來的景象,他的嘴角浮現出了一絲微笑。

  就在這個時候,那個親兵突然轉身,動作之快,令人匪夷所思。

  視線中,自己的矛尖似乎正中那個人影,然而,手上傳來地感覺卻是扎到了空處,張龍的心不由一慌,左手摸在了橫刀地刀柄上。

  長矛的矛尖貼著那個親兵的腰間刺過,然后,戰馬從那個親兵的身旁飛快地掠過,戰馬鼻上噴出的氣息緊貼著那個親兵的臉頰。

  同時,白光一閃,那個親兵已經以極快的速度將腰間的橫刀拔了出來,而這個時候,張龍的手才剛剛放在橫刀的刀柄上,他偏出馬身的身體也還沒有來得及移回重心。

  戰馬的速度極其之快,與其說那個親兵那一刀是砍,還不如是他將橫刀立在了那里,飛速奔馳的戰馬將張龍的身體撞在了他立起的戰刀上。

  那刀鋒正好砍在張龍沒有護心甲遮掩的鎖骨處,然后,斜斜向下,就像庖丁解牛一樣輕巧,從他的腰肋下鑽出,拉出了一條大大的口子,毫無滯澀,鮮血瞬間迸射出來,傷口內,雪白的肌隱約可見。

  與此同時,張龍的持矛的手臂帶著長矛飛起,離開了他的身體,遠遠地跌落在黑暗之中。

  “啊!”

  張龍發出了一聲驚天動地的慘叫,似乎將所有的力氣都用在了這一聲喊叫中,他從馬背上翻了下來,腳挂在馬鐙上,戰馬被他的身體絆倒,卻不曾停下腳步,依然向前沖去,沖入黑暗之中,在這樣的情況下,他不可能再存活下去了。

  “啊!”

  在張龍發聲慘叫的時候,張虎發出一聲憤怒的吶喊,他將火把一扔,高舉馬槊沖了過來。

  原以為可以輕易將那個人處理掉,沒有想到自己大哥十拿九穩的一擊換來的卻是自身的敗亡,張虎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憤怒似乎將他的心也撕裂了,他的雙眼一陣血紅,死死地盯著那個身影,那把染血的橫刀。

  距離那人還有五步遠的時候,張虎將馬槊高舉起來,作勢下擊,馬擊出之時,正是戰馬奔到那人身邊之際。

  那人的身形巍然不動,不曾往后逃跑,也不曾往左右閃避,他就像被嚇傻了似的,站在原地,木然地望著一臉猙獰的張虎。

  然后,他動了。

  手里的橫刀從他手中飛了出來,白光一閃,猶如天外飛虹,張虎高舉著馬槊,正好露出了胸前的空門,那橫刀飛行的速度是如此之快,根本讓他無從反應,他猛地向一側偏移,然而,這只是他意識中的反應而已,現實中,他的身形并沒有來得及有所變化。

  橫刀的刀鋒砍進了張虎的喉管。

  橫刀的重量以及飛行的速度,再加上張虎戰馬奔馳的速度,張虎的腦袋被橫刀的刀鋒砍了下來,跌落在地,骨碌碌地滾了開去。

  半晌,張虎無頭的尸體才從戰馬上摔了下來,噗的一聲,重重地落在地上。

  他的那匹戰馬沖進黑暗中之后,不多會,又回轉頭來,慢慢來到張虎無頭的尸體邊,馬頭微微觸碰尸體,似乎想將主人喚醒。

  地上的火把將一處草叢點燃,跳躍的火焰將那個親兵的臉映照得忽明忽暗,那個親兵慢慢移動身形,拾起自己的橫刀,放回刀鞘之中,隨后,來到張虎的戰馬前,翻身上了馬。

  那匹戰馬似乎不怎么情愿被陌生人騎乘,另一方面也不舍得離開自己原來的主人,嘶鳴著不肯移步,那親兵輕輕撫摩著戰馬的鬃毛,然后,拍了拍,那匹戰馬長嘶一聲,馳進了黑暗中。

  兩個時辰后,七里井。

  那場大霧來得突然,去得也突然,來得迅疾,去得也迅疾。

  霧氣緩緩消散,不過,這對戰局的影響并不大了,薛世雄的三萬大軍已然崩潰,不管是將官,還是士卒,他們只曉得亡命向前奔跑,大霧中的突然襲擊將他們嚇壞了,在如此情況下,根本組織不起像樣的反擊,其實,只要他們回過神來,三五成群的集結起來,投入戰斗,竇建德就要吃大虧了。

  當竇建德后續的三千大軍趕到之后,官兵們最后的勝機失去了。

  胡天龍將三千精騎以百人為基礎分成了二十多個小隊。命令他們向四處逃散地官兵發起攻擊,如果在沖擊嚴陣以待的敵軍時,將部隊分散成這樣的小股部隊無疑是找死,然而,在追殺潰兵的時候,這樣做就極其正確了!

  漫山遍野都是逃散的潰兵,這些潰兵根本不敢反抗,就算是一大群人聚集在一起。然而,只要很少的追兵那么一沖,他們除了投降和逃跑之外,就不會再有別的反應了。

  沖!沖!沖!

  士卒們神情振奮,他們騎在戰馬上,高舉著武器。發出意義不明的呼喝聲,像趕羊一樣四處追殺潰兵,收容俘虜。

  這一刻,竇建德地威望在他們心中達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原本是抱著必死的心來和敵人戰斗,卻沒有想到獲得了這樣的一場大勝。

  看來,老天爺還真是站在了長樂王這一邊啊!這個天下,只有長樂王才能坐上啊!只要跟著長樂王,榮華富貴不在話下啊!

  高暢在竇建德安排的親衛包圍中策馬本騰在霧氣剛剛消散的大地上,原野上。到處都是潰兵,當他們地馬隊沖殺過來之后。那些人紛紛扔下武器,高舉著雙手。跪伏在地上,身子像篩糠一樣不停地抖動,絲毫不敢反抗。

  在發起沖鋒之前,高暢將那身銀白色的鎧甲穿戴上了,頭盔的擋板放了下來,遮住了他的面容,讓人看不清他現在究竟在想些什么?

  “高將軍!”

  一直緊跟在高暢身旁的一個親衛突然開口說話了,這一路上。除了特定的某個人之外,沒有任何人和高暢交談。那個親衛是主動和高暢說話的第一個人。

  高暢緩緩驅使著戰馬,他轉過頭,望著那個親衛,卻不曾說話,他的眼神中一片死寂,宛若荒涼的沙漠。

  “以三百壯士擊潰三萬大軍,我們大王可算是世間少有的英雄啊!如此,天下唾手可得,高將軍,以為然否?”

  高暢沒有答話,仍然冷冷地注視著那個說話地親兵,遠處,四散開去的精騎慢慢圍攏了過來。

  此時,天色已然大亮,剛才那場大霧就像從來沒有出現過一般,此處,是一個小山谷,在四周,是一些低矮地小土坡。

  一群潰兵出現在了對面的小土坡上,他們瞧見了土坡下地這支馬隊,齊聲發出一陣淒厲的嘶喊,隨后,轉身向土坡另一邊跑去,其中,也有一些士卒停止了奔跑,經過起初的一陣狂奔,他們已經累了,不想再這樣絕望的奔跑了,他們放下了武器,跪伏在土坡上。

  親衛們瞧見了土坡上的那一幕,不過,他們沒有理睬,而是慢慢地聚了過來,將高暢圍在了中間。

  大家都知道眼前這個人驍勇異常,本方雖然人多勢眾,又多是武藝高強的精銳,若是一個不小心,也極有可能被目標逃脫。

  “高暢,你心懷不軌,意圖自立,對長樂王不忠,你可知罪!”

  那個親衛突然變幻了臉色,他抽出橫刀,刀尖直指高暢,厲聲喝道。

  “滄啷!”

  圍著高暢的親衛們紛紛抽出了橫刀,有的則手持馬槊,將槊尖對准高暢,稍遠一點地地方,一些神射手則將張弓搭箭,箭尖鎖住了高暢的身形。

  高暢仍然沒有說話,眼神依然冷冰冰地盯著面前地那個親衛,頭盔的擋板擋住了他的臉,讓人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

  “逆賊!還不下馬就擒!”

  那個親衛被高暢的目光盯得毛骨悚然,他握緊橫刀的刀柄,不敢驅馬向前,畢竟,對手如此神勇,就算逃不過本方的天羅地網,第一個動手的人卻不會有什么好下場。

  “哈哈哈!”

  高暢突然仰天大笑起來,身形在馬上前仰后合,飄蕩,充滿了譏諷,就像在譏笑世人的無知,愚昧一般。

  “啊!”

  在高暢背后,一個性情魯莽的親衛忍受不了高暢的笑聲,他猛地驅動戰馬,疾馳而來,身子微斜,手里的橫刀划過一道白光,朝高暢砍去。

  親衛們几乎閉上了自己的眼睛,在他們看來,這個魯莽動手的家伙肯定沒有什么好下場,沒有配合的情況下,要靠獨自一人的力量和高暢厮殺,只會是送死!

  然而,事情的結果卻令他們大跌眼鏡。

  橫刀發出一聲呼嘯,從高暢的頸間划過,高暢的人頭應聲而落,笑聲嘎然而止,半晌,無頭的尸體才轟然倒地。

  那個魯莽的親衛猛地從馬上跳下來,拿起高暢仍然套著頭盔的腦袋,欣喜若狂地高聲大叫。

  “我殺了他!我殺了他了!”

  那叫聲遠遠地隨風飄了開去,就像一個癲狂病人在歇斯底里地嘶喊一般。  
fdm0216 發表於 2009-4-16 12:46
第二集 第七十章 樂壽城破


  樂壽。

  竇建德率領大軍前往七里井突襲薛世雄之后,樂壽留守的士卒不到一千人,還多是老弱病殘,大軍在七月初三出發之后,留守樂壽的宋正本和凌敬就將樂壽的四門緊閉,在城牆上遍插旌旗,做出一副有大軍堅守的態勢。

  宋正本和凌敬將自家的十來個親兵派了出去,當作斥候游弋在樂壽以北,打探前方的消息,若是竇建德在七里井大敗,他們則會逃出樂壽,作為投靠竇建德的朝廷官員,一旦被官兵俘獲,下場不言而喻。

  就在大霧彌漫七里井薛世雄大營之時,站在樂壽的東門城樓上,正好可以看見大量的紅云飄浮在東半邊的天空,那一片天空就像在燃燒一般,紅的瘆人。

  一支七八百人的隊伍出現在樂壽東城門前,看這支軍隊的裝束和旗號,乃是竇建德駐扎在交河的軍隊。

  這支軍隊在城下叫門,說是收到大王的軍令,特地前來增援,讓城門上的守軍開城,守軍不敢輕易做決斷,忙飛快派人把城中的宋正本和凌敬叫到城樓上來。

  宋正本和凌敬正在郡守府中對弈,他們擔憂著七里井方面的戰事,若是竇建德得勝該如何?若是失敗又該如何?表面上,兩人在氣定神閑地下著棋,其實,內心究竟如何?只有他們兩人自己才知道。

  聽聞城樓上地士兵回報。有這樣一支來自交河的援軍趕到時,他們齊齊變幻了臉色,神情不僅沒有喜悅,反倒顯得異常驚駭。

  交河,那是平原郡的地界,在那里駐扎的竇建德軍負責著監視著高暢軍的動向,就算竇建德向分散到四方征糧的將軍求援,也不會動那里啊!

