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隋末逐鹿記 作者:梧桐疏影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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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dm0216 2009-4-15 13:16:2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13 2088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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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集 第四十七章 烈酒


  這支車隊中,有几輛馬車并非裝載的糧食,而是裝載著下們在郭朴的命令下,很快騰出了一輛馬車,車廂內鋪著一層又一層厚厚的布匹,把只穿著內衣的狗子放了上去,在他身上,同樣堆著一層又一層的布匹,將他緊緊包裹起來,只露出了一個腦袋,如此,狗子的神智才隨著身體的恢復慢慢恢復過來。

  經過這一番折騰之后,多少也耽擱了一些時間,郭朴命令人爬上馬車,揮動馬鞭,鞭打拉車的馬兒,奮力追趕前面的車隊。

  過了沱河,道路變得更加難行了,道路的中間不是凍得僵硬的凍土,就是薄薄的一層冰屑,雖然可以跟著前面馬車的車輪痕跡行駛,馬車卻也免不了顛簸不堪。

  因為戰亂的原因,這條馳道已經很久沒有維修過了,上一次,高暢方面的運糧隊在這條路上就耽擱了不少的時間,有時候,甚至要動員運糧隊的人員重新修筑道路,才能使得馬車通行,在之后,高暢方面的人向魏刀兒方面有所抱怨,魏刀兒才動員他的人在自己的轄地重新維修馳道,使得運糧隊能夠順利通行。

  就算如此,在如此嚴寒的天氣下,這條道路也是甚難通行,雖然是平原地帶,卻讓人難免不把這條路和那難于上青天的蜀道相提并論。

  “現在什么時辰了?能趕到目的地嗎?”

  狗子恢復神智之后,又開始挂念起自己的任務來,他的聲音在搖搖晃晃的車廂內響起,略微帶著一絲沙啞,身邊的親衛好不容易才聽清楚他所說的話。

  那個親衛伸手掀開前方擋風的布帘,探出頭去,瞧了兩眼,方才縮回頭,答道。

  “頭兒,現在大概是酉時初,天色已經暗了下來,不過,聽兄弟們說,快到了,能夠在入夜前趕到。”

  “那就好!”

  狗子如釋重負一般長呼了一口氣,閉上了眼睛。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馬車突然停止了前進,車廂劇烈地晃動了一下,就停了下來,從車外,傳來了馬兒打響鼻的聲音。

  “什么事?”

  狗子猛地睜開眼睛,身旁服侍他的親衛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正要掀開布帘打探之際,有人登上了馬車,掀開了布帘,探了一個腦袋進來。

  “張忠志,外面發生什么事情了?車隊為什么不走了?”

  那個親衛忙出聲問道。

  張忠志瞧了躺著的狗子一眼,低頭行了個禮,說道。

  “頭兒,外面有人阻路,好像是魏刀兒方面的人,大概是巡邏的斥候,郭老大已經前去交涉了!他讓我來告你一聲,叫頭兒不用擔心!”

  “很好!你下去吧!”

  狗子有氣無力地說著,他的身子在布匹下不停地打著哆嗦,在現在的情況下,他使不出半點勁來,擔心也是無用,一切只能靠外面的郭朴。

  在救援落水的狗子時,郭朴幸免于難,只是小腿掉落在河水之中,所以,沒有落到狗子一般的田地,現在,他自動成為了整支車隊的最高領導人,當有突發情況發生時,就該他出面處理了。

  他站在車隊的最前方,神情畢恭畢敬,在他前面十來步遠,几個騎士騎在戰馬上,手持馬槊,槊尖直對著他,在那些騎士的后方,稍遠一點的小山坡上,還有十來個騎士騎著戰馬來回趟著小步。

  一個頭戴鐵盔的騎士離開伙伴,手持馬槊,朝郭朴疾奔了過來,待要沖到郭朴身前時,突然勒住馬缰,戰馬高揚的前蹄就在郭朴的眼前晃動。

  “哎呀!”

  郭朴假意驚呼一聲,朝后退去,一屁股坐在冰凍的泥地上。

  那個騎士的馬槊槊尖直指郭朴的鼻尖,他的視線桀驁不馴,在車隊旁的眾人臉上一一掃過,然后,落在郭朴臉上,厲聲喝問。

  “你們是什么人?要去哪兒?”

  “大將軍息怒!”

  郭朴的身子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他戰戰兢兢地說道。

  “小的們,是夏王派出來的運糧隊,小的是他們這群人的頭,小的們負責將這一百多車糧食送到魏帝老人家手中,還請大將軍您明察秋毫,小的們都是大大的良民啊!”

  說罷,郭朴涕淚俱下,目光落在鼻尖處那冰冷的槊尖上面,充滿了驚恐和不安。

  “哈哈哈!”

  那騎士放聲高笑,收回了馬槊,槊尖直指長天。

  “你們這些家伙,運氣真好,要知道,老子們就是魏帝他老人家的軍中健兒,今天你們這些家伙碰見老子,算是走運了!”

  “嘿嘿!”

  郭朴滿臉媚笑,連連稱是,嘴中阿腴奉承之語不斷,好似那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倒海,那個一發不可收拾,聽得那個騎士也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笑顏。

  不過,那個騎士的話的確沒有錯,郭朴他們一行碰見這些人的確是走了大運。

  在前面二十多里的狐丘,有一個軍營,在那里駐扎著一支

  的隊伍,由魏刀兒的五太保魏轂轆率領,負責防護深

  當初,嚴冬將臨之際,魏刀兒為了度過嚴冬,不得不和宋金剛分兵,率領十多萬人從上谷南下,途經博陵,安國等地,一路能搶則搶,不能搶則揮師繞過,然后攻下深澤,以此為據點,就食四方。

  他之所以南下深澤,打的注意非常簡單,若是仍然無法度過嚴冬,就會率兵東進,進入高暢控制的河間郡就食,一句話,反正我過不下去,你也別想好過。

  后來,高暢答應了他的條件,愿意尊他為兄,向他的軍隊提供糧食,于是,魏刀兒的心暫時安定了下來,解除了戰爭動員令。

  為了減少負擔,他將聚集在深澤一地的大軍向四面八方派了出去,由號稱十三太保的十三個義子統領,除了自己解決一部分糧食之外,還讓他們想辦法自救。

  所以,現在駐扎在深澤的人并不多,大部分是老營的老弱婦孺,稱得上精銳的只有他的三千親衛隊。

  當然,就算是和高暢訂立了盟約,高暢方面的運糧隊也時不時地運送糧食過來救急,對高暢,魏刀兒仍然并不是一點防護意識都沒有。

  所以,最受他器重的五太保就率領著三千兵馬駐守在狐丘,而這里是從樂壽通往深澤的必經之路,要想從樂壽出兵攻打深澤,就必須經過這一關。

  五太保魏轂轆是一個非常勇猛的將領,武藝也極其精湛,在魏刀兒的十三太保中,只有他有能力和宋金剛的部將尉遲恭一戰,故而,深得魏刀兒器重,所以,讓他率兵駐扎在狐丘,不需要他帶兵出去四處打野食,他軍中的供給全由深澤的魏刀兒提供。

  這支攔住運糧隊的騎兵隊伍就是魏轂轆派出來巡邏的斥候隊,眼見天色暗了下來,他們正要收兵回營,在回去的路上,正要遇見了狗子和郭朴他們率領的這支運糧隊。

  要是他們沒有遇見這支運糧隊,那么,等郭朴他們一行趕到狐丘之時,就會是入夜時分了,在夜間,魏轂轆是絕對不會打開營門放這支運糧隊進來的,畢竟,在不知道這支車隊的真正底細之前,他不敢冒險。

  要是郭朴他們一行今晚不能入駐魏轂轆的軍營,就會誤了高暢的大事,那個后果就必須由他們承擔,所以,當那個巡邏小隊的隊長說郭朴他們遇見自己是走運時,郭朴深以為然,于是,馬屁之詞更是源源不斷地朝那個隊長飛去,拍得那個隊長神魂顛倒,自以為是當代之孫武,吳起。

  在那支斥候小隊的帶領下,運糧隊一行在天剛剛黑下來的時候趕到了魏轆的大營前,因為有一支斥候小隊未歸,所以,大營的營門還未關上,運糧隊一行終于進入了軍營之中。

  進入軍營之中后,郭朴和那些扮成民夫的手下就在軍中士卒的刀槍威逼之下,聚在了一個空地上,空地內,點燃了許多篝火。

  狗子這個時候也已恢復了正常,他穿上衣衫,被趕下馬車,混在了人群之中。

  四周都是明晃晃的刀槍,郭朴和狗子交換了一個眼色,然后和身邊人一樣,抱著頭,蹲在地上,帶他進營的那個斥候隊長站在他身側,對他笑著說道。

  “你們不要驚慌,這只是例行檢查而已!”

  一些士卒爬上了馬車,進行臨時抽檢,他們將馬車內裝著糧食的布袋抬了下來,然后,解開布袋的口子,把糧食抓出來檢查。

  狗子和郭朴等人心驚肉跳地注視著他們。

  他們抽檢了好几輛馬車,發現車中裝的都是糧食,然后,停止了檢查,命令郭朴他們站起身,重新將糧食裝上車。

  “得罪了!”

  那個斥候隊長笑著拍了拍郭朴的肩膀,郭朴唯有假裝憨厚地笑了笑。

  雖然,沒有檢查出什么違禁物品來,魏轂轆的人也沒有放任這些民夫不理,而是命令他們圍著馬車歇息,不允許他們走出規定的范圍,防止他們打探軍情,在他們周圍,有一隊全副武裝的士卒在小心戒備。

  現在,正是軍中進食的時辰,魏轂轆的人自然不會為這些運糧的民夫准備膳食,狗子他們一行的膳食只能自己解決。

  在車隊中,狗子他們准備著几口大鍋,也儲備著一些肉食,一連几天都在趕路,特別是在這樣冷的天氣,光是干糧是頂不住的,所以,他們將就空地中燃燒的篝火,將大鍋架了上去,盛滿雪水,待鍋中的水沸騰之后,將肉食放了進去,不多久,鮮得驚人的肉香味就隨風在整個軍營中飄蕩起來。

  負責看守這些民夫的士卒們聞著肉湯的香味,紛紛吞起口水起來,要知道,他們已經很久沒有吃過肉了,現在是嚴冬時分,周遭野獸絕跡,就算想去打獵也不行,要吃肉,唯有殺掉自己的戰馬,而這是絕對不允許的。

  肉的香味倒還沒有什么?接下來,這批民夫拿出來的東西才真正使這些家伙管不住自己的

  。

  狗子和郭朴他們從馬車上取下了几個陶瓷罐,解開陶瓷罐上的封蓋,頓時,讓人熏然陶醉的酒香之氣飄了出來,那香味是如此的清醇,讓人難以自已。

  在北方這些哭喊之地,要想御寒,除了多穿衣衫,少出門之外,還有一個方法,那就是喝酒,魏轂轆手下的這些漢子基本上都是酒鬼,而他們的頭領魏轂轆更是一個不折不扣的酒鬼,就算是在物資供應如此缺乏的現在,基本上也是無酒不歡。

  郭朴他們拿出的這些酒是根據高暢的祕方釀制的純正烈酒,也就是在陶然居專賣的那種烈酒,完全不同于這個時期所釀制的濁酒,可以說,這樣的酒,只要小小的喝一碗,完全當得上喝一壇濁酒。

  高暢掌握著几種釀酒技藝,有像徐勝治這類的文人特別愛喝的碧玉酒,也有像郭朴拿出來這類北地粗豪漢子特別愛喝的烈酒,郭朴他們這一行帶了許多壇這樣的烈酒,几乎把陶然居所有的庫藏都搬干淨了。

  正是因為知道這個軍營的主將嗜酒如命,郭朴他們才帶了這么多的烈酒而來,其中,自然蘊藏一些旁人不知曉的陰謀。

  一口濃濃的肉湯,然后抿上一小口烈酒,身邊是熊熊燃燒的篝火,篝火的外面是無邊無際的黑夜,雪雖然沒有下了,風卻仍然在獵獵的吹著,如此之夜,對每一個豪爽的北地漢子來說,實乃難得的良辰美景啊!

  “各位軍爺,天寒地凍的,大家也來喝上一口熱湯,用小的們的劣酒來潤潤喉嚨吧?”

  郭朴站起身,向警戒線外的士兵們發出了邀請,其實,就算他不邀請,這些兵痞子也按捺不住,想要過來分上一杯羹,待他發出邀請之后,那些人自然不會跟他客氣,一擁而上,混入了他們中間。

  那酒的確夠烈,這些家伙并不清楚這一點,待一碗白酒下肚之后,頓時個個頭暈腦脹,不知身處何年何月,何時何地了,一個個地和郭朴他們兄弟相稱起來,有的家伙甚至就著火光跳起胡舞來。

  一刻鐘之后,一群衣甲鮮明的士卒闖了進來,為首一人腰圓膀粗,滿臉虯髯,一對銅鈴般大的雙眼,在人們臉上那么一瞪,膽子稍小一點的都會忍不住雙腳發抖。

  此人正是軍中的主將魏轂轆,也不知道他是聞到了酒香,還是聽到了喧嘩聲,這才趕來的。

  那些還沒有醉意的士卒紛紛站起身來,擔驚受怕地望著急沖沖闖進人群中的魏轂轆,已經喝醉了的則仍然發著酒瘋,對其視而不見。

  魏轂轆并沒有理會這些,他大步向前走來,將几個向他行禮的士卒推開,來到篝火旁,抓住一個酒壇,仰起頭,就著壇口大口大口地吞著烈酒,半晌,方才把酒壇放下。

  “好!好酒!好烈的酒!”

  他的身形微微搖晃,滿臉通紅,然后仰天大笑起來。

  “這是哪里的酒?真***舒服!”

  “這是樂壽陶然居出產的烈酒,天寒地凍的,小的們為了御寒,所以備了不少酒在車上!不知道將軍大人滿意不?若是將軍大人滿意,小的們愿意奉上几壇,略表心意!”

  郭朴在一旁陪著小心,滿臉帶笑地說道。

  “几壇?”

  魏轂轆瞪了他一眼,厲聲喝道。

  “如此美酒,讓你們這些王八羔子喝了完全是糟蹋,你們這里有多少這樣的酒,老子全要了,今兒個,就要弟兄們打打牙祭,大碗喝酒,大口吃肉!”

  “這個?”

  郭朴面露猶疑狀。

  “怎么?不想給!“

  魏轂轆繼續瞪著他。

  “哪里?”

  郭朴繼續陪著小心,笑著說道。

  “所謂酒壯英雄膽,這烈酒只配英雄喝,將軍大人是英雄,這酒自然該奉送給將軍大人!”

  郭朴回過頭,對手下喝道。

  “弟兄們,將車內的酒壇抱下來,交給軍爺們!”

  “如此甚好!”

  魏轂轆摸著胡須,笑著說道。

  “有酒豈能無肉,這樣吧,你們既然是運糧隊,我們這里也需要糧食,你們就留下來几車糧食來,糧食留了下來,那拉車的騾馬也就沒用了,就拿來斬殺,烹成肉羹,讓本將軍的兒郎們享受如何?”

  “這個?”

  郭朴面露猶疑之色,一臉肉疼,不過,他很快咬了咬牙,用力地點點頭。

  “哈哈哈!”

  魏轂轆哈哈大笑,轉身離去,剩下的事情自然由他手下的兒郎們處理,不需要他在此。

  郭朴和狗子交換了一個眼色,然后,面露悲戚地瞧著魏轂轆的士卒們任意妄為,半晌,低下頭,看上去似乎在悲痛自己的損失,如果,你就在他身邊,并且在仔細觀察他的話,你當可發現他的嘴角微微綻放出一僂笑意。
fdm0216 發表於 2009-4-17 15:38
第三集 第四十八章 雪夜行軍


  雪停了,茫茫夜色中的原野,唯有風在肆無忌憚地嘶吼南穿越而來,漆黑的天幕上,懸挂著半輪明月,月亮發射的光芒呈現出一種淡淡的暈黃,寂寥地撒向大地。

  時初。

  一條火龍出現在暗夜之中,由東向西游走而來。

  “快!快走!”

