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隋末逐鹿記 作者:梧桐疏影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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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dm0216 2009-4-15 13:16:2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13 2088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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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集 第一百六章 大典之前(下)


  除了極少數宅院依然***通明之外,整個樂壽城,靜如死域,酉時一過,除了身具通行令牌的人,街上不允許任何人出現。

  街上的巡邏小隊也沒有小跑著巡街,而是排成三人一排的縱隊緩緩從街上走過,明天就是大王登基之日,此時,容不得出半點差錯。

  北城外范愿的虎捷大營內,同樣悄無聲息,唯有營寨外防止敵軍夜襲點燃的篝火在畢撥畢撥地燃燒,于夜風中吞吐著火苗。

  在大營內一個普通的營帳內,范愿麾下的几個大將正面色沉重地圍坐在一起,他們的目光齊聚在面前那個做小卒子打扮的年輕人身上。

  那人叫范思轍,是范愿的貼身仆人,他真正的身份,是范愿的兄弟,乃是他老父的私生子。

  范思轍是一個胖子,長著一張又胖又圓的臉,看上去頗為憨厚,人畜無害的樣子,讓人不會對他有所提防,然而,在座的諸位都知道,這個沒有名頭,小小的親兵實際上就是范愿的智囊,起兵造反,開門迎竇建德,所有的這些都是這個年輕的胖子在暗地里操縱的,除了范愿極其相信的人,沒有人知道他的存在。

  在營帳的中間,燒著一個火盆,火焰畢撥地往上竄,范思轍抬起胖胖的手,擦拭了頭上的汗水,臉上露出招牌似的笑容。

  “各位大人。小地剛才說的那些大人是不是都明白了!”

  說罷,一絲冷厲的眼神從他那雙仿佛怎么樣也睜不開的雙眼中迸射出來,在在座的諸位臉上一一掃過。

  那些人一個個神情凝重,他們互望了一眼,一起點點頭。

  范思轍笑了笑,語調輕松地說道。

  “各位大人,無須憂心,大家都是跟著我家主子吃飯。當知道我家主子不打無把握的仗,此事一罷,大家都會往上升一升,到時候,可別忘記我這個小兵啊!”

  “哪里!”

  眾人臉上露出了笑意,卻也還有几個人雖然出聲附和。臉上的沉重卻不曾放松下來。

  “那個人聽說很厲害啊!”

  范思轍瞇著眼睛,盯著說話那人,笑著說道。

  “張大人,無須擔心那個人,如今,那個人正在焚香沐浴,不理外事,我們只要做得小心一些,他的那些人肯定不會因為這些小事情就和我們翻臉,至于明天。我擔保那人過不了明天,大家只要做好自己地事情就是了。回營做好准備,見到信號響起。立刻發動。”

  在座的眾將許多都出自范府,只有這張姓將領是后來加入的,自然考慮的事情比他們要多。

  “這樣就好,這樣就好!”

  面對眾人的盯視,那人額頭上不禁滲出了汗水,他不斷的點頭,將這句話說了兩遍。

  “是啊!這樣就好!”

  范思轍地眼神閃爍,意味深長地重復了一遍那人的話。他拍了拍手掌,向眾人說道。

  “我很辛苦才逃脫眼線的監視。就不再回去了,主子的意思是,這次行動就由我來指揮,大家回各自的營地去做准備好,一定要穩住那人派來的那些人,千萬不要走漏風聲,若是在誰手里出了差錯,大家都知道后果會是怎么樣?”

  “是!”

  眾人應了一聲,掀開帘布,走出營帳去,悄無聲息地消失在黑暗之中。

  這時,一個小兵從帳外走了進來,他沒給范思轍打招呼,就坐了下來,對范思轍說道。

  “那個姓張的好像有點不可靠,是不是?”

  他向范思轍做了個割喉的手勢。

  范思轍搖了搖頭,說道。

  “姓張的無須理會,我自然有人盯著他,何況,我們這里并非重頭戲,真正的重頭戲在野豬嶺那邊,若是那邊地事情成功了,我們這邊才可以趁勢而為,若是那邊的事情失敗了,今天所籌備地這些計划全是空話。”

  那人呵呵地笑道。

  “你小范大人算無遺策,怎么會失敗呢?”

  “算無遺策?”

  范思轍冷冷地一笑。

  “人算不如天算啊!誰又能算到竇建德會死在七里井呢?本來,我已經給他和他手下的那些將領安排了一個殺著,只是時機未到而已,卻不想他卻敗在了一個已經被他掌控起來地家伙身上!”

  說到這里,范思轍皺著眉頭,對那人說道。

  “對了,你那邊為何還沒有消息傳來,那個姓于的究竟出什么問題了?”

  那人搖頭苦笑了一聲,說道。

  “你也知道,那人從平原崛起之后,我家的勢力在平原被他一掃而空,我們北地影堂和主家的聯絡線也中斷了,要比平時花費更多的時間才能傳遞情報,唯有依靠姓于的,不過,這個姓于的妖道多半靠不住,我已經和他失去聯系几天了,看樣子,凶多吉少!”

  范思轍的眼神微微一凜,雙手不由自主地緊握起來。

  “你說,那個姓于地會不會被那人抓住了!”

  那人笑了笑,讓自己坐得更舒服一點,說道。

  “這到不會,姓于的妖道是個逃跑地好手,以前在河南的時候,還曾經在少林武僧的追殺中逃得性命,當然,我們主家也稍微幫了他的一點忙。”

  那人頓了頓,想了想,繼續說道。

  “那個姓于的并不知道我們具體的行動計划,他也一直以為范大人是真心和他交好,并不知道你我兩家的合作關系,并不知道正是我家公子特別拜托,范大人才允許他在樂壽落腳。因此,就算他被抓住了,把背后的我們暴露出來,這也沒有什么,反正我們家和那人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只要范大人不被懷疑,就什么事情也沒有了!”

  “嗯!”

  范思轍點了點頭,說道。

  “也許你說得對,在事情穩定之后,姓于的才能利用他的那個叫荷花仙子的傀儡發揮作用,開始這段計划和他并沒有關系,就算他被抓,也對我們的大事無礙,他的事情暫且放到一邊,至于,事情究竟會怎樣發展,就要看明天的野豬嶺了!”

  那人笑了笑,聲音中充滿了信心。

  “小范大人不用擔心,就算明天野豬嶺事不成,小范大人也早就布下了退路,沒有人會懷疑你們范大人,事情若是能成功,我們就要祝愿范大人了,到時,我們宇文家絕對會支持范大人,一定不會食言!”

  “呵呵!”

  話音落下,兩人相視一笑,笑得都像狐狸一般。

  城內,本該在靜室中修心養性,沐浴焚香的高暢卻出密室內,現在,崔安瀾作為他的替身正在靜室里面打坐,以此欺瞞外面的宋正本等士子。

  這樣做,是對上天的大不敬!

  可惜,高暢雖然有著與常人不同的人生,卻對上天毫不尊敬,他認為所謂上天肯定就是當初賜予他永恆生命的那個家伙,那個家伙一定在天上的某個地方偷偷注視自己,觀察著自己的一舉一動,自己只不過是他手里的玩具,這樣的家伙,他是不會尊敬的。

  那家伙,不會因為他對它不尊敬,就會降下雷霆之怒的!

  “諸葛德威?”

  “是!請問主公,這個諸葛德威該如何處置?”

  白斯文微微向前彎著腰,神情畢恭畢敬。

  “當初,諸葛德威投奔了竇建德,在明面上,這并沒有什么罪責,畢竟,那個時候,我們都屬于竇建德的部下,竇建德已經敕免了他敗仗的罪,所以,也不能因為打了敗仗這個原因來追究他的責任,不過,這個人斷不可留,背叛是絕對不能允許的!”

  高暢先替諸葛德威的最終命運做了一個決定之后,然后,想了想,說道。

  “給他一個偏遠小城的縣令讓他擔任,然后,在路上讓他遇盜而死吧!”

  “是!”

  白斯文點點頭。他跟諸葛德威也算有點交情,知道那家伙是個野心勃勃,一心想往上爬地角色,可惜,只是一步行差踏錯,就再也不能翻身了,這個事情給了他一個深刻的警示,那就是無論如何也不能背叛面前的這個人。

  “尚智呢?”

  白斯文遲疑了一下。還是鼓起勇氣提起了這個人。

  尚智在平原是明目張膽地對付高暢,按照高暢對敵人的態度,肯定是必死無疑,然而,尚智是阿嵐的親生大哥,這一層關系在。誰也不敢動他,連監獄都沒有下,只是被軟禁在一間小院子里。

  “這個人,你們就不要管了,我自有分寸!”

  高暢知道自己不該心軟,作為一個強權人物,不管是誰,就算是自己的兒子,自己的老子陰謀反抗自己,也要殺無敕。何況,只是自家的大舅哥。

  然而。他不想阿嵐傷心,一個殺頭地命令很容易下。他卻遲遲說不出口。

  罷了,像尚智這樣的人只不過是跳梁小丑,一個鼠目寸光的家伙,沒有什么威脅可言,還是看在阿嵐的面上,饒他一命,將他發配回老爹那里,不准他再出來吧!

  阿嵐和高暢在一起后。多次派人回去請老爹來相聚,老爹都不來。說是要在山溝里給他們留一條退路,現在,這條所謂的退路就讓尚智先享用了。

  “把那個人帶進來吧!”

  “是!”

  白斯文應了一聲,拍了拍手掌,不一會,一個神情畏畏縮縮的中年人從外面走了進來,他抬頭瞧了一眼不怒而威地高暢,心中一凜,扑通一聲,跪倒在地上。

  “小的水東樓參見大人!”

  “起來說話!”

  “謝大人!”

  水東樓站起身來,卻仍然佝僂著背,腦袋雖然低著,盯在地面上的眼神卻頗為靈活。

  “說罷,把你知道的事情全部告訴大人,如有不實,當之后果如何!”

  白斯文在一旁厲聲說道,那個水東樓的身子微微一抖,然后,急急說了起來。

  這個水東樓是于弄仁的長隨,比較貼心的那種,知曉于弄仁不少事情,于弄仁逃跑之后,樹倒猢猻散,他手下的那些人全部都投在了高暢支持的李荷花手下,這個水東樓也不例外,投靠李荷花后,他對李荷花說自己曉得一件對高暢不利的大事,因此,被李荷花讓人送到這里來覲見高暢。

  “那個姓于地最近在醞釀一件大事情,他說這件事情辦成之后,他會成為什么國師,再也不怕那些禿驢來找自己的晦氣了!”

  “什么大事?”

  高暢盯著低著頭地水東樓,沉聲問道。

  “我不知道是什么大事?不過,姓于的那段時間經常和一些人祕密來往,那些人大多是晚上才到,一到府上,姓于地就憑退了左右,不過,因為我經常要為他們望風的關系,所以,并沒有走得很遠,偶爾也能聽到他們的聲音,那些人和姓于的一樣,都是說的河南話,我對河南話不是很懂,可是,也聽明白了一些,他們經常在話里面提到什么宇文家,還有大人你的名諱!”

  “就這些?”

  水東樓低著頭,想了又想,然后說道。

  “他們好像有什么祕密計划在對付大人,這件事情還和城里的某位將軍有關,只是,他們沒有提到具體的名字,說得非常隱晦,但是,他們要對付大人這件事情是千真萬確地!”

  “嗯!我知道了,你很忠心,很好,我會記得你的,現在先下去吧,一會有人會來給你獎賞,會交待讓你做什么事情地!”

  高暢微笑著點頭說道。

  “多謝大人!”

  水東樓大喜過望,跪在地上,高聲呼道。

  “小的一定為大人鞍前馬后,出生入死,在所不辭!”

  高暢擺了擺手,水東樓站起身來,屁股向后,慢慢地退了出去。

  待水東樓退出去之后,高暢對白斯文說道。

  “你去查查于弄仁的底,他能在河間郡立足,背后肯定有人支持,你查查,這個人究竟是誰?還有,宇文家的動向也不要輕易放過,我不希望明天的大典上出現什么意外!”

  “是!”

  白斯文躬身行了個禮,退了出去,不多會,蕭萬全又從外面走了進來,今夜,注定是一個無眠之夜。

  的確如此,在野豬嶺的天壇附近的那尊神像里面,尚信同樣了無睡意,他知道,自己應該睡一覺,保存體力,以便明天的行動,然而,他害怕自己睡著之后,發出鼾聲,引來巡邏士卒,因此,強撐著沒有睡過去,幸好,他有家傳的打坐練氣之朮,正因為這門練氣朮支撐,他才能接連兩日不眠不休。

  今夜沒有月亮,唯有漫天的星光,野豬嶺下面,點燃了無數篝火,神像們居高臨下,似笑非笑地注視著蒼茫的大地。
fdm0216 發表於 2009-4-16 15:19
第二集 第一百七章 八月五日太陽升


  三年,八月五日。

  臨汾郡,霍邑。

  太陽慢慢升起,天地間大放光明,霍邑城樓下那片狹長的原野上,橫七豎八地躺著一具具的尸體,陽光照在他們的血跡斑駁的臉上,一個個就像睡著了似的,分外的安靜,秋風卷動著地上的軍旗,翻卷著陣亡將士們的衣角,一尺來長的荒草隨風輕搖,草尖上呈現出一片紅褐色,那是昨天鮮血沾染在草尖上留下的痕跡。

  几匹失去了主人的戰馬在戰場上慢慢游蕩,偶爾,發出一聲悲鳴,隨著秋風遠遠地傳散了開去。

  一些身著皮甲的士卒們分成了好几個團體,散落在原野上打掃戰場,將兵器撿起,將鎧甲從尸體身上剝下,然后,將尸體丟在平板車上,拉到西北角早就挖好的大坑丟下,最終,塵歸塵,土歸土。

  李世民身著一身玄甲站在霍邑的城樓上,面向尸橫遍野的戰場,雙手合十,低下了頭。

  陽光照在他的臉上,給他的臉披上了一層淡金色的晨光。

  昨天,李淵做出因為久攻不下霍邑故而知難而退率軍北歸太原的態勢,引得霍邑的虎牙郎將宋老生親率大軍出擊,然后,李唐的大軍突然變后隊為前鋒,與宋老生的兩萬大軍在霍邑城下展開了會戰,經過一日的苦戰,宋老生被李世民麾下大將劉弘基砍下了腦袋,隋軍大敗,李唐大軍順勢攻下了霍邑。

  這就是戰爭,這就是屠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每個人來到這個戰場上都有自己的理由,也都沒有理由,不管是高高在上的統帥,還是最底層的一個雜兵,我們都是為了求得生存而戰斗,只是,有的活了下來,有的則死去了。

  我佛慈悲,往生極樂!

  李世民抬起頭,望著東面的日頭,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殺戮,并非他所愿,只是為了李家,為了他心中的那個夢想,他不得不揮動屠刀,砍向那些無辜,或者并不無辜的人。

  高暢,你現在是生?還是死呢?