  現在。交河的軍隊出現在了樂壽,這証明平原的高暢開始行動了。

  宋正本和凌敬不敢怠慢,將城內所有地士卒都聚集起來,趕到了東門城樓下,兩人飛快上了城樓。

  城下的援軍打著楊字大旗,宋正本叫了個大嗓門的士卒向城下喊話。

  “下面是哪位將軍。請上前答話!”

  不多會,几個輕騎離開了大隊,出現在了城門前,為首那人宋正本和凌敬都認識,正是交河守軍的統領楊昊文。

  “本人乃是雜號將軍楊昊文,奉大王的軍令特地前來,不知樓上是哪位將軍主事,還請打開城門,讓我等進城歇息!我等經過了一夜行軍,實在是太過疲憊了!”

  楊昊文朝城樓上抱了抱拳。然后大聲說道。

  宋正本和凌敬互相望了一眼,從彼此的眼神中。他們知曉了對方地意思,這件事情必定有詐!

  城下的交河軍統領楊昊文或許是真的。但是,那支軍隊就不見得是真的交河軍了,雖然說路途疲憊,不過那個楊昊文的臉色也未免太難看了。

  平原的高暢軍已經行動了吧?交河失守之后,再將俘虜的守將脅持偽裝成交河軍前來詐城

  這樣的雕虫小技怎么能逃過他們的眼睛,只是,樂壽的守軍只有這么多,就算是敵軍不來詐城。而是堂堂正正地來攻打,這個小城也是守不住地啊!

  既然如此。倒不如將計就計!

  “果然是楊將軍,我是凌敬,我馬上叫人放下吊橋,打開城門!楊將軍,請暫且等候片刻!”

  凌敬把腦袋探出牆垛,對下面喊話。

  楊昊文帶著他的親兵離開了城門,宋正本也下了城樓,他將所有地守軍都集中在城門兩旁的高牆上,在上面,准備了不少地沸油,滾木,士卒們紛紛張弓搭箭,箭矢直指城下。

  城門一旦打開,等偽裝成本方軍隊的敵軍進得城來,待敵軍進入一半之后,隨著一聲梆子響,再拉起吊橋,將城內外的敵軍隔絕開來,然后給進到城內的敵軍一個迎頭痛擊。

  萬事准備齊全之后,傳令兵跑上了城樓,凌敬得到訊息后,下令將吊橋放了下來,將城門大開。

  這個時候,城外的敵軍應該爭先恐后地一涌而入,然而,出乎城樓上的凌敬意外的是,城外敵軍的行動卻顯得格外地慢條斯理,他們在城外緩緩地排著隊列,然后慢慢地向城門走來,待走到弓箭的射程內之前,卻停下了步伐。

  怎么回事?

  凌敬地心頭泛起了疑云,不安的感覺不請自來,讓他心跳急促,自己和宋正本或許中計了?

  他剛這樣想,城中突然傳來了一聲巨喊,那是大量士卒在沖鋒時發出的喊叫,聲音像颶風一樣卷到了他的耳畔。

  凌敬慌忙回頭,往城中望去,城內冒起了一縷黑煙,樂壽城破了!

  就在宋正本和凌敬將城內殘留的所有士卒帶到東門的時候,數千的高暢軍卻突然出現在了南城門,南城的守軍只剩下了區區几十人,根本就阻擋不了高暢軍的攻擊,當高暢軍架起云梯向城牆爬上來之時,瞧見城樓下密密麻麻的敵軍,那几十個守軍放下了手中的武器,逃離了城牆。

  很快,城門就被高暢軍打開,大量的高暢軍涌進了樂壽城。

  接下來的事情就很簡單了,除了極少數士卒仍然在宋正本和凌敬的帶領下和高暢軍作戰之外,其余的士卒基本是死的死,降的降!

  凌敬背靠著一處民居的牆壁,在他身前,有十來個士卒在簇擁著他奮勇厮殺,然而,圍上來的敵軍越來越多,倒下一個,馬上就有更多的人補上來,相反的是手底下的人是死一個少一個。

  大勢已去啊!

  他瞧見在巷子的另一頭,同樣在負隅頑抗的宋正本已經走到了最后,保護著他的親兵已經被全部砍翻在地,宋正本拿起隨身的佩劍,放在了脖子上,正准備自刎。凌敬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在凌敬的世界里,所有的聲響似乎都消失了,所有人的動作似乎都放緩了,他緊緊地盯著宋正本,他的結局就是自己的命運嗎?

  可是,我還不想死啊!

  宋正本并沒有來得及自刎,很快就被高暢軍圍了上來,將他手里的佩劍打翻了,壓在地上綁了起來。

  “殺了我吧!殺了我吧!”

  “殺了我吧!殺了我吧!”

  宋正本聲嘶力竭地叫著,那喊叫聲絕望地隨風飄來,讓凌敬聽得心涼不已,那些擒住宋正本的高暢軍自然不會殺他,他們將宋正本抓了起來,將什么東西塞進了宋正本的嘴里,以防他咬舌自盡,凌敬也就再也聽不見宋正本的喊聲了,能聽見的只有那些高暢軍得意的笑聲。

  一陣風吹過

  來了刺鼻的血腥味,越來越多的高暢軍圍了過來,凌,除了他們的晃動的身影外,已經瞧不到別的景象了。

  “啊!”

  凌敬舉起長劍,大吼一聲。

  “住手!”

  他手下的親兵只剩下了七八人,呈一個小半圓將他包圍著,當他發出這一聲大吼時,圍攻的高暢軍退了下去,雖然還保持著進攻的姿勢,卻沒有馬上發動進攻。

  “我投降!”

  半晌,凌敬嘴里吐出三個苦澀的字眼。

  他的親兵們面面相覷,終究還是丟下了手中的武器,高暢軍圍了上來,將他們綁了起來,對凌敬他們手下留情,沒有將他綁起來,只是有兩個軍漢一左一右持著他的手臂,將他帶到了一個人的面前。

  那人身著一身白色的儒衫,長袖飄飄,羽扇綸巾,在他臉上,蕩漾著春光一般明媚的微笑。

  那人的目光溫潤如玉,他聲音泊泊如溪流。

  “凌敬師兄,別來無恙!”

  同一時間,一百四十里外的七里井,戰事也進入了尾聲。

  薛世雄三萬大軍逃的逃,降的降,已然四散得七零八落,薛世雄已經從昏迷中蘇醒了過來,獨自騎在了戰馬上,跟隨在他身邊的親兵已經剩下不到十名,其余的人已經在大霧中失散了。

  現在。霧雖然散了,天地之間明朗一片,不過,薛世雄并沒有停止逃跑,將潰兵組織起來重新迎敵地打算,他木然地伏在馬背上,任由戰馬托著自己朝著某個不知名的方向奔去。

  天亮了之后,他們才真正找對了北方的所在。起先在茫茫大霧中奔跑的他們沒有找對方向,故而偏離了郡城,跑了好一段冤枉路。

  一支數十人的竇建德騎兵小隊緊跟在薛世雄身后,就在大霧散后不久,他們就被這支騎兵小隊盯上了,或許薛世雄那身鮮亮的盔甲吸引了他們的目光。所以一直對他們緊追不放。

  “大帥,這里是臥羊溝,過了這里,還有十里地就是郡城了,只要我們趕到郡城,那些家伙就沒有辦法了!”

  薛世雄一行倉皇地竄進了一個小土溝,在他們身后半里地,那支騎兵小隊像尾巴一樣緊跟不舍。

  雖然,戰馬已經疲憊不堪了,士卒們仍然不停地將馬鞭落在馬背上。想讓這些家伙跑得更快!

  薛世雄聽了身旁的親兵地話,心神為之一松。不過,一想到三萬大軍在一個時辰內就灰飛煙滅。只剩下几騎倉皇逃命,他的心頓時又為之一緊,他用力地揮動手中的馬鞭,拍打身下的戰馬。

  戰馬突然發出一聲悲鳴,一個馬失前蹄,跌倒在地,將薛世雄摔了出去,薛世雄來不及反應。堪堪只做了一個下意識的保護動作,在地上滾了几圈之后。方才停下。

  親兵們慌忙跳下馬,將他扶了起來,薛世雄嘴里不由自主地發出几聲呻吟,剛才那一下,將他的一條腿摔斷了,他無法再騎馬逃命。

  在親兵們地攙扶下,他勉強能夠站立,親兵一旦松手,他立馬往地上倒去,薛世雄絕望地瞧著遠方,那里,那支追兵的身影清晰可見。

  “不要管我,你們先走吧!”

  薛世雄苦澀地說道。

  “誓死保衛大帥!”

  薛世雄的這些親兵都是他的家將,從他們父親這一輩就跟著薛家,在這個時候,就算這些家將再想活命,為了郡的家人做想,他們也不可能丟下薛世雄不管,就算他們扔下薛世雄逃跑,也不會有好下場,反而還要連累家人,又何苦,何必呢?

  追兵越來越近,那几個親衛將薛世雄圍在了中間,嚴陣以待,敵軍的武器的閃光清晰可見,几十步的距離,不久就會殺到!

  看來,只能戰死當場了!

  就在這個時候,一支身著官兵衣甲的士卒從旁邊的土坡上斜刺里殺了出來,擋在了那支追兵身前,那支官兵略有三百多人,里面有騎兵,有步兵,看他們地衣甲,來自于各個大營,應該是臨時才被人組織起來。

  那支追兵只有數十人,之所以一路追到這里,是因為大家都在逃跑,沒有成建制的抵抗,一旦遇見人數比自己要多地敵軍阻擊之后,他們也就選擇了撤退,在立功和保命之間,他們自然選擇保命。

  追兵撤退之后,那些官兵也沒有追趕的意思,他們向薛世雄圍了過來。

  “你們是什么人?”