  “兄弟們,加把勁,快點走!”

  隊列中,不時響起帶兵軍官的嚎叫,在這些叫聲的鞭策和鼓勵下,已經疲累不堪的士卒們拖著沉重的雙腿,不停地向前移動著腳步。

  他們已經行進一天多了,只在午間和酉時用膳時才休息了一會,加起來也不過只有半個時辰,大多數時候都像這樣在拼命地邁著雙腿,向前疾行。

  李靖和他的士兵們一樣在徒步向前走著,他的戰馬跟在身后,由親衛牽著,戰馬的馬鞍上托著他和一些士卒的甲冑。

  現在,他走在隊伍的最前面,他常常回過頭去望一眼身后的隊列。

  這支軍隊有三千多人,是屬于他的兵,而今次的行動,則是他擔任中郎將以來的第一次領兵作戰,當初在武邑剿匪的那次在李靖看來,只是一次練兵行動,算不得獨立作戰。

  高暢雖然和魏刀兒簽訂了互助互惠的友好條約,卻并沒有遵守的打算,當他從派遣在魏刀兒身旁的無間那里得知,魏刀兒放松了對自己的警惕后,他就制定了這個行動計划,准備一舉將魏刀兒部殲滅。

  和高暢訂立盟約之后,魏刀兒將宋金剛和他的人打發回了上谷郡,讓宋金剛和突厥人那邊多多聯系,以便盡快達成盟約。

  然后,為了緩解糧食的壓力,他將自己的軍隊分別交給手下的十三太保統率,讓他們到深澤之外去就食,待到明年春暖花開之際再聚集起來,和高暢一起聯手向郡發起進攻,然后聯合突厥人擊殺高暢。

  知道魏刀兒的虛實之后,高暢決定派遣一支精兵奇襲深澤,施行斬首行動,只要魏刀兒一死,他手下的那些太保們則不足為慮了,在無糧的情況下,他們除了投降,就只有四散逃生。

  要想實現這個計划,這支精兵就必須是百戰之師,統領也必須是能夠獨當一面的將領,然而,高暢最后卻是派李靖統領他的新兵營去執行這次行動。

  在李靖統率的這三千人中,只有五百人是身經百戰的老兵,其余那兩千五百人都是才從武邑征召入伍的新兵,雖然,他們平時在農閑的時候也參加過軍訓,精于騎射的漢子也不在少數,但是,用這樣一支才成型不久的軍隊來進行這個奇襲行動,在徐勝治和那些武將看來,高暢這樣做的確有些冒險。

  不過,高暢相信李靖的能力,所以他力排眾議任命李靖的部隊擔任這次奇襲的任務。

  當初,李靖被高暢留在樂壽,黃晟就率領這支軍隊假意北上河間,于中途改變方向,潛行到了饒陽,在饒陽城外的一個隱祕地點駐扎了下來。

  李靖和高暢立下一年之約后,就率領几個親衛離開高暢的車隊,來到了饒陽和本部人馬會合,這時,他已經了解到了全盤計划。

  他們先是從饒陽出發,經過一天多的急行軍趕到了安平附近,休息一晚之后,再按照計划從安平出發,朝深澤疾行而來。

  李靖的軍隊有三千多人,五百來匹戰馬,在行軍途中,這些戰馬的任務很簡單,它們負責背負士兵們的鎧甲,以使得士兵們可以輕裝前進。

  在高暢的軍隊中,長途急行軍乃是必備的訓練科目,所以,李靖雖然統領的是新兵營,那些新兵在老兵的鞭策和鼓勵下,經歷了兩天多的急行軍,也基本杜絕了掉隊的現象發生。

  之所以沒有出現掉隊的現象,李靖發明的一些行軍花招也功不可沒,他准備了許多繩子,每一個小隊共用一根,在隊正的帶領下,士兵們將繩子栓在腰間,連成一起,這樣,有能力的士卒就可以幫助那些力量耗盡的士卒繼續向前走去,以便發揮團隊的功用。

  李靖自己也經常在隊伍的前后巡查,黃晟等神官更是不停地跟士兵們打氣,讓他們有信心和力氣向前行進,避免士氣低落的情況發生。

  為什么不選擇一支輕騎兵呢?

  這是因為短短几天的行軍,步兵的速度并不比騎兵慢,一般的北方戰馬并不習慣于長途行進,它們擅長的是短途沖刺,要想像步兵這樣長途不間斷地行軍,唯有一人配雙馬,或者多馬,像后世蒙古人席卷歐亞一般。

  如此,這三千人就要配六千匹戰馬,要想征集這些戰馬,需要花費一定的時間,并且容易引起敵方細作的注意,達不到奇襲的目的,所以高暢最終放棄了這個選擇。

  畢竟,他手下的士卒都經歷長途急行軍的訓練,步兵完全可以承擔這次任務。

  能夠被高暢信任,李靖雖然性情穩重,卻也難免心情激奮。

  自己的能力能

  高暢的認同,李靖固然高興,然而更令他高興的是,當一面,可以率領自己親自訓練出來的這三千精兵進行獨立作戰。

  作為一個武將,打仗就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情,以往,李靖害怕被高暢派去與官兵作戰,所以心情頗有些患得患失,既想打仗,又害怕打仗。

  而現在,他和高暢定下協議之后,也就沒有了那種顧慮,既然是和反賊作戰,他當然要使出自己全部的能力,倒不是想得到高暢的賞識,這只是一個武將的本能而已,一旦上了戰場,就會全力以赴去爭取勝利。

  為了表示自己和士卒們一樣在同甘共苦,李靖入鄉隨俗,也像黃晟等軍中將領一般放棄了騎馬,而是徒步行軍,這樣一天多的急行軍下來,他的雙腿已經像鉛塊一樣沉重了,但是由于他精神亢奮,所以一點也不覺得苦和累。

  前方傳來了馬蹄聲,一個火點在李靖的視野中迅速變大,那是前方探路的斥候回來了,在全軍中,唯有前方探路和位于身后保護的斥候才騎著戰馬。

  雖然,在這樣天寒地凍的晚上,敵方不可能派出斥候在野外偵查,為了保險起見,李靖仍然在隊伍的最前方派出了斥候。

  有時候,一個微不足道的小錯誤就可以影響到整場戰役,李靖不想因為自己的一個小小失誤,破壞自己的第一次獨立領軍行動。

  “稟大人,沱河就在前方五里!”

  到沱河了!

  那么,距離狐丘的敵軍軍營只有一個多時辰的路了!

  “河面怎么樣?結冰了嗎?”

  雖然,早期的情報中已經有沱河結冰,人和馬都可以徒步過河的消息,李靖仍然多嘴問了一句。

  “已經結冰了,可以過人!”

  “你們有沒有探明?冰面上大概可以同時過多少人?”

  李靖追問了一句,在前方的斥候之中,他安排了一個對當地非常熟悉的向導,那個向導針對冰面的厚薄,能夠得出冰面的堅硬程度。

  “佐尉大人說,前面那段河面的冰層似乎在今天早些時候坍塌過,所以冰層并不厚,一次恐怕不能過太多的人!”

  李靖聞言不由皺起了眉頭。

  現在改變行軍方向另尋冰面過河無疑要耽擱一段時間,不改變行軍方向,一次性只過少部分人,同樣要耽擱時間,并且也不保險。

  起初,李靖擔心會出現河面的冰層太薄,無法過人的情況,為此,他做了一定的准備,現在,他只能希望這些事先准備好的手段能管用了。

  隊伍在冰封的沱河前停下了,在火光的映照下,若是刨開路面上那層厚厚的積雪,當可以瞧見泥土中的車輪痕跡,就在不久前,狗子他們的運糧隊就是在這里過的河。

  “藥師兄,我過去了!”

  黃晟朝李靖行了個軍禮,李靖回了一個禮,點點頭。

  才到軍營的時候,李靖對高暢軍中的禮節分外不適應,而現在,他的軍禮動作越來越利落了,不用老是彎下腰,屈下身子朝人下跪,無論怎么說都是一件好事。

  黃晟和十來個士卒分散開來,間隔五六步左右,他們取下背囊,從里面拿出兩塊長方形的木塊,然后,套在雙腳之上。

  李靖長處邊塞,那里的冬天比這里要冷上了許多,這種簡易的滑雪板就是他從馬邑郡的土人那里學來的,在冰面上滑行,能夠減輕重量。

  擔心出現冰面無法承擔人的重量的情況發生,李靖才命令所有的士卒都要准備這樣的兩塊東西,有備無患,而現在終于派上用場了。

  黃晟他們上了冰面,朝河對岸滑去,在他們的腰間綁著長長的繩子,他們滑到對岸之后,接下繩子,然后將繩子的一頭綁在岸邊的大樹或者石頭上,這面的士兵將繩子繃直,將另一頭綁上。

  士卒們排著隊列,取下滑雪板套在腳上,然后雙手逮住長繩,朝對岸滑去,這樣做的話,就算冰面坍塌,也不至于掉入冰窟之中丟掉性命。

  事實証明,李靖的這一套非常管用,半個時辰不到,三千來人,五百匹戰馬就過了沱河,又過了半個時辰的急行軍,他們趕到了狐丘之下,來到了魏轂轆的軍營前。

  火把自然已經熄滅了,鎧甲也從戰馬上取了下來,穿戴在身上,每個士卒都拿起了武器,凝視著燈火通明的敵軍大營,做好了戰斗的准備。

  此時,正是子夜時分。
fdm0216 發表於 2009-4-17 15:41
第三集 第四十九章 奇襲


  狐丘的軍營內,酒宴仍在繼續,不過已經進入了尾聲,大部分士卒都已回到自己的營帳內進入了夢鄉,上千人一起發出的呼嚕聲就像悶雷一般回蕩在暗夜之中。

  仍然有少部分嗜酒如命的家伙沒有入睡,他們聚集在篝火旁小聲地交談,或者,沉默著發呆,目視著燃燒的篝火,想著各自的心事。

  在某處篝火旁,一個醉漢手持長矛,嘴里唱著家鄉小調,亂舞亂跳。

  風從軍營外吹了進來,篝火忽明忽暗,將人們的臉照得陰晴不定,火焰之中,燃燒的木柴發出畢撥的聲響。

  醉漢的歌聲在風中嘎然而止,似乎是某個上級軍官出面,制止了他的癲狂。

  狗子和郭朴坐在一起,兩人大睜著雙眼,不停地觀察著四周。

  在他們身旁,几十處篝火在熊熊燃燒,篝火上挂著的水罐散發處白色的霧氣,霧氣升騰,轉瞬之間就消失在黑暗里,手下的漢子們十來個一起圍坐在篝火旁,有的在假寐,有的在沉思,有的在哼著無名的小調,有的在撥弄著柴火。

  在這片燃燒著篝火的空地之外,有三五個身披鎧甲手持武器的士兵在來回巡邏,魏轂轆雖然下達了全軍狂歡的命令,卻也留下了必要的巡邏士卒,負責看守狗子他們這群人,也負責守衛營寨,他只准許這些人喝肉湯,不允許他們飲酒,再是一個魯莽的人,這一點還是不會忘記的。

  不過,命令這東西如果不能確確實實地執行,卻也毫無意義。

  魏轂轆手下的這些漢子和他差不多,都是嗜酒如命的家伙,畢竟,他們大部分人都來自北地,為了御寒,都養成了喝酒的嗜好,不是單憑一紙命令就能抑制住他們的酒癮。

  部隊缺糧,連肚子都喂不飽,酒這玩意是需要糧食來釀造的,如此,他們自然是好久都沒有碰見這個玩意了,突然之間,聞到如此濃烈的酒香,哪里還按捺得住,特別是看見沒有當值的同伴們個個喝得紅光滿面的,那心中的酒虫子更是不停地往外爬,喉嚨口癢得令人無法忍受。

  在魏轂轆統率的這支軍中,并不能像高暢軍那樣做到令行禁止,軍令如山,他們甚至比不上以嚴厲的刑罰來治理士卒的大隋軍隊,說白了,他們都是一群草靠,一群有今天沒明天的家伙,每個人都是這樣想的,能活一天算一天,明天死了拉到,不過,在活著的這一刻,無論如何也要盡情享受。

  魏轂轆丟下當值將士不許飲酒的命令就回到自己的帳篷里,抱著搶來的美貌女子飲酒作樂去了,對外面發生的事情不管不顧。

  喧囂而放縱的酒宴一旦開始,軍營就徹底亂了套,這個時候,不管是當值的還是不當值的將士紛紛聚在一起,大口喝酒,大聲說話,狂歡起來,哪里還管得了別的事情。

  提供美酒和肉食的那些家伙不過是些手無寸鐵的民夫罷了,根本不需要防備,至于警戒敵人偷營,拜托,除了深澤之外,最近的一個城池距離狐丘都要上百里,在這么冷的天氣,有哪支軍隊敢于在夜間行動啊,若是他們是白天行軍,夜里發起襲擊,那么,等他們到發起襲擊的那一時段,起碼都凍死一大半了,再說,附近有能力襲擊本方的勢力只有樂壽的夏王高暢,而高暢已經和大王訂立了盟約,還派人送了糧食來,所以,可以排除高暢軍突襲的可能,因此,沒有什么可防備的,這撒泡尿都會凍住的鬼天氣就是最好的警戒手段。

  到不是所有的士卒都會這樣想,不過這樣想的人占了大多數,所以,在狗子他們這群人旁邊警戒的士卒此刻才如此之少,他們中的大部分人都已進入夢鄉,少部分家伙也靠著篝火在昏昏欲睡,那些仍然在警戒的士卒不是責任感極強,就是根本對酒不感興趣。

  狗子他們帶來的那些烈酒遠遠超過這個時代的那些濁酒,換成后世的單位,起碼都有五十度以上,這些軍漢哪里飲過濃度如此之高的烈酒,自然很快就醉的不省人事,就算沒有醉,也差不到哪里了。

  周圍的情況都已觀察清楚了,再結合時辰,行動的時機應該成熟了!

  狗子和郭朴交換了一個只有他們才懂得的眼色,然后,悄悄叫醒身旁那些在假裝睡覺的同伴,向他們打了個手勢,然后,一個同伴起身離開了,去到另一處篝火旁,不一會,串聯就完成了,一千來人全都得到了行動的命令。

  狗子和郭朴帶著几個人站起身,向外圍警戒的敵人走去,實際上,此刻在外圍警戒的敵人還能保持清醒的只是極少數,大部分人都縮著身子,靠在篝火旁沉睡。

  “做什么?”

  瞧見狗子他們靠攏,仍然保持清醒的士兵頓時從篝火旁站起來,將腰間的橫刀抽了出來,刀尖正對著狗子他們。

  他雖然在大聲叫喊,在他身旁的那些同伴卻不為所動,仍然在大聲打著呼嚕。

  “軍爺,小的們想找個地方撒尿!”

  狗子嬉皮笑臉地說道,并沒有停下腳步。

  “真他媽多事!”

  那家伙嘴里嘟嚕一聲,放下橫刀,刀尖微微向下垂。

  就在他刀尖下垂的那一刻,狗子的手突然往上一抬,在他手中,出現了一把手弩,隨著噠的一聲,短小的弩箭破空而來,從那家伙的頸間射入,那人一聲不吭,仰面倒下,身子重重地摔在地上,發出蓬的一聲巨響。

  與此同時,其他人都開始動手了,有的像狗子一般用的是手弩,有的是赤手空拳,將僅有的几個仍然保持清醒的敵軍士兵殺死。

  如此激烈的行動,難免會發出一些響動,然而,那些沉睡的士卒依然在沉睡,有的家伙嘴里發出一聲嘟嚕,舉起手,無意識地揮了一揮,就像在拍打蒼蠅一般,照樣睡得不亦樂乎。

  狗子揮揮手,又有几個人跑了過來,他們和狗子身旁的人一起撿起地上敵人的武器,然后展開了收割性命的行動,那些依然在沉睡的敵軍士兵就這樣在睡夢中丟掉了性命,從某種程度來說,這也是他們的性命,不是誰都能夠在不知不覺中死去的,能夠在不知不覺中死去的人,才是幸福的人啊!

