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君王側 作者:那那 (連載中)

fongyuen 2009-4-21 21:53:4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1 26148
fongyuen 發表於 2009-4-23 13:06
本帖最後由 fongyuen 於 2009-4-23 13:16 編輯

第一卷 同學少年 第二十八章 陵園驚夢


  蘇綰似乎在躲避著什麼人,挑的路是越走越偏,這倒是方便了跟蹤她的林文卿。兩個人都順順利利地避開了宮人和侍衛。

  齊國宮城是依山而建的,民間慣稱那座山為皇城山。經過七十年的改造,也是出於安全的考慮,皇城山被人為的劈開,花崗岩的山壁垂直而落,反射著月光,看起來潔白無瑕,充滿了神聖感。

  光禿禿的山壁上,唯一擁有綠意的,就是宮城中軸線所對之處。那裡正是先武帝的陵墓,也是他為齊王室所留的陵園。自十七年前,武帝亡故以來,此處已是人跡罕至。

  蘇綰一襲白衣,繞過武帝墓前高大的墓碑,來到了左側的一處小陵前。林文卿不得不感謝齊人在陵前種樹的習俗,讓她有了藏身之處。她輕身躍上粗壯的枝頭,將自己潛藏在枝繁葉茂間,觀察著蘇綰。

  那座小陵周圍種植著整整齊齊的常綠灌木,灰綠色的葉狹細尖窄,散發著松樹香味,其上點綴著淡藍色的小花,襯得中央那個小陵精緻而美麗。

  蘇綰穿梭在灌木叢間,摘取著那淡藍色小花,將花朵一一收攏到自己的香囊中。待收得差不多了,她走到陵前,盤腿坐下,忽然開口說話。

  「迷迭香的花語是回憶。你用這一朵小花,拴住齊王的心,二十三年了。」蘇綰拈取一朵藍色小花,放到鼻尖上,嘴角劃出一抹微笑,「可是,花無百日紅。」她的手指微微用力,淡藍色花瓣飄散開來,松香四溢。

  「那個時刻很快就會到來了。很快,很快。」

  蘇綰話音剛落,林文卿便看到一盞燈籠燭光隱隱,正向陵園走來。蘇綰似也發現了,她躲避不及,只得側身隱到了灌木叢中。那燈盞越靠越近,林文卿終於看清,來人竟然是齊王姜弘。

  齊王提著燈籠,身旁無一個侍從,唏噓的鬍渣子讓他看起來有些萎靡。他來的陵前,看著墓碑,臉上的神情忽然變得柔軟了許多。

  「敏君,迷迭香又開花了,還喜歡嗎?」夏夜寂寂,微風輕柔,齊王沙啞的聲音中帶著懷念的味道,「還記得你在時,常說等孩子出生了,希望能和我一起到山清水秀的地方,在夏夜的葡萄籐下搭個架子,種上一院的迷迭香,嗅著它的香味入睡。」

  「時間過得真快,當初你把康兒交到我手上的時候,他奄奄一息的模樣彷彿還在眼前。敏君,到了今日我才不得不承認,原來父親說得對,我這個人啊,懦弱沒有決斷,永遠讓情感走在理智之上,然後把全部的事情搞得一團糟。」

  「這二十三年來,曾答應你的事。我一天也沒忘記過。我封了曼君做王后,扶持陸玨為相,一切都是為了讓我們唯一的孩兒康兒不受委屈。可到了如今,我竟不知道這二十三年來的執念,到底是對還是不對了。」

  「到了今日,我才信了父王的遺言,愛康兒的最好方式絕對不是把整個齊國的重任壓到他肩上,那只會讓他不堪重負。這重擔連我都挑得力不從心,更何況身體孱弱的康兒呢。如果……沒有封康兒為太子,沒有把陸家捧到如今的地位上,叫他們退想必也不會變成如此為難之事吧。」

  說到這裡,齊王似覺得有些難以啟齒,他頹然坐下,弓著背,低頭看著地上,不知在想什麼。過了一會兒,才又開口道。

  「曼君說,想給康兒成一門親事。小姑娘叫阿桐,是個懂事的,對康兒極好,一定是個會疼人的媳婦。我問過太醫,太醫說康兒的身子好得出乎他的意料,成婚已是無妨了。也許再一兩年,我就可以帶著孫子來看你了。」

  「我剛才也不過是牢騷罷了。你放心,答應你的事我會做到的。好好照顧康兒,好好照顧陸家。到如今若我半途而廢,陸家想來也真的沒個好下場吧。」

  林文卿聽到此,不由得暗暗歎氣,齊王的心思已定,姜毓想來是沒指望了。

  一聲歎息,在夜空中清晰而分明。齊王一個激靈,立刻站起身,喝道:「誰?」

  「弘郎,如果敏君讓你如此為難,就把我從前的那些混話都忘了吧。」

  弘郎之稱讓齊王渾身一顫,他看那背對著自己的白影,鼻中嗅著熟悉的馨香,不禁神色恍惚。

  「敏君,是你回來了?你,你可是怪我?」

  「我不怪你。我只是太想你了,捨不得,所以又回來了。」

  「你!」齊王眼眶一熱,終忍不住上前一把抱住白影,說道,「敏君,敏君。」

  蘇綰轉過身,對著齊王,見他在看清自己的容貌後由喜轉驚。她微微一笑,神情忽然變得淒厲,捧住齊王的臉,悲道:「弘郎,妾本不該死,奈何你我夫妻情深,妾不得不死。」說罷,眼兒一翻,昏了過去。

  齊王見她昏迷,連忙拍打她的臉,喊道:「敏……姑娘,姑娘?」試了幾次,見始終無法把她喚醒,齊王只得將蘇綰打橫抱起,也不提燈籠,只就著月的清輝,沿著小徑離去。

  林文卿這時才從樹上躍下,走進陵前,看清了那墓碑上的字。

  「仁宣王后陵」

  林文卿換回了衣衫,拿著姜毓開的條子,光明正大卻惴惴不安地離開了齊王宮。

  第二日,宮裡便傳來消息,美人蘇綰被封了淑妃,成了這二十年來齊王后宮上位最快的妃嬪之一,令人側目。俄而,齊王又下令嚴查王子復仇之謠言,並宣佈要親自提審方允。
fongyuen 發表於 2009-4-23 13:15
本帖最後由 fongyuen 於 2009-4-23 18:16 編輯

第一卷 同學少年 第二十九章 偷龍轉鳳


  修改,增刪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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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的發展有點出人意料。

  當接到姜毓和方允被正式下獄的消息時,林文卿正與褚英在廣內府書庫裡看書。聽完申木的稟報,林文卿皺起眉頭。她想到那晚在陵園的所見。齊王如此迅捷的動作迥異於他軟弱磨嘰的性格,這一切是否和新封德妃的蘇綰有關呢?

  「方允定的什麼罪?」褚英相對鎮定,他站起身,把書冊放回書架上,問道。

  「妖言惑眾,詆毀王后。」申木回道。

  這兩個罪名卻是耐人尋味。這個簡單的王子復仇故事裡,王后固然被描繪成了惡毒女子,可復仇成功的那個王子薑毓身上被潑到的污水只怕更多吧。齊王親審了這個案子,若是要將此事輕輕揭過,按下一個挑撥離間之類的罪名也便是了。可他卻偏偏只提了王后,不提姜毓,這只怕不能不讓有心人多想。

  「姜毓呢?」林文卿把手上的書卷捲成筒狀,焦急地問道。

  「沒有罪名。只是……只是暗行御史那邊還把前次的遇刺案與此次的事情牽扯到了一起。」申木說道。

  「牽扯?怎麼牽扯?」

  「方允出身曲沃,而姜毓殿下遇刺後,也是現身曲沃。毓殿下遇刺歸來後,齊王待他多有憐惜,隨即方允就開始傳播那些謠言。暗行御史把這些放到了案面上給齊王看,暗示說,沒準遇刺不過是場苦肉計。」

  褚英一聽,不禁啞然。姜毓上次的遇刺本就是一筆糊塗賬,齊國這邊基本認為是陸家所為之後,倒是給他省卻了不少麻煩。如果陸家硬是要把這筆帳扣在姜毓頭上,以姜毓的性格只怕勢必要徹查出兇手。到時只怕……

  「荒唐!」林文卿把手上的筒狀書狠狠往窗上一敲,說道,「暗行御史都是吃閒飯的嗎?不看證據單憑想像?」

  「最重要的一點是,姜毓殿下並不能分辨,自己從懸崖跌落後,是怎麼出現在曲沃。他拒絕說明這一點。」申木回道。

  林文卿聽到這話,心下一驚,反射性地問道:「什麼。他不肯說?」隨即她立刻想起了那日進宮偷畫時姜毓的囑咐,賢妃不希望有人知道那山谷的事……

  「問到此事,殿下就閉口不言。所以,陛下才下令把他關押起來,來日再審。」申木說完,又加了一句道,「少爺,屬下認為如果齊王要繼續追查遇刺的事,極可能派人來尋林公子。要如何應對,還得預先思量好。」

  林文卿聽到此,便輕拽了一下褚英的衣袖,低聲道:「褚英,我覺得我們最好先去問問姜毓的意見,他的堅持一定有他的道理。」

  褚英沖林文卿微微一笑,反手握住她,點頭應道:「我懂你的意思。」

  ……

  刑部仍然給了姜毓以足夠的尊重,他的牢房明顯是經過打理的,長長的幔布將他的牢房與其他犯人的隔離開來。

  林文卿走入牢內,看到姜毓端坐在燭燈前,低頭看書,彷彿自己正在南熏殿的書房裡一般,悠閒而淡然。

  「姜毓,你這傢伙,在幹什麼呢?」林文卿忍不住動氣,她走上前一把奪過姜毓手上的書,罵道,「為什麼不說出山谷的事?你當刑部大牢是觀光旅遊的啊?」

  姜毓被搶了書,手上一空。他抬起手,修長的五指輕攏髮絲,將垂落的頭髮全部撩向後腦,然後略有些頹唐地順勢靠到了椅背上。

  「這事大概會牽連到文靖吧。」他仰起頭,看著林文靖,說道,「真是抱歉。」

  林文卿看不得他這幅樣子,便清了清嗓子,顧左右而言道:「記得你背上的傷還沒好吧。換藥了沒?」

  姜毓搖了搖頭,他的唇邊還掛著一抹諷刺的微笑,說道:「父王從來糊塗,這次自然也很難細心地注意到我背傷未癒的事,體貼地給予什麼照顧的。」

  「喏。」林文卿從懷裡掏出一個瓶子,遞給姜毓,說道,「這是我在家裡時常用的傷藥。你拿去吧,還不知道你們齊王陛下要關你這個兒子殿下多久呢。」

  姜毓看著那瓶未開封的傷藥,竟一時有些呆了。 bdc\bmC1PJ6idkl

  「拿著啊!」林文卿的手懸在半空中好一會兒,見他沒反應,便一把塞進了姜毓懷中。

  姜毓拿過那傷藥,心中一時百味雜呈,他低聲道:「文靖,既然今天你來看我,我也便把你當真朋友。所以,這事,你什麼都不要說,好嗎?要說的時候,我自己自然會說的。」

  「毓,你這麼做,到底在等待什麼?」褚英看著此時的姜毓,再想到尚父那個關於齊王必定會選擇保太子的判斷,心下不忍,他煩躁地說,「人心是經不起考驗的。」

  「不,沉默只是因為我對一個人的承諾。」姜毓堅定地搖了搖頭,然後說道,「如果能夠因此而判斷出一些事情,做出一些決定,那與我反倒是件幸事。」

  「惟願你不會後悔。」褚英咬了咬唇,如是說道。

  與姜毓的溝通並沒有一個明朗的結果,褚英彷彿生了悶氣,他抿著唇出了老房。而後氣惱而幼稚地衝著外面的牆柱上猛踢,發洩鬱結。

  林文卿起初並不攔他,因為覺得正需要一個地方給他發洩。又過了若干時間,褚英仍然精力十足地捶打著牆面,乃至手上都開始出現血跡,林文卿不得不出手阻止。她抓住褚英的左臂,包裹住他的手掌,輕歎道:「別生氣了。」