  待得那些人走進,薛世雄地親衛一改最初的狼狽,大帥親兵的威風頓時重新回到了他們的身上。

  那群官兵沒有再圍上來,一個身著校尉軍服的年輕人走了上來,在薛世雄身前單膝跪地,行了個軍禮。

  “卑職乃左營偏將莫亦訊,這些弟兄分別來自各營,卑職將他們組織起來,為了掩護同袍撤離,特地在此阻擊敵方的追兵!不知,這位將軍尊姓大名!”

  “休得無禮,此乃大帥!”

  那個莫亦訊聽聞是薛世雄,頓時大吃一驚,將頭低了下來。

  “卑職不知是大帥駕臨,死罪!”

  “你何罪之有?很好,你做得很好!”

  薛世雄哈哈笑道,不過語氣顯得頗為沉重,聲音也格外的蒼老。看著眼前的這個年輕人,不由讓他想起了自己年輕地時候,看來,自己的確是老了啊!

  “大帥!讓卑職派弟兄們送你回城,卑職繼續在此等候,多收攏一些弟兄!”

  薛世雄搖搖頭,說道。

  “不用在此等候了,你帶著他們隨我一起吧!”

  “遵命!”

  莫亦訊遲疑片刻,馬上點頭應是,然后,帶著士卒們跟隨著薛世雄離去了。

  不多時,在半里地外地一個土坡后,出現了一個人的身形,在那人的身后的土坡下,還埋伏著一百多個身著官兵服飾的士卒,那個人站立在土坡上,神情怡然地盯著薛世雄一行消失在臥羊溝的那頭。

  “走吧!”

  他輕輕說道,那些官兵裝扮的士卒紛紛拿出一個包裹,將包裹內的衣甲穿戴在身上,很快,他們就變成了一支竇建德軍。

  那群人在那個人的帶領下,悄無聲息地離開了臥羊溝,只留下風在土溝內穿行,帶來了遠方淒厲的厮殺聲。
fdm0216 發表於 2009-4-16 12:50
第二集 第七十一章 高暢的計划


  百來人的軍隊在戰場上穿行,他們在西邊的平原上奔上,不管是官兵還是竇建德軍,若是能避過,就避過,若是不能避過,就直接沖上去,是官兵就將其驅散,是竇建德軍,則隨便說點什么,將他們糊弄過去。

  太陽在東邊的天際冒出了頭,天色大亮,一派光明景象。

  半個時辰,他們出現在一個小樹林里,這個小樹林在戰場的邊緣地帶,位于一片連綿的小山崗上,郁郁蔥蔥,在山崗下面,是一條蜿蜒的小河,河灘上,有士卒東一群西一伙地追逐著,不時發出刺耳的慘叫和怒罵聲。

  為首那人舉起手,那一百來人隨他一起伏下身子,從遠處看來,只能看見起伏不平的草浪,風狂野地從草浪上掠過。

  那人將手放在嘴里,吹出了三聲刺耳的口哨聲,口哨聲清亮高亢,隨風在原野上空飄蕩。

  停止了口哨聲,那人沉下臉,側耳聆聽,不多會,從小樹林中傳來了三聲鳥鳴,兩長一段的三聲鳥鳴;再等了一會,又有三聲鳥鳴傳來,變成了兩短一長。

  那人向后揮了揮手,士卒們齊齊站起身來,貓著腰,竄進了前面的小樹林中。

  小樹林中,一片清寂,地上滿是落葉和青苔,士卒們的腳步聲顯得格外的清楚,在林間回蕩。

  待他們進入林間之后。林子內,突然冒出了許多人,他們原本隱藏在樹子背后,或者草叢之中。

  一個人站在一棵松樹下,林中地那些人皆以他為首,后來那群人瞧見他以后,他們立刻將右手緊握成拳,放在左胸。然后低下頭,向那人行了個高暢軍特有的軍禮。

  那人面貌英俊,眼神冷冽,正是原本早已死去的高暢。

  在高暢的身后,站立著一個大漢,乃是本該在博陵郡征糧的雄闊海。

  “驍騎營校尉彭言民參見大人!”

  后來那群人的頭領單身走出隊列。來到高暢身前,再次行了個軍禮。

  “事情辦得怎樣?”

  高暢瞧了他一眼,淡淡地說道。

  “幸不辱命!”

  彭言民不曉得是因為見到高暢而激動,還是本來就沉默寡言,他的聲音微微發顫,不過回答倒還言簡意駭。

  高暢點了點頭,說道。

  “很好!你先和你的弟兄下去休息吧,一會聽令行事!”

  “卑職遵命!”

  彭言民再次行了個軍禮,然后非常利落地轉過身,回到隊列中。在几個高暢地親兵的帶領下,率隊消失在林中。

  高暢不是已經被人砍掉腦袋了嗎?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呢?

  這事看起來玄乎。其實非常簡單,只是一個極其普通的金蟬脫殼之計而已!

  最初。高暢將崔安瀾放到身邊的原因是因為崔安瀾和他長得很像,必要是可以作為替身,不過,后來,崔安瀾的能力顯現了出來,讓他作為替身就不太合適了,因此,高暢又派人到處搜尋。物色到了一個新的替身。

  那個人是渤海郡樂陵人,是當地一家大戶人家地佃戶。他的遭遇說起來有些庸俗,因為有一個比較漂亮的老婆,老婆被主人看中了,跟著主人吃大魚大肉,總比跟著一個窮光蛋挨餓要好,他的老婆很輕易就做出了選擇。

  不料,這個家伙是個烈性漢子,知曉這回事后,二話不說,提刀就將自己的老婆殺了,他到是還想將自己的主人殺掉,不過,沒有機會而已,在他還沒有動手之前,就被官府抓進大牢去了。

  后面的事情同樣很簡單,因為他和高暢有几分相似,因此被敵情司的人救出了囚牢。

  不過,他出來之后,家里卻已被盜賊洗劫,父母皆已被殺,一雙兒女躲在水缸中才逃得了性命,那些盜賊是何來路,他自然心知肚明。

  本來還有些猶豫的他毅然將自己賣給了那些將他從官府牢中就出來的人,他只有兩個條件,一是將他地兒女撫養大,讓他們衣食無憂,另一個就是替他報仇。

  后來,那家大戶在一個深夜里遇見盜賊搶劫,全家人都被殺光,宅院也被一把大火燒得精光,從此,高暢則多了一個作為死士的替身。

  這次高暢前來樂壽,那個死士替身作為他地親兵跟隨,在那個替身的臉上,高暢做了一些手腳,臉上多了一道傷疤,一抹八字胡須,讓他平時和高暢顯得并不相像。

  當高暢身邊突然多了几十個竇建德地親衛,并且被限制行動之后,高暢知道竇建德要對自己下手了,通過內線他知道了竇建德的打算,故而,在前往七里井的行軍途中,他借著歇息的機會和那個死士替身來了個偷梁換柱。

  在他的衣衫下面,本就穿著親兵的服飾,在那個替身的親兵服飾下面,則穿著與他相同的衣衫。

  借著去方便地機會,他們飛快地脫下自己的外衫,將它埋在泥地上,然后,高暢將貼在那個死士臉上地刀疤和胡須粘在了自己身上,只是很短的時間,就完成了這個金蟬脫殼之計。

  然后,在行軍途中,高暢故意使自己的戰馬受傷,落在了隊伍后面,將監視自己的張氏兄弟殺掉,抄小路往七里井疾馳而來。

  至于那個死士替身,他自然也完成了自己的任務,那就是慷慨就死。

  一個人,若是能活著,誰想死啊!那個替身之所以如此決斷,是因為他知道,自己死了比活著好,一方面報答了別人的恩義,另一方面也是為了自己的子女能更好地活著。

  高暢的事情解釋清楚了,接下來該說雄闊海了,他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呢?

  雄闊海帶著高暢的五百親兵被迫離開樂壽,跟著高雅賢前往博陵征糧,竇建德之所以這樣做,是想將高暢和雄闊海分割開來,若是兩人還在一起,要想暗地里殺害高暢,可以說是極其困難。

  表面上迫于軍令,雄闊海和高暢不得已只好分開了,然而,竇建德忽略了一點,那就是高雅賢。

  高雅賢并不是竇建德的嫡系,也不是跟著他從漳南起兵的老兄弟,更不是他的那些義子們,他本就是信都郡的豪強,有著自己的田地,自己的地盤,只是為了保存實力,才迫不得已投靠了竇建德,竇建德這人到也不錯,見他主動投靠自己,并沒有吞并他的勢

  寬仁為懷是優點,只不過,在爭霸天下的時候,有時候這優點也會變為缺陷,竇建德雖然對高雅賢不錯,高雅賢卻并未因此感激他,由此一心跟隨他。

  在沒有高暢的那個時空里,竇建德也因為他的寬仁付出了不少的代價,一個最簡單的例子,他曾經將唐將李世績俘虜,想讓他為自己所用,對他的賞賜不可不厚重,然而,李世績一心想要歸唐,策划殺他,只是由于運氣,他才躲過了李世績的算計,李世績事敗之后,將自己的老父丟下不管,逃回了李唐,他居然將李世績的老父送回了李唐,并且還將一起俘虜的李淵之弟李神通,以及李淵的女兒一并送回了李唐。

  竇建德這樣做夠義氣,夠仁義吧!然而,當他在虎牢被李世民擊敗俘獲,押送到長安之后,李淵的回報是什么呢?

  不過是當頭一刀而已!

  竇建德沒有吞并高雅賢的部隊,不僅是高雅賢,凡是投靠他的豪強,他都是如此,讓他們繼續帶領自己原本的軍隊,短時期內,他這樣做,對吸引那些豪強們投靠有幫助,然而,從長期作戰的角度來說,他這樣做有很大的弊病。

  就拿高雅賢來說,對他最重要的并不是對竇建德的忠心,而是怎樣保存自己的實力,并且取得發展。

  因此,在竇建德和高暢地明爭暗斗中。他選擇了中立,高暢人雖然在竇建德的掌握中,然而,他畢竟手握兩郡之地,有著數萬精兵,連楊善會這樣的名將也敗在了他手里,在竇建德和高暢之間,高雅賢不曉得該把注投在誰身上。唯有置身事外,保持中立。

  因此,在進入博陵郡之前,雄闊海提出由他獨領一軍到另一地征糧,高雅賢沒有反對,對他來說。若是高暢在和竇建德的爭斗中獲勝,這個時候賣高暢一個好,對日后也會有好處啊!