  所有的人都行動了起來,他們非常有默契地朝圍在火圈中的車隊跑去,在那些馬車車廂的夾層中,里面藏著許多武器,雖然都是橫刀之類的短兵器,卻也人手一把。

  士卒們拿好武器之后,在狗子和郭朴兩人的帶領下,分成好几個小隊,朝著各自的目標奔去,其中,狗子帶著一路人換上了敵軍士兵的鎧甲,去魏轂轆的中軍大帳斬殺魏轂轆,擒賊先擒王,這句話狗子不清楚,不過不妨礙他明白這個道理。

  郭朴則帶著另一路人前往營門,他們負責清除前營的守衛,然后打開營門,舉火為號,將營外的友軍放進軍營。

  其他那些家伙則在各自長官的帶領下,有計划地清除那些仍然在營外并沒有進入營帳休息的敵軍,至于帳篷內的敵軍,大多醉的不省人事,不足為患。

  狗子他們那個小隊一路的行動都很順利,沿途都沒有人阻擋,也沒有人質疑他們的身份,他們來到魏轂轆的中軍大帳時這才遇見了麻煩。

  魏轂轆有几十個親衛,大部分在大帳旁的偏帳休息,有四五個則守在他的大帳前,這些親衛并沒有飲酒,就算飲酒也沒有到飲醉的程度,他們是魏轂轆最信任的人,待遇也是最好,所以,他們能忍住美酒的誘惑,盡心盡責地守護喝醉了的魏轂轆。

  “什么人?”

  魏轂轆的中軍大帳和親衛的偏帳位于一片空地的中央,空地中,點燃了好几個篝火,狗子他們一行剛剛走進空地之中,數十步外的魏轂轆的親衛就發現了他們,向他們厲聲喝問。

  就在這個時候,從前營突然傳來了一聲巨響,接著,那邊的天空突然變得通紅一片,然后,一陣喊殺聲隨著夜風飄了過來,傳至耳邊,顯得格外的淒厲。

  “殺!”

  狗子揮動手中的橫刀,猛然加速,帶著手下朝中軍大帳猛沖過去,只要殺了魏轂轆,讓敵軍的指揮系統崩潰,就沒有什么大礙了。

  几十步的距離,瞬間即到。

  “敵襲!”

  守衛大帳的親衛尖聲高叫,揮動著橫刀和長槊朝狗子他們沖了過來,有人掀開帘布,跑進大帳之中,想將魏轂轆喚醒。

  一旁的偏帳,其他那些親衛被喊聲驚醒,他們來不及披上鎧甲,只穿著單衣從被窩里爬了出來,沖出營帳。

  狗子的人已經搶先一步沖到偏帳前,第一個沖出營帳的家伙當胸被砍了一刀,他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慘叫,然后腹部中了一腳,被踹得向后飛去,撞在身后的同伴身上,重新跌入營帳。

  “放火!”

  狗子的人將事先准備好的火把用力擲出,丟到營帳之上,火苗很快點燃了蒙在營帳外的布匹,迅速地延伸開來。

  “沖出去!”

  里面的魏轂轆的親衛惶急大叫,既然正門無法沖出去,他們就揮刀砍開營帳,從一側沖了出來,不過,在執行這次任務之前,狗子所帶的這隊人專門進行過這方面的訓練,也就是在軍營之中該如何作戰的訓練,大家對此已經非常熟悉了。

  所以,那些人一沖出來就陷入包圍之中,能夠對敵的始終只是一兩個人,其他那些人在同伴的后面根本無法沖上來,待他們沖上來和狗子的人交手時,前方的同伴已經倒下了,于是,始終都是在以寡敵眾。

  喊殺聲越來越大,四處可見火光,整個軍營都騷動了起來,然而,魏轆的人都像無頭蒼蠅一樣在亂竄,不知道敵人來自何方,而那些在酒鄉中沉睡的人依然在沉睡,也許天塌下來都無法將他們喚醒。

  “啊!”

  狗子大喝一聲,身子往旁一讓,躲過了敵人當頭的一槊,左手抓住對方的槊杆,右手猛地向下一揮,橫刀落處,血肉飛濺,那人發出一聲慘嚎,

  地。

  前方是一片坦途,營門就在眼前,狗子正要沖殺進去,突然,一個黑影在他眼前晃動,那個黑影在他視線中忽然變大,朝他面門直奔而來。

  狗子大駭,猛地低頭,整個人往旁一滾,那個黑影帶著一股疾風從他面門前划過。

  魏轂轆赤著上身,只穿一條短褲從營門內竄了出來,他手里揮舞著一雙流星錘,流星錘走空,落在地面上,砸出了一個大坑。

  “啊!”

  魏轂轆仰天長嘯,胸前的黑毛不停抖動,流星錘如同一枚流星一般划空而來,砸在狗子身后的同伴頭上,那個同伴的腦袋發出波的一聲輕響,頓時陷落下去,整個人無聲無息地摔倒在地,立刻了賬。

  魏轂轆明顯還沒有清醒,他的腳步踉蹌,眼神迷離,嘴里不停發出怒吼,但是,即便如此,那雙流星錘仍然被他舞得密不透風,有几個勇敢的士兵想要突破進去,也都被他的流星錘砸中,不是筋骨盡裂,就是死于非命。

  “鐺!”

  狗子的橫刀被流星錘砸中,狗子只覺手中一輕,橫刀脫手飛出,朝黑夜深處飛去,不曉得落到了何方。

  他向后急退一步,一個懶驢打滾,逃脫了魏轂轆的追擊。

  “來啊!你們這幫混蛋,老子的命就在這里!”

  魏轂轆哈哈大笑,手中的流星錘舞得更急了,隨著他的逼近,狗子的人紛紛后退,漸漸地,有几個親衛突破了狗子的人的防守,朝他靠攏過來。

  狗子半蹲在地上,并沒有馬上站起身來,他瞇著眼睛,盯著那個狀如瘋虎的魏轂轆,待魏轂轆背對他時,他舉起了手弩。

  “嗤!”

  弩箭脫手而出,發出一聲尖嘯,朝魏轂轆赤裸的后背疾馳而去。

  “蓬!”

  血花飛濺,魏轂轆精赤的后背上濺出了一朵血花,他發出一聲慘嚎,就像一頭挨刀的老牛在臨死前的悶嚎。

  他的雙手一緩,流星錘的飛行速度變得凝重起來。

  “嗤嗤!”

  又是几聲輕響,事先准備好手弩的士卒紛紛扣動扳機,魏轂轆精赤的上身開滿了艷麗的血花,他大張著嘴巴,卻發不出任何聲響,唯有喉嚨在咯咯地發響。

  “蓬!”

  他仰面朝天,摔倒在地上,流星錘脫手而出,飛入一旁的偏帳,落入了火堆之中,沒有了半點聲響。

  “將軍!”

  親衛們齊聲大嚎,主將身死后,他們喪失了斗志,紛紛放下武器,跪在地上,抱頭痛哭。

  狗子深吸了一口氣,下令手下打掃戰場,收繳那些家伙的武器,將他們看守起來。

  幸好准備了這個殺手锏,不然,不知道要犧牲多少人才殺得死這個家伙,不過,要是那個家伙沒有飲酒過度,身披甲冑,保持清醒作戰的話,這個手弩能不能管用,還未可知啊!

  狗子停止了感嘆,按照原定計划朝后營疾行而去,在那里,他已經安排了一隊人,不過為了保險起見,最好還是加強那里的兵力,這次行動的最終目的,是全殲狐丘的守軍,使得狐丘之敵不得有一兵一卒逃脫,跑到深澤去,若是讓深澤的敵軍知曉狐丘被襲的消息,那么整個行動就失敗了。

  相比于狗子他們這一隊人的行動,郭朴那隊人的行動就要順利得多,他們悄無聲息來來到前營,來到營門之前。

  負責看守營門的士兵正圍坐在篝火旁取暖,他們雖然沒有喝醉,卻也喝了不少酒,一個二個正在興高采烈地談論著哪個地方的大姑娘最漂亮,弄起來最舒服。

  郭朴他們并沒有隱藏自己的蹤跡,而是大大方方地朝那群家伙奔去,那些家伙并沒有起疑心,還以為是巡邏的士卒,待到郭朴他們快要走到身前時,才發覺情況不對,沒等他們反應過來,郭朴一行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的速度沖了過去,哦!抱歉,后面的盜鈴是個錯誤!嗯!反正郭朴他們的動作很快,待沖到那些人身前時,他們才把武器拿在手中,沒有什么懸念,這些家伙很快就被郭朴他們砍翻在地。

  營門緩緩打開,郭朴命令手下撿起柴火,將一側的哨樓點燃,然后,留下一些人守住營門,他率領其他人朝兩側殺去,順便放火點燃營帳,有許多敵軍就在睡夢中被燒死了。

  前營的火勢一起,剛剛趕到狐丘的李靖軍也就得到了號令,在李靖的命令下,前鋒五百人騎上戰馬朝軍營沖去,后面的步兵緊跟而上。

  一個時辰不到,狐丘的大營就被高暢軍徹底占領了,魏刀兒的士兵少部分死于火海和刀劍之中,大部分人則是在睡夢中被活活生擒。

  李靖軍只在狐丘休息了小半個時辰,士兵喝了一碗濃濃的肉湯后,就告別了狗子和郭朴一行,在丑時和寅時之交踏上了征程,他們下一個目的地正是,深澤。
fdm0216 發表於 2009-4-17 15:47
第三集 第五十章 無間的身份


  十二月十五日,辰時。

  朝陽從東邊的山頭冒出來,升上天空,陽光像火紅的浪潮一樣涌向天地,天空一掃連日的陰霾,往日紛紛灑灑在空中飄著的雪花已然化為一片銀白覆蓋著大地,朝霞映照其上,紅妝素裹,分外妖嬈。

  北風繼續南行,穿越樹林,發出陣陣的悲嗚。

  魏小鳥鑽出林子,樣子顯得頗為狼狽,破爛的衣衫,單薄的皮甲上,挂著些許的落葉,積雪,一臉污濁,黑一塊,白一塊,在逃跑的過程中,他曾經摔下一個不高的山崖,左腿受了一點傷,走起路來,一拐一拐的,不過,傷勢并不算重,這才走出了這片林子。

  魏小鳥是魏刀兒的族人,今年二十歲,曾經擔任過魏刀兒的親兵,乃是魏刀兒派去狐丘監視魏轱轆的人,可以說是魏刀兒的親信,深得魏刀兒信任。

  因為任務的關系,昨夜,魏小鳥并未飲酒過度,他雖然睡的比較早,不過,戰斗剛一打響,他就非常機警地醒了過來。

  他匆匆批上鎧甲,拿起武器沖出營帳時,到處都是火光,慌亂的士卒在四處奔走,不知道敵人來自何方?不知道敵人究竟有多少人?在這種情況下,他知道戰局多半難以扭轉了,自己就算是加入到戰斗之中也起不到什么作用,當務之急唯有保存自己的性命,將此地發生的事情向深澤的魏刀兒匯報。

  當初,因為擔心自己作為密探的身份被魏轱轆揭穿,魏轱轆惱羞成怒會拿他開刀,他早就選定了逃跑的路線,終于,在這個時候派上了用場。

  他穿過動亂的營寨,沿著既定的逃跑路線朝后營跑去,在途中,躲過了高暢軍的几次阻攔,來到了后營。

  那是一片柵欄,位于一個山崖上,柵欄下方有一個破洞,能夠容得下一人爬行,此處就是魏小鳥選擇的逃生途徑,鑽出柵欄之后,在那處山崖上,綁著一根繩子,他只要拉著繩子下到山崖,進入叢林之中,就能逃脫敵軍的圍追堵截。

  事情進行得非常順利,乘著夜色和山林的掩護,他非常順利地逃離了狐丘,然后深一腳,淺一腳地朝西面走去,爭取趕到敵軍之前到深澤去報信,若是讓這股敵軍突然出現在沒有什么防備的深澤城下,那就大事不好了!

  其實,在這樣的一個黑夜里,縱使高暢軍如何嚴防死守,還是有一些散兵游卒逃出了高暢軍的圍堵,逃離了大營,不過,在這些人中間,只有極少數的人才會像魏小鳥一樣朝深澤奔行,想去報信,大多數人都選擇了四散逃亡。

  在那些朝深澤逃亡的人中間,在天亮時趕到深澤的人卻又少之又少,他們要不是在叢林中迷失了方向,至今仍然在叢林中奔走,要不就是又累又餓,最終被嚴寒奪去了生命,變成了一具無人可知的尸骨,真正能在天亮時走出叢林趕到深澤城下的唯有魏小鳥一人,這是因為他事先走過這條路,所以,就算是在暗夜之中,借著那點微不足道的月光,他依然沒有迷失自己的方向。

  瞧著面前那座城池,魏小鳥大喜過望,以至于熱淚盈眶,他跌跌撞撞地朝前走去,原本疲累不堪的身體在此時仿佛又恢復了力量。

  深澤的城門大開著,在城門前,有著三三兩兩的士卒在巡邏,城樓上的魏字大旗在迎風飄揚,顯得非常平靜,和平時并沒有什么不同。

  看來敵軍還沒有趕到此地!

  魏小鳥一直懸著的心終于放了下來,他的腳步虎虎生風,翻過一片荊棘,渾身的刺也顧不得取下,他來到了官道上,往著城門撒開大步跑去,看上去,哪里還像一個大腿受傷的人。

  明亮的陽光在他眼前不停晃動,他不由瞇著眼睛,腳下細碎的冰屑在發出陣陣悲鳴,恍恍惚惚中,他來到了城門前。

  “什么人?站住!”

  守門的士卒拿起長朔,槊尖對准疾奔而來的魏小鳥,厲聲喝叫,阻止他的靠近。

  魏小鳥停下腳步,朝著那些士卒大聲吼道。

  “我是狐丘的守軍,現有緊急軍情要向大王稟告,你等不得阻攔,快快讓開!”

  守門的士卒收起了武器,不過,卻也沒有讓開道路讓他通行,一個看上去像是小頭目的家伙走上前來問道。

  “你說你是狐丘的守軍,有何憑証?”

  魏小鳥往懷里一摸,掏出了一塊令牌,那時魏刀兒拿給他做不時之需的,為的是能讓他在任何時候都能面見自己。

  守門的軍官接過魏小鳥扔過來的令牌,面對陽光小心地查看著。

  魏小鳥見狀,不耐地吼道。

  “狐丘的軍營已經被敵軍攻破,敵軍馬上就要來進攻深澤了,我需要去向大王稟告此事,你等若是再耽擱時間,誤了大事,可要小心你等的腦袋!”

  官的手一抖,忙將令牌扔回給魏小鳥,說道。

  “既然事情緊急,你塊隨我而來,我帶你去見大王!”

  “不用,你紛紛手下快叫吊橋升起,城門緊閉,我自然曉得去見大王。”

  魏小鳥擺擺手,往城內行去。

  他雖然這樣說了,那個守門的軍官卻沒有遵從他的意思,而是帶上一個同伴隨他一起進入城中,魏小鳥覺得對方或許是仍然不相信自己吧,不過他清者自清,所以,也不管那兩個人,進城后就徑自朝魏刀兒的臨時行宮走去。

  街面顯得非常清淨,除了偶爾有几個身披甲冑,手持武器的士卒出現外,基本上看不到別的行人,靜得如同鬼域一般。

  到了一個十字路口,帶隊的軍官向右側行去,魏小鳥停下腳步,臉色詫異地問道。

  “往行宮不是直走嗎?”