  蘇威和唐國公李淵也算有一些交情,畢竟,大家都是同殿為臣,蘇威位高權重,李淵則是皇室貴戚,世家出身,身份尊貴,因此,私下里兩家多有來往。

  李世民,高暢,蘇雪宜,宇文成都他們就是這樣認識的,他們在一起的時間并不太多,不過,有一段時間卻經常在一起游玩,三個男人都喜歡上了那個白衣勝雪,溫婉典雅的女子,當然,蘇雪宜喜歡的人始終只有一個,那就是和他青梅竹馬的高暢,雖然他武不如宇文成都,文不如李世民。

  李世民和宇文成都對蘇雪宜的態度不一樣。

  宇文成都是個占有欲非常強的人,他想把蘇雪宜金屋藏嬌,讓自己獨享她的美麗,所以,明面上他雖然和高暢稱兄道弟,暗地里卻派人陰謀對付高暢,甚至收買他的家將來謀害他,唯恐不能致高暢于死地。

  李世民喜歡蘇雪宜,卻沒有這么強的獨占心理,他雖然喜歡華衣美食,喜歡美麗的女子,卻始終能控制自己,不會放任自己沉溺在欲望之中。

  所以,當得知蘇雪宜要去平原尋找生死未卜的高暢時,他不僅沒有阻止她,反倒派出自己隱藏在暗處的祕密力量一路護送她而去,這個時候,他已經知道高暢沒有死,而是投身在竇建德帳下的消息了。

  既然要想爭奪天下,推翻隋楊的暴政,解救萬民于水火,像李密,竇建德等各路反王都是他們李家未來的敵人。

  之所以李世民為蘇雪宜做這么多的事情,主要是為了向高暢示好,在李家和竇建德正式交鋒的時候,說不定還能將高暢拉到本方的陣營來。

  然而,當他得知被高暢在權力爭斗中擊敗了他一直認為是潛在對手的竇建德,接管了竇建德的基業這個消息后,高暢則從可以拉攏的人變成了李家的敵人。

  李家若想奪得天下,首先本方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占據關中,取得進可攻,退可守的戰略優勢,同樣,也要寄希望這個時候的天下不會出現勢力強大的敵人,希望那個時候,李密仍然沒能攻下洛陽,河北仍然群雄并起,征戰不休,那么李家就可以像一統六國的強秦,兵出潼關,采取合縱連橫,上下交攻之策,一統天下。

  所以,李世民改變了計划,讓護送蘇雪宜的那些人祕密潛入高暢軍中,如果能夠刺殺高暢當然最好,不然也要將高暢的底細摸清楚,順便做一些破壞工作,一定不能使高暢統一河北,與關東的門閥世家聯手,成長為可以和李唐對抗的勢力集團。

  朋友間的私交,和李家的利益相比,誰輕誰重,李世民心中自然有所決斷。

  人生就是如此,想要得到一些

  你就必須舍棄一些什么!

  李世民站在霍邑的城樓上,眺望著東面的天空,目光停留在了一個未知的地方,過了許久,長吁了一口氣,轉身走下了城樓。

  几個時辰之后,河間郡,樂壽,高暢府邸。

  陽光掠過屋檐的檐頭,落在蘇雪宜的蒼白的臉上,蘇雪宜橫躺在一張軟椅上,眼神慵懶地望著湛藍的天空,若芷將一個小香爐端了上來,放在走廊下,一縷清香隨著香爐的青煙緩緩飄向四周。

  阿嵐和蓮花從院門外走了進來,阿嵐的臉上帶著如這明媚的秋日陽光一般的笑容。

  “嵐姐姐,你來了!”

  蘇雪宜瞧見阿嵐,想從軟椅上站起來,向阿嵐行禮。

  這段時間,她在病中修養,阿嵐一直在身邊照料她,雖然,阿嵐其實并沒有做什么事情,只是在一旁陪著她,和她說說話,蘇雪宜仍然非常感激她,兩人的關系也日漸親密。

  “妹妹,你傷還沒有好,不用起來了!”

  阿嵐連忙制止蘇雪宜起身,她來到蘇雪宜身旁,扶著她,讓她重新躺了下去。

  經常向蓮花詢問那些豪門世家的生活狀態之后,阿嵐也明白了,像高暢那樣的英雄,身邊只有一個女子那是不可能的,若真是如此,甚至會被旁人恥笑。

  既然如此,阿嵐也就退而求其次,只要高暢心里面有她,時常和她在一起就行了,只不過,若要如此,就必須放棄自己的妒忌,蓮花說,沒有一個男人會喜歡一個妒婦。

  最初,阿嵐只是想和蘇雪宜打好關系,在高暢面前表現一番,然而,跟蘇雪宜相處的時間一久,她的確對這個善良的女子充滿了好感,她本就是一個爽直的人,并不會掩飾自己的想法,既然不討厭對方,也就從自己的行動上表現了出來,蘇雪宜是個冰雪聰明的女子,她自然能夠感受到阿嵐的善意,只要阿嵐對她沒有敵意,她也不會視阿嵐為敵,故而,兩人的關系一日好過一日,甚至姐妹相稱起來。

  蓮花和若芷對視了一眼,各自移開了自己的目光,這兩人之間始終存在著一些不愉快,蘇雪宜和阿嵐不曉得爭風,這兩個人卻要為她們的利益爭斗。

  “嵐姐姐,不曉得他現在怎么樣了?”

  蘇雪宜和阿嵐在一起,說不到兩句話,她們肯定就會提到高暢,這個話題兩人永遠也不會覺得膩味,這不,才說兩句話,蘇雪宜就將話題轉移到了高暢身上。

  今日是高暢在城外的天壇祭告蒼天稱王的日子,阿嵐也好,蘇雪宜也好,其實并不關心高暢是稱王,還是稱霸,就算是做了皇帝那又怎么樣呢?她們只想高暢能夠陪在自己的身邊,若真是這樣,她們寧愿他不要做什么大將軍,也不要當什么王爺,更不想他當皇帝,那樣的話,他陪在她們身邊的時間就更少了。

  然而,對她們兩人來說,只要高暢所做的事情,她們都無條件地支持他去做,因為,那是他想要做的,他這樣做,總有他自己的道理。

  她們也知道今天這件事情對高暢很重要,她們由于身份的原因,不能親臨現場,不過,這并不表示她們就對此不擔心了。

  阿嵐微微一笑,說道。

  “妹妹無須擔心,他這個人啊!只要是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就一定能做成功,我確信,這個世界上沒有什么事情能難倒他!”

  “嵐姐姐對他這樣有信心?”

  蘇雪宜嘴邊挂起一絲微笑,瞧著阿嵐,她臉上的絨毛在金色的陽光下,熠熠生輝。

  “嗯!”

  阿嵐重重地點了點頭,面朝野豬嶺的方向,神情堅定,對高暢,她有著盲目的信任,甚至超過高暢手底下那些對他最為忠心的神官一樣。

  “可是,在他小的時候,他做許多事情,都做不成功,老是失敗啊,那個時候的他,還真是笨拙啊!”

  “真的嗎?妹妹說來聽聽!”

  阿嵐瞧著蘇雪宜,心里微微發酸。

  還真是羨慕啊!她和他擁有那么多的時光,有著那么多的記憶!

  蘇雪宜臉上微微泛著潮紅,眼睛中閃爍著亮光,向阿嵐娓娓道來,和阿嵐分享她和高暢的童年時光。

  這個時候,天色慢慢暗了下來,突然,她們聽到了兩聲驚訝的嬌呼,她們回過頭,望著身旁的蓮花和若芷,那兩個人正昂著頭,望著頭頂的天空,舉著手,直指蒼穹,聲音中充滿了驚駭。

  “那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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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集 第一百零八章 大典(上)


  退到一個時辰前,樂壽,金城宮。

  金城宮乃是竇建德給自己修建的宮殿,不過,還沒有完工,他就已經在七里井死于非命了,諾大一個宮殿,留給了高暢。

  竇建德并不是一個貪圖享受的人,金城宮雖然名叫宮殿,其實,只是將當地一家富豪的宅邸改建而成,并未因此大興土木,即便如此,要是讓他在黃泉之下知道自己所做到這些事情全是為高暢做嫁衣,再是心胸開闊的人,肯定也會死不瞑目。

  巳時時分,高暢從金城宮的靜室內走出來,昨夜,他忙完所有事情之后,又回到靜室將頂替自己焚香沐浴的崔安瀾換了出來,睡了兩三個時辰。

  在靜室外面,他的一干心腹已經等候多時了;同樣,在金城宮的外面,宋正本,崔無傷,范愿,高雅賢等文武百官已經准備好了車駕,等他一出來,就簇擁他向修建在西城外野豬嶺的天壇行去,待到日當正午之時,祭告蒼天。

  阿嵐沒有陪在高暢身邊。

  她雖然和高暢在一起,卻沒有拜過堂,身份上有點問題,然而,這并不是她不陪在他身邊的主要原因,阿嵐認為蘇雪宜因為身體還沒有康復的關系,不能和自己一起陪在高暢身邊,見証高暢這個榮耀的時刻,為了和蘇雪宜共同進退,她選擇了放棄。

  高暢雖然覺得阿嵐地這個理由頗有些好笑。卻也沒有勉強她,在自己身邊的這兩個女子,若真能搞好關系,他至少不會因此而煩心。

  從靜室一出來,陽光如雪,從頭頂瀉了下來,高暢微微瞇著眼睛,宛如一尊金光閃閃的雕像。筆直地站在靜室門口的台階上。

  半晌,他深吸了一口氣,緩步踏下台階。

  待他走到台階下,那些彎著腰向他躬身行禮的將軍和文臣們方直起了身,他們的神情肅穆而庄嚴,這一天。對他們而言,同樣是一個大日子。

  高暢瞄了隊列中的白斯文一眼,白斯文心領神會,忙從隊列中步了出來,來到高暢身邊,在他耳邊小聲地說著。

  昨天晚上,高暢從水東樓那里得知于弄仁曾經和宇文家勾結計划對付自己,并且,這件事情和城中的某位將軍有所關聯時,高暢就命令白斯文展開了對那些新投誠自己地將軍們的全面調查。現在,白斯文正向高暢匯報調查情況。

  范愿。劉雅,高雅賢等人的軍隊雖然領命來到了樂壽。駐扎在城外的軍營中,他們三人卻沒有得到允許出城回到自己軍中,高暢的意思是讓他們參見完典禮之后,才能夠回歸自己的軍營。

  對此,那三人并沒有異議,老老實實地待在了自己地府邸內,然而,經過白斯文的探查。發現他們并沒有想象中的老實。

  在他們身邊,有一些親兵。這些親兵也是不允許私自出城的,他們和城外本方軍隊的聯系全部由高暢的人負責,親兵的任務只是保護他們的人身安全而已!

  親兵人數眾多,卻也一一記錄在案,所以,經過昨夜安排在他們府邸的細作的一番探查,終于發現了問題。

  這三個人身旁,都有親兵失蹤了,說是失蹤,其實是什么原因,大家都心知肚明,這些親兵多半被那三個人派出去暗地里和城外地軍隊建立了聯系,他們或許以為自己身邊的親兵那么多,不見一兩個也不會有人注意,卻沒有想到高暢地監察司情報工作做得如此詳細。

  這是人之常情,若是高暢處在他們的角度也會如此做地,不過,肯定會做得比他們高明,不會被對手發現,就像前段時間他在樂壽所做的一樣。

  那么,在這三個人中間,是誰心中有著當初的他的那般心思呢?

  高暢站在原地,停下了腳步,他微蹙著眉頭,望了身旁的徐勝治一眼,突然開口問道。

  “虎捷營,神風營,龍威營,驍騎營這四個營有沒有聽令行事?”

  徐勝治微微一笑,說道。

  “大人放心,這几個營佐尉以上的主官,除了輪值軍官以外,全部遵從大人的號令,來到了天壇下,見証大人的榮耀。”

  “我們地人呢?”

  “按照大人的計划,我們地軍隊已經嚴陣以待,每個營都進入了作戰狀態,做好了自己該做的事情,不會給某些有心人可乘之機!”

  徐勝治的回答鏗鏘有力,他負責今天的保安工作,管小樓,騰玨,蘇定方,顧子文等部的軍隊全部由他統一指揮,可以說是責任重大,不過,他并沒有覺得緊張和憂心,所有的意外情況他和高暢都考慮到了,絕對不會出事。

  “如此甚好!”

  高暢點點頭,他也認為自己的防范措施做到了最好,這種情況下,還會有意外發生,那只能說是天意了,就像竇建德在七里井的遭遇一樣,竇建德臨死之際恐怕也沒有想到自己的真正死因吧?不是出于某個敵人的陰謀,而僅僅是某個人的私人仇恨而已!

  高暢大步向中門走去,管小樓等人忙跟了上去,徐勝治則留了下來,他將坐鎮樂壽,主持大局,野豬嶺那邊不需要他。

  當高暢出現在金城宮的大門時,等候在門外的文武百官紛紛向他躬身行禮,齊聲高呼。

  “恭迎大人!”

  從大門到文武百官站立的地方,是一道几十級的石階,現在,石階上鋪著厚厚的紅色地毯,地毯從石階一直延伸到一輛四匹馬拉的馬車前,那四匹馬全都是沒有一根雜色的白馬,馬車的車廂裝飾華美,上面雕刻著許多精美的圖案,一個大大的車蓋豎立在馬車上,車蓋的邊沿垂著許多紫色的流蘇。

  高暢的目光在那些人臉上微微掃過,在場的諸人個個都神色肅穆,但是,他們心中究竟在想些什么,就只有天知道了。

  高暢緩步步下石階,上了馬車。

  在馬車前方,是八騎開道,馬上騎士全都身披重甲,戴著頭盔,頭盔的擋板放下,只露出一雙殺氣凜然的眼睛。

  在馬車后方,還有一輛馬車,那馬車的車廂稍微小了點,裝飾也沒有這般華麗,那輛馬車上坐著原長樂王王妃曹鳳。

  在曹鳳的后面,偏右的一側則是宋正本,凌敬,范愿,高雅賢等等原來竇建德的麾下文臣武將,偏左的一側則是秋長天,崔無傷,管平,管小樓,騰玨等等高暢的嫡系人馬,兩者涇渭分明的各占一邊,騎著戰馬跟在兩輛馬車后面向西城門行去。

  這樣的陣仗雖然華麗,然而,按照宋正本,秋長天等士子的說法,這樣的儀仗也太寒酸了一點,并不符合儒家的禮儀,在這樣一個重大的日子,至少也需要禮樂開道,以及各種各樣祭祀,不應該這樣匆匆行事,草草了事。

  只是,高暢討厭繁文縟節,要求一切從簡,在他的強勢之下,一切只能按照他的要求去做,沒有人敢于提出不同意見。

  在高暢帳下,有三種人,一種自然是將他奉為神明,他的任何一句話都會被這些人當作至理名言,對他言聽計從,甘于為他付出生命;另一種則是那些牆頭草,或者是暫時和他有著共同利益的人,在某些情況之下,比如高暢的敵人勢力強大,比如為高暢效力再也不符合他們的利益,到那個時候,他們的選擇就耐人尋味了;第三種人則是心懷不軌的人,他們窺視著高暢屁股下的那個位置。自己也想要在上面坐上一坐,不但有想法,并且在付諸行動。

  這三種人,無論是哪一種人,都不會直言向高暢進諫,所以,現在地高暢說是一言九鼎也不為過,因此。他的決策一點也出不得差錯,一旦出了差錯,對他奉如神明的就會對他有所懷疑,牆頭草的那些家伙就會暗地里尋找別的主子,心懷不軌的人自然就會落井下石,鬧騰起來。

  徐勝治是這些人中唯一的意外。他既不是牆頭草,對高暢也沒有二心,同樣,他也不會對高暢奉如神明,或者對其畏之如虎,他雖然視高暢為主,卻也有著自己的想法,如果在某些戰略上,和高暢地意見不和,他也會和高暢爭論一番。說出自己的思路,交換彼此的得失。現階段,高暢需要多一些徐勝治這樣的人幫助自己。

  畢竟。高暢清楚,他雖然有著許多世的人生經驗,身懷許多絕技,然而,他并非像自己命人鼓吹的那樣是神君降世,他仍然是人,只要是人,就肯定會犯錯。所以,他既需要大量地人對他奉若神明。也需要一小撮聰明人來幫助自己,在關鍵的時候給自己一個啟發,使得自己不至于犯下無法彌補的大錯。

  馬車內,高暢正襟危坐,平視前方,心中卻思潮翻滾。

  即將舉行的大典對宋正本等人來說,只是讓他名正言順繼承竇建德的位置的舉動,然而,高暢心里清楚,要是自己的計算沒有錯誤,計划不會出現意外的話,這次大典之后,那些中低級將領絕對會將他當作真正的神靈膜拜,為他出生入死,絕無二心,不管他們是自己的嫡系,還是范愿等人地屬下,都會如此。

  無論在什么時代,人類都需要一個神靈來膜拜,只要這樣,就算身處在殘酷的地獄之中,他們也會有活下去地勇氣,因為,他們有了希望,有希望則會有救贖!