  在敵情司探子們的幫助下,雄闊海率領五百精兵潛回了樂壽附近,當竇建德率軍前往七里井奔襲薛世雄的大營時,他也得到了高暢的命令,率軍往七里井先行一步,然后,在途中等到了脫離竇建德之手的高暢,由高暢帶隊。在敵情司斥候地帶領下,來到了這個事先看好的約定地點。

  至于彭言民。他的那支軍隊乃是從弓高出發的那五百郡籍士卒,這支軍隊領受的是特殊任務。是高暢為以后的戰略計划事先制定地一步暗棋,如今,他們已經完成了高暢分派的任務,只余下了一百來人,為高暢接下來的行動做准備。

  就在彭言民率隊下去之后,林子外面又傳來了口哨聲,對上暗號之后,崔安瀾帶著几個士卒闖了進來。

  “怎么樣?”

  待崔安瀾行過軍禮之后。高暢沉聲問道。

  崔安瀾搖了搖頭,汗水從他額頭不停地往下流。一臉都是,他抿了抿干渴的嘴唇,輕聲說道。

  “敵情司沒有在東面發現竇建德的蹤影!”

  高暢皺了皺眉頭。

  “大人請放心,還有几隊斥候沒有回來,或許,他們能找到竇建德蹤影!”

  高暢點了點頭,沒有說話,沉默著,凝神在想著什么。

  在這個小林子中,有雄闊海率領的五百精銳,有彭言民率領的一百多悍卒,他們每個人都身著兩層衣甲,一層是竇建德軍的裝束,一層是官兵的裝束,除此之外,還有不少敵情司訓練的斥候,他們對七里井地地形了如指掌。

  高暢之所以將這支軍隊埋伏在這個小樹林中,就是想對付竇建德,為此,他派了不少斥候在戰場上尋找竇建德的蹤影。

  若是竇建德敗在了薛世雄地手下,他安排在竇建德身邊的無間就會沿途留下痕跡,他就會率領這支軍隊偽裝成官兵在中途劫殺竇建德。

  如果竇建德擊敗了薛世雄,在戰場上確定竇建德地位置之后,他則率領這支軍隊偽裝成潰散的官兵沖擊竇建德,將其殺掉。

  只要能干掉竇建德,接下來的事情就好辦了,他名義上畢竟是右衛大將軍,在七里井的戰場上,除了竇建德之外,只有他的官職最大。他和竇建德之間不和,只有竇建德的親信和少部分高級將領才知道,對那些底層的士卒來說,他是長樂王手下的頭號猛將,當他在斗將時擊敗尉遲恭之后,在那些底層士卒眼中,威望僅次于竇建德。

  只要竇建德死掉,然后他再站出來穩定軍心,這支竇建德地部隊就不難掌握了。

  高暢的算盤雖然打得很好,卻沒有料到竇建德在天亮之后才趕到了薛世雄大營前,更沒有料到會突然出現大霧。

  大霧彌漫之中,他地那些敵情司斥候就再也掌握不到竇建德的蹤跡了,就算是隱藏在竇建德旁邊的無間也無法把消息傳出來,何況,他們現在是不是還跟在竇建德身旁還另說。

  霧散了之后,高暢的心情變得焦急起來,若是沒有在竇建德落單的時候找到他的位置將他殺害,一旦他和后續的三千大軍會合,那個時候,要想殺他,就困難了,若是在七里井這里沒有能干掉他,唯有趁他回師樂壽之際,與事先占據了樂壽的徐勝治前后夾擊了。

  不過,要是竇建德發覺那個被殺的高暢只是替身的話,肯定會覺得事情不對,他自然會想出應對之策來,到那時就不好對付了。

  畢竟,徐勝治也是孤軍深入,只要竇建德不死,那些分散在各地征糧的軍隊就會聽他的號令,最初制定的計划就會全盤失敗,自己只能率軍退回平原,到那個時候,事態就會變得嚴重了!

  接下來,几路斥候都回來了,無一例外,他們都沒有發現竇建德的蹤影。

  高暢的眉頭皺得更深了,他雖然焦急,不過情緒的波動并不大,情緒起伏過大對解決事情沒有絲毫的幫助,這點,他心知肚明。

  不過,若是找不到竇建德的蹤影,自然談不上接下來的手段,那么,自己又該怎么辦呢?

  風吹過來,樹葉沙沙作響,就像此刻高暢紛亂的心緒一般。
fdm0216 發表於 2009-4-16 12:53
第二集 第七十二章 竇建德之死


 風不停地吹拂夏日的原野,不過,從小土坡往下眺望,從過的小河卻柔順得像一條湛藍的絲帶。

  竇建德的營地扎在向陽的土坡草地上,在小河的那邊,正是七里井的戰場,喊殺聲仍然時常接連響起,有時,由于風向的關系,還清晰地飄來了一個人垂死時的哀號聲。

  霧氣散盡之后,胡天龍的后續部隊加入了戰場,在這樣的情況下,竇建德率領几十個親衛離開了核心戰場,將指揮所安置在了戰場的后方。

  如果在就要取得大勝之際,主將卻被潰兵襲擊致死,那才真是一個笑話,為了避免這樣的笑談出現,竇建德很明智地脫離了戰場。

  有部隊在追擊潰兵,有部隊在收容俘虜,有部隊在繳獲官兵滯留在大營的糧草輜重,竇建德只需要在后方聽取部下們的匯報即可。

  雖然身邊只有几十個親衛,不過,由于遠離戰場,不怕會有大股敵軍突破本方的堵截,出現在這里,何況,那些士卒只曉得朝北方奔逃,沒有誰會逆向往南,竇建德對此并不擔心。

  竇建德擔心的是另有其人。

  在高暢沒有被殺掉之前,他對自己的安全還是頗為看重的,竇建德堅信,高暢不會放棄在這個到處都是亂兵的戰場上對付自己的機會,他駐扎的營地之所以沒有打著帥旗,身旁的人也都是跟隨了自己好几年的親衛就是為了自身的安全。

  七里井的上空,火焰沖天而起,將青白的天空映成了瘆人的血紅色,那是官兵的大營在燃燒的火光。

  竇建德痴痴地望著那里,躊躇滿志,感覺自己站在了世界的最高處。

  擊敗薛世雄之后,趁勝攻下河間郡;殺掉高暢之后,再南下占據清河,平原,直抵黃河岸邊;接著北上郡,鏟除魏刀兒,占據幽,燕之地,最后再調集大軍南下,與瓦崗李密逐鹿中原,那時,何愁大事不成!

  在竇建德的眼中,閃耀的全是一幅幅輝煌的藍圖,最后,他看見了一座金碧輝煌的大殿,看見了一張盤踞著五爪蒼龍的大椅,他順著白玉石雕刻的台階緩緩走了上去,坐在了那張龍椅上,在他身下,匍匐著數百名身著官袍的人,他們正向他雙膝下跪,三呼萬歲。

  几匹快馬從土坡下飛馳而來,將他從好夢中喚醒,他的親衛早就沖了出去,攔在了那几匹快馬之前。

  “什么人?還不下馬!”

  戰馬還未停下奔馳,馬上的騎士就翻身跳下馬來,其中一個彪形大漢雙手舉著一個箱子向土坡上疾奔而來,一邊奔跑,一邊高聲大叫。

  “報告大王!幸不辱命!大功告成!”

  “讓他們上來!”

  竇建德聽到那人在土坡下的呼叫,忙出聲喝止了准備將這些人攔截下來的親衛,他向前跨了兩步,然后才站定。

  那人飛快來到竇建德身前,單膝跪地,雙手將那箱子舉在了頭頂。

  “這是?”

  竇建德認識那個手舉箱子的人,是他安排在高暢身邊的親衛頭領,由他負責暗殺高暢,當他出現在自己面前時,竇建德就知道大事已成了,然而,事到臨頭,他卻覺得有些難以置信,手指著那個箱子,聲音微微發顫地問道。

  “稟告大王,此乃那個逆賊的首級!”

  那人朗聲答道,語氣中滿是隱藏不住的喜悅。

  “好!”

  “很好!非常好!”

  心情激動之下,竇建德已然不知道該說什么?當知道高暢的首級就在那個箱子里時,他放下了心頭的大石,只曉得連聲道好。

  “賞!重重有賞!”

  他聲音微微發顫地高聲說道。

  “謝大王賞賜!”

  那個手捧箱子的親衛感激涕零地高聲答道,將箱子交給了旁邊站立的竇建德的貼身親衛,退了下去。

  “大王,要打開箱子看看嗎?”

  一直以來,高暢就像一根刺一樣扎在竇建德背后,卻無法取下,令他寢食難安,如今,這根刺終于拔下來了,他自然激動無比。

  高暢那貌似平和卻顯得高高在上的眼神似乎還在他的眼前閃耀,不曉得沒有了身體的他是不是還能保持那樣的眼神,竇建德猶疑了一下,正要下令將那個箱蓋揭開,然而,他最終還是擺了擺手,示意親兵將那個箱子好好收藏起來。

  一切,還是等大事已定之后吧!

  接下來的一個時辰,好消息不斷傳來,薛世雄的大軍徹底崩潰了,漫山遍野都是兵無斗志的逃兵,就算是十來人的小隊,也可以將几百人的官兵俘獲,原野上,到處都是潰兵丟棄的鎧甲,武器,旌旗,大局已定。

  薛世雄的三萬大軍,有一部分在大霧彌漫中死于本方的自相殘殺,有一小部分則逃回了河間城,有一部分四散于荒野,最后不是淪為盜賊,就是變成流民,數量巨大的一部分則被竇建德的大軍所俘獲。

  這些投降的官兵都是郡的精兵,長期和邊塞的胡人作戰,雖然,他們在面臨竇建德的突然襲

  潰千里,然而,這并不是說他們絲毫沒有戰斗力,在況下,不管是哪個豪強,哪個反王的大軍都會形成崩潰。說起來,或許只有軍紀極其嚴格,士卒們由低層小校們率領的長河營老兵在面臨那樣的打擊下,不致崩潰。

  要是能將薛世雄擒獲就好了,這樣,河間郡指日可下,就算北上攻打郡,也不會遇見什么抵抗。

  竇建德不由這樣想,對他來說,這是最好的結果。

  “報!”

  土坡下,又奔來了一騎,他的手中持著一面薛字大旗,那人高舉著大旗,向土坡上縱馬疾奔而來,大旗缺了一角,在風中伸展開來,讓人看了頗覺好笑。

  “鷹揚府中郎將蘇定方生擒薛世雄,特命屬下持旗來向大王相告!”

  “好!”