  那軍官笑著說道。

  “閣下有所不知,今日一早,大王已經出了北城,往龍首山新建的祭壇去祭告蒼天,祈求神靈庇佑,如今,在城內主事的乃是葛舟行葛大人!”

  “葛大人?”

  魏小鳥面露疑色,嘴里小聲地嘟嚕了一句,葛舟行是深得魏刀兒信任的人,不然也不會將他留在城中主事,所以,魏小鳥沒有多做考慮,隨著那軍官和其親衛朝右側行去。

  三人轉入了一個小巷,從這個小巷穿過去,就是葛舟行的府邸。

  魏小鳥深吸了一口氣,他總覺得心情分外的沉重,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發生一樣,他抬起頭,瞧著了一眼清朗的天宇。

  “蓬!”

  他耳邊傳來了一聲輕響,那響聲顯得頗為沉悶,他只覺得腦袋里有什么東西突然飄了出來,接著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魏小鳥扑在地上,身體的姿勢顯得頗為的怪異,就算是在睡臥中,也依然保持著行走的姿勢,他的后腦現在已經變得一塌糊涂,任誰的腦袋要是被狼牙棒在后面重重一擊也會變成這樣,腦漿和血水滲透在一起,濺得四處都是,潔白的雪地上,點綴著多多血紅的花朵。

  在他身旁,那個軍官臉上濺滿了魏小鳥的鮮血,他伸手在臉上一抹,神情猙獰地向著自己的親衛怒目相視,那個沉默不語的親衛手持著隨身的狼牙棒,狼牙棒上滿是暗紅的血跡。

  那個軍官狠狠地瞪著自己的親衛,突然出聲吼道。

  “你這家伙,果然不愧是叫大莽,我早就告訴過你,等到了葛大人府上,讓他進屋之后才動手,你***是不是腦子有病啊!為什么招呼都不打一個就突然動手,弄得老子一臉都是血,還要動手收拾尸體!”

  “嘿嘿!”

  那個叫大莽的家伙憨厚地笑著,伸了伸舌頭,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大人,這個家伙的腦袋老是在我面前晃了晃的,我這不是忍不住了嗎?”

  “忍不住!”

  那軍官伸手在大莽頭上拍了一拍,沒有就這個問題繼續糾纏下去。

  “塊點把尸體拖到一邊去,不要讓人發現了,我們要馬上趕回城門去,多虧大人早就准備,把我們的人調到城門口去當值,今兒個,要是讓這家伙見到魏刀兒的話,事情就難辦了!”

  軍官嘴里不停嘟嚕著,與大莽一道,將死去的魏小鳥的尸體拖到一旁的廢宅內,將一面廢牆推到,壓在尸體上面毀尸滅跡。

  不多會,兩人就消失在了巷口,潔白的雪地上,留下了几串凌亂的腳印,現場雖然匆匆做了處理,還是有一些血點沒有處理掉,它們在潔白的雪地上顯得分外的刺眼,分外的奪目。

  陽光緩緩西移,越過高高的牆頭,撒進了巷子,寂寥地照著。

  同樣的一束陽光照耀在深澤城內的一處院落內,一個中年文士在一株點綴著紅色花蕾的梅樹下來回踱著步子,在他身側,几個身披甲冑的武士在默然肅立。

  那個中年文士正是魏刀兒賴以信任的謀主葛舟行,好吧,現在我們揭曉他的真正身份,他乃是高暢派到魏刀兒處的無間。

  葛舟行停下腳步,靠近那株梅樹,鼻子挨著紅色的花蕾,深吸了一口氣,很難用一個形容詞來形容他此刻的心情,潛伏了大半年,忍受了無數屈辱,為的就是今天,只要今天一過,順利除掉魏刀兒,他就能結束這種暗無天日的生活了。

  任務完成之后,他最希望的就是能踏踏實實地睡一覺。

  神君庇佑!

  他在心中默默地念道,然后,轉過身子面朝北邊,在那里,將進行一場關乎到他能否安穩睡一覺的戰斗。
fdm0216 發表於 2009-4-17 15:50
第三集 第五十一章 斬首


  兩步,三步……

  魏刀兒孤身一人沿著台階一步步朝上行去,在台階的盡頭,是一座三層的木制塔樓,飛檐翹角,沐浴在溫煦的冬日陽光之中,塔身上貼著的金箔發射著陽光,使得整座塔樓顯得分外金碧輝煌。

  十二月十五日,巳時正。

  這是大師盤算的屬于魏刀兒的黃道吉日,只要魏刀兒在這一天,這一時刻來到專門建造的這座祈愿塔中,朝著蒼天祈愿,祭祀,那么,他就能平步青云,魚化成龍。

  之所以將祈愿塔建在遠離深澤縣城的北面龍首山,也是經過那個大師仔細計算過的,龍首山乃是少有的風水寶地,山勢走向如一條潛伏的巨龍,只要在龍首山上建塔,祭告蒼天,就能將整條龍脈的龍氣轉換在自己身上來,成為命中注定的真命天子。

  魏刀兒對那位風水大師的話深信不疑,為此,特地征召了几千民夫,花了一個月緊趕慢趕地在此地修建了這座塔樓,也專門在大師所盤算的這個黃道吉日獨自來此祭天,隨身只帶著五百親衛。

  奪得龍脈的龍氣之后,新年初始再帶著文武百官來此地祭告蒼天,天下之所有氣運則盡歸于他了,這一點,魏刀兒同樣深信不疑。

  為此,他內心充滿了狂熱,充滿了虔誠,充滿了對天地的畏懼,一步一步地朝塔樓緩緩行去,在九九八十一級石階之下,他的親衛們排成兩排,高舉儀仗大旗,用期待而敬畏的目光注視著他。

  魏刀兒站在了塔樓之前,他轉過身,面向石階之下站立的親衛們,太陽光照射在他臉上,他不禁瞇了瞇眼睛,石階之下,眾人在齊聲高呼陛下萬歲,他覺得自己的內心也如這陽光一般暖洋洋的,他的嘴角微微翹起,露出一絲驕矜的微笑,他朝高台下揮揮手,轉身朝塔樓行去,在塔樓前,那位身著黃色羽裳,頭戴高冠的大師正恭候在門前。

  “陛下!請!”

  那個大師朝魏刀兒彎了彎腰,躬身把魏刀兒讓進塔樓去,隨后,他繞過塔樓,從另一邊走下高台。

  以龍首山為首的山脈走勢如一條臥龍,山上長滿了清脆的松林,不過,在此嚴冬,松葉大多枯黃凋零,樹木也不再青翠奪目,樹上滿是積雪,風一吹動,樹木就沙沙作響,積雪簌簌落下。

  在距離龍首山兩里左右的一個山嶺,早就埋伏著李靖部,共有三千來人。

  昨夜子時,李靖率部在狗子等人的配合下攻下了狐丘軍營,斬殺魏刀兒的五太保魏轂轆后,他只命令部屬在軍營中歇息了半個時辰,隨后又乘著夜色踏上了征途,他們的目的地并非深澤,而是深澤城外的龍首山。

  因為,根據情報李靖知道,在今日巳時,魏刀兒會准時出現在龍首山。

  那個所謂的大師是葛舟行的人,在半年以前,當葛舟行獲得魏刀兒的全部信任之后就開始執行了這個計划,魏刀兒這人沒有什么文化,不讀書,也不識几個大字,殘暴,粗魯,橫蠻,在他身上,基本上聚集了所有人類的劣根性,所謂的人性閃光與他毫不沾邊,就是這樣的一個魏刀兒,在其心中,卻尤為敬畏鬼神。

  或許是缺德事做多了的緣故,他分外害怕黑暗,睡覺之時,身邊必須有光亮,又經常尋仙問道,希望找尋有法力的巫師或道士在自己身旁守護,使自己能免遭冤魂的迫害,這一點,在他登基自稱魏帝之后更是嚴重了。

  他之所以自稱皇帝,一半和他自以為是,目空一切的性格有關,還有一半則是他聽從某位大師的意見,認為自己當上皇帝,黃袍加身之后,有了天子的貴氣,那些冤魂們也就不敢來纏他了,然而,實際上的效果并不是很明顯。

  在高暢看來,這些所謂的冤魂不過是魏刀兒的心理作用而已,某些殘忍的人其實內心卻非常膽小,魏刀兒就是這樣的人,他一邊在肆無忌憚地殺人,顯出自己膽大包天的一面,一邊則在孤寂的暗夜里揣揣不安,所謂疑心生暗鬼,就是如此。

  葛舟行了解魏刀兒的這個弱點之后,就通過一系列的運作,把一個隱藏在山林的高人介紹給了他,有了葛舟行這個內應,那個所謂的高人自然對魏刀兒的一切都一清二楚,再玩上一些從高暢處那里學來的聲光音色的小技巧,魏刀兒也就把這個大師當成了天上的神仙下凡了,對他敬畏有加,言聽計從。

  當高暢決定對魏刀兒采取行動之后,一直潛伏在魏刀兒處的葛舟行也就活動了起來,按照事先的計划配合高暢的行動,于是,大師向魏刀兒進言,要在龍首山修建祈愿塔,要魏刀兒在特定的時間來此祭告蒼天,積聚龍氣。

  當魏刀兒志得意滿地來到此地,進入祈愿塔之后,卻沒有想到他已經走到了人生的最后一站了。

  瞧見魏刀兒進入祈愿塔之后,李靖下達了總攻的命令。

  于是,山林之中突然響起了一陣鼓聲,鼓聲從山林中飄出,在天空中久久飄蕩,遠遠地,傳來了一陣回聲,樹上的積雪被鼓聲震動,紛紛簌簌而下,在陽光下繽紛自在地舞著,亮晶晶的,格外耀眼。

  “殺!”

  隨著這一陣鼓聲,從山谷兩側的山林中響起了一陣喊殺聲,高暢軍像

  般從兩側的高地奔涌下來,朝山谷中,高台之下列隊部沖去。

  箭矢升空而起,黑壓壓一片,如同飛蝗一般簌簌落下,落在山谷中惶然不安的眾人身上,隨著一陣陣的慘叫聲,箭矢們歡快地收割著人命。

  這個時候,魏刀兒已經登上了祈愿塔的最高層,他站在塔上,正好瞧見了這一幕,在那一刻,他只覺自己從九霄之外跌落到了九泉之下,內心深處掠過一陣冰寒,那冰寒瞬息之間就徹底冰凍了一切,他的志得意滿,他的雄心壯志,他的欲望和野心,在這一刻,只是一片毫無生機的冰川而已!

  魏刀兒的手放在了腰間,放在橫刀的刀柄上,卻沒有將橫刀拔出來,此時此刻,他清楚,就算將刀拔出來也無濟于事了!

  他呆呆地望著高台下發生的那一幕,他不明白事情怎么會變成這樣?他不明白攻擊自己的是哪部份的軍隊?他不明白有許多許多?當他發現這一點的時候分外沮喪。

  然后,他瞧見一片黑影朝自己飛來,不!并不是一團黑影,在那黑影的后面,還閃耀著紅光,只是因為陽光耀眼的緣故,那紅光并不明顯。

  夾雜著紅光的黑影落了下來,落在木制的塔身上面,干燥的梁木被火箭點燃,頓時熊熊燃燒起來,火光瞬間升騰,在一片潔白中略顯清冷地燃燒著。

  透過熊熊燃燒的火焰,魏刀兒瞧見自己的人在四處奔逃,這讓他想起小時候,想起家鄉的那個小村落,當洪水席卷而來的時候,當時的人們就像現在這般,只不過,當時他活下來了,而此時,卻無法逃脫。

  不甘嗎?

  憤怒嗎?

  按道理,現在的他應該奮力地尋求逃生之路,應該想盡辦法地活下去,縱然真的不能逃脫,也不能像這樣束手就擒啊!

  跑吧!

  也許能夠穿越火焰的阻擋,在木塔燒毀之前,跑出塔去,也許能夠沖破敵人的重重阻攔,逃回深澤,保住性命。

  跳吧!

  只是三層而已,不過數丈高的距離,下面雖然是堅硬的石板,不過上面也有一層薄薄的冰屑,跳下去吧,也許不過缺胳膊斷腿什么的?也許會安然無恙呢?也許?

  只是,并沒有什么也許!

  就算是腦中不停地在怒吼,魏刀兒卻始終無法挪動腳步,他筆直地站立在木塔的最高層,就那樣眼光無神地瞧著敵人慢慢聚攏,瞧著自己的人要嘛丟下武器,跪在地上乞求敵人饒命,要嘛就慘死在敵人的刀下。

  是的!已經無路可走了,一切都結束了!

  魏刀兒覺得自己累極了!他想,就這樣結束,也許并不是什么壞事情吧!

  過去的一切電光火石般在他腦子中回放,他突然發現自己好像并不認識那個叫魏刀兒的人,那人所有的一切都讓他感到厭惡,畫面一點點閃現,一點點朝后翻去,到最后,他發現,沒有一幅畫面能夠留下來,過去了也就過去了,縱然他如何呼喚,它們也不會停留片刻,最后,只是一片空白,空空如也。

  火舌竄到了魏刀兒身上,迅速吞噬了他。

  起初,他仍然站立著,一動不動,后來,他那熊熊燃燒著的身體終于動了,并沒有像身上著火的那些人一般四處亂竄,他只是直直地朝后倒去,融入了更為炙熱的一團火焰之中。

  李靖站在高台之下,瞧著那棟著火的木塔轟然倒下。

  戰斗已經結束了,在進行收尾行動,敵人要不投降,要不就戰死,只有少數人仗著個人武勇,逃了出去,李靖的人正在尾隨追擊,朝著深澤城進發,留在此地掃尾的只是小股部隊。

  李靖之所以沒有離開,而是讓黃晟帶隊,是因為他必須找到魏刀兒的尸體,雖然,被大火焚燒過后,那尸體或許已經無法辨認了。

  “找到了!大人!我們在塔中找到了一具燒焦了的尸首!”

  李靖點了點頭,并沒有去瞧那具尸首,他翻身上馬,命令那些士卒將那具尸首抬上,跟在自己身后,押著俘虜,朝深澤緩緩行去。

  在他心中,并沒有什么激動和興奮之情,雖然打了勝仗,魏刀兒身死,然而他高興不起來,因為所有的行動計划都是高暢事先制定的,他只需要率領部隊去完成而已,所以,他并沒有成功的感覺。

  作為一個對大隋王朝依然忠心耿耿的臣子,他感到的更多還是惶恐,堂堂歷山飛,手下有十几萬之眾,就如此兒戲地死在了高暢手中,甚至,高暢根本就沒有出面,只是按照制定的計划行動就行了,魏刀兒臨死之前,恐怕連殺死自己的軍隊來自何方都不知道吧?

  太可怕了!

  有這樣一個深不可測的人物存在,大隋王朝還能延續多久呢?