  褚英也許是累了,在林文卿靠近後,他便將頭垂在了她的肩上。林文卿本就長得比尋常女子要略高些,此時倒正好給他靠住了肩膀。

  「他是故意的。絕對是故意的。他有一千一萬個方法,去讓齊王心疼,收手。可他就是不,就這麼直挺挺地等著,看著。等齊王給的最後判刑書,給自己一個死心的理由。」褚英頂著林文卿的肩膀,悶悶地說道。

  林文卿拍著褚英的背,不知該如何勸解。姜毓太驕傲。他越是在意齊王,就越是不願用那種種手段去影響之。他偏就這樣在一旁看著望著等著。其實聰明如他又何嘗不清楚自己父親的脾性呢,只是……

  她心中一聲歎息,輕輕推開褚英,說道:「英,走吧。他已是犯傻入癡,你再著急也是無用。」

  褚英也是一時氣急,而今冷靜下來自然也就不會再失態了。兩人才定下心神,打算離開,林文卿就看到一抹極為眼熟的身影出現在前方。

  「方錄!」她驚訝間,失聲喚道。

  方錄形色匆匆並沒有注意到如木柱般樹立在門外大樹下的褚英與林文卿。林文卿與褚英對視一眼,立刻有了決斷。兩人尾隨方錄又返回了大牢。

  在付出了一錠金子的代價後,差役便把二人引到了平日衙役們偷聽壁角的隱秘所在,恰好可以將方允與方錄的動靜聽得個一清二楚。

  「你在想什麼?為什麼主動去蹚這趟渾水?」這是方錄的聲音,咄咄逼人,帶著責怪的意味,「方允!我在問你話!」

  「齊王是個寬厚的人,我不會牽連到親族的。所以,你不必擔心。」

  「混賬!我從來不是擔心這個!你到底在想什麼,安安穩穩過日子不好嗎?」

  「要我像你們一樣薄情寡義,我方允的確做不到。」

  「薄情寡義?你……」

  「難道我說錯了?整個曲沃如今都想著要過安樂日子,只怕你們沒有一個人再想過如畫姐吧。」

  聽到如畫姐四個字,林文卿克制不住地渾身一震,被一旁的褚英發覺。褚英疑惑地看著她,她只得微微搖頭,用氣聲回了一句沒事。

  「如畫姐已經走了。我們除了想念她,還能如何。你這般作踐自己,你以為她會高興嗎?」

  「……如畫姐,她如果回來,大概也不會阻止我吧。反正她對周家也是恨的。」

  「周家,如畫姐和周家有什麼關係?」方錄說這話的時候,明顯有些結巴了。

  「呵呵,方錄你果然還是這麼老實。難道你到現在還不明白,為什麼如畫姐和賢妃娘娘長得如此想像嗎?那是因為她們根本就是姐妹,是一母同胞的孿生姐妹。」

  「胡說。這怎麼可能。」

  「你也是讀過書的,細想一下周縉丞相和長公主的姻緣是怎麼成的,不就明白了。沈惜姐和如畫姐都是隨著淑雲夫人被周家乃至齊國刻意遺忘的人。」

  「如畫姐如果是昭華長公主的女兒,又怎麼會被留在淑雲夫人身邊呢?」

  「那是周縉大人做的手腳。那時,淑雲夫人和長公主同時生產,可淑雲夫人生下了死胎,而長公主生下了雙胞胎。為了安撫淑雲夫人,他便使了這偷龍轉鳳之計。」

  「……便是有這麼一段糾結。那也是上輩人的事了。周縉大人、長公主、淑雲夫人俱已仙逝多年。你又何苦要去幫陸家陷害如今的周家呢。照你這麼說,那些可都是如畫姐的親手足啊。」

  「哼。親手足。這親手足卻設計如畫姐,讓她代替那位賢妃娘娘遠嫁和親?讓如畫姐去晉國那種番外之地受苦,留賢妃在此安享富貴。這樣的手足,倒真是好啊。」

  「如畫姐嫁到晉國去了?你從前不是這麼說的。」方錄的聲音澀然而緩慢。

  沉默蔓延,從牆的那邊到牆的這邊。林文卿沒想到自己苦苦尋求的答案竟會以這樣的方式得到,畫姨和周家的關係解密了。她當年是以這樣的方式離開周家、離開齊國的話,想再從周家身上找尋出畫姨如今的去向已是完全不可能了。

  她心情沉重地轉過頭,卻發現褚英的神色竟不比自己好看多少,彷彿也聽到了一個極震撼的秘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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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ongyuen 發表於 2009-4-23 13:20
第一卷 同學少年 第三十章 除名之罰


  齊王宮

  齊王姜弘坐在石凳上,對著石桌上的一副殘局出神。他一手執白,聚精會神地在沒有對手的棋局上落子。

  「啪」一個黑子落在白子的心腹之地,截斷了他的退路。

  姜弘一驚,他方纔已囑咐了誰也不見,怎地還有人闖了進來,他猛一抬頭,見到來人卻是周少慧。

  「少慧。」姜弘怔怔地看著她,沒料到周少慧竟然會主動來到他的寢宮。自從十五年前,先王去逝之後,周少慧一直遠遠躲著他。

  周少慧看著姜弘,神色淡然,她俯身拜下,說道:「少慧參見陛下!」

  「免禮,平身。」姜弘深吸了一口氣,擺手示意道。

  周少慧款款起身,走到姜弘的對面坐下。一時無言,倒是周少慧先開了口,說道:「陛下這棋局,是那年在靈隱寺如畫姐姐擺的吧。二十多年了,還是未能解開嗎?」

  姜弘緩緩搖了搖頭,說道:「她擺的局,稀奇古怪,你又不是不知道。」

  說起那個離開了許多年的人,一下拉近了兩個人的距離,這二十年的光陰所造成的隔閡也彷彿就此不存了。兩人的沉默中竟有了一種奇特的默契。

  「曲沃有個玉溪洞,就是如畫姐姐昔年隱居的地方。」周少慧淡淡的點醒道,「毓兒落到那裡是個意外。叫他不提,也是我的意思。我來,只是想和你解釋一下這個。」

  姜弘沉默了一會兒,說道:「你知道我想做什麼?」他不再稱朕,聲音苦澀。

  「大概能猜到吧。」周少慧無所謂道,「這大齊的江山是你姜家的。只要你覺得自己選得對,就行了。」

  「……你來,是怕我誤會毓兒嗎?誤會他是那種算計父兄的心機深沉之輩。」姜弘又問道,見周少慧不回答,他便又說道,「你一直是個溫柔的人,而他也終究是你的兒子。少慧,我很欣慰,你終於……」

  「不。」周少慧緩緩起身,說道,「不要把你的責任丟給我。這個兒子,我是被逼著生的。讓他順利出生,我也便對得起舅舅,對得起你。從此他是生是死,快樂痛苦都與我無關。」

  「少慧……」姜弘坐在原地,看著周少慧越走越遠,只覺得心一點一點地沉了下去。

  周少慧忽又轉過頭來,說道:「姜康是你的兒子,姜毓也是你的兒子。姜康沒有母親,其實姜毓也一樣。他長得太像舅舅了。我今生都不可能真心疼愛他。你應該明白這一點。」

  周少慧離開後,姜弘的貼身侍從忙跑了進來,他方才抵不過周少慧的威壓放了人進來,而今卻是心虛得很。

  「陛下,剛是賢妃娘娘硬逼著奴才,非要進來,您看。」

  姜弘一擺手,示意他不要再說。他揉了揉太陽穴,長歎一聲,說道:「你去把蘇德妃請來,朕想和她說說話。」

  蘇綰很快被宣了過來,精心打扮過的她比從前更加美麗動人,而唯一不變的只是身上縈繞不退的迷迭香。她走到姜弘身旁,蹲下身子,仰頭望著姜弘道:「陛下,您宣臣妾來,有什麼事嗎?」

  「德妃。」姜弘緊緊握住蘇綰的手,抵在自己的額頭上,彷彿想從中汲取一些動力,「德妃。朕只是想保護康兒,遵守朕最初的那個約定。」

  蘇綰面上閃過一絲冷笑,低著頭的姜弘卻並沒有看見,只聽見她用柔柔的聲音說道:「虎尚且有護牘之心,何況陛下是人,愛護太子本是人之常情。陛下在不安什麼?」

  「可是,那對毓兒來說,太不公平,太不公平了。」

  「陛下。臣妾聽說,曾有太醫斷言太子絕難長壽。」蘇綰輕聲說道,「而今活在世上的日子是一日少過一日。陛下啊,毓殿下身體康健,福壽綿長。您還有很多機會可以補償他,可是太子,卻沒那麼多時間去等。您此時由著那些心懷叵測的臣子裹挾他們兄弟二人爭權奪利,毓殿下倒是沒什麼。如果太子有個萬一,臣妾怕您後悔莫及。倒不如現在用霹靂手段,阻了這內鬥,過幾年安和利樂的日子。太子殿下的身體底子在那兒,好也好不了。過幾年,說不定什麼矛盾也就都消了,連毓殿下都會開始懷念太子殿下。畢竟,逝去的人總是最美好的。」

  說到最後這句,蘇綰的聲調微變,不由得加上了點嘲諷的意味,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悲傷中的姜弘顯然沒有聽出來,他頻頻點頭,喟歎道:「德妃,你果然一點都沒變!」

  「沒變?」蘇綰見姜弘抬起頭,臉上便顯出一抹紅暈,說道,「陛下總說臣妾是仁宣皇后的轉世,可是臣妾自己真的一點也不記得。總覺得,這是一件好神奇的事情。」

  「以前,敏君很喜歡迷蝶香,朕苦惱的時候也喜歡這樣蹲在朕跟前勸朕。」齊王撫摸著她的青絲如雲,說道,「你的好多生活習慣,還是跟那時候一模一樣。」

  蘇綰故作羞澀地將頭埋在姜弘的膝上,輕聲道:「如果真是那樣。兩世都與陛下結緣,實在是蘇綰求之不得事情。」

  一模一樣?呵,自然是一絲也不能差了。齊王陛下,你不會知道蘇綰從這些年學這些習慣學得有多麼辛苦。

  ……

  齊王以不敬兄長,行為不端的罪名,將姜毓從大齊宗室中除名的消息傳出時歷史上,被除名的皇嗣血脈不是沒有,但是那一般都發生在子嗣較多的君王身上。如今齊王只此二子,太子又是出了名的身體不健康,他竟然會因為這麼小的一點事端就做出如此冷酷的決斷,實在太過出人意料。,整個大齊朝廷因為巨大的震驚而失聲,便是連陸玨也沒想到事情竟然能順利到這種程度。