  真是心想事成啊!竇建德興奮地大叫了一聲,示意山下的親衛們讓開一條路,那人持著戰旗縱馬奔了上來,在距離竇建德二十來步遠時,竇建德的貼身親衛迎了上去,那人將大旗投擲于地上,然后,翻身跳下馬來。

  薛字大旗立于土坡之上,迎風飄揚。

  竇建德神情激動,內心的喜悅再也按捺不住,當初率軍前來七里井的惶恐不安此時早不知道飄到哪里去了,他疾步向前,想要好好看看這面薛字大旗。

  那個手持大旗前來報訊的人,竇建德對他有過一面之緣,他好像一直跟在蘇定方身旁,此刻,那人正單膝跪在大旗前,神態恭敬地等著他的靠近。

  自己果然慧眼識珠啊!要不是不顧高雅賢的反對,硬把蘇定方留在了身邊,這個時候也不會收到這樣的好消息吧!

  這個念頭在竇建德心中轉了轉之后,他來到了大旗前。

  薛世雄!一代名將,世代將門,與他相比,張須陀只不過是一個暴發戶而已!這樣一個名將,如今也折在了自己手里,比起擊敗張須陀的李密,自己也不遑多讓啊!

  竇建德雙手握著薛字大旗的旗杆,冰冷的旗杆讓他的內心沸騰的熱血變得稍微冷卻了一些,他深吸了一口氣,將大旗舉在手中,揮舞了起來。

  風迎面吹來,將他的須發吹得飄拂起來,天空,宛若一面湛藍的鏡子,平靜,悠遠,深邃,透明。

  “大王萬歲!萬歲!萬萬歲!”

  親衛們紛紛跪伏在地,高聲稱頌。

  “哈哈哈!”

  竇建德志得意滿地大笑了起來,笑聲乘著風的翅膀,飛到了高空之中,云層之上,在那一刻,他的人生達到了最高點。

  過去的種種急速地在竇建德眼前掠過,各種各樣酸酸甜甜的滋味在他心里流轉,他的眼眶突然一陣酸澀,有什么在眼中打著轉轉,即將奪眶而出。

  然后,竇建德突然覺得背心一疼,笑聲嘎然而止,淚水奪眶而出。

  一瞬間,眼前突然暗了一暗,然后再次亮了起來,視野里,親衛們神情惶急地從地上站起身來,紛紛抽出橫刀,向他沖了過來,他們的嘴皮上下開合,似乎在吼著什么,然而,他聽不到他們在說什么?

  不僅是他們的聲音,所有的聲音他都聽不見了,現在的他,身處在一個沉寂的世界里。

  竇建德覺得有什么東西正從自己的身體內快速地拔了出去,隨之流逝的是周身的力氣,他再也站不穩身子,忍不住向一側倒去,然而,一只粗壯有力的大手卻抓住了他,使得他沒有跌倒。

  他勉強回過頭,瞧見了一張近在咫尺的臉,那張臉的主人緊貼在他身后,就像在攙扶他一般。

  然后,竇建德感覺到剛才從自己身體內拔出去的東西又深深地扎進了自己的身體,與此同時,他的心為之一疼,然后,覺得無所附依一般空空蕩蕩。

  那張神情猙獰的臉在竇建德眼中漸漸變得模糊,然后,漸漸遠去,天空像倒塌下來一般,急速朝他扑來,接下來朝他扑來的是厚重的大地。

  蒙勇拔出了自己的橫刀,在剛才那短短的時間內,他在竇建德的身后一連刺了好几刀,他確信,就算是神仙降世,也無法救醒竇建德之后,一把將竇建德推倒在地,然后,狂笑一聲,朝那群陷入瘋狂的竇建德的親衛們沖去,沖向了死亡的懷抱。

  若不是遇見向竇建德報信的斥候,也找不到他的藏身之處,看來,還真是老天爺有眼啊!

  亂刀砍在了蒙勇的身上,他向前扑倒了!

  大哥,兄弟幫你報仇了!

  這個時候,他已經身首異處了!

  在他身側不遠處,竇建德匍匐在大地上,背心被捅出了一個大洞,鮮血像溪流一樣嘩嘩流出,他的身體在抽搐,雙眼大睜,不曉得他在另一個世界看見了什么,那眼神是如此的孤寂!
fdm0216 發表於 2009-4-16 12:56
第二集 第七十三章 親衛們的抉擇


  風不為任何事滯留,依舊徐徐吹拂,山坡下,草浪起伏,沙沙的聲響,河水同樣毫無留戀,平靜地往下游流去。

  怎么辦?

  竇建德的親衛們圍在已然死得不能再死的竇建德身前,茫然失措,不知如何是好!

  “先把大王的遺體收斂,不要讓人瞧見。”

  竇抗是竇建德的貼身親衛,他是竇建德的族人,是跟從竇建德從漳南起兵的竇氏一族仍然活著的不多的一個,在親衛中間,有著莫大的威信,他的命令大家無不聽從。不過,在這個大家都不曉得該怎么辦的時候,不管是誰提的建議,只要不是太荒誕,他們都會照此辦理。

  竇建德的親衛接近一千人,其中有五百人隨同夫人曹鳳離開了樂壽,回到了起家的老巢高雞泊,其余的五百來人全部來到了七里井戰場,不過,在這五百人中間,真正能擔當竇建德親信,讓他毫無保留信任的只有貼身的這一百多名親衛,有一些不方便別人知道的齷齪事,竇建德都是吩咐他們去做的。

  就拿高暢這件事情來說,在普通士卒們眼中,高暢是英雄,是大王的頭號大將,和長樂王君臣相宜,其樂融融;然而,竇建德的這些貼身親衛則都明白,高暢乃是大王的頭號敵人,是令大王寢食難安,除之而后快的家伙。

  竇建德不可能公然下令殺害高暢。那樣,對本方地軍心影響太大,也不利于吞并高暢的地盤,他只能通過某種意外來對付高暢,比如,讓他在戰場上戰死什么的,要這樣做,只能動用他的貼身親衛。

  因此。到現在,所謂高暢的死訊也只有這些貼身親衛知曉,同樣,竇建德的死訊也只有他們知曉。

  親衛們手持武器,警惕地守在山坡的中間,在山坡頂上。几個地位比較高的親衛正在商量如何處理后事,竇建德地尸體已經用戰旗包裹起來,其中一個親衛穿著竇建德的備用鎧甲,戴著他的頭盔,偽裝成竇建德的樣子坐在一方大青石的上面。

  “大王的死訊一定要隱瞞,除了我們這里地人,誰也不能告訴,現在是在戰場上,要是讓弟兄們知道大王的死訊,軍心士氣什么都不會有了。一旦大伙慌亂起來,事情就不妙了。我們抓獲了不少俘虜,俘虜知曉這個消息后。做起亂來,大伙兒能不能平安回到樂壽,也未可知啊!”

  竇抗坐在几個親衛的中間,侃侃而談。

  “胡天龍呢?要不要將胡天龍叫回來,把這事告訴他!”

  其中一個親衛出聲問道。

  胡天龍雖然是親兵隊的隊長,卻管不到他們這些竇建德的貼身親衛頭上,不過,現在胡天龍手底下統率著三千士卒。是除了竇建德之外在七里井的第二號人物,當然。那個只擔當右衛大將軍虛名的高暢要除外。

  竇抗搖了搖頭,說道。

  “為了保險起見,不使消息泄露出去,這事情不要告訴他,他那里閑雜人比較多,不定有多少別人的眼線,事關重大,我們連他一起瞞過吧。”

  竇抗之所以這樣做,有一定的私心,竇建德死了之后,這几千竇建德軍就需要一個能做決定的人,若是將竇建德地死訊告訴了胡天龍,那么這個做決定的人只能是官職比他高地胡天龍,如果胡天龍不曉得這事,他就可以借助竇建德的名義向全軍發號施令。

  “若是老胡要見大王,怎么辦?”

  又一個親衛提出了疑問。

  “阿虎,你地身形和大王相當,以后,就由你偽裝成大王,偶爾在全軍兒郎面前露一下面吧!”

  聽竇抗這樣一說,那個披戴著竇建德的盔甲的親兵吶吶說道。

  “抗哥,若是隔得遠,到也能瞞過那些家伙,可是,像老胡這樣的將領,他們要向大王匯報戰況,就會和大王見面,只要和他們面對面,難免穿幫啊!”

  竇抗沉吟片刻,然后說道。

  “一會,碰見那些有資格面見大王的將領,就對他們說,大王受了輕傷,暫時不能見他們,有什么事情,讓他們給我說,我會將大王的決定轉達給他們!”

  “這樣行嗎?”

  竇抗嘆了嘆氣,說道。

  “也只能如此了!”

  話音落下,會場變得沉默了起來,大家都在想著自己的心事,竇建德這一死,讓他們覺得天塌了一般,作為竇建德的貼身親衛,日后地前途并不明朗啊!

  “抗哥,你說我們以后該怎么辦呢?”

  過了一會,有人出聲問道。

  主帥被殺,作為貼身親衛的他們自然難逃干系,就算平安回到樂壽,誰知道會是誰接過竇建德地大權,那個人又會怎樣對待他們,前景難測啊!

  “對了,那個刺客的身份查出來沒有?”

  竇抗沒有回答那人的詢問,而是提到了別的事情。

  “查出來了,有人認識他,他叫蒙勇,是蘇定方的部將,信都人,是在冀縣投降我們的官兵。”

  “蘇定方?”

  竇抗喃喃自語。

  “就是那個高雅賢的義子,在和魏刀兒作戰的時候,一個人單挑了好几個魏刀兒的武將,最后敗在那個叫尉遲恭的黑臉漢子手上,據說,今年才二十不到!大王非常欣賞他的武勇,特地將他從高雅賢那里要了過來。”

  “我知道!”

  竇抗不耐煩地打斷了那個親衛的連番絮叨,他的眼珠在眼眶中不停轉動,思量著什么。

  “既然這個蒙勇是蘇定方的部將,那么蘇定方在這件事情上肯定脫不了關系,蒙勇說不定就是他指派的!”

  竇抗想了想,然后一邊點頭,一邊將自己思量的事情說了出來。

  “一定是如此!”

  親衛們紛紛點頭附和。

  “前段時間,負責監視那個高暢的人不是說高暢和蘇定方多有接觸嗎?那么這件事情最后的指使者多半就是高暢這個逆賊,蘇定方則是他手底下的爪牙。”

  竇抗頓了頓,思索了片刻,繼續說道。

  “高暢突然反叛,率領大股賊軍突然襲擊大王的本部,弟兄們自然浴血奮戰,然而,那個蘇定方卻突然從背后給了我們一擊,大王不幸,折在了賊子的手里,弟兄們化悲憤為力量,擊敗了賊軍,還將賊軍的頭領高暢以及他的爪牙蘇定方砍掉了腦袋,為大王報了仇。”

  竇抗停止了訴說,目光炯炯有神地在那几個親衛的臉上掠過,然后說道。

  “現在,高暢的腦袋我們已經有了,只是缺蘇定方的腦袋,大家知道該怎么做了吧?”