  然而,在高高在上,漠視眾生的高暢眼中,希望是什么?救贖是什么?不過是虛妄而已!

  大道兩旁,眾多地樂壽百姓紛紛跪伏在地,坐在馬車中的那個人是明君,他保護了他們,使得他們不至于流落他鄉,顛沛流離,使得他們能夠安穩地種著屬于自己的土地,安穩地繳納自己的賦稅,安穩地服著徭役,雖然仍然貧困,卻也能安穩地活著,他就是他們的神靈,他們真心地膜拜他。

  之所以樂壽的人如此擁戴高暢,和高暢軍良好的軍紀,和高暢的文官政府輕薄地賦稅徭役有關,同樣,與荷花仙子為高暢造勢也不無關系,樂壽附近的百姓們對荷花仙子奉如神明,當荷花仙子說高暢是九重天外地靈寶神君降世,特地下凡來為百姓們解除亂世之苦,開創地上天國時,他們深信不疑。

  高暢默默地瞧著那些激動得痛哭流涕,不停地向自己磕著響頭的人們,內心卻不曾有絲毫的激動,一絲淡淡的嘲諷從心間一掠而過。

  人類啊!還真是愚昧啊!

  在大道兩旁百姓的歌功頌德中,馬車出了樂壽西城門,在城外則是另一個世界。

  陽光從東南方的天空斜射下來,照射在原野之上,無數的旌旗在飛舞,宛若五彩斑斕的海浪,翻卷著層層金波。

  原野上的野草已經全部被火燒光了,此時,一隊隊身著甲冑的士卒排著整齊的方陣站立在原野上,他們就像野草一般密集,陽光照射在明亮的鎧甲上面,閃耀著金光,從野豬嶺的山梁上往下望,就像一汪平靜的湖泊一般。

  在士卒們中間,留著一條筆直的通道,那條通道從樂壽的西城門一直通到野豬嶺的天壇上,五里地的距離,沒有一點彎折,站在西城城樓上,可以清晰地看見野豬嶺上的那座天壇,站在天壇上,也可以清晰地瞧見樂壽的西城城樓。

  瞧見高暢的車駕從自己身前經過,士卒們緊握右拳,放在左胸,向當中的馬車微微低頭,齊聲發出一聲吶喊,喊聲驚天動地,排山倒海,向原野的上空遠遠地飄蕩開去,響徹在天地之間,久久地回蕩,不曾消散。
fdm0216 發表於 2009-4-16 15:25
本帖最後由 fdm0216 於 2009-4-16 15:27 編輯

第二集 第一百一十章 大典(下)


  小心,一直很小心,在這狹小的神像腹部,他很少活不敢睡覺,連呼吸聲也盡量壓得很低,生怕弄出大的聲響,引來外面巡邏士兵的懷疑,一連兩天都是如此,到了今日這最關鍵的一天,更是小心翼翼,唯恐出錯,功敗垂成。

  他緩緩地調整著自己的呼吸,緩慢得近似詭異地活動著四肢。

  幸虧他一直有練家傳的養氣之朮,有著為恩公竇建德報仇而不顧一切的覺悟,有著為了獵殺一只獵物在惡劣的山嶺中隱藏一天一夜的經歷,不然也支持不下去。

  在神像的一個隱祕位置,有一個小孔,只要在神像內部將小孔上的那塊擋板取下,就可以清晰地瞧見外面的景象,雖然,說不上視野寬闊,不過,天壇上高暢的一舉一動到也會袒露無遺。

  許信左手抓住放在自己腳邊的長弓,右手伸出去,手指在前方的神像壁摸索,放在了擋板上,這個時候,神像突然搖了一下。

  外界的鼓聲仍然隱約地傳了進來,許信憑住了呼吸,停止了動作,在那一刻,他的心跳突然變得極其急促,心跳聲如此之響,甚至趕得上外面的鼓聲了。

  是被人發現了?

  這個念頭在許信的腦海中閃過,讓他分外的惶恐。

  李靖拍了神像一掌之后,這才醒覺自己有些失態了。還好,士卒們全都神情警惕地注視著四周,最近地一個士卒離他也有十多步的距離,沒有人注意到他的舉動。

  身處虎狼之窩,需慎言慎行啊!

  李靖邁開步子,朝懸崖一側行去,懸崖的對面,高暢在荷花仙子的陪伴下。已經站立在了天壇之上,宋正本在天壇的第二層高聲朗誦著他所做的祭文。

  雖然有山谷回聲的幫助,不過,也只有山谷中地那些中低級將領才能聽得到他的聲音,在山谷外原野上站立著的那些士卒,他們則通過傳令兵的層層通報。方才知曉宋正本在說什么。然而,就算宋正本當面對他們朗讀那些祭文,他們也不明白宋正本在說些什么,祭文的內容和語法實在是太深奧了,也許,只有老天才明白這篇祭文真正的意思。

  雖然,李靖聽得懂宋正本在說些什么,雙耳卻自動地將他地話語忽略了,無論這篇祭文做得有奪目華美,言辭有多么優雅。終究是一些冠冕堂皇的謊言罷了!

  李靖是個聰明人,自然明白高暢和其幕僚所做的這一切為的是什么。祥瑞?天命?不過是土匪反賊為自己的不義行為找一張華麗的遮羞布而已,純粹是為了蠱惑人心!

  他帶著一種看好戲的心情注視著對面的一切。這樣的手段對聰明人來說,雖然不值一提,但是對那些愚夫愚婦來說,殺傷力卻大得極其驚人,不過,李靖卻不屑于去學習。

  李靖始終覺得一支軍隊,無謂用對神靈的狂信去支持,一支軍隊地確應該有信仰。不過,這個信仰的支柱始終只有一個。那就是那支軍隊地主將,如果說,他對自己統率的這個營地士卒還有所不滿的話,也只有一點,那就是那些神官的存在,如果可以的話,他希望自己的軍隊中沒有那些裝神弄鬼的神官,雖然,他們的宣傳和鼓動對士卒的戰斗力以及軍心都有幫助,但是,他們分薄了主將地權威,在高暢軍中,為首的神官是和主將平起平坐地,雖然,他們的職責不同,實際上,偶爾還是會發生沖突的。

  李靖嘆了口氣,嘴角挂了一絲苦笑。

  最近,他老把自己當做高暢軍的一員,從自己的角度出發為這支軍隊考慮,時日一長,他恐怕真的無法離開這里了,畢竟,這支軍隊讓他反感和詬病的東西并不多,讓他感興趣和令他神往的東西卻是那么之多。

  宋正本終于將那篇又長又臭的祭文念完了,下面,該輪著高暢向全軍講話了,李靖望著對面迎風站立的高暢,心中卻隱隱覺得不安。

  有什么地方不妥?

  然而,他費盡心思,卻始終想不出來哪里有不妥?也許是休息不夠,精神緊張過度引起的吧?他試著將這個感覺忽略,不去想它,然而,這種不妥并不因為他不去想就不存在,它始終在他腦海中盤旋,讓他焦慮不安。

  到底是哪里有問題呢?

  李靖呆呆地望著對面的高暢,心中卻始終在想這個問題。

  許信的手指輕輕將擋板扒開,露出了那個小孔,外界的亮光從小孔滲透進來,給黑暗的神像內部帶來了一絲光明,不過,很快,這絲光明就消散了,許信的臉湊了過去,眼珠子通過小孔,窺視著外面。

  光明鋪天蓋地闖進了視野,如同萬花筒中的世界在他眼底旋轉了起來,許信久不見陽光的瞳孔微微收縮,過了一會,他眼中的景物方變得清明起來。

  在他的視線的焦點中,高暢身著一身紫袍,側面向他,正面對著天壇下的人們,正在高聲講話,他的聲音并沒有顯得有多么高亢,然而,在山谷回聲的幫助下,卻極其清楚地飄蕩在天壇下大部分人的耳邊,清晰可聞,只有隔得非常遠,几乎靠近樂壽城牆的那些士卒才聽不清楚他在說些什么,不過,在方陣中不斷奔跑的傳令兵的口述傳遞之下,他們也能及時聽到天壇上高暢的演講。

  許信也能聽清楚高暢的講話,不過,他對高暢的演講內容并不關心,他的手將另一側的長箭拾起,緩緩地搭在長弓上,箭羽放在弓弦上。

  八十步的距離,以他的箭朮,可以說箭無虛發,如果站在那里的高暢是一塊靶子,他有信心自己一定能正中靶心。

  從那個小孔當然無法將箭矢發射出去,在神像的腹部,還有一個機關,只要他拉開那個機關,神像的腹部就會露出一個大洞來,完全可以容納箭矢的出入。

  不過,由于神像的四周都有高暢軍在警戒,所以,許信要抓住最好的時機,將自己的狀態調到最佳點,方才打開機關,將箭射出去。

  時機轉瞬即逝,一定要抓住。

  第一箭若是不能射中目標,很可能就沒有射第二箭的機會了!

  許信無聲地吸了一口長氣,努力控制著胸腔內激烈的心跳,他全身不由自主地顫抖著,就像疾病人一般,半晌,才恢復了平靜,這個時候,他的手已然穩如磐石

  在搭上長箭的弓弦之上。

  他的身子穩穩地站著,緩緩調整著呼吸,左腳稍微向前,腳尖的前方就是那個機關,只要腳尖在上面輕輕一點,在他前方的神像腹部就會露出那個大洞來,在那個大洞打開的那一瞬間,他必須在極短的時間內將那只長箭發射出去,目標直指對面天壇上的高暢。

  高暢的聲音在山谷四周回蕩,飛上了藍天,隨風朝原野對面的樂壽城樓蕩去。

  本來,宋正本和崔無傷等人為高暢准備了許多演講稿,任由高暢選擇一篇來公告天下,那些文章的文法都華麗得沒得說,格式也優雅嚴謹,就算比不上瓦崗軍祖君彥那篇著名的討楊廣的檄文,卻也算得上文采非凡,高暢若是能登九五之位,今日他所朗誦的這篇文章絕對能名垂青史。

  然而,這些文章,高暢一篇也沒有選,全部否決了,他決定用大白話來公告全軍,公告天下,對宋正本,崔無傷,秋長天這些人來說,在如此神聖的場合,用如此粗俗的語言,簡直有辱斯文,一個獨立的王國,必須有典籍和禮樂,上下之間,各種禮儀都必須符合聖人的規定,不然就是逾禮,就是.

  然而,在高暢的強勢之下,他們也沒有辦法,無法阻止高暢的一意孤行,無法阻止高暢成為天下英雄地笑談。

  宋正本到是出言頂撞了几句。現在,他的心態已經平和了下來,既然已經芶活了下去,就全心全意為高暢做事算了,所以,他以諫臣的身份,向高暢指出這樣做的不妥,很容易失去天下士子們的心。

  對高暢來說。士子們的襄助當然很重要,但是,他非常清楚,現在對他最重要的還是軍隊,是那些大字不識一個的大老粗,為了籠絡他們地軍心。他必須這樣做,說一些他們能聽懂的話,而不是賣弄文章的華美,言辭的優雅,格式的嚴謹。

  至于天下士子,高暢覺得大多數的士子其實不過是一些婊子而已!

  要是哪個嫖客出錢多,婊子就會自動入懷;士子們也是如此,要是哪個勢力強大,他們也會自動地去賣身投靠,若是有別地勢力比本方的勢力更強大。除了少部分人,大多數人就算不主動投靠過去。也會在兵臨城下之際投降了事。

  高暢相信,如果自己的勢力薄弱。就算擺出多么禮賢下士的樣子,也不會有多少士子來投奔,然而,如果自己能夠竊取天下這支肥鹿,到時,主動跑來要求分一杯羹的士子絕對不會在少數。

  那些世家子弟也是如此,就拿和他合作的清河崔來說吧,高暢就知道有一些清河崔的子弟在李唐軍中效力。雞蛋不能放在一個籃子里的道理,崔家的人非常的清楚和明了。

  所以。在亂世中牢牢握住手中地刀才是正理,至于筆,當然也需要,然而,如果現成的筆不到自己手中來,那就自己創造,雖然這樣做地速度的確要慢上許多。

  對宋正本地苦諫,高暢分外欣慰,這証明宋正本是實心為自己做事情,不過,他最終還是決定按照自己的計划行事,畢竟,宋正本是典型的儒生,很多東西他并不明白,他的思維已經進入了某種慣式,不會輕易做出改變。

  高暢的話并不多,并沒有長篇大論,羅里啰嗦,他只是用很簡短的話告訴所有人這樣一個事實,那就是這個朝廷如果繼續存在的話,大家都會活不下去,你們的家人會被殺死,你們地土地會被搶去,要想活下去,并且活得更好,你們只有跟隨我去戰斗,保護自己的家人,保護自己地土地,最后,讓所有的人都生活在太平盛世中,創造一個屬于你們自己的天國來,而現在,正是我們走出的第一步。

  高暢又說,當今聖上無道,奸佞橫行,流賊四起,已然是大亂之兆,這股孽氣直沖上天,讓天也有所不安,我高暢之所以帶領大家起兵征戰天下,就是為了改天換地,讓天地之間失去的平衡重新恢復,還大家一個朗朗乾坤。

  為此,上天特地降下征兆,一刻鐘之后,我要讓頭頂這太陽消失,然后,換一個嶄新的,未經過大地罪孽之氣荼毒的太陽,現在,大家席地而座,請閉上雙眼禱告。

  高暢的話最終傳到了所有人的耳邊,人們開始躁動不安起來,有人惶恐,有人激動,有人不安,有人喜悅,群情雖然激動,不過,高暢個人的威嚴擺在了那里,軍紀如山這四個字仍然有著自己的威力,高暢的嫡系人馬首先依命而行,至于范愿,高雅賢,劉雅,董康買等雜系將軍的人在大部分高暢軍的帶領下,也坐了下來。

  石階上的文臣武將們面面相覷,沒有人知道高暢會有這么一出,信奉高暢的自然依言而行了,想看高暢笑話的人也跟著坐了下來。

  讓太陽消失?換一個太陽?

  上面那家伙是不是瘋了啊?

  抱著這樣想法的人,為高暢擔心的人,以及那些就算是這樣也對高暢深信不疑的人全部席地坐了下來,等候著神跡的降臨。

  兩側警備的士卒同樣坐在了原地,其中,只有李靖例外,因為他在想著自己的心事,故而沒有聽見高暢說的話。

  他站在一處山岩后面,視線不經意間落在了一尊神像上,這個時候,他腦里靈光一閃,終于明白哪里不妥了。

  最初,他曾經試圖挪過一尊神像,不過,神像太重了,他一個人差點沒有將它挪動,然而,剛才他拍的那尊神像,手掌落下的響聲有點怪異,就像那是中空的一樣,并且,神像顫動了一下,他非常清楚自己的手勁,如果是同樣重的神像,絕不可能如此。

  那尊神像有古怪!