  震驚過後,勸阻的奏折很快如潮水般湧向勤政殿,然而齊王姜弘心意堅決,甚至當場杖責了兩位言官來昭顯自己的決心。當言官陳寥被當堂杖責致死的消息傳來時,姜毓平靜地請牢房的差役為他準備筆墨。他親自上書,表示願意自己甘願接受除名之罰,但求齊王陛下息怒。他平靜地接受了遷出南熏殿,開府功臣巷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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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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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ongyuen 發表於 2009-4-23 13:24
第一卷 同學少年 第三十一章 求不得


  褚英,他稱周賢妃為姨娘。周家對外說他是遠親來投,然而卻連姜毓也說不清褚英到底是哪一位遠親之子。

  畫姨是周賢妃一母同胞的姐妹。

  褚英那日聽完方氏那兩人的對話,臉色忽然變了……

  過往的那一幕幕從腦海中不斷閃現,林文卿試圖從這浮光掠影拼湊出一個完整的真相。

  「……姐,小姐。」林硯幾度呼喚終於把林文卿從恍惚中喚了回來。林硯手上捧著長長的白條,詢問道:「小姐,你說今日要去周尚書府。」

  林文卿如夢初醒,她忙起身,褪去外衫,再將長髮撩起,用雙手捧著,手臂自然抬升,讓林硯可以沒有任何阻礙地在她的胸口纏上一圈又一圈的白布。

  完成每天出門前的必修課後,林文卿就在林硯的目送下,帶著小楊離開了勤讀小築,前往功臣巷。

  當年齊武帝封賞追隨自己打天下的那批老臣子時,將他們的宅第集中到了虞城西側,並將其宅第橫向一字排開。齊國初年,每到早朝時分,便可以看到那一小巷裡車水馬龍,各家趕著上朝的老爺們騎馬的騎馬,坐車的坐車,聚在這長長的巷子裡熱鬧地互相寒暄著。因此上,民間便把這條寬度為朱雀大街一半的巷子稱為功臣巷。開府功臣巷也一直是齊國朝中富貴至極的標記。

  馬車停擺,林文卿從車上走下,她掃了一眼已有些秋意的道路,但見得七米開外的一座府邸門口正有許多人進進出出。那裡原是前任兵部陳尚書的宅子,前幾日在朝堂上被杖責致死的言官陳寥正是陳尚書的幼子。痛失幼子後,陳尚書便帶著家人告老還鄉,此處也就人去樓空了。齊王便下令將這府邸重新整理過後,當作姜毓的府邸。只不過,新府邸的整理尚需時間,而搬離南熏殿一事卻是等不得,因此姜毓便先搬到了周家的偏院暫住著。

  林文卿自昨日得了褚英的報信,便決定第一時間來探望姜毓,安慰一下他那可以預見的低氣壓心情。

  看到姜毓的時候,他正在周府後院的練武場上與一個侍衛過招,出手既狠且準,一來一往,令人眼花繚亂。林文卿便從旁取過一根棍子,瞅準機會往場上一砸,恰到好處地阻斷了那二人的對掐。

  「……文靖」姜毓喘著粗氣,癱坐在地上。

  林文卿走到校場內,俯視著姜毓,笑容滿面地提議道:「我說,我們去池上樓看風景怎麼樣?」

  ……

  池上樓,飛鳳台,風景依舊。上次在此相聚是周永的生日過後的某一天,林文卿和姜毓在蘇綰那兒偶遇後。這一次,桌上擺著三壇葡萄酒,只是人少了一個。褚英一大早不知去了何處,她遍尋了府上也沒找到他,只得拉了姜毓先出來。

  林文卿一邊斟酒,一邊說道:「這是我讓人回家去運過來的葡萄酒,嘗嘗吧。絕對不比你去周尚書那兒偷的差。」

  暗紅色的酒液,散發出誘人的香味。姜毓毫不客氣地拿過酒杯,豪飲之。

  抽刀斷水水更流,酒入愁腸愁更愁。

  林文卿看他紅著眼睛,不斷灌酒的樣子,便知道早已準備好的勸詞,蒼白無力。於是便捨命陪君子,陪著姜毓也是一杯又一杯。

  三個酒缸全部見底後,林文卿已是滿面通紅,只不過她一直有克制,神智還勉強清醒。而姜毓雙眼迷離,顯然已是醉了。

  「姜毓,姜毓。你起來下。」林文卿走過去,想把姜毓拖起來,「池上樓不過夜的,我們該回家了。」

  「家?哪裡還有家呢。」姜毓癡癡地笑了,他高舉起酒杯,朝著虛無縹緲處敬酒,似癲似狂道,「林文靖,你信命嗎?我原是不信的。可現在不得不信了。」他將酒杯一飲而盡。

  「從前,靈隱寺的一個法師勸過我,他說人生有七苦,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我不信,所以老天現在讓我嘗這求不得之苦。」

  「可我真不懂。為什麼,我這麼努力,他們卻還看不到我。父王的眼中永遠只有太子,太子,太子。母妃寧可把笑容給褚英,也不肯多看我一眼。」

  「我知道她恨我。因為我是皇爺爺逼著她生的。可是如果我能選,我寧可不曾來到這個世上,不做他們的兒子。」

  「如果我能選……」

  林文卿見他的酒杯光噹一聲,從手中掉落到地上,知道他已睡過去了。她走上前,伸手撫了撫他下巴上的鬍渣子,並試圖以手指化開他眉宇間的悲傷。

  「好好睡吧。在夢裡開心一點。」林文卿輕聲說道。她知道,父母成了這個人心頭上的一道疤,亦是他永恆的結。求不得,便只有絕望才能帶來安寧。姜毓是個強者,絕望固然令旁觀者覺得悲傷,但是卻能讓他自己更堅強吧,哪怕這種堅強只是外強中乾,對於這個倔強的人來說,仍然會比較好吧。

  ……

  天近黃昏,姜毓仍然沒有醒來的跡象,而池上樓卻即將打烊,考慮到虞城城門也即將關閉,林文卿便喚了小楊過來,把姜毓從飛鳳台扛了出去。

  當馬車行到城門口時,城門竟然意外地關閉了。城門外更是已有兩人在那逡巡,那人看到林文卿,歡快地喚了一聲「文靖」,便催著馬兒奔過來。

  林文卿抬頭一看,見趙靈兒一身大紅色窄袖羅裙,手揚皮鞭,正驅馬而來。

  「趙姑娘。」林文卿打了個招呼道。

  趙靈兒皺了皺秀氣的鼻子,誇張地擺手扇風,說道:「好濃的酒氣,哪兒來的醉鬼?」

  林文卿笑了笑,說道:「朋友聚會,一時貪杯喝多了。趙姑娘這是城門怎麼提早關了?」

  「叫我靈兒就可以了。」趙靈兒揮了揮手,說道,「別提了。守城的說,宮裡臨時傳的令,大約是為太子祈福的那些神神鬼鬼的法師道士們提的建議。我剛不過晚了片刻,這會兒在外喊了都快一炷香的時間了,那守城的也不敢開門。我看今晚是別想進城了。」

  「那可怎麼行。我這朋友家在城中啊。」林文卿一聽也急了。

  趙靈兒的性格本來就是自來熟,她拍了拍姜毓的肩,說道:「我剛也急了。不過看到你就好了。我記得你的勤讀小築,就在大齊湖吧。今晚,就去你那過一宿吧。」

  「你……你還真敢啊。不怕我對你動什麼心思嗎?」林文卿看了看趙靈兒,不由翻了個白眼。

  「等你打得過冰魄再說吧。」趙靈兒吐了吐舌頭,說道,「不是我吹,要論單打獨鬥,這世上能在短時間內拼過她的人可不多。好了好了。我騎了一天的馬,都快累死了。快讓我上車坐會兒。」說罷,她兩腳一身,一個燕子翻身從馬兒躍下,摸上了林文卿的馬車。

  「咦,這不是毓皇子嗎?原來你的醉鬼朋友就是他啊。」趙靈兒一上車就看到蜷縮在一旁的姜毓。
fongyuen 發表於 2009-4-23 13:27
第一卷 同學少年 第三十二章 梓童郡主


  回了勤讀小築,林文卿安排趙靈兒與姜毓在客房住下,便回了自己房裡。略有些醉酒的她褪去了衣衫,靠在床榻上,思索著怎麼才能讓姜毓開懷一點。

  新的府邸還沒有整理好,若讓他回去周家倒只會觸景傷情。不如就乾脆留他在勤讀小築住幾日,再叫上褚英,三個人一起策馬踏青,駕舟游江想來能讓他早點忘記宮裡的事。不過,他的心結大概還是在賢妃的身上吧,明日倒是不妨和褚英商量一下,看怎麼化解他們母子的心結。

  昏昏沉沉間,林文卿便睡了過去。待她再醒來,卻驚見床榻旁竟然有人。

  「褚英!」林文卿忙把被子往上拉了拉,訕笑道,「你怎麼來了?」

  褚英卻沒注意到她的小動作,他大大咧咧地坐到林文卿床邊,歎了聲氣,問道:「毓昨日怎麼樣?」

  「喝了很多酒。」林文卿答道,「昨晚城門不知道為什麼提早關了,所以就先回我這兒了。對了,說是太子身體有恙,很嚴重嗎?」

  「聽說是忽然高燒不退,現在整個太醫院都人仰馬翻的。」褚英嗤笑道,「陸家忙忙碌碌這一場,若是太子留不住可真是全白費工夫了。所以他們現在忙了,亂了,正病急亂投醫呢。」