  李靖憂心忡忡。
fdm0216 發表於 2009-4-17 15:54
第三集 第五十二章 高暢大戰宋金剛(一)


  在龍首山身亡之后,李靖很快率部趕到深澤城下,在行的配合下,無聲無息地拿下了深澤,不費一兵一卒之力。

  占據深澤之后,李靖與葛舟行向領兵在外的魏刀兒的義子們派出了使者,要求他們歸順高暢,無條件投降。

  俗語說樹倒猢猻散,這話一點也不假,魏刀兒死后,他的那些義子們就缺少了主心骨,就算有心與高暢軍作戰,卻也找不出領頭的人來,本來,這些家伙在魏刀兒麾下時就常常爭風吃醋,誰也不服誰。

  再加上,他們領兵在外,士卒們的親眷卻都在深澤的老營之中,知道家人們都落在高暢軍手中之后,軍中自然士氣低落,兵無斗志了,在這樣的情況下,更加不能組織起反攻,所以,大部分人都選擇了投降,畢竟,他們各自統率的兵馬并不算多,勢力也不夠大,無法攻城略地,沒有深澤的糧食補給,大家只能喪身荒野。

  最后,李靖和葛舟行只花了短短几天功夫,就招降了魏刀兒的余部,占據了深澤四周,兵鋒一直向北,占據了安國等地,窺視博陵郡府之所在。

  由于博陵郡如今仍在官兵手中,李靖也就沒有下令大軍去攻擊博陵,再加上除夕將至,后勤補給也跟不上,所以,高暢軍就在安國一線停止了前進。

  雖說,大部分魏刀兒的舊部都選擇了投降,也有一小部分魏刀兒的舊部忠于舊主,他們沒有投降高暢,而是率兵北上,前往上谷郡去投靠魏刀兒的義弟宋金剛。

  待他們風雪兼程,冒著嚴寒趕到上谷郡時,高暢派來招降的使者也來到了上谷郡。

  宋金剛知道自己的義兄身死,部屬被高暢吞并之后,頓時怒不可遏,他不顧左右的勸阻,揮刀砍殺了高暢的使者,將其腦袋高挂在城樓祭旗,不顧天寒地凍,准備誓師出征。

  在宋金剛麾下,有大量的部將反對在此時出征,其中,尤以尉遲恭反對得最為激烈。

  尉遲恭知道宋金剛是一個非常重情義的人,與魏刀兒的感情也分外莫逆,所以,他不會勸說宋金剛投靠高暢,雖然在他自己的內心深處認為這是一個最好的選擇。

  為自己的義兄報仇,和高暢開戰無可厚非,但是,尉遲恭認為宋金剛應該壓住心中的怒火,不應該將高暢派來的使者殺掉,畢竟,兩國交戰不斬來使,更何況,留著這個使者還有用,還可以利用他來迷惑高暢。

  尉遲恭認為本方應該假意答應高暢使者提出來的條件,假裝投靠高暢,然后,乘使者南返之際突然出兵,打高暢一個措手不及,既然,高暢能夠用這樣的計策去對付魏刀兒,本方自然也可以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不管怎樣做,也好比殺掉使者,擺明車馬和高暢硬碰硬為好啊!

  然而,尉遲恭來遲了一步,當他得知高暢的使者來到上谷之后,立刻趕往帥府,卻只看見宋金剛揮舞著染血的戰刀在那里發怒咆哮,使者早已身首異處。

  使者既然已經死了,尉遲恭制定的第一套計划也就泡湯了,既然如此,那么,他認為在當前的形勢之下,本方就應該采取忍耐的策略。

  首先度過這個寒冷的冬季再說,日后待高暢率兵北上攻打幽州羅藝,或等幽州羅藝率兵南下攻打高暢之際,再伺機而動,利用本部軍馬全是輕騎,機動能力強的特點突襲高暢,有一句話說得好,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啊!

  然而,宋金剛等不到那個時候,現在,他的腦袋已經裝滿了怒火,讓他無法冷靜的思考,他不顧左右和尉遲恭的苦苦勸解,立意要馬上率領大軍南下,去攻打高暢,為魏刀兒報仇。

  主帥一旦一意孤行,部屬們再是反對也沒有什么用,于是,大家只好配合他的決定,整頓軍馬,在除夕將至的前夜,宋金剛率領兩萬精騎南下,朝河間郡殺將而來。

  大軍從易縣出發,途經遂城,然后突入河間北部,兵行極速,當宋金剛的大部趕到清苑城下之時,城內的守軍根本來不及防備,還沒來得及關閉城門,宋金剛的精騎就沖入城中,清苑陷落。

  清苑縣的守軍雖然打著高暢的旗號,也僅僅是打著旗號而已。

  當初,高暢攻下河間城,生擒王琮之后,河間全境紛紛向他投降,但是,高暢手下沒有那么多的地方官員可以派遣,所以,那些大隋官員仍然擔任原職,只是將城樓的大隋旗號換成了高暢的夏字旗號而已。

  當宋金剛率兵前來之后,那些原大隋官員也沒有組織丁壯抵抗,紛紛開門投降,將城樓的夏字大旗換成了宋金剛的宋字大旗,因此,宋金剛的大軍在河間行軍沒有遇見大的阻撓,行進的速度奇快,一路而來,異常順利。

  他只留了少量的部隊留守在那些城池里,自己率領主力大軍依然一路南下,在元月七日,大軍來到了高陽城下。

  在這里,宋金剛的大軍遇見了第一次阻擊。

  高陽是河間郡北面的一道屏障,高暢并沒有對高陽置之不理,當高陽宣布易職投降高暢時,高暢派遣了一支五百人的軍隊駐扎在了高陽,所以,當宋金剛的大軍趕到高陽城下之時,守軍并沒有投降,

  城拒收。

  宋金剛大軍的行進速度雖然奇快,卻也沒有逃脫敵情司方面的監視,高暢方早就對此有所准備。

  高暢沒有和宋金剛展開一次正式會戰的意思,他選擇的戰略方陣是誘敵深入,堅壁清野,所以,宋金剛的大軍一路行來才如此順利。

  為了給后方的轉移工作爭取時間,高陽的守軍并沒有隨著全城百姓一起撤退,而是依靠城牆,准備阻擊宋金剛的大軍。

  宋金剛為了追求速度,兩萬大軍全是騎兵,高陽雖然是一座小城,城牆高不過兩丈,護城河也非常淺,人完全能夠徒步過河,然而,若是沒有攻城器械的話,單靠這些騎兵去攻城,卻也要付出一定的代價才能攻下高陽。

  當然,宋金剛也可以留下一部分人馬在此攻打,自己則率領主力部隊繞過高陽,繼續向南進發,然而,這樣做有一些冒險。

  他不知道高陽城中的守軍有多少,留的人若是少了,恐怕攻不下高陽城,若是當他在河間腹地碰見高暢軍的主力后,留下的部隊仍然沒能攻下高陽,情況也就不妙了,后方有這樣的一個釘子在,后勤補給什么的都成問題,那時也就只能退兵了。

  若是留下的軍隊多了,那么當他與高暢軍的主力相遇時,兵力自然就會落在下風,一旦有什么閃失,更是全盤皆輸。

  正因為有這方面的顧慮,宋金剛才下令全軍停止前進,在高陽城下扎下營來,然后,他命令士卒四處砍伐樹木,制造簡易的攻城器械,准備先打下高陽城再說。

  對宋金剛的這個決定,尉遲恭有不同的意見。

  他認為本部人馬全是騎兵,而騎兵作戰就是講究速度和機動,故而留下來攻城殊為不智。

  首先,現在是寒冬,四處都被冰雪覆蓋,所以,戰馬只能吃隨軍攜帶的干草,一旦草料耗盡,又無法補充,無奈之下,大軍也只能退兵了,畢竟,人餓著肚子還可以打仗,馬要是餓著肚子,就什么也不消提了。

  所以,對本方來說,最為緊迫的是時間,本方的作戰方陣只能是速戰速決,畢竟,這次戰役發動得太突然了,本方的准備工作做得不好,開戰之后,就顯現出了許多錯漏。

  因此,大軍只能仗著速度的優勢,直搗中腹,不要在邊角之地與敵軍糾纏浪費時間,爭取在短時期內攻下河間,取得河間的物資補給,這樣方能和高暢軍決一死戰。

  為此,適當地冒一些險是完全值得的,對于高陽這樣的小城,只需要留下很少一部分兵馬圍住它,能攻下來就攻,不能攻下來就牽制著對方,將敵軍困在城中就行了,本方大軍還是應該快速地繞過高陽,直奔河間而去。

  然而,宋金剛并沒有聽取尉遲恭的意見,而是決定先攻下高陽,然后以高陽為后方基地,日后大軍也能多種選擇,可進可退。

  從這方面來說,宋金剛并沒有孤注一擲,畢其功于一役的勇氣。

  第一天扎營,第二天制造攻城器械,第三天進攻。

  高陽的這五百守軍相當于高暢的棄子,然而,這些棄子卻并沒有把自己當作棄子,在神官們的鼓動之下,他們堅信自己的犧牲是有價值的,他們為了偉大的神君付出了生命,死后,他們一定會得到永生,天堂上必定有他們的一席之地,而他們活在現世的親人也會得到神君的照顧,能夠無憂無慮地生活下去,孩子們日后也能讀上書,當上官,為了這些,他們無所畏懼,就算是死亡也無法讓他們害怕。

  宋金剛攻城的部隊遇見了前所未有的猛烈抵抗,他們對此完全沒有准備,所以第一次攻城很快就失敗了,在付出几十具尸體的代價之后,他們連城樓都沒有上去過一次。

  一天,兩天,三天!

  三天之后,宋金剛的大軍才攻下高陽,為此,他們付出了兩千多人的傷亡,而高陽的五百守軍几乎損傷殆盡,除了有十几個重傷無法動彈的傷兵之外,其余的士卒全部戰死在了城樓上,沒有一個人選擇投降。

  五百人,只是區區五百人就帶給了本方如此慘痛的傷亡,這一點,讓宋金剛和手下們心中充滿了陰云,他們不再認為自己能輕松擊敗高暢為魏刀兒報仇了。

  戰后,尉遲恭和宋金剛發生了爭吵,尉遲恭認為在目前的狀況下,最好的辦法就是退兵,宋金剛則一定要繼續進攻,起碼要打下河間再說。

  尉遲恭認為宋金剛被仇恨沖昏了頭腦,宋金剛則認為尉遲恭是膽小鬼,甚至出言譏笑他是不是上次被高暢在斗將中擊敗,所以,害怕得連卵子都沒有了。

  大業十四年,元月十二日。

  宋金剛率領一萬五千大軍繼續南下,朝河間進發,尉遲恭則留了下來,率領一千多老弱駐守高陽,為大軍轉運糧草。

  元月十四日,宋金剛的大軍與高暢軍隔著冰凍的沱河相遇,雙方扎下了營寨,形成了對峙。
fdm0216 發表於 2009-4-17 16:00
第三集 第五十三章 高暢大戰宋金剛(二)


  雪地,一片銀白。

  一株野草從雪層中探出頭來,半邊枯黃,半邊青翠,在北風中微微搖曳。

  “啪!”

  一只戰靴踩了上去,將野草踩入冰雪之中,戰靴的主人是一個身著玄甲的中年漢子,他帶著一頂虎頭盔,濃眉,細眼,鷹鉤鼻,滿臉胡須,此時,他正手搭涼棚,瞇著眼睛,向著遠方眺望。

  這個中年人正是上谷軍的統帥宋金剛。

  他站立的地方乃是一個小土坡,土坡下面,是一片低窪的谷地,冰雪覆蓋著整個谷地,同時也覆蓋了原本川流不息的沱河。

  時至嚴冬,正是河流的枯水期,沱河的河面極其狹窄,河床低矮,就算河面上沒有結那一尺多厚的堅冰,戰馬也可以輕易趟過河去。

  宋金剛之所以出現在這里,就是為了打探地形,看本方的馬隊從這里過河,然后從一側去偷襲高暢軍。

  在沱河的對面,是敵方高暢軍的營寨,此地是通往河間的必經之道,當宋金剛的大軍尚未從上谷出發時,高暢就命人在此修建了大營,待宋金剛的大軍攻下高陽時,高暢軍已然進駐大營,以逸待勞,等待宋金剛的大軍前來攻打。

  宋金剛率軍來此,就被高暢軍擋住了去路,不得不在沱河西面停下了前進的腳步,扎下營寨。

  宋金剛多次派兵前往高暢軍大營前挑戰,希望高暢能夠率軍出營來與他決戰,然而,高暢并沒有如他的意,而是緊閉營門,拒不出戰。

  宋金剛也曾派出軍隊去沖擊高暢的營寨,突襲,夜襲,什么花招都使盡了,卻找不到對面大營的半點破綻。

  面對宋金剛大軍的沖擊,高暢軍采用了深溝高壘,以守待攻的戰朮,一待宋金剛的馬隊逼近營寨,就利用拒馬鹿等障礙物,輔以強弓硬弩,用遠程火力來阻擊敵軍,大量殺傷敵軍的有生力量,所以,宋金剛部的突擊行動,除了在高暢營前丟下大量本方將士尸首外,一無所獲。

  于是,戰局形成了焦著之勢,雙方隔著冰凍的沱河形成了對峙。

  這一對峙就對峙了十來天。

  這種對峙對宋金剛一點好處都沒有,他的后勤補給線遠比高暢軍要長,糧草的供給也遠比高暢軍要困難,要是雙方比耗時間,他無論如何也耗不過高暢。

  長此以往,最終的結局只能是退兵了事,并且,能否安然無恙地退兵還未可知。

  在原來的時空中,魏刀兒是被竇建德所殺,他為了給魏刀兒報仇,也是集結了本部人馬來攻樂壽,卻被竇建德所擊敗,不得已之下只好逃離河北,向西進入雁門,投靠了劉武周,成為了劉武周手下的頭號大將。

  劉武周襲擊太原時,他作為先鋒立下了汗馬功勞,使得留守太原的李元吉孤身逃離太原,占據太原之后,他率軍乘勝追擊,想要去攻打長安,結果遇見了前來迎敵的李世民大軍。

  最初,他和李世民的大軍也有過一些交鋒,他的騎兵沖擊很令李世民吃了點苦頭,吃過苦頭之后,李世民立刻改弦易轍,采用了深溝高壘,廣立營寨,拒不出戰的作戰方陣,然后乘他糧盡想要退兵之際,抓住突襲的機會,打了他一個落花流水,丟盔卸甲。

  當然,現在的宋金剛還不知道會發生那樣的事情,不過,面對采用同樣戰朮的高暢,宋金剛和在那個時候面對李世民一般,同樣無計可施,一籌莫展。

  對峙的時間一長,宋金剛的心情就越加郁悶,既然呆在大營中想不出好辦法來,他決定出來走走,親自觀察地形,看能不能找到勝機,所以,才出現在沱河邊的這個小土坡上。

  “敵軍的大營離此還有多遠?”

  站在小土坡上,宋金剛仍然看不到高暢的營寨,他轉過頭,朝身邊的親兵沉聲問道。

  “稟大帥,還有十來里!”

  親衛躬身回話。

  這次出營,為了避免被敵軍斥候發覺,宋金剛帶的人不多,也就十來騎,都是隨身的親兵,跟了他不少年,個個武藝精良,對他忠心耿耿,沒有二心。

  “嗯!”

  宋金剛點點頭,按住身邊戰馬的馬背,翻身上馬,他揮動馬鞭,指著滹沱河對面,大聲說道。

  “走!我們過河!”

  “大帥!”

  那十來個親衛几乎同時出聲,有的甚至單膝跪地,語氣誠懇地說道。

  “大帥千金之軀,還望不要自陷險地!”

  宋金剛擺擺手,哈哈大笑。

  “兒郎們,你家大帥可不是廢物!對你家大帥來說,這天下還沒有什么地方可稱得上險地,俗語說得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要想打敗敵人,就必須了解敵人的布置,什么坐在帷幕之中,決勝千里之外,都***是狗屁!快!上馬!過河!”

  說罷,宋金剛虛揮馬鞭,輕喝一聲,身下的坐騎躍動四蹄,朝土坡下疾馳而去,直奔谷地。

  那些親衛們顧不得再次勸諫,慌忙之下,紛紛上馬,緊跟而去,馬蹄紛飛,冰雪紛紛濺起,在土坡到谷地之間,漾起了

  薄的白霧。

  很快,有兩騎超越了宋金剛,在他之前,搶先一步過了冰封的沱河,縱馬上了對岸的土坡,宋金剛緊跟其后,縱馬飛奔而上。

  站在對岸的土坡上,宋金剛仍然瞧不見高暢軍的營寨,在他前方,是一塊一里來長的平地,在平地的盡頭,隆起了一個小土坡,或許,在那個土坡上,才可以清楚地瞧見遠方高暢軍的營寨吧?