  李靖的目光閃電般落在那尊神像上。

  神像的內部,許信已然張弓搭箭,并且,拉了個滿弦,做好了放箭的准備,他的左腳腳尖放在了機關上面。  
fdm0216 發表於 2009-4-16 15:30
第二集 第一百一十一章 天命所歸


  三年,八月五日,日當正午。

  按道理,這將是一天中陽光最為燦爛的時刻,然而,實際的情況卻并非如此。

  那些坐在地上的人們,無論是身著亮麗鎧甲的武將,華麗長衫的文臣,還是身著各種各樣簡單皮甲的普通士卒們,他們紛紛仰著頭,望著頭頂的那片天空,几乎每個人都張著嘴,雙目呆滯,視線的焦點凝聚在天空的某一處,一動不動。

  在那里,原本滾燙如火圓盤般大小的太陽竟在不知不覺中缺了一個角,宛若某個月缺之夜一般,又如被某人的大口咬了一截的大餅。

  “啊!”

  上萬人發出的呼氣聲同時響起,蔚為壯觀。

  無論那些人原來轉著的是什么念頭,在這一刻全都煙消云散了,就像一場大雪在他們心中降下一般,白茫茫的一片,真是干淨。

  原來,那個人真的有偷天換日的能力!

  在所有人的腦中,不由自主泛起了相同的念頭,他們眼睜睜地看著那片陰影緩緩吞噬著天空中的那個大火球,目瞪口呆。

  狂熱崇拜高暢的人將比往日更加崇拜他,害怕高暢的人將比從前更加害怕他,那些心懷鬼胎的人將無所適從,不曉得如何是好!

  這一刻,几乎所有的人都不再懷疑,天壇上那個傲然挺立地人真的是天上的靈寶神君降世。為的是重建一個朗朗乾坤,恢復天地之間的秩序,將彌漫在世間的罪孽之氣一掃而淨。

  當然,也有人例外,有極少數的那么几個人仍然不相信高暢是所謂的神君降世。

  站在天壇上地高暢自然其中的一個。

  他花費了許多個夜晚,用歷法,星相朮,天人感應大法等等在某些時空中學來的祕法。終于推測出在八月五日的辰時,將有日全食的現象發生,這才將登壇祭告蒼天稱王大典的日期放在了這一天,想要地就是這樣的效果。

  高暢相信通過自己的這一番表演,那些親眼目睹這一幕偷天換日的將士們將徹底把自己奉如神明,就算那些將士原本的主官是范愿。高雅賢,劉雅等人,同樣也會真心地相信自己是神君降世,天命所歸,當他們的主官號召他們起來反抗自己的時候,多半會出現指揮不靈的情況,不僅軍無斗志,甚至可能在面對自己的時候一哄而散。

  對這些普通士卒和中低級軍官們來說,他們可以為了自己的生存聽從統帥地號令去拼死作戰,流血犧牲。但是,要他們和一個神靈作對。這是難以想象的事情。

  荷花仙子地歌聲突然響起了,歌意古朴。曲調悲愴,身著七彩華衣的她在高暢身旁翩翩起舞,宛若天上眾神面前做飛天之舞地仙子。

  歌聲之中,天色越發昏暗,日頭不知不覺中被黑影吞噬了一大半。

  好手段!

  李靖在心中由衷地發出了一聲贊嘆,他仍然不相信高暢是神君降世,作為一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一個對隋王朝忠心不二的軍人。他是絕對不肯承認的!

  只是,那人是怎樣知道在此時會發生天狗食日的呢?

  在這一刻。李靖感受到了一種極其強烈的挫折感,也許,對面那人真的是不可戰勝的吧?高暢各種各樣地手段層出不窮,讓他目不暇接,李靖隱隱覺得,自己或許并不是高暢的對手,至少,現在不是。

  除了李靖,還有其他地人不相信高暢是神君降世,或許,是不愿相信,這些人中間,包括石階上的范愿,還有神像腹部中的許信。

  就算那人真是神君降世又如何?

  許信緊咬著牙齒,他的手依然穩如磐石,只是,他感覺到自己的心臟似乎就要從嗓子眼里蹦了出來。

  就算是天上的神君,自己也要放出這一箭,為此,就算下十八層地獄又何妨?

  天壇上,高暢事先命人准備好的桐油缸被點燃了,火焰沖天而起,荷花仙子在閃耀的火苗中翩翩起舞,歌聲裊裊升起,飄拂在黑暗的天穹之中。

  高暢傲然站立在燃燒的火焰之前,他猛地拔出了腰間的長劍,直指上天。

  天壇下,几乎所有的人都向他低下了頭,他們愿意臣服在這個凡世的神靈腳下,他們愿意聽從他的法旨,愿意跟隨在他的旗下,隨著他戰刀揮動的方向前進。

  “大王萬歲!萬歲!萬萬歲!”

  不知道誰先喊出這樣大逆不道的呼叫,原野里,山谷中,石階上,所有的人都這樣高聲狂呼起來,一種令人如飲醇酒的氣氛在天地之間飄蕩,隨著人們的呼吸在人們的身體內外不斷進出,使人沉醉其間,就像沉浸在一個美夢中一般不愿醒來。

  天上的日頭終于被黑影完全吞噬了,天地之間一片昏暗,唯有天壇上一片光明,那里成為了所以彷徨無依的人向往的地方,那個火光中的身影是他們唯一的指望,只要緊跟在那個人身后,他們就能幸福地活下去,就算死了,也能上天堂。

  許信心如止水,終于,他將所有的雜念拋到了腦外,心中唯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拿起你的弓,拉開你的弦,然后,把箭放出去,為它尋找一個歸宿。

  希望在黃泉之下能夠見到大王,那時,他可以驕傲地告訴大王,自己做到了!

  許信的左腳尖在機關上一點,神像頓時發出了一聲輕響,腹部出現了一個大洞,通過那個大洞,許信可以清晰地瞧見對面天壇上的高暢,他在火光中的身影是那么的清晰。

  “大王萬歲!萬萬歲!”

  排山倒海的呼喊聲迎面而來,那巨大的聲浪險些將許信推一個跟頭,几乎所有的人都沉浸在那種狂熱的氣氛之中,沒有人留意到這尊神像的腹部多了一個黑洞,在黑洞中,有一支箭矢正對著他們心目中的神靈。

  然而,并沒有被那種狂熱氣氛感染的李靖瞧見了這一幕,他清楚無誤地瞧見那尊神像的腹部露出了一個大洞,然后,再清楚無誤地瞧見一支漆黑的箭頭探出洞來,對准了對面八十步遠的高暢。

  太陽雖然被黑暗所完全吞噬了,天地之間一片昏昏然,他依舊清晰地瞧見了,甚至,他能瞧見黑洞的那邊,有那么的一個人,正瞇著一只眼睛,那只扣在弓弦上的手即將放開。

  這個時候,李靖的腦子已經停止了轉動,支配他身體動作的只是一種

  就像神像腹中的刺客許信一般。

  恍惚之間,李靖抽出了橫刀,用力將橫刀朝神像前方擲去,對面的火光閃耀在橫刀上,一抹明亮的光亮驟然閃現,宛若夏日午后平靜的湖泊上掠過的陽光一般。

  “嗖!”

  箭離弦,像一道黑色的閃電破空而去,在箭矢離弦的那一刻,許信覺得自己所有的力氣似乎都被那一箭所抽空了,在那支箭矢上面,寄著他所有的精氣神,甚至,他的生命也隨之射了出去,向遠方那個人射去,他隱隱覺得,這一箭就決定了整個天下的歸屬,這種成就感讓他的嘴角露出了笑意。

  他堅信,沒有人能躲過這一箭,即便是對面那個魔神一般的人物。

  “鐺!”

  李靖擲來的橫刀在半空中擋在了長箭飛行的軌跡上,箭尖射中刀面,將橫刀飛行的方向改變,與此同時,它自己的飛行方向也發生了改變。

  隨著那一聲輕響,箭與刀分道揚鏣,錯身而去,然后,一個釘在了山壁之上,入骨三分,箭羽一陣陣的顫動,終究無力地停了下來,另一個則掉在了一尊神像上面,發出一聲輕響,隨后,掉落在草叢之中。

  沒有時間思考,許信閃電般地將第二支箭放在了弓上,手指將箭羽扣在弓弦上,猛地將弓拉開。

  與此同時。神像外和他僅有十來步距離地李靖卻沒有向神像沖來,他身子一扭,將身旁一個士卒插在草地上的長槍拔了出來,然后,扭腰轉跨,將那根長槍投射了出去,這個時候,他眼角的余光正好瞧見又一支漆黑的箭頭出現在了神像腹部的那個洞口中。

  長槍猶如一閃即逝的驚鴻。從神像腹部的洞口飛了進去,隨后,響起了噗嗤一聲,槍頭在神像的另一面閃現出來。

  弓與箭無力地從手中滑落,李靖投擲而來地那根長槍將許信的身體前后貫穿,然后。槍頭再穿過神像壁,將許信挂了起來。

  弓與箭掉落在地,發出兩聲清脆的聲響,許信的身子不停顫抖,腦袋向一旁耷拉下來,就此死了,也不知道他究竟能不能在下面見到竇建德。

  如此大的動作當然使得旁邊的一些士卒從那種狂熱地氣氛中清醒過來,他們拿起武器,向事情發生的地方跑來,不管是誰。試圖危害高暢的行動都是他們所無法容忍的,那樣的人對他來說。就是惡魔一般的存在。

  李靖有些木然地站在原地,事情發生之后。他才從那種恍惚的狀態中清醒過來。

  他不明白,自己為什么要出手,高暢不是他心目中最強大的反賊嗎?既然,有人要出手對付他,他應該樂見其成才對啊!為什么要出手救他呢?只要他袖手旁觀,這個反賊頭子就會在即將成就霸業之際死于非命,對朝廷來說,難道這不是一件好事嗎?

  是自己不想以這種卑鄙的手段來對付他嗎?

  畢竟。高暢雖然是一個反賊,在某種程度上。卻是他最為佩服的人之一,就連對自己地舅舅韓擒虎,他也沒有這么信服過,這樣的人,只能通過光明正大地手段,在戰場上堂堂正正由自己擊敗他才行,若是他死在刺殺這樣下作的手段中,對自己來說,也是一種悲哀啊!

  李靖為自己地行動終于找到了理由,這一刻,他緊繃的心弦才放松了下來。

  太陽從黑暗中露出了一角,不過,天地間還是昏暗一片,刺殺事件發生得極快,結束也極快,只在小范圍內引起了騷動,大多數的人并沒有注意到這一幕的發生。

  士卒們很快將許信的尸體從神像中拉了出來,黃晟吩咐手下將許信的尸體抬下去,他向還有些失魂落魄的李靖笑了一笑,向他豎起了大拇指。

  李靖回了個笑容,不過,他這個笑容卻多少顯得有些苦澀,雖然,他為自己的行動找到了理由,不過,這始終不能令他釋懷。

  他地視線轉向了天壇那邊,正好,高暢的視線也移向了這邊,兩人地視線在半空中相逢。

  雖然,自己站在黑暗中,高暢是站在明亮的火光之中,李靖仍然覺得高暢能清晰地瞧見自己,那目光一如既往地充滿了穿透力,使得被他盯視的人不由自主地移開視線。

  以往,李靖也是這樣做的,這并不是因為他和平常人一樣,不敢直視高暢的眼神,這只是他的某種掩飾而已,他不想讓自己變得極其出眾,這樣做,對他的在高暢軍中的行動沒有幫助,所以,當高暢的目光直視而來的時候,他和其他人一樣,都選擇移開了視線。

  然而,在這一刻,李靖不知道為什么,并沒有移開自己的視線。

  就像出手對付刺客一樣,他這時的舉動同樣反常,他面對對面天壇上高暢,平視著對方,兩人的視線在半空中久久交集。

  許久之后,兩人的視線再同時分開。

  看來,自己還是不適合做細作這門工作啊!

  李靖苦笑一聲,當他可以不用掩飾自己,做回真正的自己,做回那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大丈夫之時,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暢快。

  既然如此,那就不必再畏畏縮縮,大丈夫行事,就當如此,就算被對方懷疑,就算掉了腦袋,那又如何!

  不是每個人在面對死亡威脅的時候都會像李靖這般壯懷激烈的,至少,石階上和眾人一樣朝高暢跪著的范愿做不到。

  由于他一直在注意許信藏身的那個地方,所以,上面引起的騷動他看在了眼里,雖然,事情的具體經過他看不清楚,但,當高暢仍然活著站立在天壇上時,他知道,行動失敗了。

  范愿的身體在發抖,到不是完全為了那次未完成的刺殺行動,就算刺客被活捉,范愿也能撇清和他的關系,令他恐懼的是某種未知的天命。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若是天命不在你這一邊,不管你做多少事情,也不過是像現在這般以失敗告終罷了!

  范愿低下了頭,面向天壇,趴伏在地上,任由排山倒海高呼高暢萬歲的聲音在自己耳邊,在自己心底回蕩。
fdm0216 發表於 2009-4-16 15:33
第三集 第一章 歷史的車輪


  三年八月五日那場日全食,只有黃河以北的人才能看,就包括正向汾郡進軍的李唐大軍。

  李淵在霍邑一戰中將隋虎牙郎將宋老生斬首,俘獲了大量的隋軍,對這些隋軍,李淵并沒有追究他們的責任,而是寬宏大量地任由他們選擇是加入自己的大軍,還是回歸家鄉。

  凡是加入本方大軍的,李淵將他們全部分級授官,同等的職位與在太原時就參見軍隊的人一樣的待遇,如果是一個家鄉的人想聚在一個營里,李淵也任由他們,讓他們盡可能找到鄉里的賢才來做本營的頭目,并沒有不放心的樣子。

  就算是那些不愿意當兵,祖籍在關中想要回鄉的士卒,李淵也授予他們五品散官的職位,發放糧食送他們返鄉。

  在霍邑一戰陣亡的敵方將領宋老生,也被李淵以本官的禮儀下葬了,并沒有對他的尸體有所侮辱。

  這些仁義之舉傳了開去,前來依附他的人就更多了。

  那些從四里八鄉,鄉村塢堡來的人,無論是賢良還是愚笨,凡是進入軍門,都被李淵親自授予朝散大夫以上的職位。

  有人對此議論紛紛,連李淵的謀臣裴寂也向李淵進言,說是對新人和普通百姓授予的官職未免太高了一點。

  實際上,李淵的這個做法是和李建成。李世民兩兄弟商量過再做地。

  前段時間,李唐大軍受阻于霍邑,再加上后方傳來謠言,說是劉武周和突厥人正率兵向太原進發,于是,李淵有了回師太原的想法,并且調動了后軍向太原進發。

  后來,在李建成和李世民的苦諫之下。他才派人去將后軍追回,然后,施計引宋老生出城,戰而勝之。

  那件事情之后,李淵對自己這兩個兒子更加看重了,凡事都會找他們來商量。他如今的做法就是李世民所建議的。

  李世民如此說道。

  “漢高祖劉邦當年之所以能夠擊敗西楚霸王,建立大漢帝國,就是因為他舍得封賞,大伙兒一起打天下,有了好處,就應該和那些跟隨自己的人分享,若是天下群雄都舍不得勛位,那么,那些人不是更愿意跟隨父親大人你了嗎?就拿江都那位來說吧,他在雁門被突厥大軍所困那次。危難之際許別人為大夫,然而。解了圍之后,回到東都。卻給別人一個小小的尉官,這樣的人,又有多少人會為他賣命呢?所以,我們在這件事情上一定要和那人反著來,大肆封官,在群雄看來,或許覺得可笑,然而。卻抵得上百萬雄兵,就靠這個平定天下也說不定啊!”

