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後由 fongyuen 於 2009-5-1 20:35 編輯
第一卷 同學少年兩無猜 第十九章 父子親情
來時是褚英指揮,回去時卻是林文卿做主,因為姜毓重傷待治,褚英昏睡不醒,她只得好人做到家,分別指揮人手把兩人一個送回周府,一個送到南熏殿。
南熏殿是齊武帝退位後隱居之所,一切建制比照齊王居所。雖然武帝去世後,齊王令人將其中違制的飾品與物品搬離,卻始終無法真正改變南熏殿那宏大的規模與氣度。
姜毓五歲之前便在這兒長大,十六歲後,又按照先帝遺囑重回南熏殿居住。由此可見武帝離世時雖未能明令齊王冊立姜毓為太子,但是他心底卻是期望姜毓能真正成為繼承大齊皇位之人,所以才會留下如此的遺詔,讓姜毓以皇子身之身寢九龍之殿。
林文卿護送姜毓回到南熏殿,卻在殿前見到了一個意料外的人——卜回。南熏殿的常侍冀駱其時陪在卜回身側,向林文卿並姜毓解釋道,卜回是受了賢妃娘娘的命令來的。
於是乎,卜回順理成章地接受了對姜毓的全身檢查和傷口包紮工作。趁著姜毓接受卜回診治的空隙,林文卿走出了內殿。她看著眼前的九尺之堂,忍不住感慨:一個並非太子的皇子,經年累月居住在這樣的地方,就算沒有野心也會滋生出野心吧。難怪,總看到有人為姜毓這個皇子感到憂心忡忡。
「林公子。」一個呼喚聲將她叫醒。林文卿一轉頭,見是冀駱。
冀駱常侍五十多歲的樣子,據說從前是伺候先帝的。他的聲音有點小尖,彷彿是掐著喉嚨在說話。
「冀常侍。」林文卿退了半步,恭敬地問候。
「多謝林公子這幾日對我家殿下的照顧。」冀駱說話的語氣很溫厚。
「不謝。」林文卿搖了搖頭,說道,「他也是為了護衛我才受傷的。」
「林公子若累了,不妨先到偏殿休息吧。」冀駱提議道。
林文卿正欲拒絕出宮,卻見得不遠處來了一身著明黃色衣衫的中年男子,他的身後緊跟著曾有一面之緣的太子薑康。冀駱見她直愣愣地盯著一處,便轉過頭來,一看來人,他便立刻迎了上去。
「老奴參見陛下。」
「平身!平身!」齊王的臉上忍不住狂喜,「毓兒真的回來了?」
「千真萬確。」冀駱老臉上的褶皺因為笑容而更加明顯,「太醫正在診治,陛下快進去。」
「好。好。」齊王不住點頭,逕直走了進去。
林文卿甚至來不及向初次見面的齊王陛下行個禮,就當空氣忽略了過去。當看著太子康滿懷歉意地衝自己微笑,她只得聳了聳肩,對齊王的愛子心切表示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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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毓此刻正趴在床上,背部的大片灼傷觸目驚心。卜回正在一旁將一團黑色藥膏在他背上塗開。冰冷的觸感與刺疼讓姜毓的額際不停地冒著冷汗,以至於他並沒有注意到齊王的出現,直到姜弘接過宮女手中的巾帕,為他拭汗。
「父,父王。」姜毓大吃一驚,身子一動,就想起來請安。
卜回忙壓住他的腰部,提醒道:「殿下,當心藥膏」
「躺著,躺著。管自己躺著。」齊王也被他的動作嚇了一跳,忍不住高聲道。
「請恕兒臣不孝,未能親迎。」齊王雖如此說了,但姜毓仍然禮數周到,口中不住請罪。
聽著兒子疏遠而知禮的回復,齊王忍不住鼻子一酸,他坐到床邊,握住姜毓的手,說道:「毓兒,這次苦了你了。」
為姜毓包紮的卜回忍不住皺眉,因為從齊王入殿開始,姜毓整個身體都開始緊繃,簡直是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來應對來自父親的關懷。
「兒臣沒事。不是平安歸來了嗎?」姜毓咧嘴笑了笑,說道。
「那個行刺之人,甚是可惡。」齊王咬牙道,「待你傷好之後,且放手去查。一旦查到那個膽敢對皇子動刀槍之人,朕立刻誅他九族!」
「……我這傷,一時半會兒也好不了。等傷好了,人也跑了,到時再查反而擾民,有損皇家聲譽。今後我自己注意點,別再給歹人機會便是了。」姜毓啞然一笑,回絕了齊王的提議。
齊王沒料到姜毓竟不欲追究此事,整個人也是一愣。他看著姜毓淡漠的笑容,心中五味雜陳,只稍稍一猶豫,他立刻說道:「說的對。時不我待。朕這就下令讓暗行御史接手此事,一定要查出個究竟來。」齊國刑部下設暗行署,專司查案事宜,人稱暗行御史。
這下,姜毓終於無法掩飾心中的驚訝,他忍不住多看了自己的父親一眼,當看到齊王眼中一閃而過的憐惜,姜毓簡直懷疑自己是高燒過度而眼花了。
「這次的事,朕一定會給你一個交待。」齊王用力握了握姜毓的手,如此保證,「從前,朕讓你受委屈了。但你也是朕的血脈,生死大事,朕決不會再委屈你。」
姜毓聽到如此保證,眼眶一紅,他忙將頭埋在枕上,悶聲道:「多謝父王。」
原本跟在林文卿身後入殿的姜康聽到這番對話,黯然出了內殿,到外邊的走廊上吹冷風。一出來,他便看到林文卿正閒極無聊地在扯殿外大柳樹垂下的綠葉。林文卿看到姜康出來也很是詫異,不過仍然按照規矩給他行了個禮。
「免禮。」姜康微笑著點了點頭,他順著林文卿的手,望向那棵柳樹,忽然問道,「文靖,你會爬樹嗎?」
「會啊。」林文卿不知所以地回答道。
「真好。」姜康羨慕道,「我不會。我從小就被太醫斷定有心疾。父王怕我出事,從小就看得嚴,莫說像一般男孩那樣上竄下跳,我甚至不能放肆笑,不能放肆哭。稍懂事要學會謹記『少思,少念,少欲,少事,少語,少笑,少愁,少樂,少喜,少怒,少好,少惡』的十二少戒律。」
「呃,其實病都是可以治的啦。我兒時的身體也不好,還不是治好了,現在活蹦亂跳的。」也許因為姜康的神色太過落寞,讓林文卿竟忍不住想安慰他。
姜康微笑著看了她一眼,臉上明顯閃過「你真是個好人」這樣的訊息,他說道:「放心,我早想開了。其實我偷偷審問過太醫,他說以我的身子能活過二十已是奇跡。所以,我現在的每天,都是撿來的。在撿來的日子裡生活的人,應該要更加坦然吧,因為死生大事對我來說,已經很平常了。」
「可是有時候,我還是會羨慕啊。羨慕有著健康的身體,不會被死神掐住脖子呼吸的人。」姜康仰起頭,臉上映著柳樹斑駁的影子,說道,「為什麼,他擁有了人世間最大的幸福,卻總是想搶走我唯一的擁有的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