  “走!”

  宋金剛低喝一聲,與一干親衛朝著一里外的那個土坡疾馳而去。

  就在來到土坡下,距離土坡的坡頂不過几十步之遙時,土坡頂上,突然出現了一小隊騎兵,那隊騎兵和宋金剛一般,也就十來人,他們并沒有打旗號,盡管如此,宋金剛也知道在此時,在此地出現的這一小股騎兵絕對是敵非友。

  怎么辦?

  親衛們的目光落在宋金剛身上,那些疑問的眼神中仍然帶著些許的驚詫。

  同宋金剛這邊的人一樣,土坡頂上的那一小隊騎兵也沒有想到會在這里遇見敵軍,他們的神情同樣充滿驚詫,目光落在了帶頭的那個將軍身上,等待著他的決定。

  戰?還是逃?

  這是一個問題?

  瞧著對方和本方人數相等,宋金剛沒有絲毫的猶豫,面對敵人,逃跑從來不是他的風格,在一瞬間,他下定了拼死一戰的決心。

  “滄啷!”

  他抽出腰間的橫刀,刀尖指向土坡上的敵軍,大聲呼喝。

  “兒郎們,跟我沖!”

  與此同時,對面那個將軍也下達了進攻的命令,只不過,他并沒有像宋金剛一般大聲呼喝,只是舉起手,然后向前一揮,于是,他身畔的那些騎士就驅馬朝土坡下沖來,他本人卻依然勒住馬缰,立在原地。

  雖然,只是二十多匹戰馬疾奔的馬蹄聲,卻依然聲勢浩大,冰雪在馬蹄下呻吟,大地在微微顫抖,青色的天穹,一只蒼鷹在振翅飛翔,發出清亮的鳴叫。

  宋金剛的視線和對面那位將軍的視線在空中相逢,在人群之中,他們只看得見對方。

  高暢!

  那人居然是高暢!

  短短几十步的距離,一點也不妨礙宋金剛的視線,他曾經在魏刀兒的大營中見過高暢一面,那樣的人,不需要見過几次面,只是一面就足夠,只是一面就足夠將他記在心中了,他無法忘記那張蒼白得不見絲毫血色的臉,忘不了那雙漠視一切的眼神,忘不了那千萬人中,唯我一人的氣概.

  是他!是高暢!是那個人!

  雖然不知道作為一軍的統帥,他為何出現在戰場上,宋金剛的心中只有喜悅,在對敵軍的陣線一籌莫展的情況下,居然碰見了這么好的機會,難道是天命在我!

  殺了他!只要殺死高暢!

  困局也就不解自開了!

  在這個時候,宋金剛忘記了在單打獨斗中,尉遲恭也曾經敗在對面那個人手中,而他就算自以為是,也從來不認為自己可以在單挑中輕易戰勝尉遲恭,此時,殺死對方的欲望占據了他的整個心靈,令他忽略了所有的一切。

  “哧!”

  一杆長槍破空而來,對面的騎士借著戰馬奔騰之勢,槍尖上的紅纓一擺,槍頭向宋金剛的胸前狠狠扎來。

  宋金剛并沒有將坐騎的速度放緩,反而用力一夾馬腹,讓戰馬奔馳得更加快速,看樣子,就像主動向槍尖撞去一般。

  他的身子在馬背上輕輕一扭,身子朝戰馬的右側傾斜,左臂展開,敵方的槍杆貼著他的腋下扎了過去。

  與此同時,他的身子,猛地坐正,左臂往下一夾,夾住了對方的槍杆,就在左臂夾住對方槍杆的同時,宋金剛舌綻春雷,大喝一聲。

  “啊!”

  那吼聲就像悶雷一般在那人耳邊響起,那人的身子不由一凜,在那一刻,就連大腦也停止了思考。

  轉瞬之間,那人就身不由己地從戰馬上飛了起來,握著槍尾,宋金剛則單臂握住槍頭,長槍像一根杠杆一樣,那人被舉在了半空中。

  那人的心中驚惶無比,他雙手仍然緊握槍杆,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還沒有等他做出選擇,宋金剛已然用力揮動槍杆,他就像一只風箏一般在空中飛翔,重重地撞在了身側同伴的身上,將那個同伴撞下馬來。

  那同伴的戰馬發出一聲悲嘶,隨著主人朝一側跌倒,壓在主人身上,于是,響起了一聲慘痛的呼叫。

  宋金剛驅動戰馬,從跌倒的戰馬身側疾風一般馳過,現在,在他的前面是一片開闊地,在他和高暢之間,再也沒有旁人阻擋。
fdm0216 發表於 2009-4-17 16:02
第三集 第五十四章 高暢大戰宋金剛(三)


  政策的施行,在高暢看來,不但必須有前期的籌備和布中期的實施,還應該有后期的完善計划,也就說,必須是一環套著一環,環環相扣,否則就說不上是一個十全十美的計謀。

  因此,當初在決定派遣李靖領軍去攻打魏刀兒時,高暢就已經有了對付宋金剛的計划。

  解決魏刀兒之后,擺在他這個義弟宋金剛面前的只有三條路,一是投降高暢,二是率軍遠遁,離開上谷郡去投靠別的豪強,第三自然是率領大軍前來攻打高暢,為義兄魏刀兒報仇。

  綜合宋金剛其人為人處世的原則,以及自身性格等原因,高暢認為宋金剛選擇第三種的可能性非常高,事實上,宋金剛也的確是這樣做的。

  只是,高暢沒有料到宋金剛竟然會這般魯莽行事,如此急不可耐,連這個冬天都沒有度過,就匆匆起兵,向河間殺奔而來。

  高暢認為,作為一個領軍大將,宋金剛完全不合格,居然因為所謂的仇恨,就將自己所有的家當都投注下去,沒有絲毫的准備和安排就采取了行動,不過,高暢不會去提醒宋金剛,宋金剛這樣做只能讓他心情愉快,畢竟,解決這樣的對手不需要費什么腦筋。

  宋金剛的一舉一動全在高暢的視線之中,他一路行來,所向披靡,除了在高陽一城遇見高暢軍的阻擊外,可以說分外順利,宋金剛不可能想到在他的前方,高暢早就准備好了一個陷阱在等著他。

  因為知道宋金剛遲早會率軍來攻,在李靖雪夜急行軍奇襲深澤之時,高暢就已經駕臨河間,動員了大量的民夫和輜重兵在冰凍的沱河一側修建了大營,以及大量防御工事,當宋金剛率軍來到沱河邊時,遇見的就是這樣一個讓他無處下手的防御陣線,他就像是一條面對刺猬的餓狼,感到無處下嘴,卻又舍不得就此放棄。

  高暢將宋金剛引到距離河間城不足三十里的這個地方,并不僅僅是想將宋金剛的大軍擋住就算了,他想要的是吃掉宋金剛,然后乘勢占據上谷郡,在對幽州用兵之際,就可以從上谷郡出一支騎兵,從側翼去攻打幽州,配合自己的正面攻勢。

  所以,他要的是全殲宋金剛的大軍,先是讓宋金剛無法前進一步,然后乘他糧盡選擇退兵之際,抓住他的弱點,在他身上狠狠地咬上一口,致其于死地。

  所以,高暢雖然緊閉營門,拒不出戰,卻也派出了大量的斥候在宋金剛大營四周偵察,以便掌握敵軍的行蹤。

  為了對宋金剛的大軍有一個直觀的認識,高暢還率領親衛出營,親自到宋金剛的大營四周去偵察,觀察地形,以便當決勝的機會來臨之際,調兵遣將,指揮大軍作戰。

  他沒有想到的是在這次出營偵察時,敵軍的主將宋金剛也親臨了前線,出營來偵察本方的情況,在這個無名的坡地,兩人奇跡般地遇上了。

  坐在戰馬上,瞧著宋金剛揮動橫刀,驅動戰馬朝自己氣勢洶洶地沖來,高暢有兩個選擇。

  他可以選擇圈馬就走,仗著身下坐騎的馬力,以及和對方還有點距離,選擇逃向本方大營,畢竟,在戰事上他占盡上風,沒有必要和宋金剛死拼,自身的安全第一。

  第二個選擇自然就是抽出自己腰間的橫刀,勇猛無懼地沖向敵人,與之拼死一戰。

  沒有絲毫的猶豫,高暢選擇了后者,他手下的兒郎還在為他戰斗,他不能丟棄他們,何況,在他面前的不過是宋金剛而已,在征戰天下的旅途中,他還會遇見無數的敵人,區區一個宋金剛就讓他落荒而逃的話,他就沒有必要再繼續走在這條路上了。

  所以,就算高暢的身心都還在恢復期中,還無法從黑暗世界中吸取力量,只能依靠本身的戰斗力,他依然毫不猶豫地抽出了橫刀,目光炯炯地盯著向自己疾馳而來的宋金剛,雙腿微微用力一夾馬腹,身下的戰馬如同箭一般地竄了出去,馬蹄揚起了大量的雪渣和冰屑,高暢的身后白茫茫的一片。

  馬蹄聲急促,坐在戰馬上的兩人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高暢微彎著腰,一手持刀,貼在腰間,另一手拉著馬缰,控制著身下戰馬的速度,在他對面,宋金剛高舉著戰刀,面色猙獰,他張著大嘴,奮力疾呼,就像一頭捕獵的猛獸在咆哮。

  高暢的嘴角微微抽動,忍不住冷笑一聲,就算他是順著風的方向,也覺得臉上擦過的北風宛如小鞭子抽打一般,宋金剛是逆風而行,還大張著嘴巴,那感覺多半夠嗆。

  轉眼之間,兩匹戰馬極速地靠攏,眼看就要直直地撞在了一起。

  宋金剛也好,高暢也好,兩人的馬朮都分外精良,再加上兩人的坐騎都是良馬,所以,當兩匹戰馬眼看就要撞在一起時,各自轉移了前進的方向,以毫厘之差交錯而過。

  “啊!”

  宋金剛大喝一聲,身子

  側傾斜,高舉的戰刀宛如一道急電朝高暢當頭斬落。▋

  高暢并沒有吐氣大喝,這并不表示他就是在坐以待斃,在宋金剛手中的橫刀下落之際,他手中的橫刀划過一道炫目的弧線,同樣朝宋金剛的面門劈去。

  “鐺!”

  兩把橫刀在半空中撞在了一起,刀刃對刀刃,電光火石之間,兩把刀就像粘在一起般凝滯在半空之中,頓時,火星四濺,順著刀身朝兩把刀的刀柄延伸,高暢和宋金剛兩人只覺持刀的手臂一麻,就像被電擊一般,隨后,兩人同時覺得手中一松,這感覺讓兩人的身體在戰馬上一陣搖晃,費了不少勁才穩住了身形。

  兩匹戰馬交錯而過,雪花飛濺而起。

  兩人剎住戰馬急沖之勢,希望能盡快圈過馬頭回身再戰,待兩人圈過馬頭,再次面對對方之時,才發現手中的橫刀變成了半截,在剛才的雙刀相擊之時,兩人的橫刀已然從中而斷,誰也沒有占到誰的便宜。

  在離兩人稍遠一點的地方,兩人的親衛們還在拼死作戰,戰馬像走馬燈一般來回,他們都想擺脫對方的糾纏,前去救主,卻又千方百計地阻擋對方脫離戰圈,使得敵人無法去威脅本方主將的安全。

  兩邊的人要想決出勝負,還需要一定的時間,而現在,宋金剛也好,高暢也好,只能靠他們自己。

  馬蹄聲急,宛如鼓槌緊密地敲打鼓面,很快,兩人驅動戰馬,手持斷刀迎面沖撞在了一起。

  在疾馳的戰馬上搏斗,短兵器其實用處不大,特別是斷了一大截的橫刀更是如此,拿著這樣的刀,要想傷害敵人,就必須非常靠近敵人。

  就在兩人戰馬的馬頭將要交錯之際,高暢和宋金剛同時擲出手中的斷刀,向對方的面門疾飛而去,兩人的如意算盤都打得很好,把手中那沒有什么用的斷刀當作了暗器使用。

  真是太卑鄙了!

  兩人的心中同時浮現出這個念頭。

  宋金剛的身子猛地朝一側傾斜,高暢擲出的斷刀擦著他的腦袋飛過,將他那頂虎頭盔的紅色盔櫻斬落下來,慢悠悠地飄落在雪地上。

  高暢同樣也在閃避,不過姿勢就比宋金剛優美多了,面對朝自己疾飛而來的敵人的斷刀,他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只是微微偏一偏頭,就躲了過去。

  兩匹戰馬交錯而過,在那個時候,他和他之間只有半只手臂的距離。

  高暢雙腳踩住馬鐙,屁股離開馬背,他的身子朝右側傾斜,探出手去,一把抓住了宋金剛胸前的甲衣,想把對方生擒過來。

  宋金剛沒有想到高暢膽子居然如此之大,不過,他的反應也不慢,一只手扣住高暢的手,一面穩住自己的身形,一面將空著的手探出去,抓住了高暢圍在腰腹上的玉帶。

  兩匹戰馬各自長嘶一聲,交錯而過,它們的主人卻因為糾纏在了一起無法分開,齊齊從戰馬上跌落下來,落在了雪地之上,將雪地砸出了一個大坑,激起漫天的雪霧,白茫茫的一片,把兩人變成兩個白人。

  從戰馬上跌落之時,為了穩住身形,兩人下意識地松開了抓在對方甲衣上的手,即便如此,兩人跌落的姿勢多少還是顯得有些狼狽。

  高暢的反應總的說來比宋金剛要塊了那么一點,當他從雪地上爬起來,勉強站住身形時,宋金剛才剛剛掙扎著從雪地上站起來,他的眼神有些恍惚,身形搖搖晃晃,還沒能站穩腳步。

  高暢側著身子,猛地蹬向地面,后面那只腳深深地陷進雪地之中,留下了一個大大的腳印,他的另一只腳騰空而起,飛了起來,正好踹在宋金剛的胸前,在他的胸衣上留下了一個大腳印。

  這時,宋金剛剛剛才穩住身形,卻又身不由己朝后倒去,然后順著稍微有些傾斜的坡地朝土坡下滾去,高暢一個踉蹌,在雪地上急行了几步,方才穩住身形,他順著坡地朝下疾奔而去,想要給宋金剛致命一擊。

  宋金剛的身體在一個突出的土丘停了下來,也許不是土丘,或者是一塊石頭,反正被冰雪覆蓋著,誰知道那東西會是什么?

  這個時候,宋金剛的一個親衛擺脫了高暢親衛的糾纏,脫離了戰圈,那人手持馬槊,朝高暢疾奔而來。

  騎馬和步行的確是兩回事,轉瞬之間,那人就來到了高暢和宋金剛之間,戰馬如同一座小山朝高暢壓了過來,馬槊的槊尖閃著寒光,冷冷地盯上了高暢。

  高暢沒有停下腳步,繼續向前沖去,畢竟,在這個時候選擇閃避并不是什么明智的決定,他需要轉換自己的步伐,還要在几乎齊膝深的雪地上躲閃戰馬的沖擊,那實在是太困難了!

  “啊!”