  李淵覺得李世民說得很對。建成也點頭贊成,于是,就有了最初地那一幕。

  連手下頭號謀臣裴寂也看不到這一點,而是執著于封賞太重,李淵對李世民所說的話更有信心了,他將李世民所說的那番話轉述給裴寂,裴寂想了想,也覺得李淵這樣做其實并沒有他想象的那般不妥。

  于是,當李唐的大軍離開霍邑,朝汾郡進發的時候,隊伍比從太原出發之時更為壯大了,并且,沿途都有不少漢子主動加入進來。

  就在這個時候,出現了日全食地現象。

  當空中那個原本艷陽高照的太陽被黑暗所吞噬,天地之間變得一片昏暗之后,正在汾郡大地上行走的李唐大軍停下了前進的腳步。

  這個天象讓他們覺得驚恐,對他們來說,這或許是上蒼的某種警示。

  是對自己加入反賊隊伍的一種警告嗎?

  這種說法一時塵囂直上,在隊伍之中流傳起來,甚至,那些從太原開始就死心塌地跟隨李淵造反的心腹將領也猶豫了起來,對這樣的說法將信將疑。

  不只是他們,就連李淵也甚為惶恐,莫非真是天不絕大隋,故而以如此異像那警示李家?只是,李家已經走上了不歸之路,就算前方是懸崖峭壁,刀山火海,也只能繼續走下去。

  一時之間,李唐大軍的士氣降到了最低點,隊伍停滯不前,只要有人帶頭嘩變,極有可能就此崩潰,無法收拾,幸好,李淵對手下的人不錯,大肆封官,使得他們多了一絲遲疑,這才沒有一哄而散。

  這個時候,李世民再次站了出來。

  他將自己手下地親信和心腹派遣到了各個軍營之中,向那些將士們宣告,上蒼之所以命令天狗吃日,是因為他們對當今皇上的荒淫無道感到了不滿,正因為皇上地胡作非為,才使得天下大亂,民不聊生,百姓背井離鄉,易子而食。

  皇帝是上天的兒子,乃是天上地太陽,天狗之所以食日,是因為天子不肖,上天震怒,決意換掉這個無道昏君。

  因此,上蒼才特意給我們這個征兆,這証明我們的所作所為都被上蒼所認可,我們是正義之師,吊民伐罪,鏟除奸佞,重立新皇,正當其時。

  李淵父子三人召集一干親信緊急商議一番之后,決定按照李世民的做法去做,于是,他們派遣了大量親信去宣揚李世民的說法,最后,李世民的說法將日全食是上蒼對叛逆的警示這種說法壓制了下去,形成了主流說法。

  將士們又恢復了士氣,而且,李淵派遣了大量的細作到汾郡,絳郡去宣揚這件事情,使得被這個天像所惑的人們接受了這樣地說法。

  八月八日,李唐大軍兵不刃血,進駐汾郡。

  八月十三日,李唐大軍攻入絳郡,通守陳叔達率部面縛請罪,李淵將他們放了,并不問罪,還是像過去同事那樣對待他們。

  八月十五日,李淵率軍進駐龍門縣,正式踏入河東郡的地界,與隋大將屈伏通地數萬大軍隔著黃河對峙。

  大業十三年八月,在北地郡還發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

  八月五日,日全食的那天,在七里井被竇建德趁著起霧突襲大敗的隋將薛世雄在郡因病去世。

  原本,薛世雄率領三萬郡精兵南下,是准備對付圍困東都洛陽的瓦崗軍,為此,楊廣還特意命令他擔任招討大使,讓他負責統領十來萬從全國各地召集到東都的精兵,卻不料,他的三萬大軍還沒有趕到洛陽

  河間郡七里井灰飛煙滅了,最后,他只率領數百人狼郡,一世英雄,到老來卻在陰溝中翻了船,令豎子成名,薛世雄一氣之下,病了,不多久就在床榻之間纏綿死去。

  薛世雄雖然死了,但是兵敗的責任卻無法推卸,為此,楊廣特意派來欽使來追究薛家的罪責,准備讓別的將領代替薛世雄鎮守郡。

  薛世雄死了之后,留下了四子,薛萬述,薛萬淑,薛萬鈞,薛萬徹,以及原本留駐郡的數千士卒。

  面對即將來宣讀聖旨的欽使,薛家四子惶恐不安,不曉得該如何是好,這個時候,將薛世雄從戰場上救了出來,并且護送他回到郡的莫亦訊向他們進言了,那時候,太陽剛剛從黑暗的包圍中突圍而出,天地之間重現光明。

  莫亦訊認為如今天下大亂,群雄并起,大隋除了長安,洛陽,江都等大城池還握在手中以外,對各地已經沒有了影響力,就連這几個大城池也深陷在反軍的包圍之中,搖搖欲墜,眼看大廈將傾,江山不保。

  在這個時候,當今聖上依然流連江都的美人美景不舍離去,并且,不去想該如何發憤圖強,反倒聽信奸佞之言,壓制忠良,昔有太仆卿楊義臣,今則有力戰不敵的薛大將軍,既然聖上不仁,也怪不得薛家不義了!

  薛大將軍完全對得起當今朝廷了。朝廷依然要責怪薛家,既然如此,到不如干脆反了,反正這個朝廷還能支持多久也未可知。

  莫亦訊自從把薛世雄送回郡之后,深得薛家地信任,很快就位居中樞,參加到薛家的重大決策中來,特別是薛世雄死了之后。更是如此。

  薛家四兄弟雖然驍勇善戰,不過,對于政治上的進退卻并不擅長,老父死了之后,更是不知該如何是好,因此。對莫亦訊的意見分外重視。

  他們四個人當然不愿意坐以待斃,任由楊廣的一紙文書就丟掉了性命,于是,對莫亦訊那些大逆不道的言語,他們連象征性的指責都沒有,而是深以為然,表示贊同。

  不過,由于薛世雄將三萬精兵丟棄在了河間郡,如今郡駐軍只有數千老弱,唯有親兵一千才有戰斗力。而郡四周對郡虎視眈眈的人卻不在少數,西邊有上谷地魏刀兒在窺視。東面和北面有高開道,羅藝等勢力。南面則是聲勢漸勝的高暢,若是反隋自立的話,極有可能被其他勢力吞并。

  面對薛家四兄弟的疑問,莫亦訊再次提出了自己的建議。

  莫亦訊的意思是在目前地這個情況下,暫時尋求一個勢力投靠,將薛家保存下去再說,反正薛家沒有追逐那條隋王朝丟失的大鹿的意思,只是為了在亂世中生存下去。最好能夠擴大家業,投個明主。建立功勛而已。

  先保全自己,再根據時事變幻,決定真正能夠投靠的勢力。

  這就是莫亦訊給薛家四兄弟提出的戰略方針。

  和上一條建議一樣,薛家四兄弟認同了莫亦訊的看法,只不過,面對周遭的那些勢力,投靠誰才好呢?

  高暢?

  不要說和他中間還隔著一個河間郡王琮,就因為他是殺父仇人竇建德的原部下,薛家四兄弟就不愿意投靠他。

  魏刀兒?

  一個流寇而已!最終只能成為別人菜板上的魚肉,投靠他,等于自尋死路?

  高開道?

  高開道的軍隊雖然驍勇,現在正在攻打漁陽郡,極有可能占據漁陽,不過,和魏刀兒一樣,一個賊子而已,薛家自然不屑于投靠。

  最后只剩下一個對象了,那就是號稱幽州總管地羅藝。

  最后,薛家四兄弟經過一番商議,決定將欽使的人頭斬下,正式反隋,薛萬淑,薛萬述兩兄弟率領士卒堅守郡,薛萬鈞,薛萬徹兩兄弟則率領少量親兵前去投靠幽州羅藝,然后,將郡獻給羅藝,以待時機,再投明主。

  郡薛家地事情按下不表,時光的腳步慢慢來到了九月,我們將視線放在天下地中心東都洛陽,那里,正在進行一場几乎決定了天下歸屬的大戰。

  秋風蕭瑟的九月,楊廣終于調集了王世充,韋霽,河內通守孟善誼,河陽郡尉獨孤武等部十來萬大軍會師東都。

  九月十二日,越王楊虎牙郎將劉仁恭率東都留守兵,龐玉率偃師官兵與王世充等十几萬大軍出東都,進逼瓦崗軍的腹心重地洛口倉,在洛口倉對岸修建了堅固的營寨,隔著洛水與李密的瓦崗大軍對峙。

  七月,薛世雄在河間敗亡之后,這支大軍的首領就變成了原江都宮監王世充。

  王世充,長著一個鷹鉤鼻,身形高大,頭發卷曲,他本姓支,乃是西域胡人,只因母改嫁儀同霸城人王粲,故冒姓王。

  王世充利口善辯,知兵法,且明習法律,成年后做過懷,汴兩州長史,大業年間被任命為江都郡丞,兼領江都宮監。他窺測隋煬帝楊廣顏色,阿諛順旨,獲得煬帝寵信,背地里則陰結豪強,收買人心。

  楊玄感反隋時,朱、管崇于江南起兵響應,王世充募江都萬余人破之。齊郡農民義軍孟讓率十萬眾至:<設計襲破之。大業十二年(616)遷江都通守,鎮壓河北格謙余部及南陽盧明月。

  正因為他屢立戰功,又深得楊廣寵信,所以,當薛世雄敗亡之后,楊廣讓他擔任了主將,將大隋的命運寄托在了他地身上。

  對王世充來說,皇上的這份知遇之恩讓他受寵若驚,這也是他地一個機會,若是,他能為皇上擊敗瓦崗叛賊,讓天下重回盛世之象,那將是何等的榮耀啊!

  這個時候的王世充還對楊廣忠心耿耿,立誓要為皇上掃蕩叛賊,使得宇內清平,然后,率軍替皇上出征,征伐高麗,威加宇內,讓大隋的旗幟在大江南北四處飄揚。

  他沒有想到的是一年之后的他,將是另一種心情。
fdm0216 發表於 2009-4-16 15:36
第三集 第二章 夏國的八月


  三年,八月五日。

  高暢在樂壽登壇稱王,立國為夏,時逢天現異像,天下震動。

  一個國家的建立,并非簡單的祭告了蒼天就萬事大吉的,它不是小孩子過家家,隨隨便便就能成功。

  建立一個國家,需要政體,制度,典章,禮樂,法律,以及各種各樣瑣碎的事情,整整一個八月,高暢都在忙這些事情,解決內部問題,沒有余力大肆向外擴展。

  首先,當然是大封百官,讓那些跟隨他一起的人分享勝利果實,讓他們對自己的未來更具信心,更加堅定地跟隨高暢走下去,要不魚躍成龍,要不就粉身碎骨。

  大業十三年,天下具有高暢一般勢力的各路豪強還有不少,這些勢力集團,基本上都沿用了隋王朝的法律和制度,自稱大將軍的李淵集團也是如此,還有瓦剛的翟讓和李密集團,至于像魏刀兒,朱粲這樣的流民集團,卻是連基本的政治制度都沒有。

  和所有的這些豪強不同的是,高暢的夏國所建立的官制沿襲了大隋的一部分官制,卻也和大隋有著許多不同。

  楊堅竊取北周的政權建立大隋之后,立即采納了大臣崔仲方的建議,廢除北周模仿《周禮》在中央設立的“六官”制度,“依漢魏之舊”建立中央機構。

  皇帝是最高的主宰。握有軍政地絕對大權。輔佐皇帝處理全國軍政機要的主要有三省,即尚書省、內史省、門下省。三省長官都是宰相。

  隋代的尚書省地位很高,管理全國政務。尚書省的總官署名叫尚書都省,置尚書令、左右仆射各一人,總領吏部、禮部、兵部、都官(開皇三年改刑部)、度支(開皇三年改民部)、工部等六部。六部長官是尚書,與尚書令、左右仆射合稱“八座”。

  門下省在隋初是侍奉諫議機關,掌審查政令及封駁諸事。其長官有納言二人(正三品),它本是侍奉內廷。以備皇帝之顧問。

  隋初,門下省還掌皇帝衣食供奉等日常生活事務,統城門、尚食、尚藥、符璽、御府、殿內等六局,并且,有諫官數名,只因楊廣不喜歡納諫。故而將諫官一職廢除。

  與尚書省、門下省鼎足而立的是內史省。內史省后來改為內書省,為中樞的制令機關,專司起草皇帝詔令。

  內書令,本稱中書令,在漢代本是掌禁中書記的,所以稱“中書”,楊廣繼位之后,內書令已不常置,往往以其次官內書侍郎行其職。

  高暢的夏國將尚書省改為政事堂,在政事堂之下。再分吏,禮。兵,工。刑,民六部,宋正本,崔無傷,秋長天,顧旦,管平,還有慕名前來投靠高暢地會籍人孔德紹等人皆是政事堂學士。孔德紹為孔子三十四代孫,在沒有多少士子投奔的高暢部。一來就登上了高位。

  這六人輔佐高暢掌管夏國政事,不僅如此,他們還兼管六部,其中,孔德紹為禮部尚書,顧旦為刑部尚書,崔無傷為吏部尚書,管平為民部尚書,宋正本為工部尚書,秋長天為兵部尚書。

  除了政事堂,高暢又設立了軍機處,軍機處執掌軍事,與執掌政事的政事堂出于同一位置,徐勝治,凌敬這兩人為軍機處大臣,與宋正本等人同為學士,地位相當。

  高暢廢棄了門下省和內史省,而以內務部將其功能所代替。

  至于向君王進諫的機關,高暢則設立了專門的御史台,他們專門向君王進諫,以及監督百官,不過,現在的御史台并沒有合適地人選主持,還是虛位以待賢才。

  這只是明面上的監督機關而已,高暢真正用來監督百官和那些武將的乃是他設立的祕密機構監察司,監察司的頭目乃是白斯文,他只向高暢一個人負責,直接向高暢匯報百官的情況,無論是文臣還是武將,都在監察司探子的監視之中。

  不過,監察司并沒有隨便逮捕官員的權力,他們查明了官員的罪責之后,形成文書交給高暢,再有專門的執行機構去執行逮捕任務,對武將執行逮捕命令地是軍法司的人,對文官執行逮捕任務地則是大理寺的人,大理寺是專門審查官員地瀆職和犯罪的機構,在這個時代,也只有高暢的集團才有這個機構。

  除了百官談虎色變的監察司之外,高暢還有另外的祕密機關,那就是專門針對敵對勢力的敵情司,其負責人是崔安瀾,敵情司不僅要向高暢負責,他們探取的情報還必須分一份交給徐勝治主持的軍機處。

  高暢每天都要和政事堂地几位學士開會,決定平原,河間,清河,信都四郡之地的民生經濟,以及制定法令,發布詔書。

  其中,有影響力地詔書有那么几道。

  首先,是法令的施行,高暢沿襲了楊廣制訂的一些大隋律,畢竟,楊廣制訂的法令比起他的父親文帝楊堅來要寬仁了許多,隋王朝之所以變成如今這個殘破的局面,和大隋律的關系不大。