  林文卿苦笑道:「不知道姜毓知道了,會不會高興一點。」

  「如果太子康就這麼去了,只怕最不高興的就是毓吧。你知道,活人是沒法跟死人爭什麼的。」褚英聳了聳肩,他起身問道,「對了,毓住哪間房?你讓人帶我去下吧。」

  「好。」林文卿喊了聲小楊,小楊果然在外面侯著,便走進來把褚英領了出去。林文卿則匆匆叫過林硯,幫自己打理好,趕到吃飯的廳堂時,姜毓與褚英已經坐在裡面了。

  姜毓痛苦的揉著太陽穴,明顯是宿醉之後的結果。林文卿一看,便對林硯說道:「讓廚房先送一點解酒的茶來。」

  三人才坐定,趙靈兒就打著呵欠走了進來。看到他,褚英和姜毓的眼睛都直了。

  褚英指著趙靈兒,驚訝地問道:「她怎麼在這裡?」這話卻是問林文卿的。

  林文卿便只得把昨晚的偶遇重提了一遍。

  姜毓與趙靈兒是初見,他盯著趙靈兒瞧了小半會兒,猶疑地問道:「你是……梓童郡主?」

  趙靈兒自尋了個位置坐下,笑嘻嘻地鼓掌,說道:「答對。八年不見,你的記性還是很好嘛。」

  林文卿有些驚訝地看著姜毓,問道:「怎麼?你們認識?」

  姜毓自嘲地笑了笑,說道:「十年前,唐國入侵,父王與周國約為同盟。我受周太后之邀,去她宮裡住過一段時間,在那時認識了郡主。」

  此言一出,林文卿頓有醍醐灌頂之感。周齊盟約,她倒是知道的。十年前,唐國新王即位,年少氣盛,便陳兵在唐齊兩國的邊境,結果最後擦槍走火,引發了一場達兩年之久的大戰。齊國承平多年,老將凋零,朝中又重文輕武,兩軍對陣時自然吃了一些虧。齊王便派了使臣到周國,以唇亡齒寒之說遊說周國的六卿,最終達成了攻守同盟。而周國出兵的其中一個條件,就是讓齊國的一位皇子過去當質子。只是,認識姜毓至今,她從未把當年那個質子與他聯繫到一起,如今把聽聞與現實想結合之後,頓時又覺得有些五味雜陳。

  「姜毓,你的記憶力很好嘛。」趙靈兒雙手托腮,凝視著姜毓,說道,「你那時老臭著臉,看也不看我一眼。我還以為隔了這麼久,你已經不記得我呢。」

  姜毓略有些尷尬地回道:「怎麼會忘。郡主深受周太后喜愛,在宮中是眾星捧月,熠熠生輝,任何人都不會忘記的。」

  「哈哈。你現在比以前會說話多了。」趙靈兒咯咯大笑,衝他眨了眨眼睛,說道,「就算是假的。也多謝了。」

  這時,下人們開始把早點紛紛送了上來,四人便開始用餐,邊吃邊聊。

  「郡主。」吃了一會兒,褚英開口說道。

  「叫我靈兒就行了。」趙靈兒說道。

  「靈兒姑娘。」褚英隨之改口,問道,「你怎麼會一個人從周國跑到齊國來啊?」

  「我來看我哥啊。」趙靈兒理直氣壯地回道,「他跑來齊國就學都快一年了,居然一點回家的打算都沒有。我想他了。」

  褚英挑了挑眉,說道:「哦?可是,據我所知,靈兒姑娘自幼深得周太后喜愛,被她親自接到宮中撫養,一年見不到兄長應該已經習以為常了吧。」

  趙靈兒清了清嗓子,不自然道:「那時也畢竟還在一國內嘛。對了,你們今天有什麼計劃沒有?」她轉向林文卿,問道,「我們一起出去玩吧。我昨天聽人說,這個時節,戍公山上的楓葉極美,可惜昨晚遲了。不如,我們四個人今天一起去踏青。」

  林文卿見她對著自己,便轉過頭,看了看那兩位,姜毓不置可否,褚英卻是微微點頭。她想了想,姜毓也需要好好散心,便點頭道:「也好啊。既然靈兒姑娘這麼說,那我們就去看楓葉。對了,我讓家人準備一下,正好去那邊野炊,BBQ也不錯。」

  「BBQ是什麼?」那三人異口同聲地追問道。

  「反正是好吃的。你們等著就是了。」林文卿回道。隨即就起身招呼著下人準備了開去。

  ……

  戍公山的上山山道上,十匹馬兒奔馳其上。褚英的四個侍衛,兩個在前面開道,兩個在後面護衛,趙靈兒的侍衛冰魄則緊貼其後尾隨著。

  林文卿策馬行了一會兒,轉過頭,看了看姜毓,見他正被趙靈兒纏著說話,臉上有著淡淡的笑意,顯然心情還不錯。

  她便掉轉馬頭,趕到褚英身旁,附耳說道:「看來,讓那有些聒噪的靈兒郡主同行,可是做對了。你看姜毓現在已經被纏得沒心思傷春悲秋了。」

  褚英轉過頭一看,抿著唇道:「是啊。她這個性子對現在的毓來說,倒是極好的。」

  「對了。你查她了?」林文卿忽然想到,問道。

  「啊……是啊。你知道,因為她出現得有些湊巧。」褚英回道,「那個製造了麻煩的方允,最初可是從她手裡來的。」

  「那結果怎麼樣?」

  「以她的身份,和陸家扯上關係的不大。」褚英說道,「所以,對她可以放心。」

  「沒問題就好。我想,接下來,我們可以多找她出來玩。」林文卿指了指褚英,說道,「你不會說話,我不懂開解。姜毓是心有千千結,我們總不能每天陪著他做醉鬼。找個直爽熱鬧的人陪著,總比對著你我兩個悶葫蘆好些。」

  「嗯。我也是這麼想的。」褚英點了點頭,「最近,宮裡和陸家的注意力大概都忙著太子那事。幫姜毓在這個時候振作起來,回頭他也好自己應對那些風雨。不然,以他現在這狀態,怕是人家一個棒槌打到頭上,也只能生受。」

  到了地頭,BBQ野炊正式開始。比其他幾人更有經驗的林文卿加起火堆,豎好夾子,把肉串一字排開,開始燒烤,一邊烤制,一邊灑上珍藏的調料香料。沒一會兒,香味撲鼻而來。

  褚英拿起一串烤肉,笑道:「你這一手,倒是有點像北邊離族的吃法。只不過,人家都是烤全羊,你這個袖珍得多了。」

  林文卿哼哼道:「還嫌棄袖珍啊。本大……少爺親自給你下廚,你就知足吧。」

  「烤全羊比這個好吃嗎?」趙靈兒正拿著烤肉往嘴裡塞,隨口問道。

  「這倒說不清。」褚英呵呵一笑,說道,「那是兩種滋味了。」

  「離族,聽說生活在晉國以北,他們逐水草而居,行蹤不定。英,你以前去過大草原?」姜毓敏銳地抓住信息,詢問道。

  褚英啊了一聲,笑道,「你說的那是老黃歷了。離族早被容族剿滅,部分族人流竄到了唐國境內,我是從前在唐國的時候,偶然看到的。大草原卻是沒去過。」

  趙靈兒聽後,倒是點了點頭,答道:「對。晉國的容王十年前親自帶兵把離族剿滅了。這個我知道。」

  姜毓有些驚訝地看向趙靈兒,說道:「靈兒郡主,倒是見多識廣啊。容王滅離族應該只是一次小動作,你竟也注意到了。」

  趙靈兒一口烤肉差點噎住,她忙接過冰魄遞過來的水,喝了幾口,然後才說道:「還好還好。偶然注意到的。」

  林文卿一邊烤肉,一邊看著那對話的三人。旁觀著,她發現,褚英總是在旁人不注意的時候,用一種滿懷深意地目光看趙靈兒。而趙靈兒卻總是尋機,偷窺姜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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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推薦雕欄玉砌作品《大皇后》。

  簡介:作為皇后,眼光該放的長遠一些,須知道後宮這個地方是皇帝的家,一家即是一國,後宮即是朝廷之縮影,一言一行即可天下震動,這才是皇家帝室的權威。

  ^_^,成績很不錯,很好看的一本書啊。
fongyuen 發表於 2009-4-23 14:05
第一卷 同學少年 第三十三章 巫蠱之罪


  趙靈兒,宗室趙德之幼女。三歲時,在淨水寺偶遇周太后,太后喜其聰明伶俐,又自傷膝下無女,便勒令趙德送女入宮,封其為梓童郡主。周國後印以梓木雕成,周太后封趙靈兒為梓童郡主,似乎隱有冊封她為後的意思在。也就是說,眼前這位趙靈兒等於未來的齊後。

  林文卿腦海中飄著得來的情報,轉過頭看那圍著姜毓打轉的趙靈兒,心裡打了個突。如果說,之前BBQ聚餐時,她還只是覺得趙靈兒對姜毓特別關注的話。那麼這幾天的相處之後,趙靈兒的感情非常明顯,已經達到了先姜毓之喜而喜,後姜毓之憂而憂的境界了。一個女孩子的喜怒哀樂全圍著另一個男子轉,這用友情大概是很難解釋得過的。

  林文卿看完趙靈兒,復又斜眼去看褚英。這傢伙仍是冷靜淡定,手裡捧著茶杯,不緊不慢地抿著。褚英對趙靈兒的關注度,並不下於趙靈兒對姜毓的關注度,唯一的差別只是,他的目光總是很冷靜,就像在鑒賞一個貨物似的。

  這真是詭異的三角。林文卿如此感歎著。

  「少爺。」小楊的入內打破了這怪異的寧靜,林文卿轉過頭去,只聽他回稟道:「外面,有人求見毓殿下。」說畢,他將一枚玉珮奉上,說道,「這是求見的信物。」

  姜毓本被趙靈兒纏著,轉頭一看那玉珮,頓時臉色大變,忙道:「快請那人進來。」

  來人是個相貌平庸的中年男子,他走到姜毓跟前,重重一拜,說道:「小的拜見殿下。」他的聲音有些尖銳,迥異於尋常男子,一聽聲音就知道,這人是宮裡來的。

  「你怎麼親自來了?」姜毓追問道。

  那人掃了一眼旁邊的三人,閉口不言。姜毓隨著他的目光看了看旁邊,在趙靈兒身上略頓了一會兒,便轉過頭,說道:「但說無妨。」

  「殿下,太子康病重之事,您可知曉?」那男子輕聲道。

  「略有耳聞。」姜毓點了點頭。

  「太子康這幾日病重,身子漸沉,常年照料的那幾位太醫都不太樂觀。陛下更是憂心忡忡,前幾日還為了太子之病,聽從了那些方士之言,閉了城門做法。可既便如此,太子依然昏昏沉沉的。」

  「他的身體一貫不好,總是一陣一陣的。這卻也還不值得你冒險出宮來,定是另有大事吧。」姜毓詢問道。

  「殿下英名。小的今日煎好藥,送到太子殿內,偷聽得陛下最為信重的李少華大師說,太子之病來得如此之急,絕不單純,定是宮外有人不忿太子的福壽,行了巫蠱之法。」

  巫蠱二字,頓時讓在場的人倒吸一口冷氣,不約而同地從位置上起身,紛紛想起了前朝最出名的那次巫蠱案。

  前朝德昭皇帝年輕時開疆拓土,與皇后琴瑟和諧,待臣子禮賢下士,乃是出名的中興之主。然而,任何英主都經不起時間的摧殘,德昭皇帝活得太長太長了,長到他的太子成年,長到壯年,這位父親仍然健碩依舊。

  權杖之下,任何夫妻父子親情都不再重要。德昭一朝那些風雲一時的名臣將相們被酷吏從老病之榻拽起,刑求於陋室,拋屍於荒野。德昭皇后懸樑於內宮,太子並皇孫十七人賜死東宮,太子黨羽及攀附者共數萬之眾盡皆斬首於東市,直殺得都城之中血流成河,人頭滾滾而落,讓充滿中興希望的前朝從光明走向黑暗。德昭皇帝在失去了最得意的太子後,不得不把皇位傳給不滿八歲的幼子,也即前朝末帝。