  那人在戰馬上高喝一聲,仿佛是在為自己壯膽,他還沒有見過高暢這樣的人,他不知道高暢有什么依仗,居然敢赤手空拳朝自己沖來。

  隨著那一聲怒

  人的身子微微探出馬背,手中的馬槊像一條毒蛇朝高游去,几乎在出手的那一瞬間,他的嘴角掠過一絲獰笑,他仿佛瞧見了高暢被自己的馬槊穿透,然后串了起來。

  高暢的身子迎著馬槊奔去,然而,在疾奔的同時,他的腳步微微發生了改變,身形稍稍往一側偏了偏,敵人的槊尖擦著他右肋扎了過去,高暢的右手一把抓住那人的馬槊槊杆。

  那人也算是一個身經百戰的好手,雖然被高暢抓住了馬槊的槊杆,他依然沒有慌亂,先是借著馬勢,繼續用力向前,想要馬踏高暢。

  高暢抓住馬槊的槊杆,身子隨著對方的前沖之勢不停往后退,在他腳下,雪地硬是被推出了一個大雪槽來。

  那人由于用力過猛,身體稍稍朝前探去,失去了重心,眼看就要跌落馬下,他忙收回了前沖之勢,用力向后拉扯馬槊,想要將馬槊從高暢懷中拉回來。

  就在他向后用力之際,高暢猛地松開手,放開了馬槊,那人只覺手中一空,身下的戰馬前蹄高高懸起,戰馬直立起來,那人身不由己地向后仰倒,跌落馬下,手中的馬槊則脫手而出,向著天空高高飛去。

  高暢深吸了一口氣,突然之間,他的眼中一花,心中生起了一絲警兆,他沒有絲毫猶疑,身子朝前一扑,摔倒在雪地之中,他的直覺救了他一命,一只雕翎箭掠過他剛剛站立的地方,沒入雪地之中。

  高暢的身體在雪地中滾了一輪,然后猛地躍了起來,伸手一抓,正好抓住了先前那個騎士手中甩落的馬槊。

  他握住馬槊槊杆的中間,輕輕一擺,馬槊的槊尖翹起,划出了一道美麗的弧線。

  緊跟而來的另一只雕翎箭被槊尖掃過,飛向了一側。

  高暢往一旁閃了過去,身子躲在了一匹失去主人的戰馬身后,這讓那個射手失去了目標,那人一面驅動戰馬,朝這邊疾馳而來,一面取出一只雕翎箭,扣上弓弦,他的視線,緊盯在那匹慢慢趟著步子的戰馬身上。

  那匹戰馬慢慢讓開身子,一個黑影出現在了眼中,他瞇著眼睛,想要確認那個黑影,確定他就是自己的目標,那個黑影突然由小變大,迅速掩蓋了他眼前的天空,讓他再也看不到別的事物,眼中只是一片黑暗。

  那人從馬上無聲無息朝后摔了下來,馬槊的槊尖穿透他胸前的皮甲,深深地扎進他的身子,几乎透背而出。

  高暢躲在戰馬身后時,將那只馬槊從中折成了兩段,然后,采用了一個投擲標槍的姿勢,將斷了一截的馬槊朝那個射手投擲過去,那個射手沒有絲毫的防備,故而被他一擲致命。

  這時,宋金剛才從地上爬了起來,他腦袋上蓋著的那頂虎頭盔已經不曉得掉到哪里去了,頭發散亂,目光微帶著茫然,似乎搞不清發生了什么事情。

  由于宋金剛的親衛有兩個脫離戰圈前來對付高暢了,他的人也就落在了下風,陸續有人被高暢的人斬落馬下。

  宋金剛的這些親衛經驗非常丰富,眼看情況不對,他們自動留下了几個人來纏住高暢的人,有几個人則脫離戰局,朝宋金剛處奔去。

  高暢的親衛也分了几個人出來,不過,他們沒有朝宋金剛那里奔去,而是朝高暢處疾馳而來,畢竟,主帥的安危對他們來說是最為緊要的。

  “大帥,快上馬!”

  一個親衛翻身下馬,將自己的坐騎讓給了宋金剛,他則揮動武器,嘴里哇哇大叫,步行著朝高暢沖來。

  宋金剛翻身上馬,在另外兩個親衛的簇擁下,亡命奔逃。

  “別管我,快去追!”

  高暢忍不住朝自己的人高聲怒吼,然而,這個時候,宋金剛已經沖出了戰圈,朝谷地中冰封的沱河奔去。

  高暢爬上一匹戰馬,他的親衛朝宋金剛奔逃的方向追去,他猛力地拍打身下的坐騎,很快趕了上去,來到眾人之前。

  當他驅馬下到谷地的沱河河灘上時,宋金剛已經沖過了沱河,正在朝河岸上的土坡奔去,眼看身影就要消失在坡頂背后。

  高暢沒有繼續驅馬追趕,要是追到宋金剛的大營前,那時,恐怕選擇逃跑的將會是他自己。

  “拿弓來!”

  他朝身側的親衛伸出手,拿過一把短弓,以及一只白羽箭,轉瞬之間,羽箭就已搭在了弓弦上,他拉開了短弓。

  高暢微瞇著一只眼,視線中,大地是雪白的,天空是蔚藍的,宋金剛的身影像一個小黑點在藍色和白色之間跳動,那小黑點就要消失在高暢眼中時,他松開了弓弦,隨著嗖的一聲,羽箭離弦而出,像一道疾馳的閃電朝那個跳躍的黑影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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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集 第五十五章 高暢大戰宋金剛(四)


  四個大火盆分別放在四個角落,木柴吞沒著紅光,,不時有親衛將柴火添加進去,然后,用扇子將柴火燃燒引起的青煙扇出帳外。

  宋金剛精赤著上身,俯臥在帳內的軟榻上,在他的后背和肩胛骨之間,赫然立著一只箭羽,箭傷處的肌肉青紫一片,時而,有血漬滲出體外,順著他黝黑的脊梁往下流淌。

  郎中站在軟榻旁,神情緊張,不時用手擦拭額頭上的汗水,他的右手戰戰兢兢地拿著一把小刀,左手則放在了那只箭羽之上,看樣子,他在努力控制自己,想讓自己心情平靜,想使自己的雙手不要顫抖,不過,看樣子效果不是很明顯。

  几個身披甲冑的將軍站在軟榻旁,惡狠狠地盯著他,宋金剛稍有閃失,他注定性命難保。

  汗水沿著額頭滴落下來,郎中那微翹的山羊胡須上面仿佛也沾滿了水漬,他的呼吸聲越來越大,就像鐵匠爐旁拉著的風箱。

  “大帥,准備好了嗎?”

  他的聲音微微顫抖,表面上是在詢問宋金剛,其實也是在變相地詢問自己。

  由于失血過多,宋金剛那張顯得頗為滄桑的臉此刻也變得蒼白起來,他將一根木棍銜在嘴里,含糊其辭地說道。

  “來吧!”

  和高暢在野外的那次意外相逢。最終以宋金剛地完敗而告終,只有他單人獨騎逃回了大營,并且也不是毫無損傷,在他脫離高暢視線的那一剎那,被高暢發射的箭矢射中,幸好當時他的戰馬躍上土坡時,前蹄踩在了一個小石子上,稍稍失去了平衡。讓他的身形也隨之歪了一歪,要害部位也就沒有被高暢射中,讓他有命活著逃回大營。

  聽見宋金剛下達動手的命令后,郎中深吸了一口氣,穩住心神,持刀的手不再顫抖。小刀飛快地落在宋金剛的傷口上,將傷口處地爛肉剜了下來。

  因為距離有些遙遠,那只箭并沒有穿透宋金剛的身體,箭頭只是扎進了肌體之內,大約有兩寸深,就被肩胛骨卡住了,然而,從某種程度來說,這比穿透身體的箭傷還要令郎中難辦。

  一般的金屬箭頭都是帶有倒勾的,所以抓住箭羽往外拔的舉動并不可取。要想將箭頭弄出來,就必須將箭傷處地爛肉挖開。破出一個大洞,箭頭方能順利取出來。

  現在這個時代。并沒有什么麻醉藥品,要想動這樣的手朮,需要傷者有足夠的忍耐力,同時也希望他平時的身體素質要足夠的好。

  宋金剛的身體足夠強壯,也比較善于忍受痛苦,因為經年累月的征戰,在他身上,大傷小傷也不少。這樣的箭傷,對他來說只不過是小兒科而已。所以,當郎中的刀落下,活活地在他身上挖下一塊肉時,他并沒有失態地大呼小叫。

  “嗯!”

  當郎中的小刀挖開他身上地傷口時,他用鼻子重重地哼了一聲,身上的肌肉頓時繃了起來,牙齒緊緊地咬住木棍,額頭上汗水刷刷地往下流淌。

  畢竟,那刀子挖地可是他身上的肉啊!

  和宋金剛比起來,郎中額上流淌地汗水也不見得少,他的性命已經和宋金剛的性命拴在了一起,要是宋金剛有什么三長兩短,他也活不了。

  作為一個隨軍征戰的郎中,治療這樣的箭傷對他來說早就是輕車熟路,雖然,心理上的壓力讓他覺得手中的小刀比泰山還重,不過,他還是很快完成了手朮,在極短的時間內就剖開了傷口,將箭矢地箭頭迅速拔了出來。

  當箭頭從身體拔出之際,宋金剛的身體猛烈地顫抖,片刻之后,方才恢復平靜,此時,嘴中地木棍已被他的牙齒咬成了兩截,他猛地昂起頭,從他口中發出一聲低吼,就像屠夫刀下倒下的老牛發出的最后一聲吼叫。

  “大帥,你還好吧!”

  軟榻旁的眾將惶急地齊聲問道。

  “放心,我很好!”

  宋金剛沉聲說道,從軟榻上坐了起來。

  箭頭拔出來之后,接下來的事情就簡單了,敷上金創藥,用潔淨的白布包扎好傷口,宋金剛斜著身子,用沒有受傷那一側的肩膀微靠著軟榻坐著。

  親衛們將郎中請了出去,站在一旁圍觀的心腹大將們紛紛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接下來就是軍議時間了。

  怎樣才能擺脫當前的困局,這是一個擺在宋金剛和手下們面前的重大課題。

  宋金剛的視線在諸位將領的臉上輕輕掠過,此刻,在他心中,有著兩種截然不同的情緒,第一自然是憤怒,對敵人的憤怒,以及對自己的憤怒,他無法容忍自己的失敗,當扭轉戰局的機會出現時,他不僅沒有抓住它,甚至異常狼狽地敗下陣來;而他的第二種情緒則是沮喪,是的,一種深深的挫敗感如今正緊緊地揪著他的心,讓他無從走出失敗的陰影,對面的這個敵人,或許真是自己無法戰勝的吧?

  面對宋金剛探詢的目光,他手下的那些將領們大多低著腦袋,沉默不語,該怎么將高暢軍從緊閉的營門后引出來,該怎樣破壞高暢軍的防務,這些人和宋金剛一般,同樣腦袋空空,無計可施。

  然而,這并不是最壞的情況。

  “大帥,軍中的存糧如今只夠大軍用上十日了,戰馬所用的干草也快沒有了!”

  當宋金剛手下的軍需官說出這番話后,宋金剛的心不由抖了一抖,這是今天他最不想聽到的話語,他的感覺實在是糟透了,甚至比受傷還要讓他感覺糟糕。

  為了保持行軍速度,他的大軍只攜帶了二十來天的糧草,不過,當確定戰事已經形成僵局,大軍無法向前推進之后,他已經派遣了運糧隊到高陽去運糧,那里,是他的后勤中轉點,算算天日,運糧隊也該回來了。

  “運糧隊回來沒有?”

  宋金剛皺著眉頭,按捺住心中的不安,沉聲問道。

  “按照路程,運糧隊昨日就應該回來了,然而,不知道為什么現在還沒有到!”

  軍需官臉上的表情顯得很沉重,他和宋金剛一樣想到了某些不好的地方去了,兵書有云,兵馬未動,糧草先行,要是沒有糧草,這仗也就打不下去了,在這天寒地凍的時節,就算是就地征糧也做不到啊!

  “高陽有尉遲恭駐守,應該沒有問題,運糧隊還沒有回來,可能是冰天雪地道路難行吧?大家不要慌,再等一等!”

  宋金剛擺擺手,故作輕松地說道。

  眾將紛紛點頭,齊聲附和。

  不多久,見這

  也想不出什么好辦法來,宋金剛借口傷勢剛好,身體他們哄出了帳外,只留下了范子同。

  和魏刀兒不一樣,宋金剛非常討厭士子,在他軍中并沒有士子參贊軍務,在他看來,那些所謂的士子全都靠不住,他們就算在他帳下效力,依舊看不起他這樣的草莽豪杰,若是有機會,他們絕對會轉手就把他賣了。

  因此,在宋金剛帳下只有武將沒有文臣,若是參贊軍務,他一般會和尉遲恭商量,現在,尉遲恭不在他身旁,他只好另找他人。

  在宋金剛還只有七八個人,三兩只槍的時候,范子同就是那七八個人中的其中之一,算得上是宋金剛的心腹愛將,若非后來的尉遲恭才能實在是太出眾了,范子同一定會是軍中的二號人物。

  對尉遲恭能位居其上,范子同并不怎么服氣,一直在想辦法爬到尉遲恭頭上去,當宋金剛和尉遲恭因為戰略方針的不同發生爭議,尉遲恭因此留守高陽后,他覺得自己的機會來了。

  “運糧隊一事你怎么看?”

  宋金剛瞧了范子同一眼,語氣故作輕描淡寫。

  對運糧隊遲遲未歸,當作眾將的面,宋金剛顯得不以為意,實際上呢?他只是為了穩定軍心而已,在他心中,可以說是心急如焚。

  那只運糧隊是被高暢軍伏擊了?還是高陽地尉遲恭心懷不滿。故意延遲軍糧的發送?在宋金剛的腦海里,全是一些糟糕得不能再糟糕的想法。

  范子同輕咳了兩聲,說道。

  “有兩個可能,一是敵軍斷了我軍的糧道,還有一個就是尉遲將軍不擅長調配糧草,故而有所延誤,現在,運糧隊還在路上。”

  范子同所說的那兩個可能和宋金剛心中所思完全一樣。然而,這并不能讓他的心情變得好一些。

  “對于戰局,你怎么看?”

  說這話的時候,宋金剛地眼睛在瞧著別處,范子同偷偷地瞄了他一眼,在那一刻。他認為自己知道了宋金剛心中的想法。

  對于這次戰役,宋金剛已經后悔了,已經在打退堂鼓了,如今,只是想找一個撤兵的理由而已!

  “大帥既然已經受傷,這場戰事就沒有必要繼續下去了,俗話說得好,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和高暢的這個梁子,大帥遲早都會找回來。就讓他多活一兩年又何妨,過了這個冬天后。大帥可以聯合幽州的羅藝,或者突厥可汗,再次南下進攻河間,必定能取其性命。”

  “啪!”

  宋金剛在自己大腿上重重地拍了一下,動作過大,扯動了他的傷口,他皺著眉頭,哼了一聲。然后說道。

  “說得好,留得青山在。哪怕沒柴燒!”

  宋金剛齜牙咧嘴地繼續說道。

  “高暢這家伙,就像一頭烏龜一樣,腦袋縮在殼里面,隨你怎么挑釁,他也不伸出來,讓你無法可想,你說你咬他一口嘛,牙齒可能都要崩掉,媽地,從來就沒有見過這樣打仗的!”

  瞧見宋金剛滿臉的忿忿不平,范子同笑著說道。

  “大帥,說得是啊!這家伙,簡直是武將的恥辱!”

  “武將的恥辱,這話說得沒錯,不過,這家伙腦袋雖然縮在殼里面,但是,要是知道我們要退兵,說不定就會伸出頭來,狠狠咬上我們一口啊!如果,他真的派兵在后斷了我們的糧道,要想安全撤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啊!”

  說罷,宋金剛面露難色,微蹙著眉頭瞧著范子同。

  范子同沉吟了片刻,然后說道。

  “大帥,我認為我們應該抽出一只精騎離營北上,查探清楚后方的虛實,就算高暢派兵斷了我們的糧道,我們也沒有什么可怕地,畢竟,我軍都是騎兵,在這平原之上,要想擺脫敵軍的糾纏并不困難,現在,擺在我軍面前地難題只有一個,那就是不能讓高暢察覺到我軍的撤軍行動,不然,在敵人地前后呼應相互夾擊之下,我軍很有可能被敵人咬住,那時,要想全身而退就比較困難了!”

  “哦!”