  比如說連坐的法令,楊廣斷然廢除了謀反就要誅其九族的連坐法令,并且,將其父楊堅晚年制訂的一些酷刑也廢除了,高暢在這個基礎上只是略微做了一些改變,就將楊廣制訂的大隋律沿襲了下來。

  他之所以沒有制訂新的法令,比如,照抄像他在后世的人生經歷中見識過的那些法令,推行民主,自由什么的,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他不是一個蠢蛋。

  在什么土壤上,就該種適合該土壤特性的庄稼,就算是將別的土壤上畝產萬斤的糧食移植到這塊土地上來,也不見得能夠丰收,這和江南的桔子移植到江北來種植是一個道理。

  后世的那些法令只適合于后世,是由其經濟,政治,科技,民生,環境所決定的,將其照搬來這個時空,只能得不償失。

  最好的東西不見得就是最適合的,這其實是一個簡單的道理。

  就像楊廣一樣,當初他還不是胸有壯志,想打造一個大大的帝國來,繼位之后,修訂法令,建立學校,進行科舉,打壓門閥世家的勢力,開鑿大運河,修建東都,建造巨船,巡視四方,然后,就是出邊塞,征高麗,一系列的大事在大隋帝國的史書上轟轟烈烈地上演。而,這些本著良好愿望去做的事情最終卻造成了壞的后

  雄主變成了一個頹廢的男人,終日在醇酒和美人中麻以求忘掉自己的失敗,成為了那些別有居心的人嘴里的無道昏君,天下大亂的發起人。

  所以,有好心思卻不見得能做成好事情,有好法令卻不見得能夠合適的施行。

  高暢所要做的就是掌握好自己腳下這艘名為夏國的大船的航行速度和方向,在某些時候,需要扯起風帆,迎風破浪,快速前行,在某些時候,卻需要謹小慎微,如履薄冰,慢慢行駛,希望能安全地將這艘大船駛向自己心目中的那片港灣。

  除了施行法令之外,高暢還在治下的郡縣內興辦學校,重新恢復科舉,雖然,現在的科舉有點名存實亡,但是,調子還是要高唱的,這是吸引那些寒門士子加入到自己集團的好辦法,或許,還能吸引某些關東門閥的子弟加入也說不一定。

  在整個大業十三年八月,在高暢的夏國里,最重要,影響最深遠,引起的動蕩最為巨大的事情另有其事,并不是制定法令,恢復科舉,重視教育這些事情。

  稱王的當天,高暢正式成立了靈寶神教,教主自然由神君轉生的他擔任,至于負責具體教務的則是首席神官金球得和聖女荷花仙子。

  在民間的傳說中,金球得和荷花仙子前世乃是靈寶神君座前的金童玉女。當靈寶神君在九重天之外瞧見下界百姓困苦,民不聊生,因此發下大慈悲,降世為大伙斬妖除魔之際,他座前地金童玉女也下到凡間來,輔佐神君為百姓解除困苦,恢復太平盛世。

  之所以,高暢直到現在才正式成立神教。第一個原因當然是想借日全食這個所謂的天兆來為神教造勢,另一個原因是他為神教培養的一批神官這時才剛剛能夠派上用場。

  在這批神官中,有許多被高暢收養的孤兒,他們在高暢幫助下習文學武,生活無憂,自然對高暢衷心愛戴。將高暢奉為神明,若是能為高暢做事情,自然心甘情愿,就算是犧牲自己的只是向普通人傳達教義,歌頌他們的恩公。

  這些孤兒目前還派不上大的用場,他們的年歲畢竟小了點,是高暢為日后地發展打下的基礎,現在。暫時只能在樂壽,平原。清河等大地方的神廟學習備用,不過。在高暢軍中,有一批粗通文墨且對高暢盲目崇拜的年輕人,高暢就是將他們從軍中抽調了出來,去協助荷花仙子在治下各地郡縣去修建神廟。

  這些神廟并沒有建立得華美無比,也沒有大肆侵占土地,甚至,在某些窮鄉僻壤,那神廟僅僅只是几間茅房而已。除了一尊高暢的雕像外就空無一物了。

  每一個被派出去的神官都粗通文墨,并且。他們都必須學習一些醫藥常識,為此,高暢專門編纂了一部醫典讓他們學習,還專門請來了有名地大夫授課,這些神官建立神廟的目的不是為了獲得信徒們的供奉,而是要建立免費學堂,教當地的適齡孩子學習,也為那些看不起醫生的貧民百姓贈醫施藥。

  實際上,他們有些像佛門的苦行僧,不過,縱然生活得非常困苦,有時候,還會受到當地宗族的責難,或者被那些佛門信徒,道門子弟斥為邪教,他們仍然甘之如飴,在他們心中,有著對高暢以及高暢所代表的神君的無上信仰,這就足以克服所有地一切困難了。

  神教有一部神典,神典出自神君的語錄,是那些神官每天必須閱讀方才可以入睡地典籍,他們要做的就是向那些普通大眾宣讀神地旨意,讓他們成為神君的信徒。

  神典的第一句話就是,神君愛世人,人則生而平等,無論貧富貴賤,地位高低,只要信神,愛神,則都是兄弟姐妹!

  高暢知道這句話放在神典的第一頁或許有些不妥,對那些自以為血統高貴的門閥世家來說,或許不能接受這樣的語錄,將他們和那些賤民相提并論,這是他們無法忍受的,不過,高暢相信,這樣的人并不多,更多地世家子弟由于受到良好的教育,雖然自認為是精英分子,然而,他們不會因為這件事就認為自己受到了冒犯。

  不過,高暢也知道,反對這個神教地世家門閥肯定不少,畢竟,神教的傳播注定要使得以宗族血脈為根基的地方勢力受到影響,對那些有識之士來說,這是無法容忍的。

  要想推廣自己的權威,和那些地方的門閥世家之間必定是會進行一番較量的,面對即將來臨的阻力,高暢已經做好了准備。

  然而,在大業十三年八月這段時間,還沒有多少世家能認識到高暢這個神教傳播對他們的危害,他們認識不到高暢的神教實際上是在挖他們的牆角,一旦完全擴散開來,那些信徒就會把高暢這個神看得比自家的宗族更為重要。

  既然沒有人認識到這一點,他們自然也不會干涉神教的建立,畢竟,對這些世家來說,只要高暢沒有公開下令收繳他們的土地,解除他們的家族武裝,或者強征暴斂,讓他們苦不堪言,為了生存,他們也不會主動跳出來和手握大軍的高暢作對。

  眼見自己建立的神教沒有受到強有力的反對和敵視,高暢緊繃的心終于松弛了下來,他非常清楚宗教和信仰的力量,只要信奉這個宗教真的能給自己的生活帶來實際的好處,那些老百姓就會像飛蛾扑火一般飛扑過來,這樣的例子在這個民族的歷史上數不勝數,前有用符水治病的黃巾起義,后有信奉拜上帝教的太平天國,當然,最著名的還是那個打土豪分田地號稱要給所有人建立一個美好世界的某支軍隊。

  等神教擴散開來,等那些門閥世家覺得不對的時候,他們也就無力回天了。

  神廟的建立,神教的傳播在治下郡縣有張有弛地開展之后,高暢將自己的精力重新放在了軍政上面,內政,外交,攻伐,所有的事情接踵而來,讓他忙得不可開交,時間就這樣不知不覺地來到了九月。
fdm0216 發表於 2009-4-16 15:41
第三集 第三章 監察司的祕奏


  叩!”

  敲門聲有節奏地響起,伴隨著雨打屋檐的嘀嗒聲。

  “進來!”

  高暢盯著案几上的公文,右手拿著筆在公文上做著批復,他將一頁划上批示的公文拿開,將沒有批示過的拿了過來,聽見敲門聲,他頭也不抬,沉聲說道。

  門咿呀一聲打開了,一身白衣的薛仁貴從外間走了進來。

  高暢收養的大部分孤兒都在神廟中學習,男的日后會成為神官,女的則成為聖女,卻也有少數孤兒仍然留在了高暢身邊,比如渴望著長大上陣殺敵的薛仁貴和楊黑子兩人。

  “大王,白大人求見!”

  薛仁貴躬身行了一禮,朗聲說道。

  高暢點了點頭,仍然沒有抬起頭。

  “叫他進來!”

  薛仁貴轉身走了出去,高暢看完手中的公文,提起筆在公文后面做了批示,然后,將公文丟往一邊,白斯文彎著腰從外間走了進來,由于外面下著雨,他的肩頭被雨水所濡濕了,在進屋之前,他小心地擦干淨了肩頭上的雨水,這才邁步進來。

  高暢抬起頭,望了他一眼。

  白斯文的視線頓時垂向地面,他伏下身子,跪在了高暢面前。

  “小的參見主公!”

  在朝堂之上,高暢已經免除了跪禮。武將們只需向他行他規定地軍禮就行了,文人則只需要躬身為禮,不過,白斯文是他的家奴,向他行跪拜大禮,他并沒有制止。

  “起來吧!”

  “謝主公!”

  白斯文恭恭敬敬地站起身,垂首退到一旁。

  “把窗子打開!”

  高暢背靠在胡椅的靠背上,吩咐白斯文去將一側的木窗打開。由于驅毒療傷傷耗了元氣,他的身體在繁瑣的事務的壓迫下,多少有些挺不住,臉上的神色一看就是休息不好,只不過,那雙眼睛依舊亮如天上地星辰。讓人不敢直視。

  白斯文將木窗打開,稀疏的雨點在庭院內飄灑,院中的臘梅樹迎風飄搖,有少許的雨點隨風飄入室內。

  “說吧!”

  高暢望著窗外,看也沒有看白斯文一眼,輕描淡寫地說道。

  “稟告主公,主公交待的事情小的已經探查清楚了!”

  白斯文站在一旁,身子微微向前彎曲,畢恭畢敬地說道。

  “關于管平管大人府上地二管家利用王府廚師伍大郎探查王府消息的事情,監察司經過多方查探。証明這并非他的個人行為,他是受到了管大人的指使才這樣做的!”

  “哦!”

  管平是夏國的政事堂學士。掌管民部的尚書,所謂民部其實就是后世的戶部。財務大臣一職,這樣一個重要的人員對高暢有二心,按理說應該是一件重大的事情,然而,看高暢地臉色卻似乎并沒有將這事放在心上。

  他依然若有所思地望著窗外的雨絲,手指有節奏地叩擊著案几。

  白斯文抬起頭,飛快地瞄了他一眼,然后。迅速低下頭,繼續說道。

  “經過監察司安放在管大人身旁地棋子的報告。管大人這樣做并不是想要陰謀反對大王,也不是很外面地勢力有所勾結,為其搜尋情報,管大人這樣做,是想了解大王的喜樂好惡,希望能投大王所好,得到大王寵信。”

  白斯文到是希望管平是叛逆,這樣,他所統領的監察司就能立下大功了,可惜,管平并不是真正的叛逆,為了立功,將管平說成是叛逆,他還沒有那么大的膽子,白斯文一直相信,在高暢面前,無論耍什么花招和手段都會被他所拆穿。

  自己只要忠心做他的一條狗就可以平安地活著,并且活得很好,這個人能帶給他所想要的一切,肚子里的那些陰謀詭計,歪門邪道只能用來對付別地人,千萬不能在他面前使用。

  “知道了!”

  高暢微微點點頭,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就沒有別的表示了。

  其實,對一個君王來說,屬下任何想要窺視上意地舉動都是他深為忌諱的,管平的所作所為其實已經超過了君主的某種容忍限度,不被君主知曉倒還沒有什么,一旦被知曉,多少都會受到某些警告。

  然而,看樣子,高暢并沒有追究的意思,似乎并不在乎管平的所作所為,這樣的反應委實出乎白斯文的意外。

  或許,這就是高暢之所以為主子,而自己只能是他的狗的原因吧?

  白斯文在心底苦笑了一聲,不再這件事情上糾纏,將話題轉到另一件事情上。

  “監察司派往三原的人有消息傳回來了,在李二郎所報的祖籍之地并沒有李二郎這個人,証明那個李二郎報的是假名,假地址,不過,在當地,到是有一個人和李二郎的形象相仿,監察司的人曾經將李二郎的畫像拿給當地人看,有人認出了他。”

  對這件事情,高暢明顯要重視許多,他將目光從窗外移了回來,注意力集中在了白斯文身上。

  “那個人說這個李二郎有點像當地一家官宦之家的子弟,那家姓李,那人名叫李靖,字藥師,在李家排行老二,小名二郎!”

  “李靖?”

  高暢微蹙眉頭,打斷了白斯文的話,在某一世的人生經歷中,他聽過這個名字,一個非常有名的將領,為李世民的頭號大將,曾經擊敗過突厥人,將突厥人趕出了大唐的北疆,白斯文所說的這個人會不會就是他呢?

  瞧見白斯文停下了說話,靜待他發話,高暢揮揮手,示意白斯文繼續說下去。

  “那個李靖和李二郎年歲相仿,不過,李靖弱冠之年就離開了三原,所以,知曉他現在面目的人并不多,李靖曾經任職長安縣功曹,后歷任殿內直長、駕部員外郎,在大業年間(公元605617)任職馬邑郡丞,后來,劉仁恭在馬邑起兵叛亂就不知所蹤了,那人之所以認得那幅畫像,乃是因為他曾經在馬邑郡見過李靖,還曾經一起吃過飯,飲過酒,故而識得。”

  看來這個李二郎應該就是那個李靖了,那個有名的李衛公,只是,不知道他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按史書記載,他現在應該在長安,后來被李淵所擒,因為得罪過李淵,差點被李淵殺掉,后來被李世民救下,最后成為了李唐的大將,為李唐掃平了巴蜀和江南。

  因為自己的出現,歷史的確出現了重大的改變,不過,這個改變對自己來說,應該是好事情,既然李靖來到了自己麾下,不管他抱著何種用意,也絕對不能將這個人放走。

  高暢腦中略一閃念,就決定了李靖未來的命運。

  “吩咐監察司的人,小心觀察李靖的一舉一動,不過,沒有我的吩咐,不允許做任何事情!”

  高暢盯視著白斯文,一字一句地說道。

  “是!小的遵命!”

  白斯文忙低下頭,一臉誠惶誠恐。

  “還有其他事情嗎?”

  意外地得到了一個大將之才,高暢的心情分外愉悅,這種心情從他的語氣中表現了出來。

  然而,白斯文的語氣卻變得沉重起來。

  “稟告主公,經過監察司十來日不眠不休的探查,那日在神像中的刺客身份已經查明了!”

  “是嗎?”

  高暢的臉色也沉了下來。

  “那人叫許信,曾經擔任過竇建德的親兵,是竇建德的死忠份子,七里井一戰時,他隨著曹旦去了古城,后來跟著曹鳳的大隊回到了樂壽,不過,這個時候,他已經沒有擔任任何軍職了,在樂壽時,也不知道他住在哪里?他的相貌普通,又很少和人打交道,所以,我們找尋了這么久,才証實了他真正地身份。”

  高暢的臉色并沒有好轉。白斯文也知道只是這些情報是無法讓高暢滿意的,他繼續說道。

  “這次刺殺行動絕非私人行為,在他背后,肯定有人指使,有強大的勢力支持,不然,他也不可能藏身在那個神像之中。”

  白斯文一臉凝重,不知不覺向前一步。

  “這件事情。我曾經問過曹元暢,因為許信曾經在曹元暢的衛隊中任職,但是,曹元暢說在古城的時候,那個許信就私自脫離了軍隊,成為了逃兵。他還曾經頒布命令,不管什么人,都可以將他格殺勿論,這件事情全軍都知曉,所以,他根本不知道許信居然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來。”

  白斯文停頓片刻,然后說道。

  “曹元暢雖然說得有道理,并且証據充分,顯示他和這件事沒有關系,然而。我還是懷疑他和這件事情脫不了關系,不過。主公曾經說過要善待曹氏一族,因此。我們不好采取更進一步的行動,主公,你地意見呢?我們是不是應該對他做點什么事情?”