  那一場巫蠱案,可以說直接導致了中原此後兩百年的混戰,以及如今的分裂。是以,今人談巫色變,因為這兩個字眼,散發了極其濃厚的血腥味。

  「一個小小術士也敢妄言巫蠱,真當世人都是三歲孩童嗎?」褚英罵道。

  「喪心病狂,喪心病狂。」姜毓只要一想到,巫蠱案一旦成真將會引發的風潮,就覺得渾身發冷。

  「那齊王信了嗎?」林文卿忙追問道。

  「陛下聽完後,什麼也沒說,就到德妃娘娘那兒去了。只是小的看他走時臉色不太好,這巫蠱之說對陛下恐怕並非毫無影響。」

  趙靈兒撫著胸口坐下來,把茶杯端在手上,喝了一口,定了定神,說道:「齊王應該沒那麼傻吧。巫蠱之罪虛無縹緲,太子康本就曾被名醫斷言難活過二十歲,便是就此過逝了,那也是預料中的事。若他真信了巫蠱之說,對毓下手,而那邊太子康又未能挺過來,豈不是自絕子嗣。無論如何,他應該沒那麼蠢吧。」

  「所以,小的另有一事呈報。」那中年男子說道,「在殿下還在刑部大牢裡的時候,太子宮中的陸桐姑娘經太醫診斷,已經身懷有孕。只是,當時朝中為了殿下之事,紛爭不休,所以宮中還沒將此事對外公開。」

  驚訝之下,趙靈兒不覺碰翻了桌上的茶杯茶壺,安靜的屋子裡,陶瓷碰撞聲不絕於耳。

  「……也就是說,即使我姜毓被處置了,大齊天下仍然不會有無後之憂,因為陸桐姑娘的肚子裡,還留著一個,是嗎?」姜毓澀然道。

  「正是如此。所以,此事還請殿下早作準備。」那侍從拱手行禮道。

  「太子那邊既然病重,用到你的時候少不了,你回去吧,免得被人發現。」姜毓不願讓屬下人看到他喪氣的樣子,只得深吸一口氣,定了定神,故作鎮定地吩咐道。

  「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這話說得果然沒錯。」趙靈兒扶起翻倒的茶壺,冷聲道,「陸家這是趁你病要你命呢。姜毓,我看你這父王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指望他良心發現是沒可能的。他心心唸唸的都是那個太子兒子,先前既然為了他將你除名,保不齊往後會不會為了他,將你碎屍萬段。」

  姜毓低著頭,卻不說話,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姜毓,你不會還想著你那父王回心轉意吧。說話啊。」趙靈兒見他不說話,斜著眼睛看他,說話越發尖酸了起來,「你在這兒傷心失落有什麼用。他反正是不會回頭的。自己想要的東西,就要自己去爭取,等是等不到的。這個世上,沒有人有義務可憐你。你明白嗎?」

  姜毓恍若未聞,只沉默地坐了下來,想從趙靈兒手上拿茶壺,給自己斟茶。趙靈兒本硬按著茶壺不鬆手,兩人搶得急了,趙靈兒玉手一揮,把茶壺掃到了地上。

  「你跟我拗什麼!裝什麼死人臉。有氣去找陸家人,去找你親愛的父王撒去。」趙靈兒恨恨地一拍桌子,扭身走了出去。

  褚英和林文卿交換了一個眼神,立刻心有靈犀地決定了各自應付的目標。林文卿追著趙靈兒離開了房間,而褚英緩緩坐到了姜毓的跟前。

  「姜毓,這事怎麼辦。給個說法吧。」褚英看他這個狀態,隱隱覺得有些不對。

  事實上,這種怪異的違和感開始於好幾天前,姜毓乖乖入獄的時候。這幾日,有趙靈兒在一旁插科打諢,這種感覺本來已經消失殆盡,但是從巫蠱之禍的消息傳來後,這種感覺又出現了。

  姜毓,不對勁!
fongyuen 發表於 2009-4-23 18:05
本帖最後由 fongyuen 於 2009-4-23 18:13 編輯

第一卷 同學少年 第三十四章 兩樣心思


  前章末尾略加修改,如觉联系不上,请往回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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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靈兒,靈兒。你別跑了。」林文卿見趙靈兒越跑越快,只得藉著對地形的熟悉,轉身繞小道,到前面去堵人。

  而趙靈兒見沒人追來,便慢下了腳步,這時,林文卿忽然從旁邊的走廊拐角處閃了出來,一把抓住了她。

  「你真是的。跑這麼快幹嘛。」林文卿喘著氣,看著她。

  趙靈兒見甩脫不開,便也不再跑了,只翻身走到庭院裡,尋了塊巨石坐下。林文卿也便走到她身旁與她比肩而坐。

  趙靈兒悶聲說道:「那個傢伙,現在的蠢樣,像我那個笨蛋爹爹。」

  「你爹?」

  「對。我爹。那個全天下為之可惜的大周忠臣,明王最摯愛的族弟,馨君趙德。」趙靈兒自嘲地笑著,說道,「永遠得不到信任,永遠在最危急時才肯啟用他,事態稍有緩和就冷藏他。所有的事情他做得好是應該的,做不好就是心懷怨望,刻意壞事。你說,泥人也總有個土性,這要是換個人,大概早反了吧?可我爹就這麼生受著,忍了二十多年,你看他蠢不蠢。」

  趙靈兒與趙甫的父親,周國的宗室趙德,自周明王去逝後,就一直被明王遺孀,也就是如今的周太后所猜忌。坊間傳聞,明王彌留之際,曾留下「太后垂簾,馨君輔政」的遺言,但是周太后將此言曲解為「太后垂簾,新君輔政」,自招六卿,輔佐新君,而將趙德擠出了大周的權力中心。

  「其實,我知道,我爹是在等。他總存著一種幻想和希望,覺得太后不信他,可周王總會信他的。畢竟,周王姓趙,是一家人。周王會長大,也總會看到他的好,他的忠。」趙靈兒看著林文卿,淒然一笑,說道,「可他忘了,周王始終是太后的兒子。他養在深宮之中,長於婦人之手,從來也沒有先王那種振興大周的氣概。他不會知道自己族叔這些年來吃的苦,受得罪。他只會看到,馨君趙德在民間聲望日隆,遠勝自己。」

  「然後,等到有一天,這個只知道嬉耍玩樂的周王,承載著我爹所有幻想的周王,作為一個典型的紈褲子弟出現在他面前,宣佈要強娶他女兒為妃,我爹那做了二十年的長夢才終於醒了。沒有什麼君明臣賢,沒有什麼苦盡甘來,在他等待新王長大的期間,周國早已被六卿折騰得民怨載道,而他等來的新王卻又不是當年那個握著他的手,說共建偉業的王。」

  林文卿聽到後來,才楞楞地回過神,說道:「你是逃婚出來的。」

  「聰明。」趙靈兒這時情緒已平緩了下來,又有了說笑的心情,「我那蠢爹爹總算在最後一刻大夢初醒,命人開了後門,放我和冰魄逃出來,才沒讓趙廉那小子得逞。」

  「我記得,同姓不婚應該是個約定俗成吧。」林文卿苦笑道。

  「所以我說了。周太后距離什麼賢後還遠著呢,至少她連個兒子都沒養好,還放出來禍害自家人。」趙靈兒哼了一聲,說道,「所以,我最恨這種拿著君王的權勢來害人的傢伙們。剛聽說那個齊王竟還猶疑著要不要為了太子,對付姜毓,真是聽得人心中不忿。再看姜毓那逆來順受的樣子,我一下想起我爹每次接周王聖旨的樣子,就氣不打一處來。」

  「只是因為生氣嗎?」林文卿故意逗她,說道,「難道沒有一點是因為心疼姜毓?」

  誰料,此話才剛出口,趙靈兒白嫩的面龐一下子紅到了耳根,她不可置信地轉過頭,看著林文卿,結結巴巴道:「你,你,你可不要胡說。」

  這個反應倒是出乎林文卿意料之外。這趙靈兒平素千伶百俐的,沒想到竟也有如此害羞的時候。

  「難道不是嗎?那可惜了。我看姜毓現在正好最是失意落魄,需要一個紅顏知己安慰的時候。既然你對他沒意思,我看還是很有必要去幫找一個。聽說,承恩坊裡今年的花魁娘子羽音姑娘,體貼入微,是朵解語花。」林文卿做出一副要離開的姿態,說道,「我看還是馬上去那邊接她過來,陪姜毓喝喝酒,解解悶,跳跳舞,生生情……」

  「喂。」趙靈兒一把扯過她的衣袖,紅著臉說道,「別去。」

  「傻靈兒,剛才本來是試你的。沒想到你還真對姜毓有那份心。」林文卿笑著回過身,彈了彈趙靈兒的額頭,說道,「既然這樣,那我可知道了,從明天起,我和褚英可都得注意著點,要主動避讓,不給你們兩個當燈泡。」

  誰料,趙靈兒聽這話,反倒長歎了一口氣,說道:「不必了。文靖,我是有未婚夫的,從小定的親。爹開後門叫我走時,本是叫我去投夫家。只是,我總想再見他一面,所以才任性地來了齊國。我想知道,這麼多年過去了,他有沒有比從前開心一些,快樂一些,有沒有交到知心的朋友,有沒有奪回父母的疼愛。本來,只是來看看,結果沒想到他比從前更不快樂,而我也更……」說到這裡,她忽然收口,抬起頭,羞澀地笑道,「所以,我留在這兒的日子不長,很快又要走的。所以,還是別害人害己的好。」

  ……

  齊王宮‧弦月居

  「陛下,喝口茶,醒醒酒。」蘇綰恭敬地把茶水送到齊王的跟前,柔聲勸道。

  齊王似乎仍有些夢裡不知身是客,他雙眼迷惘地接過杯子,入口的熱湯讓他稍稍回了一點神來,他張嘴問道:「德妃,朕怎麼來了這裡?」

  「陛下昨日過來,也不和臣妾說話,只看著臣妾喝酒,喝了好多酒,看得臣妾都怕了。」蘇綰繞到齊王身後,為他按摩肩部,說道,「陛下,喝酒傷身,您要有什麼事解不開,可以和臣妾說說。臣妾雖然出不了什麼主意,可您說出來就會舒服許多,比喝悶酒強多了。」

  齊王這時已完全清醒了,他只覺得入口的醒酒茶湯宛若苦藥。他低聲喃喃道:「可酒能醉人,我倒寧可自己永遠不要清醒得好。」

  「陛下?」蘇綰又回到齊王跟前,半蹲下來,仰望著他,擔心道,「是不是太子的病情有什麼反覆?」

  齊王楞楞地出神,捧著茶杯的手,緊了又緊,直到手指發白,他才終於說道:「太子一直昏迷著,法師說,怕是有人行了巫蠱,才會害得太子遲遲不醒。」

  「這……不會吧。」蘇綰一下子站起身來,「那陛下怎麼不快派人去查啊?巫蠱之術,行得越久會越凶險的。」

  齊王拉住蘇綰,頹然道:「朕下不了手。」

  「下不了手?陛下已經知道是誰下的手了?」

  「朕膝下只有二子。若康兒沒了,唯一得好處,還不就是毓兒嘛。朕之前又剛罰過他,也難保這孩子不會做出什麼偏激的行為。」齊王痛苦地掩面,說道,「如果,他真做了什麼不義之事,那也是朕害了他,逼得他。所以,你叫朕怎麼能下得了手。」