  親衛臉上露出會心的微笑,然后,七嘴八舌地說著自己的意見,商量怎樣才能將蘇定方的腦袋弄到手。

  竇抗舉起手,制止了他們。

  “時間緊急,大家不要啰嗦!蘇定方的事情不用著急,要對付他,非常簡單,現在,我們有一個關乎大家生死存亡的事情要解決!”

  親衛們靜了下來,一起望著竇抗。

  “大王死了之后,又沒有子嗣,大家覺得會是誰來接替他的位子呢?”

  親衛們面面相覷,他們還沒有想到這一步。

  竇抗嘿嘿一笑,繼續說道。

  “我們雖然將殺害大王的凶手斬首,為大王報了仇,然而,護衛不周這個罪責始終是躲不過的,我們會不會獲罪,就要看繼位那人的態度了。所以,由哪位將軍來繼位,對我們地前途至關重要!”

  “阮君明,阮君明是大王的義子,又曾經和我們一樣做過大王的貼身親衛,現在他手底下的几千人全是大王的嫡系部隊,他繼承大王的位子對我們應該有好處!不會刻薄我們這些老弟兄吧!”

  有人提出了自己的人選。

  “王伏寶,王伏寶是大王的老兄弟。從漳南起兵就跟著大王,無論實力,還是資格,他都是所有將軍中最有影響力地那個,并且,王將軍為人寬厚。他不會胡亂殺人的!”

  另一些人則提出了王伏寶,在竇建德軍中,獨領一軍的將領還有不少,比如范愿,劉雅,高雅賢,曹旦,不過,他們的資歷或者實力比起王,阮兩人要差了不少。

  “我說。我們在這里談論這些有什么意義啊!大王一死,不管哪個上位。那些將軍都不會對他服氣的,我看。大王的基業最后只會四分五裂啊!”

  一個親衛冷笑了一聲,用譏誚地語氣說道。

  “我知道!”

  竇抗點點頭,沉聲說道。

  “如果,沒有我們參與,事情的結果也許會是這樣,不過,要是我們參與進來,或許就不會是這樣了!”

  “怎么說?”

  大家望著他。期待他接下來要說的話。

  “你說,要是我們決定了由誰來接替大王的位子。在其他將軍都不知曉大王已死的事實前,先一步派人將這個消息通知了他,讓他有機會采取行動,你們猜猜,他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大,如果他成功了,對給他這么大幫助的我們,他還會因為護衛不周這樣的小事怪罪我等嗎?”

  竇抗微笑著說道,大伙兒盯在他臉上的目光變得有些異樣起來。

  “抗哥,好樣的!”

  “抗哥,你說怎么做,我們就怎么做!”

  叫好聲不斷,甚至有人鼓起掌來,要是竇建德活著,看著這一幕,不知道會不會被氣得再次死去。不過,這也不能怪這些親衛們,他們并不是對竇建德不忠心,只是,既然自己地主子已經死了,為了活下去,自然要重新找一個主子了。

  “阮君明雖然是大王的義子,也是從我們親兵兄弟們中間出去地,不過,他的年齡是個問題,在這么年輕地時候就得到了大王的重用,統率著大王的嫡系部隊,除了高暢之外,他是最年輕的將軍,年少得志,自然氣盛得緊,他和各位將軍的關系不是很好,就算上位,也不能服眾,將寶壓在他的身上,我覺得不怎么保險!”

  竇抗皺著眉頭慢慢說道,看沒有人反駁他的話,于是,繼續說道。

  “接替大王繼位的這個人選非常重要,要知道,我們地未來就和他綁在一起,要是所托非人,那就慘了!大姑娘嫁人也要東挑西選才行啊!馬虎不得!”

  這個笑話并不好笑,親衛們的心繃得很緊,他們地嘴角大多只是抽搐了一下,就當給了竇抗的面子,笑了。

  “左衛大將軍王伏寶這人不錯,他本就是大王麾下第一勇將,在武將之中,他的職位最為尊貴,現在,又執掌信都郡一郡之地,我想,大伙將前途押在他的身上,要保險得多。”

  親衛們低下頭,消化著竇抗的話,不多會,有人表態了。

  “抗哥,你比我們聰明,想得也比我們深一些,我們就聽你的,兄弟們這几十條性命就全交給抗哥你了!”

  一個人表態之后,接下來,大家都表態了,他們說的內容大同小異,都是表示聽從竇抗的意見,這几個親衛手底下都有一批人,他們的意見就代表了竇建德所有的貼身親衛們的意見。

  “好!既然兄弟們都相信我竇抗,我竇抗也不會指出一條黑路讓大家走,現在,我們需要做到几件事情,大伙一定要打起精神!”

  “是!”

  眾人慨然應諾。

  “第一,我們要派出几個機靈點的弟兄快馬趕往信都郡,向左衛大將軍密告大王已死的訊息;第二,我們要隱藏好大王已死的消息,叫手底下的弟兄們口風緊一些,大家都是綁在一根繩子上的螞蚱,一個完蛋,誰也跑不掉;第三,我們要找個機會將蘇定方干掉,不用大張旗鼓,只要派人把他叫到帥帳來,就神不知鬼不覺了!”

  親衛們齊聲應了聲是,然后分散開去,不多會,几匹快馬就離開了土坡,往南疾馳而去。

  風依然不為任何事滯留,徐徐吹拂,吹過山崗,吹過原野,吹到了未知的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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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集 第七十三章 賭約


  四,辰時。

  河間郡,樂壽,長樂王府。

  竇建德雖然生活簡朴,并不奢華,自立為王之后,也不曾大興土木,修建宮殿,不過,王府也還是有的。

  這個王府是當地一家豪族的府邸,因為一次莫名其妙的叛亂,那家豪族被竇建德鏟除了,府邸充公,正好做了長樂王府。

  竇建德所謂的簡朴生活也只是相對于其他的那些反王而已,若是真的太過簡朴了,也就沒有王爺的尊嚴了,讓他底下的那些將軍們如何能心安理得的享受起來。在長樂王府中,雖然沒有后宮三千,奴仆如云,几十個歌姬,几百個下人也還是有的,與之相比,高暢過得才真的像窮光蛋一樣。

  徐勝治的目光在王府的議事廳四周游移,嘴角露出一絲微笑,隱隱帶著某種譏誚,那是一個勝利者對失敗者特有的神態。

  他轉過神來,對右側席間神情頹然的凌敬說道。

  “師兄,請喝茶!”

  凌敬耷拉著腦袋,他抬頭瞄了徐勝治一眼,端起桌上的茶碗,一飲而盡,此刻,他的內心可謂百感交集,堂上的那個勝利者乃是昔日天才絕艷的師弟,這一點尤其讓他感嘆。

  他不由暗嘆自身的失敗,自己的這個師弟在高暢集團擔任如此重要的角色,負責情報工作的自己居然一點也不曾察覺。委實有些說不過去。

  “那么,就請師兄按照小弟地意思動筆吧!”

  在凌敬面前的案几上,除了一個茶碗外,還有一些黃絹,一個裝滿墨汁的硯台,一支狼毫毛筆,一個黃玉印章,一個印泥盒。

  凌敬拿起毛筆。放在硯台中碾了碾墨汁,然后,將一張黃絹抹平,正要下筆,他抬頭說道。

  “師弟,你就如此肯定長樂王沒有翻身的余地?”

  徐勝治微笑著點點頭。

  他占據樂壽之后。立刻封鎖四門,許進不許出,將樂壽易手的消息封鎖起來,隨后,只留下了兩千多人鎮守樂壽,其余的兩千多騎兵則向七里井疾馳而去,增援高暢,在這樣的情況下,勞師遠征沒有后援又不曾多做提防的竇建德軍唯有敗亡一途。

  徐勝治認為竇建德只有三層機會擊敗薛世雄,七層機會將失敗。不過,無論他是否能擊敗薛世雄。最后都逃不脫高暢地掌握。

  “要知道你的主子還在大王的掌握之中啊!”

  凌敬瞧見徐勝治臉上的笑容,氣就不打一處來。恨不得將其打得稀爛,故而,語氣變得凌厲起來。

  “我家大人有神鬼莫測之能,只要他不愿意,這個世界,沒有任何人能夠限制他的自由!”

  徐勝治對高暢沒有盲目的信仰,不過,他地確相信高暢能夠從竇建德手中脫困。那個人,若是沒有十全的把握。是不會輕易自陷險地的。

  “如此就好!”

  罷了!罷了,無論如何,自己是主動請降的,這個時候,還執著于舊主的安危又算個什么事啊!

  凌敬運筆如飛,在黃絹上刷刷地寫著,寫好之后,將案几上的印章涂上印泥,然后,印在了寫上字的黃絹后面。

  很快,十來張黃絹依次辦理了。

  凌敬將毛筆放在硯台上,深吁了一口氣,說道。

  “我所做的只能如此了!要想讓這些東西生效,要想讓那些家伙相信這真的是大王的旨意,還需要另一方印章,它掌握在宋正本地手中。大王的旨意上都會有兩個印章,一個長樂王地大印,一個是他私人的小印,我這個是大王地小印,大印在宋正本手中,大王離開樂壽之后,將政事交托于我們兩人,重大的事情,需要我倆商量辦理,故而,將印章分別給了我們兩個!”

  徐勝治點點頭,微笑著說道。

  “多謝師兄,辛苦師兄,師兄暫且下去休息,我家大人對師兄的才華一向很是贊許,日后,總有師兄的用武之地,師兄無須過于煩憂!”

  凌敬站起身,冷笑一聲。

  “愚兄但求能芶活下去即可,如此而已!”

  說罷,他飄然而去,看上去傲骨錚然,卻忘卻了請降時的狼狽和惶恐,徐勝治望著凌敬的背影,微微一晒。

  “有請宋大人!”

  徐勝治朝左右喚了一聲,左右應了聲是,出來議事廳,來到偏房,不多會,神態遠比凌敬憔悴的宋正本被兩個孔武有力的力士帶了上來。

  在此之前,宋正本身上地繩索已經被解了下來,塞在嘴里的布團也取了出來,最初地激憤過去之后,宋正本暫且收起了自殺的心思,想痛痛快快地罵對方主將一頓,才慨然就死。

  被生擒的時候,宋正本的衣衫被撕扯得亂七八糟,就像乞丐的衣著一般,在偏廳等候徐勝治傳喚時,几個親兵將一套藍色儒衫放在了房中,進入議事廳時,宋正本就穿著那套儒衫,徐勝治瞧見他換了衣衫,眼前一亮,對說服這個人多了几分信心,若是宋正本死志不移,恐怕就不會再在乎自己的儀容吧?