  高暢擺擺手,說不用,他的意思還是讓監察司暗中監視,找到証據來再說。

  畢竟,曹氏一族的遭遇如何,與高暢所豎立的形象有關。就算明知道曹元暢和刺殺行動有關,暫時。高暢也不能動他,在當前這個節骨眼上,高暢需要快速的發展和擴張,自然需要那些中小勢力爭先恐后前來投靠,若是每一個城池都需要用兵去攻打的話,他拍馬也追不上李唐地勢力,所以,建立寬仁的形象是非常必要的,這才能引得那些沒有多少實力只想依附強大勢力的集團來投靠。

  “除了曹元暢,還有一個人和這件事脫不了干系!”

  高暢瞧了白斯文一眼,手里把玩著案几上的毛筆。

  “刺殺行動的關鍵在于那尊腹部中空的神像,神像是由樂壽的魯班坊制作的,但是,內務部的人將魯班坊地人全部帶回審問之后,卻發現制作那尊神像的工匠們已經消失了,后來,我們在一處宅院里發現了他們地尸體,他們全部都中毒身亡了,與此同時,魯班坊老板的府上也人去樓空,一家人都不在了。”

  白斯文皺了皺眉頭,繼續說道。

  “后來,我們知曉老板一家在事發地前一天離城而去,說是回鄉間的農庄暫住,不過,他們并沒有回到農庄,而是在半途被神祕的人劫掠而去,消失得無影無蹤。”

  說到這里,白斯文笑了笑。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不管那個幕后的人如何狡猾,他還是露出了破綻,他萬萬沒有料到的是有個人知曉他和魯班坊老板的關系,而那個人并沒有失蹤。”

  白斯文微咪著眼睛,笑著說。

  “那個人是那家人府上的一個仆人,他在那家人出城當天去坊市買東西,傷了腿,因此沒有來得及趕回府,一個仆人而已,并不知道多少事情,所以,那家人沒有等他,而是徑自離開了。魯班坊的老板姓張,然而,他曾經地姓氏卻是范,最初,他是范家的家奴,后來立下了大功,這才恢復了本姓為張,作為表面地老板為范家來打理魯班坊的生意,這件事情非常隱祕,很少有人知曉,但是,那個仆人卻知道。”

  白斯文深吸了一口氣,繼續說道。

  “那個仆人曾經在范家打個短工,與當時還姓范的張姓老板有過几面之緣,只是張姓老板不知曉而已,后來,那個仆人在范家偷東西逃了出來,改名換姓之后,陰差陽錯地進入了張姓老板的家中為奴,因為有偷東西的那件事,他自然不敢和張姓老板敘舊,就這樣隱姓埋名地在張府中過起了日子,直到那件事情發生。在那件事情發生之前,他曾經多次看見一個人進出張府,那個人名叫范思轍,他是范愿將軍的親兵,在事情發生的那段時間內曾經失了蹤,雖然是一個不起眼的親兵,但是,有消息說他是范愿同父異母的兄弟,并且是他的智囊,范愿對其是言聽計從。所以,我們堅信,范愿范將軍和刺殺行動脫不了干系!”

  “我知道了!”

  高暢點點頭,站起身來。

  白斯文向后退了一步,躬身說道。

  “主公,現在,范愿正率領本部人馬前往攻打河間,我們是不是要做點什么啊!”

  “不用!”

  高暢擺擺手,說道。

  “這事我自有分寸,你下去吧,做好自己的事情就是了!”

  “是!小的告退!”

  白斯文屁股向后,彎著腰,慢慢地退了出去,直到門外面才敢轉過身來,在他視線的余光中,高暢站立在窗前,定定地望著窗外,像在思考著什么。
fdm0216 發表於 2009-4-16 15:44
第三集 第四章 進退兩難的范愿


  三年(公元617年),九月。

  夏國將軍范愿率本部虎捷營六千余人為前鋒進犯河間。

  河間之名始于戰國,因處九河流域而得其名,古稱瀛洲,開皇年間,河間有戶十七萬三千三百八十三,到大業末年,雖未經統計,卻已十室九空,百姓流離失所,遠離家園,几有千里無雞鳴之景象。

  至少,范愿的虎捷營一路行來所見的情形就是如此,土地荒蕪,處處廢墟,路有白骨。

  虎捷營的行軍速度并不快,一點也不像前鋒部隊該有的態勢,六千來人分成前中后三軍,間隔卻不足兩里,相當于并沒有分開,在軍隊的前方,范愿廣派偵騎,一般的斥候距離大隊人馬最遠也不過四五十里,范愿的斥候小隊竟然遠遠的擴散到了六十里地以外去了。

  想當初,竇建德率軍夜襲薛世雄,走的就是范愿如今走的這條道,當日,竇建德還是夜間行軍,半日加上一夜就趕到了七里井,足足趕了一百多里路,而如今,范愿的軍隊還是白晝行軍,卻一日走不上四十里。

  范愿之所以如此,有兩個原因,第一個原因當然是對高暢安排自己的部隊做前鋒感到疑惑,高暢這次率領大軍出征就是為了趕在大雪紛飛之前解決河間王琮的威脅,一般說來,這樣一次大的戰役,作為前鋒的軍隊應該由他最信任地嫡系部隊擔任才行。開軍機會議的時候,這個重任卻落在了他這個雜系將領的頭上,這不由讓心里有鬼的他懷疑高暢是不是有什么陰謀詭計,否則不可能白白將這個功勞讓與自己,莫非是借刀殺人?越是尋思,范愿就覺得高暢是要借王琮這把刀殺自己這個人,故而,就算再小心也不為過。

  第二個原因就是。河間郡守王琮這把刀還真的是比較鋒利,若是其他的人,他也不會這般小心翼翼。

  年前,竇建德占據樂壽之后,為了解決這個來自北方的威脅,曾經率領大軍去攻打過河間。不過,這次戰役竇建德并沒有撈到任何好處,甚至,還在深溝高壘的河間城下撞了個頭破血流,當時,范愿也曾獨領一軍參加過戰斗,非常清楚那次戰斗地情形。

  在王琮的堅壁清野和嚴密防守之下,竇建德大軍行進到河間城下不久就因為糧草不濟,最后,不得不退兵了。連河間城牆都沒有象征性地功上去過一次,在退兵的時候。還受到了王琮的追擊,使得斷后的劉雅部損失慘重。吃了個大虧。

  幸好,王琮的兵馬不多,防守有余,進攻不足,所以,不敢主動出擊樂壽,就連竇建德率領大軍南下攻打信都郡之際,他也沒有出城襲擾竇建德地后方。當然,這也和魏刀兒部大舉南下有關。

  王琮。乃是太原王家的旁系子孫,自幼精通詩文,尤喜兵書,粗通弓馬,后游歷長安,和當時還是晉王的楊廣偶識,交好,楊廣登基之后,王琮得到了他的信任,官位扶搖直上,最后,升任為河間郡守。

  對于老百姓而言,在王朝的統治中,最重要的永遠不是誰當了皇帝誰滅了誰的王朝,而是土地到底被誰所占有。

  一直以來,不管是哪個王朝當政,這個國家始終是一個農業性國家,源于其社會經濟構架,土地無可爭議的成為了最重要的生產資料。

  天下,在這層引申意義里,就是土地的代稱。

  而在這個時代,土地只掌握在少部分人手中,他們就是綿延了上百年甚至數百年地世家門閥,自漢晉,南北朝以來,這些世家門閥和國家集權政府形成了一種極其奇妙的共生關系,中央政府必須依靠這些自魏晉以來,數百年間壟斷了政治、經濟、文化地門閥世族來進行統治,而這些門閥世族也對王朝回報以忠誠,來延續自己的超然地位。

  太原王是北方四大高門之一,對太原王地子弟來說,家族的利益永遠要比國家的利益要重要,國家滅亡了沒有關系,被外族侵占了沒有關系,只要家族的利益得到保存,能夠綿延下去,壯大起來,哪管金鑾殿上坐著的是誰?

  不過,在太原王這些世家子弟中,王琮是一個另類,他對隋王朝,對楊廣的忠誠遠在對自家家族的忠誠之上。

  這是因為他出自旁支,并且從小喪父,家中只有一老母,家境貧寒,因此,就算飽讀詩書,也得不到那些直系子弟的認同,畢竟,王家那么大地一個家族,要家主對每一個優秀的子弟都注意到,那不太可能,所以,在王琮沒有遇見楊廣之前,過得極其潦倒。

  正因為楊廣對他有知遇之恩,王琮這才對楊廣忠心不二。

  上次竇建德大軍壓境之際,他手里只有匆匆調集地數千精壯,面對的是竇建德的十萬大軍,在這樣敵我實力相比極其懸殊的情況下,他仍然選擇了死戰不退,沒有理會竇建德的勸降,就算他知道竇建德的軍隊軍紀良好,并且禮賢下士,只要他開門投降,不僅能夠保住性命,并且還可以登上高位。

  他命人在城中散發謠言,說竇建德的軍隊是流賊,一旦城破,必將屠城三日,要想保護自己的家人,保護自家的財產,每個人就必須奮勇爭先,堅決殺敵,在他的鼓動下,整個河間城的力量全部調動了起來,那些門閥豪強紛紛將自家的部曲貢獻出來,并且將自家的糧倉也獻了出來,誓要和竇建德抗爭到底。

  與此同時,王琮將河間城外的所有百姓都撤進城中,盡量不讓一粒粟,一根麥草落在竇建德軍中,采取堅壁清野的戰朮。

  事實証明,王琮的策略是正確的。

  竇建德原以為自己十萬大軍壓境,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將河間奪下,所以,帶的糧草并不多,然而,讓他沒有想到的是,在河間兵的殊死抵抗之下,大軍行進遲緩,到達河間城下之時,糧草卻也不多了,由于對戰爭的嚴酷性准備不足,他帶來的攻城器械嚴重不足,再加上樂壽的存糧也不多,若是面對堅城,久攻不下,縱然是十萬大軍,一旦糧盡,也極有可能煙消云散,于是,無奈之下,

  只好選擇了退兵,無功而返。

  范愿不知道高暢和竇建德相比,誰打仗更厲害,他只知道以自己這區區數千人是無力攻下河間的,這個時候的河間實力比起竇建德攻打那會更加強大了。

  薛世雄三萬郡精兵在七里井一役潰散之后,有一萬來人被高暢所收編,另有一萬人則潰散鄉里,不知所蹤,還有一萬人則逃回了河間,被王琮所收編,有河間各個世家的支持,王琮完全有能力供養這一萬人。

  最初,王琮只是憑借數千精壯就讓竇建德十萬大軍一籌莫展,如今,更是多了一萬驍勇善戰的郡精兵,更是如虎添翼,說起來,范愿對高暢這次攻打河間的軍事行動并不看好。

  如此看來,高暢還真是有可能借刀殺人,要是自己的軍隊受到王琮的攻擊,他后面的大軍只要延緩救援的時間,也就去除掉了自己這顆眼中釘。

  抱著這樣的想法,范愿的虎捷營這才行動緩慢,不過,再是行動緩慢,終有一日也會但到目的地,九月初三,范愿的虎捷營在薛世雄大軍潰敗之地七里井扎下了營寨。

  入夜,起了大風,旌旗在夜色中呼呼做響,營中燃氣的篝火大半熄滅,唯有營寨外防夜襲的篝火仍然在熊熊燃燒,當值的士卒找了許多柴火,時不時就添些上去。

  平時地這個時候。范愿早已安歇,然而,今夜他卻了無睡意,總覺得自己處在危險之中,要是找不到解決的辦法,他就放不下心頭的那塊大石。

  在中軍大營中,范思轍和范愿隔著一個火盆相對而坐,火光熊熊。將范思轍那張小胖臉照得通紅,他緊蹙著眉頭,似乎在深思著什么。

  擺在他們面前的似乎是一個死局,怎么樣也解脫不了!

  剛才范愿和范思轍兩人已經商量了不少辦法,不過,都不容易實施。或者,可以這樣說,都無法從根子上解開這個死局。

  最初,范思轍向范愿進言,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率軍向河間王琮投誠,倒戈一擊,對王琮來說,平添數千精兵自然原意接納他們,而有了他們的幫助。王琮也完全守得住河間,畢竟。高暢這次進犯河間的軍力還沒有當初竇建德多。

  不過,范愿不假思索就否決了范思轍的建議。第一,范氏一族的根基在樂壽,他們地家人還在樂壽,那里還有數萬畝良田,要讓范愿將他們全部舍棄,他做不到,再加上,高暢稱王那一天的神跡在軍中通過那些中低級將領和神官們的宣傳已經擴散開了。士卒們對高暢敬畏有加,讓他們調轉槍頭來對著高暢。就算他們和范愿是同一宗族,或者曾經是范家的家丁,可能也不會這樣去做。

  起初,范愿答應高暢將神官派到自己的軍隊中來,并沒有太在意這件事,只是一次迫不得已的妥協罷了,讓他沒有想到地是,他居然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如果沒有那些神官,高暢乃是神君轉生的傳言也不可能這么快就在整個軍營中傳遍了,現在,許多士卒和低級將領都信奉起高暢的靈寶神教來了。

  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已經無力掌握整個軍隊,所以,如果按照范思轍的建議去做,無疑是去找死。

  其實,范思轍也明白這樣做可行性不大,所以,他又提出了第二個建議。

  既然,沒有辦法和高暢對抗,倒不如就死心塌地跟著高暢干,只是,這樣做也有一個難題,那就是和宇文世家的關系該怎么處理呢?

  若是宇文世家對此不滿,他們極有可能將范愿陰謀刺殺高暢的事情泄露出去,那時,就算范愿將所有知情的人都殺光也無濟于事了,畢竟,對上位者來說,若是認為某人不忠,根本就不需要証據。

  就算宇文世家不將刺殺那件事情傳揚開去,范愿也認為高暢不可能會相信自己是真心投靠他,畢竟,若是把他換在高暢的那個位置上,也會對他有所猜疑,現在,只是迫于形勢,不敢在明面上對付他罷了。

  但是,又有誰能擔保,高暢不會在背地里對付他呢?

  這次讓自己地虎捷營作為前鋒,多半就有借刀殺人的意思,雖然,他承諾,誰地軍隊最先進入河間,以后河間城的賦稅地一層就會賞賜給那個人,這個期限是十年。

  賞賜到是夠重,可惜也要看是不是有命去拿啊!軍議之后,大家都對能擔當前鋒的范愿感到羨慕,而只有他是有苦自知啊!