  蘇綰俯下身,握住齊王的手,指著那手心,說道:「民間說,手心手背都是肉。陛下的心情,臣妾理解。只是太子他怕是等不得……」

  「康兒……是啊,康兒是等不得的。」齊王想起臥病的長子,那蒼白到毫無血色的面孔,乾裂的唇,彷彿能看到黯淡的死氣佈滿了他的額頭。一時間,關於姜康的記憶全部湧進了自己的腦海裡,當年從陸敏君手中得到的那個滿身青紫的嬰兒,後來那個病弱蒼白的孩童、少年……

  蘇綰在第一時間發現了齊王的雙手在發抖,她眼睛一轉,抬頭說道:「其實,臣妾在宮外還聽過另一種解除巫蠱的辦法。也許,陛下可以先用那個法子,消解了詛咒。」

  「什麼辦法?」

  「說是,只要讓施術的人到神靈面前沐浴焚香,誠心祈禱,祈求被害人長命百歲,身體康健,就會讓這詛咒失效。我看,陛下不妨先把毓殿下帶回宮來,派人看管著他,在後宮的玄武堂裡為太子祈福。您看,怎麼樣?」

  「這樣能有用嗎?」齊王懷疑道。

  「有用。當然有用。您想啊,行巫蠱的時候,求的是咒。祈禱呢,求的是解。這兩相抵消,可不就沒事了嗎?」蘇綰解釋道,「您既然一時還決定不下來,不妨就先這麼著吧。」

  齊王一邊點頭,一邊說道:「對。這樣也行。德妃,你確定這麼做有用的吧?」

  「當然,有用的。臣妾很確定。」蘇綰含笑點頭道,「不信,您可以派您身邊的德盛出去問啊。」

  「不不,你說的,朕當然信。」齊王用袖子擦了擦汗,便對外喊道,「德盛,德盛!」

  被稱為德盛的侍從從外面走了進來,赫然正是昨日出現在勤讀小築的那個中年人。他向齊王行了個禮,恭敬道:「陛下,有何事吩咐?」

  「你去勤讀小築,把二皇子請來。」齊王說道。

  「是。」

  「等一下。」齊王又把他喚住,加了一句,說道,「就說,是朕想他了。叫他回來。」

  「是。」
fongyuen 發表於 2009-4-23 18:33
第一卷 同學少年 第三十五章 真相大白


  眼看著姜毓,聽著齊王的宣召,帶著不屑的笑容,步入王宮。林文卿看著,感覺很是憂心。

  「姜毓他到底是個什麼打算啊?怎麼就這麼傻乎乎的任人宰割似的。」林文卿忍不住拉住褚英發牢騷,「那天,你和他單獨聊,沒聊出什麼來嗎?」

  褚英抿著唇,說道:「他什麼都不肯說,大概心中另有打算吧。」

  「唉。真是讓人不省心。」林文卿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回去吧。」褚英拉過林文卿的手,轉身離開,他忽又想到趙靈兒的事,便開口問道,「趙靈兒先前,怎麼忽然走了?」

  聽他提到這個,林文卿忍不住撲哧一笑,沖褚英眨了眨眼睛,說道:「大概是不好意思吧。還沒來得及和你提呢,她昨兒跟我坦白了,來齊國的目的就是來看姜毓,她對姜毓倒是頗有些青梅竹馬的情意。」

  褚英聽後,挑了挑眉,露出一幅不出所料的神情。林文卿忍不住用手肘碰了碰他,說道:「兄弟妻,不可戲。你往後可不許再那麼盯著她了。」

  「如果她真的喜歡毓,那自然也很好。我原先也只是看看她人品而已。」褚英輕笑著搖了搖頭,說道。

  褚英仰頭看那高高聳起的宮闕飛簷,感慨道:「姜毓有些死腦筋。他一直希望得到齊王和賢妃的重視。這種家人的感情,既然求不得,其實也可以換一種方式得到吧。靈兒是個好姑娘,若姜毓能喜歡上她……有妻有子之後,總能想開些吧。」

  林文卿望著褚英的側面,忽然想起這個人說過,他若娶妻則只娶一個人的那句話。他能做到嗎?如果能……

  「你說是吧?」褚英見林文卿不說話,便碰了碰她,詢問道,「怎麼了?」

  「啊。嗯。」林文卿忙把思緒轉移回來,點頭應道,「是啊。不過……」

  「不過什麼?」

  「靈兒姑娘好像是有未婚夫的。」林文卿想起那日趙靈兒說的話,有些憂心。

  「……我想,那不會是問題。」褚英唇角一彎,露出一個玄妙的笑容。

  「為什麼?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果趙家不肯悔婚,靈兒姑娘終究是要嫁的吧。」

  「她不是已經翹家了嗎?別回去就是了。又沒人知道她在齊國。天下這麼大,更名換姓之後,不就沒人知道了。」褚英毫不在意地說道,「回去吧。再在宮門口站著當門神,侍衛就要來趕我們了。」

  林文卿想了想覺得也對。再看褚英的樣子,心想,大概這些俗世的禮教規矩,這傢伙根本就都沒放在心上吧。

  兩人並肩上了馬車,一起在密閉的空間裡坐著。行了一段路後,途徑靈隱寺,林文卿忽又想起那日在獄中聽壁角時,聽方允和方錄所談的對話。她轉過頭看褚英,見他正低著頭,專心致志地翻閱書籍,不知在研究什麼。

  「褚英!」

  「嗯。」褚英隨意答道。

  「那天,我們在大牢裡偷聽的話,那個方允和方錄說的……」林文卿話才開了個頭,忽又有些不安。褚英的反應倒是極快,他抬起頭,似笑非笑地看著林文卿,直看得她聲音越說越小聲,直至淹沒。

  「我還在想,你要忍到何時才會開口問我。」褚英把書本合上,正視林文卿,說道,「我想,我們終於可以就這件事,好好談一談了。你有事瞞我哦。」

  「你也差不多吧。」林文卿不服氣地頂了一句,忽然覺得眼前這個傢伙,成竹在胸的樣子讓人非常不爽。

  「所以是彼此彼此。」褚英歎了口氣,說道,「你先說,還是我先說?」

  「你先說。」林文卿瞪了他一眼,食指指著他的鼻子,說道,「說,姓名,年齡,國籍,父母。」

  「穆贏,十八歲,晉國人,父親早亡,家中只有一個寡母。」褚英老神在在地打開折扇,給自己扇風。

  林文卿一呆,她卻沒想到褚英竟然連名字也是化名,方纔那麼問只不過是隨口試探,沒想到竟會問出這個。

  「穆,是晉國的國姓。穆贏。你難道……」林文卿好半天才回過神來,看著褚英,臉上顯出了不可思議的神情。

  「是的。我就是晉昭公的幼子,十八年前被唐齊兩國共同挾持過的那個公子贏。」褚英笑得十分之沒心沒肺,絲毫不顧自己給對方造成的震撼。

  她顫抖地指著悠哉游哉的褚英,說道:「這也太扯了吧。你可是從六年前開始就在外面飄蕩誒。哪有一國之君離國出走這麼久,還平安無事的。」

  褚英站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說道:「好了。好了。別激動。晉國是個什麼情形,你自己那天上課的時候也說得很清楚嘛。有容王在,有沒有晉王根本不重要。」

  「……」林文卿仰頭看著褚英的表情許久,長歎了一口氣,說道,「怪不得呢。你這傢伙那時候的生活常識比我這個林家大小……少爺還缺乏。」

  看著「林文靖」盡情地用深呼吸來收斂震驚的情緒,褚英原本有些懸著的心忽然放了下來。穆庸在他與「林文靖」重逢後,曾委婉地要求他與「林文靖」保持距離。他說王者是孤絕的,容不得半點溫情,否則到最後只會害人害己。

  但是,他終究無法忘記,十二歲那年與林文靖共同度過的時光。林文靖與晉國那些眼睛盯著自己身下王座的人是不一樣的。這一點,他絕對相信。

  「吃驚夠了嗎?」褚英從旁邊拿過水袋,遞給林文卿,說道,「來,喝口水,壓壓驚。」

  林文卿「哀怨」地看著他,說道:「褚英,你這個炸彈放得有點大。喝水也壓不住。」

  「什麼炸彈啊。」褚英拍了拍她的腦袋,說道,「一緊張激動就說莫名其妙的話,你這個古怪的習慣什麼時候才能改啊。」

  林文卿衝他吐了吐舌頭,自我反省道:「以後改。」她敲了敲額頭,忽然想到一事,便說道:「這麼說,以後要叫你穆贏。穆贏,穆贏,好不習慣啊。」

  褚英衝她笑了笑,說道:「你想怎麼叫就怎麼叫。」

  「你是怎麼到的泓城啊,褚英?」林文卿終究還是比較習慣叫他褚英。

  「我的這個王位是怎麼得來的。你也知道。」褚英長歎了一口氣,開始追溯過去。

  公子贏是晉昭公第十三子,還在襁褓中,便被送到了唐國作為交換的質子。在他之上還有十二名兄長,其中一位還是嫡出太子。按道理來說,公子贏本是與晉王之位完全無緣的人。

  但是,世事就是如此無常。晉昭公死後,新任晉王繼位不到三個月就意外身亡,晉國內部為了王位之事分裂成五六個派別,擁有昭公血脈的庶出公子們開始了激烈的王位爭奪,晉國幾乎分崩離析。

  這個時候,遠在唐國的質子公子贏卻忽然得到了唐齊兩國的支持,兩國聯軍護送著這個尚在吃奶的娃娃公子贏回到了晉國,一同加入了對王位的爭奪。唐齊兩國不停地火上澆油後,晉國國內的王位之爭日趨激烈,最後所有的成年公子竟然都一一身亡。歷史開了一個大玩笑,最後落到了誰都沒有看在眼裡,只當作唐齊干涉晉國的一個借口的公子贏卻成了晉王之位唯一也是最後的正統繼承人。

  更巧的是,原本遠在齊國操控此事的齊武帝忽然病逝,齊國新喪,唐王又是個沒注意的人,晉國國內又沒了紛爭的緣由,在昭太后的周旋下一致對外,順順利利地把唐齊聯軍請了出去,把晉國從分裂邊緣拉了回去。

  「我的王位本就是母后火中取栗的結果。她當年巧用形勢,讓唐國心甘情願地將我雙手奉還。可是而後的善後處理,卻極為艱難。她要花費了大量的心思去收拾人心,安穩政局,幾乎沒有什麼時間陪伴我。」褚英自嘲地笑了笑,說道,「而我,聽了一些這樣那樣的謠言,心中也是氣悶。所以十二歲那年,趁著秋獵的時候,就偷偷從秋狩獵場跑了出來。一路顛簸到了泓城。」

  林文卿知道所謂的這樣那樣的謠言約莫是指晉太后與容王的事,她不便多問,便轉移話題,問道:「你也挺厲害的了。從即墨到泓城,得走多久啊?」

  「我走了半年多。」褚英攤了攤手,說道。

  「你沒在路上給狼叼走,我已經要讚你厲害了。」林文卿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說道,「你娘,那位昭太后倒是很出人意料。她後來找到你,還把你往齊國送?她難道不知道齊國朝野上下就深恨當年被利用之事,如果讓人知道你就是晉王。他們不從你身上割下幾兩肉來,是不會放你回去的。」

  「所以,這是個秘密。旁的人不能說,便是毓也不能說。」褚英用食指做了個噓聲的動作,說道。

  「周家怎麼會答應收留你這麼個不確定因素?」林文卿忽然心中一跳,詢問道,「那天,我們在獄裡聽到的話。你娘和周家到底是什麼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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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簡介:黃鉞白旄,權傾天下,終究是幻夢一場。她本是天驕傳奇,卻因一念之差,落得眾叛親離,摯愛背棄。時光流散,日昇月恆,卻是誰能讓她涅磐重生?