  宋金剛若有所思地應了一聲,瞧著范子同笑了笑。

  “小范啊!沒想到你腦子還蠻靈活的嘛,早知道,我平時就該多聽一點你的話,那個黑蠻子,媽的只曉得跟老子唱對台戲,還是你說話中聽!”

  “哪里!大帥謬贊了!”

  范子同嘿嘿地笑道,眼睛瞇成了一條縫。

  “你說說,該怎么辦?”

  范子同收了笑聲,正色說道。

  “我們必須擺出繼續進攻的態勢,讓高暢無法察覺我軍的行動,卑職有一計,不僅可以惡心惡心那個烏龜不出頭的家伙,順便還可以掩飾我軍的行動!”

  “哦!是什么計策,說來聽聽!”

  宋金剛擺出一副洗耳恭聽地樣子,示意范子同走上前來。

  范子同笑嘻嘻地離開坐席,來到宋金剛身旁,躬著身子,在宋金剛耳邊小聲說道,宋金剛聽得是眉飛色舞,到最后笑出聲來。

  “你這家伙,真是好算計,高暢那厮,多半會被惡心死吧?要是那家伙忍不下這口氣,率軍出營來與我野戰,那自然最好,若是他忍下了這口氣,想到他那個時候的臉色,老子也算是報了這一箭之仇了!”

  待宋金剛笑聲停下,范子同轉動著眼珠,繼續說道。

  “如此這般,高暢那厮斷斷想不到我軍會撤退,那時,再留下一只偏師駐守在大營,裝作是我軍地主力,將高暢的大軍牽制在這沱河邊,我軍的主力則迅速回師,高暢用來截斷我軍糧道的那只部隊絕對擋不住我軍主力的圍攻,到時候,我們還可以狠狠地咬上一口,讓那家伙損兵折將,給大帥再出一口惡氣!”

  “好!好!好!”

  范子同話音剛落,宋金剛已經離座而起,連叫了三聲好,他伸出雙手,扶住范子同的雙肩,對他說道。

  “一切就按照小范你說的那樣去做,我有小范,如多一臂也!”
fdm0216 發表於 2009-4-17 19:55
第三集 第五十六章 高暢大戰宋金剛(五)


  高陽。

  夜色茫茫,月亮被厚黑的云層所掩蓋,天空中,唯有几點寒星閃爍,北風從原野上急速刮過,帶來了遠方餓狼的嚎叫聲,給夜平添了几分淒厲。

  高陽城,東城樓,數十根繩索順著城牆掉落下來,隨后,几十個黑影拉著繩索順著城牆滑了下來,落在城牆根下后,迅速閃開,不一會,又有數十人按照同樣的手法滑落下來。

  繩索無聲無息地收了上去,尉遲恭身著輕便的軟甲,背插雙鞭,就著城樓上閃爍的火光,目光在那群人身上一一掠過,身側,護城河的河水發出唔咽的聲音緩緩流淌。

  生存?還是死亡?

  在此一舉!

  尉遲恭深吸了一口氣,揮揮手,當先朝護城河行去,當初,宋金剛率領大軍攻打高陽時,几乎已經將護城河水填平,故而,如今的護城河只是一條涓涓溪流,河面極窄,河水極淺,尉遲恭和手下的五百虎賁無聲無息地過了河,隱沒在黑暗之中。

  數天前,當前方大營的運糧隊押送糧草離開高陽時,在城外兩三里的原野上遭到了高暢軍的襲擊。

  運糧隊中只有數百士卒,除此之外,有一千多征召而來的民夫,那支襲擊運糧隊的高暢軍只有一千來人,不過都是騎兵,他們像龍卷風一般從山崗后沖殺出來,運糧隊地士卒還沒來得及擺開陣型就被敵軍沖入。面對這樣的情況,押糧的民夫紛紛四散而去,凡是抵抗的士卒都被敵軍砍下了腦袋。

  因為運糧隊出城未遠,站在城樓之上的尉遲恭可以非常清楚地看見發生的一切,同時瞧見這一幕的還有他手下的將領們,那些將領紛紛進言,要求他大開城門率軍出城去救援同袍,畢竟。城下地敵軍不多,也就一千來人,看樣子應該是高暢派來騷擾本方后路的游騎。

  面對手下的進言,尉遲恭沉默不語,只是皺著眉頭,死死地盯著城外的戰斗。遲遲沒有下達命令。

  有小股的友軍逃脫了敵軍的追殺,來到城樓下,大聲乞求城樓上地尉遲恭發發慈悲,打開城門,讓他們進城。

  面對友軍的乞求,尉遲恭依舊不動聲色,而是下達了緊閉城門,所有人積極備戰的命令,眼睜睜地瞧著那些人被高暢軍射殺。

  尉遲恭面色黝黑,身材高大。再加上又是鐵匠出生,在旁人看來。只不過是粗魯不文的武夫!然而,實際上。尉遲恭卻是一個內心非常縝密,頗有計謀的人,粗豪的外表只不過是他故意顯露于人前的假象而已。

  此刻,出現在城樓下的高暢軍只有區區一千人,但是,沒有顯露在外的呢?尉遲恭不相信區區一千游騎就敢耀武揚威地出現在高陽城下,這一千人只不過是誘餌而已,若是尉遲恭沉不住氣。真的大開城門率軍出來救援,那么等待著他地必定是潮水一般的大軍。即便他再是武勇過人,也會死無葬身之地。

  現在,他手下一共只有兩千人,除了他地五百親衛頗有戰力之外,其余那一千五百人只不過是宋金剛留給他的老弱而已,這兩千來人守城還可以守一段時間,出城野戰地話,那還是算了吧!

  尉遲恭的判斷和事實一般無二,當城下的高暢軍發現高陽的守軍不但沒有出城,反而做好了守城准備時,埋藏在山崗后的大軍出現在了守軍的眼前。

  看那旗號,看那隊列,尉遲恭估算出現在城下的這支高暢軍足有七八千人,這樣一支軍隊出現在高陽城下,前方的戰事現在究竟怎么樣了?

  尉遲恭地心情變得沉重起來。

  這支高暢軍一共有一萬人,統軍大將乃是蘇定方和顧子文,蘇定方是主將,顧子文是副將,在年前,當高暢准備對魏刀兒用兵之際,就通過一兩千人的小股調動,不動聲色地將這一萬人祕密調動到了任丘附近地一個山谷中,在那個山谷里,早就修建了一個大的兵營。

  若是宋金剛沒有率軍來攻,這一萬人就會是開春時高暢進攻幽州羅藝的前鋒,若是宋金剛率軍來攻,這一萬人就是截斷敵軍后路的騎兵。

  宋金剛的大軍一路氣勢洶洶地殺來,蘇定方的這一萬人并沒有行動,而是繼續潛伏在軍營之中,等宋金剛的大軍在沱河一線被高暢的大軍阻住去路,進退不能之際,蘇定方才按照高暢的命令,率軍一路疾行,來到高陽城下,截斷了宋金剛大軍的糧道。

  蘇定方并沒有率領大軍去攻打高陽城,一是因為遠道而來因為輕裝前進的原因,大軍并沒有攜帶笨重的攻城器械,另外一個是他覺得沒有必要耗費兵力,冒著損傷士卒的危險去攻打高陽,他只需要將高陽城牢牢圍困,截斷前方宋金剛大軍的糧草供應就足夠了!

  蘇定方率領一萬大軍將高陽這個彈丸小城圍了個水泄不通,士卒們大修土木,在城下修建了一座座軍營,使得高陽和外界的通信完全斷絕。

  當蘇定方的大軍出現在高陽城下時,尉遲恭就知道自己最擔心的事情終于還是發生了,在目前的情況下,不要說攻下河間,樂壽,殺死高暢為魏刀兒報仇,大軍能否全身而退都是一個問題。

  尉遲恭不知道前方的宋金剛是不是知道戰局已經爛到了這個地步,他沒有力量擊散城下敵軍的圍困,困守孤城的他的命運几乎已經注定,尉遲恭現在必須做到的就是派遣信使沖破敵軍的包圍圈,趕去前線將這個消息報告給宋金剛,讓宋金剛撤軍。

  雖然,尉遲恭派了不少信使出城,但是,他們沒有一個人能通過高暢軍的包圍圈,無論是騎著快馬沖營,還是乘著夜色偷營,又或是迂回從北面出城,都沒能逃脫高暢軍的追捕,他們的腦袋無一例外地都挂在了敵軍的營門前。

  尉遲恭知道長此以往,后果堪憂。

  所以,乘著今夜無星無月,大地漆黑得几乎伸手不見五指之時,他決定孤注一擲,搏上那么一搏,就算是戰死沙場,也無憾了!

  尉遲恭決定率領手下的五百虎賁去偷營,他覺得敵軍的主將絕對想不到自己會這樣做,所以,自己雖然人少,也不是沒有成功的可能,要知道,當初竇建德只是兩百來人就敢于向薛世雄的十萬大軍發起攻擊。

  如果敵軍沒有防備,在黑夜中遇見襲擊,那么也可能形成炸營,如此,尉遲恭的目的也就達到了。

  他并沒有奢望自己的五百人能夠殲滅敵軍,他只需要擊潰敵軍即可,這樣可以暫時打通和前方大軍的通道,和前方的宋金剛取得聯系。

  不多時,尉遲恭這五百來人就摸到高暢軍的

  ,蘇定方將營寨扎在一個小山崗上,然后,營帳一直旁的龍河旁。

  在營寨前面一百步的地方,間隔數十步就燃燒著一堆篝火,將營寨前的空地照得一片通紅,不過,由于夜風激烈,有一些篝火已經熄滅了,可能是負責篝火的士卒睡著了吧,他們并沒有重新將篝火點燃,于是,在某段空地上,出現了陰暗,現在,尉遲恭和他的人就順著那段陰暗的空地朝高暢軍的大營摸去。

  很順利,直到摸到大營的棚欄前,守軍依然沒有發現尉遲恭的行動,在尉遲恭的耳邊,只回蕩著風聲,以及自己劇烈的心跳聲。

  營寨的棚欄由粗壯的木樁扎成,也就一人多高,非常容易就可以翻越過去。

  尉遲恭一聲令下,手下的人紛紛朝棚欄爬去,他則一個縱身,手在木樁上一搭,身體借力飛起,跳到了營內。

  然而,這個時候出了一點意外,准確地說,這并不是什么意外,而是他們觸及到了蘇定方布置的一個小陷阱。

  蘇定方命人在營寨的棚欄上連了几條繩索,在這些繩索上挂著許多小鈴鐺,尉遲恭的人翻越棚欄時,自然觸及到了這些繩索,于是,清脆的鈴鐺聲就在暗夜中傳了開來。

  “敵襲!”

  哨樓上傳來了一聲聲嘶力竭的吼叫,頓時。全營皆驚。

  糟了!

  這是尉遲恭地第一個念頭。

  拼了!人死卵朝天!

  這是尉遲恭的第二個念頭。

  “殺!”

  尉遲恭厲喝一聲,抽出插在背后的雙鞭,率領五百虎賁朝大營內沖殺過去,一邊殺人,一邊放火,如今,只希望能打敵軍一個措手不及,乘亂取勝了!

  這個時代的軍隊。將士們在沉睡之中,若是被敵人摸進了營寨,那么不管你有多少人都沒有什么用處,那個時候,兵不知將,將不知兵。大家只曉得亡命奔逃,自相踐踏,潰散自然也就理所當然。

  然而,高暢軍不在其列。

  首先,高暢軍是精確到了隊正一級的指揮系統,士兵們只要聽取隊正的命令就行了,就算是主將陣亡,他們也會繼續戰斗,在軍中職位最高的將領指揮下戰斗,因為。他們都是高暢的兵,而不是主將地私兵。所以,就算主將身死。他們的士氣也不會低落到無法作戰的地步,同理,在遇見突然襲擊時,他們也會自發地進行戰斗,而不是選擇逃跑。

  就算是戰死的那一刻,他們也堅信神君大人會救贖他們,不是在現世,也是在來生。

  何況。在高暢軍中也曾經進行過夜襲的演習,也就是專門派人在晚間來襲擊他們。訓練他們的反應能力,克服心中地恐慌。

  所以,尉遲恭想象之中的敵軍崩潰并沒有出現,雖然,一開始,他和手下的人推進得十分順利,將四周的營帳點上了火把,瞧見敵人在火中慌亂奔逃,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隨著他們的深入,他們遇見的阻力越來越大了。

  尉遲恭發現自己就像身陷在一個泥沼之中,抵抗的人越來越多,推進的速度越來越慢,到最后,甚至停止下來。

  越來越多的敵人朝自己圍了過來,身邊地同伴一個接一個地倒下,依舊在揮動武器戰斗的同伴則越來越少。

  尉遲恭地心急速地往下沉。

  這是一支怎么樣的軍隊啊!為什么遇見夜襲也沒有炸營呢?尉遲恭有些想不明白,他地心已經亂了!

  到了這個時候,第一個目的肯定是達不到了,那么,只能進行第二套方案。

  尉遲恭大喝一聲,將擋在自己身前的一個敵軍砍翻在地,和身邊的几個親衛一起沖進半邊營帳在燃燒大帳里。

  不一會,他和那几個親衛從大帳的另一頭沖了出來,這個時候,有兩個他的親衛已經換上了高暢軍的服飾,和尉遲恭假意在格斗。

  “將軍,請放心,某一定將這里的消息匯報給大帥!”

  其中一個親衛在尉遲恭耳邊小聲說道,然后,假裝被尉遲恭擊中,和另一個化妝為高暢軍地親衛退了下去,混入高暢軍中。

  “兄弟們!殺回去!”

  眼看那兩人消失在敵軍的人群中,尉遲恭終于放下心來,如今,他要為自己和手下兒郎們地生存而戰斗了。

  他搶過一支長槊,將長槊舞動起來,有几個正要沖殺進來的高暢軍被長掃中,尖叫著飛了起來,跌倒在地,有個人被長槊擊中,跌入火堆之中,然后,全身著火,怪叫著在地上翻滾,他的同伴忙上前去,扑打他身上的火焰。

  尉遲恭帶著跟在身邊的十來個親衛如同猛虎下山一般沖出包圍圈,朝高陽城的方向奔去,一小隊高暢軍大呼小叫著緊跟在他身后。

  “殺!”

  尉遲恭厲喝一聲,長槊閃電一般扎進擋在身前的敵軍胸前,另一只手從背后抽出熟銅鞭,猛地一下打在湊近身來的一個敵軍腦袋上,那人搖搖晃晃地跌倒。

  尉遲恭從那人身側沖過,沖進一片黑暗之中。

  尉遲恭在黑暗之中朝前奔跑,跌跌撞撞地跑著,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樣沖出敵營的,四周雖然一片漆黑,在他眼中,卻依舊閃爍著紅光,那是血的光芒。

  還有兩個親衛跟在他身后,他不知道除了這兩個人外,還有沒有別的兄弟逃了出來,在他們身后,追兵的喊殺聲不斷在耳邊回蕩,回過頭去,瞧見的是無數閃爍的火把光亮。

  “大人,我們到了!”

  當手摸在冰冷的石牆上時,尉遲恭才發現自己已經跑到高陽城下了,而這個時候,他差不多已經脫力了,他咧著嘴巴,哈哈笑了起來,自己究竟殺了多少人呢?記不清了!

  在他眼前,追兵手中的火把亮光仍然在閃爍。

  這個時候,城樓上傳來了弓弦拉動的聲音,那是守軍在向城下盲目射箭,阻擋敵軍的靠近,隨后,在親衛們的呼叫下,一根繩索掉了下來,上面套著一根火把,就著火把的亮光,城樓上的人認出了自己的主將。

  几根繩索放了下來,尉遲恭雙手緊抓著繩索,他已經沒有力氣往上爬了,只是緊緊地抓住繩索,任由城上的人將他往上拉。

  在數里外的敵軍大營中,隨風飄來了斷斷續續的喊殺聲,火光沖天而起,分外絢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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