  “以下犯上,不忠不義,趁火打劫的賊子,若想勸宋某投降,就省省吧,宋某但求速死!”

  宋正本雙手背在身后,傲立在議事廳的中間,沒有如徐勝治所請落座,他的聲音低沉有力,表露出他一心求死的決心。

  “死,其實是很容易的,活著才是最為艱難的!”

  徐勝治猶如嘆息一般的語調在議事廳空曠的空間回蕩。

  只要宋正本說話,徐勝治就不擔心,若是他進來之后就一聲不吭,怎也不開腔,那才是最難辦的。

  “高暢身為臣下,不思盡忠,反倒下克上,實乃逆賊所為,就算一時得逞,最后也不會有什么好下場!宋某就算在九泉之下,也將拭目以待,看他會有什么下場。”

  宋正本指著徐勝治,怒聲罵道。

  “忠義?”

  徐勝治冷冷一笑。

  “我記得宋大人在為長樂王效力之前,乃是饒陽令,食的朝廷的俸祿,這就是宋大人追求的忠義嗎?”

  宋正本對此早有准備,他沉聲說道。

  “當今奸佞橫行,聖上卻只知流連江都享樂,以致飢荒四起,民不

  身為饒陽令,當大王率義軍來此,為了使百姓躲過戰不戰而降,以一人之聲譽換來全城百姓的性命,此事值當。”

  宋正本繼續說道。

  “長樂王仁義寬容,禮賢下士,對老百姓慈悲為懷,不僅在轄地修建水利,勸慰農桑,且生活簡朴,每有繳獲,都分給眾將,實乃明主也,你家大人,不思好好報效,反而心懷不軌,行這大逆不道之事,日后必遭報應!”

  “明主?”

  徐勝治哈哈大笑,高聲說道。

  “如此就算明主,那我家大人不就是聖主了,宋正本不曾到如今的平原郡去吧?你只要到平原郡見識一番,就知曉你家大王和我家大人究竟誰才是百姓們心目中的明主了!”

  “汝,無須多言,吾但求一死也!”

  宋正本昂起頭,閉上雙眼,不發一言。

  “說道忠義,不知道宋大人的忠義是什么?是忠于主上,還是百姓?”

  凌敬微笑著慢慢說道。

  “若是忠于主上,起初就不該背叛朝廷,為長樂王出謀划策,既然,當初能背叛朝廷,此時,為什么就不能另投他人呢?若是忠于百姓,那么誰的統治對百姓最有利,宋大人就該為那人效力才是啊,既然如此,何不到我家大人的領地一游,與你家大王做一比較。再做決定啊!”

  宋正本知曉當初投靠竇建德是自己人生地一大污點,雖然,他當時為的是全城百姓的生命做想,也對這個腐朽的朝廷不報任何希望才這樣做的,然而,那樣的事情只做一次就足夠了,要讓自小受到儒家忠義思想熏陶的他再一次另投他人,他自問自己還沒有那樣無恥。

  就算徐勝治所得天花亂墜。就算他也暗暗覺得徐勝治的話并沒有不對之處,他也唯有閉目不言。

  “就算宋大人在這個時候選擇了死亡,在后世地史書上,提到宋大人,也不過說大人是從賊而死,如果真的死在這里。倒不如在饒陽的時候就死,那個時候,還能博得一個忠義之名。”

  徐勝治的話句句誅心,宋正本的身形不由自主地搖晃。

  “若真的是為百姓做想,宋大人就應該徹底拋掉所謂地虛名,留下有用之身,為民請命,將這人吃人的亂世結束,換得一個朗朗乾坤。”

  徐勝治的聲音仍然不依不饒地鑽進他的耳朵。

  “我家大人和長樂王并沒有什么私人仇怨,所做的一切。也只是自保而已,長樂王對我家大人有恩。這不容置疑,這也是我家大人甘于放棄在平原。清河兩郡的一切,重回長樂王麾下效力的原因。然而,長樂王是怎樣對我家大人的呢?只是給了他一個右衛大將軍的虛名,卻不讓他領兵,限制他的人身自由,形同軟禁。當薛世雄率大軍進逼樂壽時,長樂王在這個時候,不但不和我家大人同仇敵愾。聯手對敵,反倒暗地里使壞。想在戰場上殺掉我家大人,若非我家大人福星高照,事先知曉了他地計划,此時,恐怕已經死無葬身之地了!故而,我家大人為了自保,才不得已命我領軍北上,占據樂壽,以求脫身而已。”

  “巧言令色!”

  宋正本睜開眼睛,厲聲喝道。

  徐勝治說的這些只是借口而已,蒙蔽一般人地借口而已,竇建德對高暢不懷好意,高暢這厮又何嘗不是如此啊!

  “汝如今雖然占據上風,不過,是趁火打劫而已,長樂王手底下還有三千兒郎,不會那么容易陷于敵手的,只要長樂王還活著,各路大軍紛紛回師樂壽,爾等將死無葬身之地也!”

  “哈哈!”

  徐勝治笑道。

  “宋大人,那你敢不敢與我打個賭,若是竇建德死于七里井,你就為我家大人效力;若是竇建德從七里井活著回來,我就將你放回去!如何?這賭你敢不敢打!”

  “有何不敢!”

  宋正本發須直顫,厲聲喝道。

  “如此,君子一言!”

  徐勝治急速說道。

  “快馬一鞭!”

  這個時候,一個親兵出現在了議事廳地門口,他向廳內的徐勝治做了個手勢,宋正本背對大門,沒有瞧見,徐勝治瞧見那個親兵的手勢后,心情頓時放松了下來,他坐回案几后。

  “既然賭約成立,就讓我倆拭目以待吧!宋大人這個時候可能沒有和本人交談的興致,如此,且先下去歇息吧,養好身體,不管是繼續為你家大王效力,還是為我家大人做事,都沒有壞處!”

  “哼!”

  宋正本鼻孔哼了一聲,不待堂下的親兵上前,搶先一步,拂袖而去。

  等他退出議事廳之后,先前在廳外給徐勝治打手勢的親兵急沖沖地闖了進來,面露喜色地大聲說道。

  “果然不出先生所料,那宋正本的夫人知道印章藏在那里,只是威脅要殺掉她的幼子,她就將印章交了出來!”

  說罷,那個親兵將一個白玉印章放在了徐勝治地案几上,躬身退了下去。

  徐勝治臉上笑意不在,他從懷里掏出凌敬先前在上面書寫的那些黃絹,然后,在黃絹后面蓋上了從宋府弄來地長樂王的大印。

  “快將這些黃絹分發下去,交給在外廳等候的那些士卒,讓他們快馬加鞭,向各自的目的地趕去,務必小心,千萬不要露出任何破綻。”

  “是!”

  那個親兵應了聲是,小跑著出了議事廳。

  徐勝治嘆了嘆氣,皺著眉頭,望著議事廳外的朗朗晴空,在和宋正本打賭的時候,他表現得信心十足,然而,事情是不是真像他和高暢計划的那樣發展,還真未可知!不曉得,現在的七里井究竟是何狀況啊!  
fdm0216 發表於 2009-4-16 13:03
第二集 第七十五章 伏擊蘇定方

  四,午時。

  七里井。

  太陽高懸在藍天上,几朵白云懶洋洋地臥在湛藍的天穹,風有一陣沒一陣地吹拂,原野上,草叢時而靜止不動,時而如同海浪一般起伏。

  戰事已經進入了收尾階段。

  薛世雄的三萬大軍逃的逃,散的散,降的降,猶如土雞瓦狗,已然灰飛煙滅。竇建德的三千追擊大軍,帶著大量的戰利品和戰俘慢慢聚集起來,薛世雄大軍的前營已經被大火所燒毀,中軍大營和后面的輜重營卻沒有受到過多的破壞,勉強還能用,胡天龍將軍隊的集結地點就設在了原來的官兵大營里,他准備待一切安置齊全之后,再將位于后方的竇建德請到大營里來。

  蘇定方騎在自家的青蔥馬上,從營門疾馳而出,有几個竇建德的親衛跟在他的身后,几匹戰馬沖出營門后,營門漾起了大量的灰塵,然后,這灰塵像一條灰龍一樣緊隨在蘇定方等人的馬后向原野的深處卷去。

  原野上,除了大量半人高的荒草,還有不少緊密的灌木叢,馬隊避開了那些灌木叢,呈不規則的曲線在原野上疾馳。

  蘇定方緊皺著眉頭,身子隨著身下的戰馬起伏,暗地里猜想竇建德傳他見面的意圖,只不過,無論他怎么想,也不會想到真實的情況是什么?

  在茫茫大霧中沖入敵陣之后。蘇定方很快就和同伴們分開了,他唯有仗著個人武勇在亂軍之中左沖又突,人雖然沒有殺几個,卻也起到了一定地效用,像獵狗追野兔一樣將敵軍追得四處亂竄,潰不成軍。

  大霧散盡之后,他和后方的援軍聯系上了,率領著原本屬于自己的一百多子弟兵繼續追殺敵軍。收攏俘虜,在戰場上厮殺了大半天之后,他并沒有找到起初跟隨在自己身邊的那几個蘇家子弟,一直與他形影不離的蒙勇也不見蹤跡。

  莫非戰死了?

  蘇定方帶著這樣的憂心和疑慮率軍將俘虜押回了大營,這一仗,他和手底下的百人小隊俘虜了上千人。他和手底下的士卒騎在馬上,拿著武器,就像趕羊一樣將那些降兵趕回了大營,戰前,竇建德曾經說過,各個校尉抓到地俘虜全部歸他所有,這樣看來,他的部隊又將恢復到千人以上,這不能不讓蘇定方為之心喜,作為一個將軍。蘇定方也信奉韓信的那一套,帶兵是多多益善。

  不過。這事雖然值得高興,仍然無法將蘇定方的憂慮化解掉。他非常擔心蒙勇,不曉得他是不是戰歿在了沙場?還是逞個人的匹夫之勇,前去尋找竇建德報仇了?

  就在他派人四處在亂哄哄的大營中尋找蒙勇之際,竇建德地親衛來了,命令他孤身前去覲見大王。

  難道,蒙勇真的單槍匹馬去行刺竇建德了,如今事敗,竇建德派人來追究自己御下不嚴的責任?