  他是燮王庶子,天下間最危險凌厲的少年王侯,卻為一介黥面女奴傾心,不顧世人譏諷,誓要迎娶她為正妃。本該冷清低調的婚禮,卻引出一個個名動天下的人物,他們到底為何而來,新娘的真實身份到底為何?她將為整個天下帶來怎樣的狂飆?

  (本文女主為野心家、大逆犯,男主為腹黑殺妃狂,男主爹更是覬覦兒媳的BT。但說到底,這是某非目前為止寫的最為光明圓滿的一個故事——燈火語)
fongyuen 發表於 2009-4-23 18:36
第一卷 同學少年 第三十六章 相互交心


  「如果我說,我的母親就是如畫,你信嗎」褚英似有所指地說道。

  「不可能!」林文卿幾乎是不假思索的否定了這個說法。

  「為什麼你能這麼確定,如畫不是我娘呢?」褚英合上折扇,意味深長地反問道,「我稱周大人為舅舅,方允又說,那位如畫夫人代慧姨去了晉國。按照常理推斷。不是應該判定,我娘就是如畫嗎?」

  馬車在這時忽然停了下來,想是到了。果然申木撩開簾子,對裡面說道:「林少爺,少爺,到勤讀小築了。」

  褚英點了點頭,轉而對林文卿說道:「下車再說吧。」

  回了房間,囑咐林硯去上茶,房內又只餘下褚英與林文卿二人。林文卿稍一躊躇,想到褚英連晉王身份都與自己說了,畫姨的事再瞞著他就顯得自己不厚道了。

  「褚英,既然你信任我,將你最不能說的身世也告訴了我。那有些事,我也不想再瞞你了。」林文卿看似平靜地說著,心中五味雜陳。

  「哦?我就說你心中有事,快說快說…」褚英推了推她,開心地笑著,笑得像個偷到了糖果的孩子。林文卿看得心中一暖,開始述說…

  「我小的時候,並不是在我娘身邊長大的。」林文卿歎了口氣,坦白道,「養大我的人,與賢妃娘娘長得一般無二。我喚她畫姨,也就是,方允他們所說的如畫。」

  褚英略驚訝地張大了嘴,好半天才回道:「這卻是我沒想到的。那她現在……」 ]

  「十歲那年,我被送回爹娘身邊,從此就再也沒見過她了。」林文卿搖了搖頭,說道,「稍大一些後,我按照記憶,回過從前住的別院,卻是人去樓空。去問我爹,卻又問不出答案。本來,都已漸漸死心了。可來了齊國,在那塔裡偶遇了你,又遇見了賢妃,想尋回畫姨的心便又熱切了起來。只是,當年爹囑咐過,說畫姨的身份非比尋常,嚴禁我對外人洩露她的事情,所以,先前才沒有跟你說。如今嘛……我想,你既是晉國,畫姨又曾是齊國送去晉國和親的。應該也算是這件事的當事人了吧。」

  「的確。」褚英苦笑了一下,亦歎了口氣,說道,「我母后是以齊國宗室女的身份到的晉國。後來她送我到周家,也只聽她說,自己原是故丞相之女,讓我喚周大人為舅舅,賢妃為姨娘。如果,按照方允和方錄所說的,當初被送去晉國的人,是那位如畫夫人的話,那我母后又是誰呢?她長得與慧姨沒有絲毫的相似之處。」

  「莫非,你是懷疑,你的母后……」說到此處,林文卿不由低下聲音,說道,「是已經被掉包過的?」

  褚英沉重地點了點頭,說道:「如今我與母后遠隔千里,也很難當面詢問與她。偏偏這事又不便詢問尚父。」

  「尚父?」

  「是我的一位族叔。母后囑他留在虞城照應我。畢竟也不能全指望周家。」

  這時,林硯已端了茶水上來,褚英見她來了,也住了口,拿了一杯茶放在手上溫著。林文卿待她泡好茶後,便使了眼色令她退下。

  林硯走後,褚英方才繼續說道:「若母后的確不是當年本應入晉的那個人,這背後肯定另有隱情。讓尚父知道了,怕是不太好。國內始終有些人與我母后不對盤,這件事不能落人話柄,成為興風作浪的工具!」

  林文卿聽後,轉身到室內,取出一幅畫來,展開來給褚英看,說道:「你且看看,畫中人是不是你母后?」

  畫卷展開,卻正是當日她與姜毓在山谷中的第一個房間裡看到的畫卷,畫的是一位少女斜坐石凳,仰望南飛雁。

  褚英看了一眼畫卷,又驚又喜道:「果然是我母后。這畫你從哪裡尋來的?」

  「你肯定嗎?」林文卿追問道。

  「肯定。你看,邊上這幾句小詩。雁去何日復歸?長歎不能奮飛,孤芳自賞何為。華觀冶容為誰?」褚英觸摸著那一行小字,柔聲道,「這正是我母后在宮中經常練的詩句。我絕不會認錯的。這畫你從哪兒尋來的?」

  林文卿輕吁了一口氣,說道:「是從那日我和姜毓跌落的山谷裡尋來的。我後來把方允那日在獄中的話仔細思索過,總覺得他的敘述中少了一人,便是與沈如畫一同離開曲沃的沈大小姐,沈若惜。所以又尋了機會,回去山谷裡,偷偷把這畫偷了出來。當時只是隱隱覺得會用上,沒料到這麼快。」

  「嗯。這麼看來,事情倒是清晰多了。大約是如畫夫人沒入宮,反而是我母后代替妹妹,嫁進了晉宮。」褚英輕叩額頭,說道,「所以,身份不變。母后她與慧姨、舅舅的確是兄妹,只不過是異母所生罷了。」

  理清了思緒後,褚英頓覺渾身輕鬆,他低頭抿了幾口茶,感覺十分愜意。再抬頭看林文卿,卻見他有些神思不屬。

  「怎麼了?」褚英開口問道。

  林文卿為難地看著他,卻不說話。她此時想到許多,畫姨當年不知為何非但沒入晉,反而成了父親的妾室。父親嚴禁她在外人面前提及畫姨,其中肯定有不足為外人道的內情。褚英的母親取代了畫姨當年的位置,而今又有莫大的權勢,不知道父親和畫姨在躲避的,是不是就是她。自己會不會在無意中,捅漏了馬蜂窩。

  褚英也不是笨人,他稍一思索就明白了林文卿現在的忐忑,他立刻放下茶杯,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撫道:「在沒探聽清楚前,我不會和母后提如畫夫人的事情的。我們是好兄弟。她既是你的至親長輩,便也是我長輩,我斷不會害她。」

  「這可是你說的。可別忘了你今日的承諾。」林文卿聽了這話,已完全放心了,嘴上仍忍不住多囑咐了兩句。

  「放心。」褚英笑著應道,「不過,回頭我們倒是可以一起把當年的事查一查。如畫夫人和慧姨之間的事,也須弄清楚了。這樣才好進一步查如畫夫人後來的事。」

  「嗯。」聽了褚英這話,林文卿覺得這幾個月裡壓在心裡的陰霾一下散開了不少。果然有個人與自己分擔,和孤軍作戰的區別是巨大的。

  她走到褚英跟前,定定地望著他,說道:「褚英。對我來說,畫姨就像我娘一樣。不,從某種程度上,她是比我娘更親近的人。她養我育我,有她才有今日的我。所以,我很想找回她。其實,我對從前在她身上發生過什麼並沒有太大的興趣,我只是想通過這些線索,去尋找現在的她。我說的這些,你懂嗎?」

  褚英看著林文卿那明亮的眸子裡隱隱的擔憂,臉上漾起了一抹微笑。他站起身,雙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低下頭,向她保證道:「我知道,無論我母后和如畫夫人之間曾發生過什麼,都不會影響你我現在的交情的。她們是她們,我們是我們。」

  林文卿聽了這個保證,忽然有一種安心的感覺。他果然是懂的。畫姨和昭太后當年的事,現下雖然還不清楚。可畫姨從名義上的大齊宗室貴女變作了商人妾也是事實,她的地位被昭太后取代是事實,她隱姓埋名躲避隱形仇家更是事實。有這三個事實在,當年的事情怕也是不堪得很。她實在擔心,自己與褚英的交情,會受長輩之間仇怨的影響。

  「說起來,原先我說要與你結拜成兄弟,你總是不肯。而今可好了。你的畫姨與我母后可是真正的親姐妹。我們這也算得上是姨表兄弟了吧。」褚英忽然笑嘻嘻地說道。

  林文卿倒不料他竟然還惦記著當年自己拒絕結拜的事情。六年前在泓城,褚英曾幾次提出要和她結拜成兄弟。因考慮到結拜須向天地叩拜起誓,不敢欺騙皇天后土的她,始終沒有答應。她輕輕一笑,回道:「算了吧。就算我當時跟你結拜,也不過是孩子的鬧劇一場。以你的身份,你的結拜兄弟,還得你們晉室宗族討論通過,還得對我這個人做老長一段時間的考評。我才不要去受這份罪。」

  這時的人,對於結拜看得極重。一旦結拜便等同親手足一般,所以身份越是尊貴之人,在結拜時要注意的事情越多。似褚英這種一國之君的身份,他的結拜兄弟怕得先在晉國宗正處過五關斬六將才行。

  「就知道你懶得沒救了。」褚英忍不住彈了彈她的額頭,笑罵道。

  「對了。聽起來,你母后應該與周尚書和賢妃不對盤才對。為什麼他們還是乖乖收留了你,你還沒跟我解釋呢?」林文卿怕他再提結拜的事,忙轉移話題道。

  「呵呵。舅舅從來就不是自願接受我的。他只是被我母后逼迫得沒有辦法。」褚英解釋道,「如果他不肯收留我,那我母后會馬上從晉國發一道懿旨。請周家將先祖牌位送上,聊解她的思親之念。」

  「齊國這邊的人,沒人知道我母后出自周家。現在陸家那麼虎視眈眈,若真有這麼一份懿旨。陸家只消說,怕周家聯通外敵,那周氏一族大齊第一名門的地位和權勢,可就不保了。所以,舅舅他不敢不收留我。至於說,慧姨為什麼待我這麼好……」褚英攤了攤手,說道,「我也不知道。」