  商議了半天,范愿和范思轍都找不到好的辦法,似乎每一條路都走不通,到最后,他們只能采取權宜之計,那就是暫且忍耐,伺機而動。

  首先,在攻打河間城的時候,盡量保存自己的實力,以免自己的部隊損失過大;第二,為了防止得到竇建德那樣的待遇,在范愿的身邊,一定要多派親衛保護,并且,所待地地方一定要保密,最好每個晚上不要住在同一個營帳內;第三,和宇文世家的聯系要變得更加隱祕,若非迫不得已,最好少和他們聯絡,以免被高暢抓住辮子。

  當然,當務之急是命人快馬趕回樂壽,讓家里地人將魯班坊老板一家全部殺掉,作為范家家人的時候,那個張姓老板曾經救過范愿一命,不過,在這個節骨眼上,已經顧不得這些了,若是那個張姓老板被高暢的人抓住,高暢就有理由來正大光明地對付他了,所以,那一家人萬萬留不得。

  就在兩人商量完畢之后,有人從營帳外走了進來,那人穿著一身親兵的服飾,不過,看那神態卻沒有一點親兵的樣子,對范愿并不尊敬,一進來,就大刺刺地坐了下來。

  范愿和范思轍互望了一眼,沒有說什么。

  那個親兵正是宇文世家和范愿之間的聯絡人,他雙手放在火盆上烤火取暖,眼睛盯著火盆中跳動的火焰,嘴里說道。

  “我家公子有消息讓我轉達范將軍!”
fdm0216 發表於 2009-4-16 15:48
第三集 第五章 困難重重的攻


  宇文成都,也就是宇文家那人口中的公子,最近將采取大行動的目的在于拉高暢的后腿,使其焦頭爛額,無力攻下河間城,最終,達到破壞高暢所建的夏國一統河北全境的計划,和李世民一樣,高暢這個曾經的朋友宇文成都也不希望看見有任何勢力一統河北。

  如果,真有這樣的勢力統一了河北,宇文世家和突厥的走私生意自然做不成了,這還只是小事情,最主要的是,這會破壞宇文世家對于整個天下的布局。

  眼看大隋江山不保,一直作為楊廣鷹犬的宇文世家自然也要為家族的利益謀划其他退路。

  范愿不知道宇文成都的大行動是什么?那個人只是傳信的人,對此知道得并不多,他只是向范愿傳遞了這個信息,讓范愿配合宇文家的行動。

  在宇文成都的計划中,短時期內,高暢是無法攻下河間城的,當高暢有所進展之時,宇文家所采取的行動也會取得一定效果了,那個時候,高暢絕對會沒有心思繼續攻打河間,他需要解決的是更為重大的問題,于是,只能選擇退兵。

  當高暢退兵的時候,軍心肯定不穩,士氣低下,若是王琮的河間軍銜尾直追,那時,范愿只需要制造一點小小的騷亂,引起全軍恐慌,高暢軍本來有計划的撤退最后就會變成無計划的潰散,以致大敗,宇文成都需要他做的就是這個。

  在宇文成都的分析中,高暢八月份才建立的夏國看似聲勢浩大,實際上,和建立在沙灘上的城堡差不多,根基淺薄,只要經歷一次巨大的失敗就會灰飛煙滅,不復存在。

  如今,高暢手下有四郡之地。

  平原郡,是高暢發家之所,經營將有一年,平原由于久經戰亂,百姓流離失所,土地荒蕪,除了少部分實力強大的世家郡望在兵匪之間的交戰生存了下來,大多數貧民和一般的世家土豪都已破家敗亡,這使得平原郡無比蕭索和荒涼,然而,在某種程度上,對高暢來說,卻是一件好事情。

  他先以強悍的實力,以及殺雞儆猴的手段震懾了平原郡殘存下來的世家大族,將那些世家強硬地綁在了自家的戰車上,并且,利用大量的荒地,收攏流民,將土地分發給他們,利用世家的資源,用強征起來的種子和耕牛以官府的名義給那些分得土地的流民使用,賺得了民心,而且,他最嫡系的部隊人人也分得有田地,自然對他死心塌地,忠貞不渝。

  然而,作為高暢根基最穩的平原郡,也還是有很多不足之處,畢竟,殘破得太久了,想要重建和發展,需要太多的人力物力,也需要一定的時間,人力,高暢不缺,但是物力高暢的政府卻非常缺乏。

  雖然有那些世家大族的支持,但是,這種支持始終是有限度的,超過了某些限度,自然有一些世家對其不滿,何況,高暢在境內大肆宣揚供奉自己的靈寶神教,也或多或少刺激到了世家大族的神經,只是,暫時還沒有做出應對而已!

  至于時間,也不在高暢這一邊,他若想鞏固內政,追尋發展,就會坐失良機,當他將內政治理好之后,天下的歸屬多半已經角逐了出來,那人絕對不會是他,所以,他只能冒著內政不穩的威脅向外征戰,爭取以戰爭的勝利來擴大自己的勢力范圍,震懾那些對他不滿的內外勢力,達到轉嫁內部危機的目的,這次他親自領兵攻打河間就是出于這個目的,想通過一次戰爭的勝利來平息內部不穩的聲音,徹底鞏固竇建德留下來的基業。

  然而,若是取得了一場大勝,占領了河間當然還好,可是,若是打不下河間,反而全軍潰敗呢?那個時候,就算在他根基最穩的平原郡,多半也會有不少人跳出來反對他吧,更不要說其他的郡縣了。

  清河郡,高暢占領也有一段時間了,只是,清河郡的控制權并沒有完全掌握在他手中,清河崔乃是天下四大高門之一,其勢力在清河郡是堅不可摧的,比不得一般的世家,更不要說那些土豪了。

  為了贏得天下士子的歸心,畢竟,治理天下還需要手里拿筆的士子,而不是只懂得拿刀的武夫,高暢不得不做出妥協,認同清河崔在清河的地位,并且,將許多清河崔的子弟招入自己的軍隊和政府中,即便如此,卻仍有大量清河崔的子弟推辭不出,說起來,清河崔也在看風色,并沒有徹底投入高暢的陣營中,若是清河崔家全力支持高暢,那么,大多數的關東世家都會聞風而動,隨其而為,在那些關東高門的人力物力支持下,如此,高暢一統河北根本不需要費多大的力氣,也用不了多少時間。

  高暢要是攻打河間不利,大敗而回,看風色的清河崔還會繼續支持他嗎?這值得懷疑,只要清河崔不支持高暢,現在,他能從清河郡那里得到的一些財賦支持也不復再有了。

  清河郡雖然也經歷了几次流賊侵擾,然而,那些實力強大的世家門閥卻

  受到多少損害,受到損害的只是一般的平民百姓和小那些門閥反倒在戰亂之后掠奪到了不少的無主的土地,而高暢的夏國是想將多余的土地分給手下的士卒,以及那些流民,在這一點上,注定要和世家高門起沖突,若是高暢失去了強勢的兵力,世家門閥的力量一旦反彈,到時候,夠他難受了。

  信都郡和清河郡的情況差不多,高暢的政令也只能在那几個大的城池施行,廣大的鄉間還是掌握在世家大族手中。

  至于河間郡,南面的地盤掌握在竇建德原本的那些部屬手中,如高雅賢,范愿等人,為了籠絡這些將領,高暢不會剝奪他們的權力,至于北面,則還控制大隋王朝的手中,高暢在河間的全部實力也只有那一萬多人的嫡系部隊,以及那個不倫不類的靈寶邪教,若是高暢在河間戰敗,他那戰無不勝的光輝形象頓時煙消云散,這會讓人懷疑他究竟是否如他所說的那樣是神君轉生,畢竟,神靈是不會失敗的。

  一旦他失去了個人的威信,沒有了頭上那燦爛的神靈光環,他能不能活著逃離河間郡,還是個未知數啊!

  以上就是宇文成都,准確地說是宇文世家的整個智囊團對高暢所建立的夏國做出的分析和判斷,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種分析和判斷非常接近事實。

  至少,范愿是這樣認為的。

  他一直惶恐不安的心終于放了下來,現在,他唯有相信宇文世家的分析和判斷,隱忍下來,在最關鍵的時候,對高暢發起致命的一擊,說不定還能夠趁勢而起,將他取而代之,畢竟,樂壽范家也算是河間郡的郡望,在河北大地上還是頗有一些名聲。

  九月初四,范愿的虎捷營進抵河間城下,在河間南城十余里外扎下營寨,七里井那個營寨則留給了后面的高暢大軍,作為大軍的中軍大營。

  河間城,背靠冀中運河,河水沿著城下流過,滾滾南流,在河間東城下,有一碼頭,可以通過船只和浮橋與運河對岸聯系,河間城內的不少物資都是從運河對面通過浮橋和船只運送進來的。

  由于高暢軍沒有水軍,所以,王琮不擔心高暢軍通過運河突然殺到,要想通過運河攻打河間,沒有水軍是萬萬不能的,就算高暢有水軍,水軍乘船而來,總要上岸攻城吧,東門碼頭比較狹小,又離城樓非常近,大量士卒在此根本施展不開,高暢軍若是要通過這碼頭來攻城,只不過是送死而已,王琮并不擔心。

  因此,王琮并沒有放太多的兵力在東門,他把重兵放在了南城門和西城門這兩處。

  王琮在這兩道城樓下修筑了兩個大營,與城樓成互助之勢,要想展開對城門的攻擊,就必須先摧毀城樓下的這兩處大營,然而,在城樓上方遠程武器的支持下,要想攻進這兩處大營并非易事。

  在這兩處大營的前方,是一條條的壕溝,壕溝的間隙則是高高壘砌的土坡,并且,在壕溝和土坡之間還有不少的鹿和拒馬,這樣嚴密的防護工事連綿了足有好几里,高暢軍若想攻進河間城,必須先解決這些層層的阻滯,再解決敵方的大營,才能談得上正式攻城。

  八月初五,高暢在樂壽建國,自稱夏王之際,河間的王琮就預料到了他會進犯河間,畢竟,高暢若想坐穩夏王這個位置,就必須先立威,南面都是他的領地,他若想向外發展,只能選擇攻擊河間一途。

  竇建德率領十萬大軍都攻克不下的河間城,若是被他親自領兵攻下,這足以証明他遠比竇建德更有能力,更適合坐這個位置。

  當初,薛世雄在七里井敗亡逃回了河間,王琮擔心竇建德的大軍會趁勢攻打河間城,也就一直在加固河間城的防務,后來,雖然竇建德并沒有率軍攻打河間城,甚至傳來了他的死訊,王琮仍然沒有掉以輕心,以為是竇建德迷惑自己的詭計,因此,仍然在不停地加固城防,當得知竇建德真的已經身死之后,又得到了高暢自稱夏王的消息,更是不敢怠慢,號令全城百姓一起動手,務要將河間城打造得固若金湯。

  所以,當范愿率領虎捷營進逼到河間南門的時候,遇見的就是這樣一副情況。

  對此,范愿不驚反喜,如此嚴密的防守工事,高暢軍不費一番功夫,不用大量的人命去填,是無法攻下河間的,就算他攻下了河間,也會損失慘重。

  不過,范愿轉念一想,高暢會不會命令自己和劉雅,高雅賢,董康買等雜系將領帶著自己的部隊去強攻吧,最初,他不就是這樣認為的嗎?高暢并沒有一定要攻下河間的意思,只是想損耗自己這些人實力而已!

  抱著這樣的擔心,范愿并沒有下令軍隊向河間軍的營地發起進攻,一般說來,作為前鋒至少也要發起一輪試探性的攻擊,來探明敵軍防守的重點和弱點才對。

  范愿之所以沒有下令進攻,有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那就是

  鋒部隊的他并沒有帶大量的輜重和器械,面對敵軍嚴工事,若是沒有器械幫助,是無從下手的。

  范愿的虎捷營沒有進攻,河間城內的王琮也沒有下令主動出擊,雖然,外面的虎捷營只有五六千人,他完全有實力給對方一個下馬威,不過,他否決了下屬將領提出的出城作戰的建議,那不符合他的長遠作戰計划。

  虎捷營到達七里井之時,王琮就下令拆掉運河上的那座浮橋,雖然,敵軍突然從運河東岸出現,通過浮橋來攻打東城門的可能性很低,為了以防萬一,王琮還是命人將那座浮橋拆掉了,現在,城內的物資,糧草,守城的軍械,皆不缺乏,支撐几個月是完全沒有問題的。

  只要高暢沒有水軍,王琮就可以通過運河與外界聯系,通過船只來運送物資,當然,這是在城池被久久圍困,缺乏物資的情況下才會這樣做。

  而且,要想圍困整個河間城,兵力不到十來萬是絕不可能的,據這次探子來報,高暢軍只有區區四萬人,遠遠沒有上一次進犯河間的竇建德兵力眾多,所以,根本沒有辦法將河間城團團圍困。

  會不會是探子的回報有誤呢?

  王琮不相信高暢只率領四萬人進來進攻河間,要知道現在的河間城的兵力也不少,收攏了薛世雄的一萬潰兵之后,河間城的守軍已經達到了兩萬來人,這還不加上征集來幫助守城的民夫。

  軍書有云,攻城一方要想順利攻下一座城池,兵力至少也要在守軍的五倍以上,莫非,高暢不通兵法,又或是狂妄自大,以為只靠四萬人就能攻下兩萬人鎮守的堅城?

  通過對高暢往事的了解,王琮不認為高暢是一個不會打仗的狂徒。

  畢竟,一個能擊敗楊善會,宇文醒,連楊義臣也曾經在他手中吃過虧,并且反噬自家主公竇建德的家伙,不會這么簡單。

  所以,王琮擔心這會不會是探子的軍情有誤,然而,所有的探子帶回來的消息都是這樣,這讓王琮不由疑慮重重,有好几天都睡不著覺。

  官兵探子的消息并沒有錯,高暢這次的確只率領了四萬人進來攻打河間城。

  是不是根本沒有打下河間城的意思,只是借此練兵,或是借刀殺人,鏟除異己則只有他自己一個人才知道了。

  稱王之后,高暢除了大肆分封文官之外,也沒有厚此薄彼,對武將放任不理。

  如今,在高暢軍中有了好几個將軍,這次隨他前來進攻河間城的就有虎捷將軍范愿,神風將軍高雅賢,龍威將軍董康買,驍騎將軍劉雅,以及中郎將蘇定方,顧子文。

  范愿等四人的本部人馬加起來有兩萬五千余人,高暢的本部人馬則有一萬五千人,蘇定方和顧子文一人統領五千,高暢自領中軍五千,總兵力的確只有四萬人。

  在四萬大軍中,高暢的本部一萬五千人大部分是精銳戰兵,那四人的部隊就比較雜亂了,戰兵和輔兵之間沒有明顯的區別,以往,他們戰斗的時候往往是糾集四里八鄉的百姓,驅使他們作為戰場的民夫,所以,沒有在軍中特別設立輔兵,戰斗士卒和輔兵之間的分工并不明確。

  這一次攻打河間,高暢立下了軍令,不允許部下私下擾民,當然,進入河間城下后,由于王琮的堅壁清野,也無民可擾。

  說實話,高雅賢等人雖然不像范愿那樣心懷不軌,但是,對高暢這個夏王多少也是有些猜疑的,害怕他奪取自己的軍權,又害怕他故意消耗自己的實力,在作戰時,把比較困難的作戰任務交給本部人馬。

  在高暢軍中,將帥之間,互不相信,再加上敵我之間的實力懸殊不大,因此,高暢的這次軍事行動一開始就處在了非常困難的地步,更何況,背后還有個宇文世家在虎視眈眈,准備在背后捅高暢一刀。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對高暢軍非常不利的因素,那就是冬天快到了,眼看北方大地就要被冰雪所覆蓋了。

  王琮的作戰方針非常明確,只有兩個字,守和拖。

  守是堅守,絕不盲目出戰,拖是拖時間,拖到冬天來臨,拖到大雪紛飛,以城內積攢的物資,他完全拖得起,而高暢軍則不然,若是天降大雪,氣溫陡降,那些在野外宿營的士卒又能支撐多久呢?

  若是士卒因為天寒失去了戰斗力,這場戰爭的勝負就不言而喻了。

  總之,對高暢軍來說,一開始,這就是一場困難重重的攻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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