  蘇定方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笑著向那几個傳令的親衛打探消息,那几個親衛則笑著回答。大王傳他覲見,是為了給他賞賜,因為他預料到了大霧的出現,為大軍的最后獲勝立下了最關鍵的功勞。

  蘇定方不是很相信那几個親衛的說話,論功行賞,這些事情回到樂壽再做不遲啊!用得著這么心急嗎?

  不過,他沒有什么理由拒絕竇建德的召見,只好將瑣事交給自己地親兵辦理,自己跟隨著那些親衛朝竇建德的帥帳而去。

  疾馳了十多里路之后,他們來到了一個小土坡前,土坡下,河水蜿蜒而流,水底地鵝卵石清晰可見。

  河水不是很深,蘇定方一行縱馬踏過小河,往土坡上奔去。

  蘇定方從戰馬上跳了下來,他停下身形,眺望著四周,打量著周遭的環境。

  土坡上有一片雜木林,風一吹拂,就沙沙作響,雜木林地前面,有一個用布匹拉起來的帷幕,在帷幕前,挂著一面竇字的大旗,附近只有這樣一面旗幟,它在午后溫煦的風中孤寂的飄拂。

  十來個親衛守在帷幕前,另外有十來個親衛散布在土坡下,其中,有兩個正要蘇定方一行走來。

  “蘇將軍嗎?”

  蘇定方點點頭,旁邊有人將他手中的缰繩接了過去,將他的戰馬牽走了,那匹戰馬顯得有些不情愿,打了個響鼻,不得已才離開了蘇定方。

  “請跟我來,大王已經等你很久了!”

  蘇定方沒有回話,默默地點了點頭,隨著那兩人向帷幕處走去,隨他一起的那几個親衛則小心翼翼地跟在了他身后。

  來到帷幕前,守在帷幕前地親衛伸手攔住了他,示意他將腰間的橫刀解下來,蘇定方有些疑惑地望了身旁那個帶路地親衛一眼。

  “這個是規矩,不管是誰單獨覲見大王,都不能帶著武器!”

  那人笑著解釋道,蘇定方定定地盯著那人的眼睛,在那人的眼睛中,他并沒有瞧出什么不妥之處。

  略略遲疑后,蘇定方將腰間的橫刀解了下來,遞給了帷幕前的親衛,那親衛接過蘇定方的橫刀之后,身子往旁移開,讓出了一條道來。

  “請吧!大王要單獨見你,他正在帳中等著你呢!”

  蘇定方緩緩向前移動腳步,這個時候,他的耳朵微微扇動了一下,在那些親衛中,有些人的呼吸突然間變得急促起來。

  他站在帷幕前,回過頭,沒有瞧出什么異狀,那個帶路的親衛面帶微笑地望著他,示意他快快進去。

  雖然沒有瞧出什么不妥,蘇定方始終覺得哪里不對勁,那感覺,就像一頭餓狼正躲在暗處窺視自己一般。

  一陣風吹來,將帷幕掀開了一個角,有什么閃了一閃,從他眼前一掠而過,那是刀鋒在陽光下的反光,同時,他耳邊聽見了叮叮當當的聲響,那是鎧甲的甲片在相互碰撞的聲音,并且,身旁那些親衛的呼吸聲更加沉重了。

  不對!這是一個陷阱,一個死亡陷阱

  蘇定方突然轉過身,離開帷幕,朝外走去,一個親衛慌忙攔在了他面前,那個帶路的親衛臉色有些不好看地說道。

  “蘇將軍,你這是做什么?”

  蘇定方笑了笑,說道。

  “在剛才的戰斗中,我將一個大將軍的頭盔奪了下來,本來,想借著這次覲見將這個頭盔奉獻給大王,想著要見到大王了,心情激動,結果將它忘在了馬上,我這就去將它拿來奉獻給大王!”

  蘇定方一邊說,一邊朝外走,頓時,几個親衛圍了上來,擋住了他的去路,在這些親衛的身上,蘇定方感受到了殺氣,森然刺骨的殺氣迎面而來,刺得他的臉頰生疼。

  “蘇

  好還是不要讓大王久候,我另外派個弟兄去幫蘇將軍拿來,可否?”

  那個帶路的親衛不慌不忙地笑著說道。

  “那敢情好!如此,就多謝這位兄弟了!”

  蘇定方向那人拱拱手,轉過身,繼續朝帷幕走去,與此同時,身旁的那些親衛的心不由放了下來,為之一松,有人情不自禁地深呼了一口氣。

  就在那些親衛吐氣放松的時候,蘇定方突然動了,他的腳尖輕輕在地面一點,猛地竄了過去,從一個親衛的身畔疾奔而過,并且,順手將那親衛腰間的橫刀拔了出來。

  那些人只聽見滄啷一聲,然后,就瞧見蘇定方手持著明晃晃的橫刀,朝土坡下疾奔而去。

  “攔住他!”

  那個帶路的親衛失聲喊叫,此人正是竇抗,他不知道哪里出了毛病,這樣一個天衣無縫的圈套居然被蘇定方看出了破綻,頓時,心中焦急似火。

  他已然在帷幕中布下了十几個身著甲冑的刀斧手,一旦手無寸鐵的蘇定方不加防范的走進帷幕,頃刻之間,就會在亂刀之下被砍成肉醬。

  然而,現在情況一團糟,必須硬來了。

  “莫走了反賊蘇定方!”

  竇抗高聲吼道,一些身著甲冑的武士從帷幕中沖了出來,親衛們也從四面八方圍了上來。眼看,就要將蘇定方圍了起來。

  蘇定方并沒有高吼為什么要殺我,我無罪之類地蠢話,擺在他面前的明明是個陷阱,他唯一的出路只能是殺出去,除此之外,無論怎么做都是死路。

  最初,蘇定方在朝著土坡下奔跑。于是,親衛們拿著武器紛紛往土坡下圍堵,想要攔在他身前,待大多數親衛都朝土坡下奔跑之際,蘇定方卻向土坡的另一側奔去。

  好個狡猾的賊子!

  竇抗急得跺腳大叫,高聲呼喊。讓親衛們調轉方向。

  那一側的親衛不多,蘇定方迎面和兩個持刀的親衛撞上,這些人之所以能成為竇建德的親衛,除了忠心之外,身手也頗為了得,蘇定方雖然勇冠三軍,但是要說他輕易就能將這些親衛擊敗,那并不是現實。

  “鐺!”

  兩把橫刀在半空相撞,激起了一溜燦爛地火星,即便是在白晝之中。也是這般絢爛奪目。

  在刀鋒相擊的一刻,蘇定方飛起一腳。趕在對手之前,踹在對手的胸前。將他踢得向后飛去,待他要從對手讓開的這個缺口沖出去之際,另一個親衛趕了過來。

  這個親衛非常狡猾,他知道自己不是蘇定方的對手,于是采用了游斗的策略,情急之下,三招兩式之間,蘇定方無法擺脫他地糾纏。漸漸地,圍上來的親衛越發多了。

  要冷靜!

  蘇定方調整著急促的呼吸。在心中一片一片地告誡自己,他的動作慢慢地變得輕靈起來,不在因為焦急的關系而顯得拖泥帶水。

  他虛晃了一招,將那個親衛逼了開去,猛地轉過身,朝另一側發足狂奔,那個親衛忙從身后緊跟了上來。

  蘇定方猛地停住身形,扭腰轉胯,身子頓時轉了過來,只見白光一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追上來的那個親衛攔腰砍成了兩半。

  隨后,他沖過血霧,繼續朝那一側沖去,几滴血漬濺在了他臉上,讓他英俊的臉顯得頗為猙獰,待他沖過之后,那變成了兩截的尸體才轟然倒地。

  瞧見蘇定方如瘋虎一般沖了上來,那些親衛不由暗生懼意,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好几步,不過,還是保持戰斗的隊形,將蘇定方圍在了中間。

  “喝!”

  蘇定方大喝一聲,向一側沖了過去,几道白光閃現,蘇定方被逼回了原地,原本站在那一側的親衛,由四人變成了三個人,其中一個仰天倒在了草地上,頭朝藍天,鮮紅地血漬染在他的胸前,眼看不活了。

  “長槍手,快上來!”

  竇抗聲嘶力竭地大聲呼叫,几個手持長槍,身披重甲地親衛朝蘇定方圍了上去,蘇定方撒腿朝另一側奔去。

  他一邊亡命奔跑,一邊將手指放在嘴里,發出了一聲長長的唿哨,哨聲隨風飄蕩,遠遠地在原野上空回蕩。

  他地青蔥馬正在山坡下吃草,聽到那一聲唿哨,它昂起了頭,微微側著耳朵,很快,第二聲唿哨傳來了,那匹青蔥馬長嘶了一聲,與唿哨聲回應,隨后,它撒開四蹄,朝唿哨聲傳來的方向奔去。

  這個時候,蘇定方已經陷入了敵人的圍攻之中,好几個親衛圍著他,輪流上前與他厮殺,長槍手也慢慢地趕了上來。

  蘇定方使出了渾身解數,仍然無法從敵人的包圍中脫離出來,他的左肩膀挨了一刀,鮮血直流,不過,現在的他根本就感覺不到痛苦,汗水從額頭,從發髻不斷流淌下來,濕了他的眼,模糊了他的視線,他根本沒有機會抬手將汗漬拭去,唯有不斷眨巴著眼睛,觀察著對手們地動作。

  必須在長槍手趕到之際沖出去!

  蘇定方猛地大喝一聲,將橫刀掄了個半圓,人借著刀勢沖了過去,一個親衛躲閃不及,被他砍翻在地,他從那個缺口沖了出去,同時,付出的代價上是背上地一道刀痕,不過,這個代價值得,他的愛馬已經沖上了土坡,躲過了敵人的糾纏,奔到了他的身前。

  蘇定方往前一躍,上了自己的愛馬,不等主人的號令,那匹青蔥馬自個揚蹄,向山坡下沖去。

  “嗖!”

  箭矢划空的呼嘯聲淒厲地響起,馬上的蘇定方只覺身體一震,人身不由己地從馬上飛了起來,他的愛馬發出了一聲悲鳴,轟然倒地,向土坡下滾去。

  “殺了他!”

  竇抗收起弓箭,關鍵的時刻,他一箭將蘇定方的愛馬射死,斷絕了蘇定方突圍的最后一絲機會。

  親衛們如狼似虎地朝倒地的蘇定方沖去,蘇定方掙扎著想要站起來,然而,這樣一個簡單的動作,他都無法完成。

  看來,要死在這里了!

  蘇定方仰面躺在地上,望著頭上的深藍的天空,悠閑的浮云,如同解脫了一般這樣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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