  「昭太后還真狠啊。她這麼威脅周家,就不怕周尚書一了百了,下手把你給害了。」林文卿咋舌道。

  「母后說,舅舅是個文人,素來心慈手軟,對我下狠手的幾率在一成以下。一個賭注有九成的贏面,已足夠了。何況當時,除了齊國之外,她也找不到更出人意料的地方藏我了。」褚英歎氣回答道,「容王知道我母后最討厭齊國,一時間肯定想不到我會被送到這兒來。有了這麼一段時間的緩衝,我母后就能安排很多事情。」

  提及容王,褚英的情緒又有些低落,林文卿忙說道:「對了。晉國到底是什麼樣的啊?可從來沒幾本書,有認真寫過真正的晉國。我一直好奇得很。你這晉王,還不快點給我介紹介紹。」

  褚英知她是為自己著想,便也順著話題說道:「說起晉國,那你不知道的可多了。我們今晚得挑燈夜聊才行。晉國的山很美,不是齊國這種雲蒸霧繞的小山,是那種高聳的山坡,登臨絕頂的時候,彷彿能與天相接。晉國還有中原沒有的大草原,春天的時候綠草茫茫,一望無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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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ongyuen 發表於 2009-4-23 18:39
第一卷 同學少年 第三十七章 言不由衷


  齊宮西側有一處偏殿名為安仁殿,因地處偏遠,素來人煙稀少。最近,這安仁殿卻熱鬧了起來,因為被除名的二皇子薑毓被齊王點名暫居此處。

  安仁殿前用鵝卵石鋪就的小道上,一個宮裝女子手抱白色小貓緩緩走著,她的身後跟著一批宮女侍從。

  「二皇子這幾日都做了什麼?」

  「德妃娘娘放心。殿下每日都在為太子殿下祈福。」安仁殿的總管回答道,「除了吃飯睡覺,片刻也沒有休息過。」

  「哦。」蘇綰饒有興致地繼續追問道,「沒有說,想見陛下嗎?」

  「沒有,殿下什麼也沒說。」

  「賢妃娘娘也沒有來探望過嗎?」

  「沒有,賢妃娘娘沒來過。倒是萬安宮的秦嬤嬤來過幾次,給殿下送了些吃的。」

  「這樣啊。」蘇綰挑了挑眉,笑著說道,「張總管帶路吧。陛下令我去探望他,也正好看看你們有沒有苛待了二皇子。」

  巨大的紅色木門被緩緩推開,室內兩邊各列著一排燈台,珍貴的蜜燭就像不花錢似的日夜點著,正中央是一座木雕神像,神像前跪著姜毓。他雙手合十,正在專心致志地念著祈禱的經文。

  許是被兩邊的燭火晃了眼,蘇綰手上的白貓忽然不安分了起來。它一扭二扭從蘇綰手上跳了出來,腳步輕巧地往姜毓身邊跑去。

  「喵~~」白貓張嘴咬住姜毓淡青色的衣袖,試著往外拖開。

  姜毓這時才停下唸經,俯身抱起白貓,緩緩起身,轉過身與蘇綰對視。

  蘇綰抿唇一笑,笑得風情萬種,她伸出手,說道:「妙妙打擾到二皇子祈福了。真是對不起。」

  「你養的貓?」姜毓眸中閃過一絲驚訝,把白貓交還給她。

  「是啊。它叫妙妙。」蘇綰接過白貓,染滿丹蔻的手指輕撫著貓兒的背脊,引得貓兒舒服得瞇起了眼睛,「它看來很喜歡殿下呢。」

  「是嗎?可我不喜歡貓。」姜毓看著貓兒,露出了一抹嘲諷的笑,說道,「德妃娘娘果然很得陛下喜歡。太子對貓毛過敏,我記得宮中是不許養貓的。」

  「嗯。所以陛下也不准我去打擾太子。只讓我帶著妙妙在自己宮裡玩。」蘇綰抿唇笑道,「二皇子在安仁殿過得還習慣嗎?」

  「習慣,沒什麼不習慣的。反正都是在宮裡,打小住慣了的。」姜毓站起身,把手上方纔還在念的經書,放到了一邊的火盆裡燒化。

  蘇綰有些不解,她轉頭看了一眼安仁殿的張總管,對方立刻知情識趣地靠上前,解釋道:「殿下每晚都會在房內抄寫經文,第二日誦讀後再燒化。這是古法裡寫的最能體現誠心的祈福之法。」

  蘇綰瞭然,她笑著說道:「看來,果然是二皇子的誠心感動了上天,太子殿下已經從昏睡中醒過來了。」

  姜毓燒經書的動作頓了頓,他輕輕一笑,說道:「那是太子殿下命不該絕,或者說,齊王陛下洪福齊天。」

  「不過,太子殿下的病情還不穩定。所以陛下暫時抽不開身,怕是還得委屈二皇子在安仁殿多住一段時間。」蘇綰抱著貓靠近了幾步,以便仔細觀察姜毓的神情。

  「無妨。」姜毓平靜地回答道。他燒完了經書,又去神像前取了三支香,點燃,開始繞著整個大殿拜這滿天神佛。香燭上冒出的白煙飄散在空氣中,迷住了蘇綰的眼睛。

  蘇綰看著在殿中忙忙碌碌的姜毓,瞇起了眼睛,思索間,撫摸白貓妙妙的手動作不覺重了,引得妙妙一陣叫喚。她停下手,對張總管說道:「張總管,你先出去吧。本宮有話和二皇子單獨說。」

  她此時正得寵,張總管自然不敢違逆,立刻帶著一眾宮女退了下去。

  門又被合上,蘇綰立刻把妙妙放開,任由它在殿內撒開腿跑。

  「二皇子。」蘇綰快步走到姜毓身旁,從他手上抽走那三支香,中止了他的拜神行為,「我想,我們可以好好聊聊。」

  姜毓卻不理她,只蹲下身子,逗弄著又跑到自己腿邊來的小貓妙妙,說道:「德妃娘娘,看起來沒那麼喜歡貓啊。卻又偏偏要裝出一副喜歡的樣子,可是辛苦了。」

  「二皇子也不像是你自己宣稱的那樣討厭貓吧。貓很靈敏的動物,絕不會主動親近討厭自己的人。」蘇綰亦低下頭,觸摸著妙妙雪白的貓毛,「聽說二皇子小時候在南熏殿養了只叫小黑的白貓,很是可愛。不知和我的妙妙比起來,哪個更伶俐些?」

  聽到這裡,姜毓停下了手,他冷冷地看了蘇綰一眼,說道:「德妃對我的這些舊事倒是打探得很清楚啊。不知道是不是也對仁宣王后做過一樣細緻的調查呢。」

  「當然。否則,我不會知道她喜歡只用迷迭香草熏香,喜歡白貓,喜歡在沒有月亮的夜晚到屋頂吹風。」蘇綰伸出手,輕輕搭在姜毓的肩膀上,說道,「二皇子,齊王陛下現在正陪著他心愛的兒子,太子康。日夜不停地為這個病癆的身體健康焦慮憂心。而你的母妃,賢妃娘娘一心禮佛,超然紅塵之外。你就這樣,被拋在角落裡,還要為你最忌恨的人祈福,難道你不覺得不甘心嗎?」

  「他們既然不養你,真是不該生你。生了你,卻一個也不看你。後宮有人要害你,賢妃也不肯伸手救你,反而推開了你的手。齊王更過分,為了和周國結盟,把你送去當質子,讓你在異國他鄉受周王的欺負。現在,又為了太子,把你從宗室裡除名。好可憐啊!如果先王還在,看到自己最得意的孫子落到了這步田地,不知道會有多傷心。」

  忽然,蘇綰感覺自己的手腕被重重握住,而姜毓那冷靜的假面具,終於有了裂痕。

  「德妃,有妳心中什麼話,不需要繞彎彎的,直說無妨。」姜毓雖然話中依然平靜,但那眼神,那手勁,已然出賣了自己的情緒波動。

  見自己的目的達到了,蘇綰竟然不覺得手有多疼,反而笑了,笑得極媚極美,她用甜膩至極的聲音說道:「殿下,想要的東西,就要自己去爭取。等不到,騙不到,難道還搶不到嗎?誰阻了你的路,你就取了他的命。這麼簡單的道理,你竟然不懂?」

  姜毓放開了蘇綰的手,反手勾住她的下巴,反問道:「德妃,你的目的是什麼?」

  「我本姓王,崎山王家之王。王家是怎麼滅族的,不需要我再跟二皇子複述一遍吧。」蘇綰臉上的笑,忽然因「崎山王家」四個字而有了悲愴之意。

  崎山王家,姜毓當然不陌生。崎山王家曾是大齊最出名的武將世家,王家的上任家主也更曾是他的祖父最信任倚重的部下。他幼年時,祖父還曾牽著他的手,去見王家的孫輩,囑他將來要好好與他們相處。那時,祖父的意思大約是希望王家能夠輔佐與他。

  可惜,沒等到他長成,王家便在十年前的那場唐齊之戰中,以叛國之罪被全族誅殺了。因為,丞相陸玨找到了王家叛國的鐵證。

  「王家是被陸玨害的。我的目的,很簡單。我要陸家給我們王家陪葬。如此而已。」蘇綰抱起妙妙,站起身,「在這一件事上,我們應該能合作愉快。」

  姜毓不說話,只靜靜看著蘇綰。

  「你的父王很信任我,現在任何事都不會在我面前避諱。有一個像我這樣的助力,對你來說是件好事。我唯一的要求,不過是希望能夠在一切結束後,拿幾顆陸家的人頭去祭奠我的父祖。這對你來說,應該是舉手之勞吧。」

  「有什麼東西,可以證明你剛才所說的都是真的?」姜毓好看的唇劃開一個漂亮的曲線,「我總得對自己合作的對象,有一點瞭解吧。」

  「承恩坊的名冊上,有我的發賣記錄。我相信,坊主夏迎那個吝嗇鬼,一定還小心保存著這份名冊。」蘇綰一聽,就知道姜毓答應了和自己的合作,她心情愉悅地提醒道,「以你的手段,肯定不難尋根溯源,查出我的身份。」

  「蘇綰,你我如果合作。總不能讓你心願得償,而我卻沒有一點好處吧。」

  蘇綰揚了揚眉,笑道:「既然二皇子覺得,齊王之位不算好處。那您想得到什麼好處?」

  「你扮仁宣王后卻是扮得極好。如果一切結束,不妨就扮一輩子吧。」姜毓話中透出了一絲不易覺查的冷意

  「……你倒是孝子啊,都這光景了。卻還想著齊王呢。也好,你若能幫我達成心願,只要齊王還需要,讓我扮一輩子,就一輩子。」蘇綰輕哼一聲,轉過身去,「回頭我去勸齊王陛下,把你給放了,你才好出宮活動。」

  「不必了。我自有辦法,讓他放我離開。」姜毓擺了擺手,說道,「德妃還是好好做你的德妃吧。陸家的那位王后也不是省油的燈,若讓她尋到一絲錯處,定能叫你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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