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君王側 作者:那那 (連載中)

fongyuen 2009-4-21 21:53:4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1 26153
fongyuen 發表於 2009-4-23 10:51
第一卷 同學少年 第二十章 風雨前夕(一)


  齊王在南熏殿作下的承諾,注定了虞城在今後一段時間內將難以平靜。而他此後頻繁前往南熏殿探視姜毓的作態,剛讓許多人的心中蕩起了點點漣漪。隨即又傳來太子康再度病倒,齊王在南熏殿與祈天殿之間來回奔波的消息。

  「齊王糊塗啊。」虞城東面的一處民居裡,一個蒼涼的聲音響起,「如此東搖西擺的和稀泥作法,最終只會帶來更大的禍事。他已是知天命之年,稱孤道寡十七載,竟還不明白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果然是齊武帝將他這個獨子保護得太好,太過了。」

  「尚父。」他的對面站著的人赫然便是褚英,他正雙手環抱,站在窗邊,看著外間的花紅柳綠,陽光明媚,「依你之見,暗行御史會出什麼嗎?」

  「能查出什麼,要看齊王。」被稱為尚父的中年男子,斯文清俊,他的臉上露出嘲諷的笑,說道,「不過,看他現在的作法,大概不會有任何結果吧。」

  「那這麼說,容族刺客的事情可以瞞住了。」褚英鬆了一口氣。

  「是的。糾結於皇室內鬥的齊王軍臣,沒有人會想到這次的刺殺竟是北部胡人所為。」那尚父手中的枴杖輕輕在地上敲著,發出節奏均衡的敲擊聲,具有一種安定心神的作用,「即使您的那位舅父也不會想到的。他現在也是風口浪尖上呢。」

  褚英苦笑著搖了搖頭,說道:「毓是代我受過,結果卻在齊國掀起了如此軒然大波。真是沒想到。」

  「其實大齊的勳貴臣公早已陷入了一場拔河拉力。一頭是姜毓的文武全才、禮賢下士,一頭是姜康的太子名分、聖寵有加。這麼多年,齊王站在中央,小心地活著稀泥,讓一切看起來平靜無波。可惜,卻只能讓這根繩子越崩越緊,終有被扯斷的那一日。到時候……」那尚父冷冷一哼,說道,「卻看他齊國怎麼收場。」

  一隻鴿子撲哧著翅膀飛到窗邊,褚英將手掌中的一把谷米撒在窗台上,哄著鴿子去吃。他沉聲問道:「尚父的意思是,當周陸兩家發現無法在齊王處取得自己滿意的答案,就會試圖拉攏朝臣,以勢去逼迫軟弱的齊王。齊王的猶豫不決,只會讓越來越多朝臣陷入非此即彼的抉擇,對嗎?」

  「自古因為立嗣時的紛爭不休而衰敗的王朝不在少數,皇室之中,兄弟鬩牆,最後只會讓漁翁得利。」尚父嘴角嚼著一絲冷笑,「那齊王是齊武帝獨子,他的繼位無人與之爭。所以,他才至今不明白,立嗣奪嫡的殘酷。而齊國立國畢竟才七十年,傳位不過兩代,朝臣雖憂心姜毓以庶之身而深孚眾望,但是沒有切膚之痛,誰也不會明白,這種爭鬥最終會帶來什麼。」

  「我的公子,齊國將進入多事之秋。您就在這兒,好好看,好好學。看看齊王的作為,反思下何為王者應有的風度。」

  坐在馬車上,褚英還依舊想著臨走前尚父的囑咐。他長歎了一口氣,靠在車壁上,思索著。

  大齊,即將陷入腥風血雨。褚英想到這一點,便覺得許多不堪的回憶糾纏而來,那是他所最不願回想,不願記起的一段回憶。

  奪嫡,皇位。

  姜毓,那個落寞的身影,終究逃不開這一天,這一步嗎?他又該怎麼辦?難道真如尚父所說,只是看著嗎?

  心煩意亂間,褚英敲了敲車壁,正驅車的申木探頭進來,詢問道:「公子要改道去哪裡?」

  「去……」褚英其實並沒有想好該去哪裡,只是因為煩躁才敲的,但是申木一問,他沉默了一會兒,便說道,「去承恩坊。子水去勤讀小築把林文靖請來,就說我請客,為他洗塵去晦氣。」

  ==========場景轉換分割線==========

  承恩坊,依舊燈火通明,歡聲笑語。這雲鬢香影的溫柔鄉,杯來盞去的美酒國度,總能輕易讓人忘卻煩惱,即使只是一時。

  林文卿踏入如今已被稱為望仙台的蘇綰的小樓,就見到褚英頭枕在新客花魁羽音姑娘的膝間,單手夾著一個夜光杯,正放蕩不羈仰著頭往嘴裡灌酒。見此情形,林文卿不自覺地皺了皺眉。

  蘇綰本在奏琴,見在林文卿進來,便停下了手,走到她身旁,說道:「林公子可來了。昨日蘇綰送到府上的禮,可收到了?」

  林文卿雖然心中不快,也只得強打起精神,應付道:「收到了。其實蘇綰姑娘不必那麼多禮的。」

  「林公子大難不死,是極可賀可樂之事。這禮是應有之意。」蘇綰微微一笑,然後說道,「褚公子似乎有什麼心事,來了之後就一直管自己喝悶酒呢。林公子好好勸解勸解吧。」她如是說後,便拍了拍手,週遭的僕婢們都退得一乾二淨,便是還有些戀戀不捨的羽音也被蘇綰強行拉走。

  「文靖來啦?」褚英跌跌撞撞地起身,走到桌邊,又倒了半杯酒,推到林文卿跟前,隨後向她舉杯致意說道:「敬你的平安歸來。」

  「謝謝。」林文卿與他對桌坐下,將那酒一飲而盡。她也倒了一杯酒,敬褚英道:「敬你,多謝這兩日的奔波勞碌。我林文……靖沒白交你這個朋友。」

  褚英嘿嘿一笑,說道:「我倒沒做什麼。昨兒還昏睡了過去,回來還是你帶隊的。」

  「過度的謙虛就是驕傲。一味推功可就不對了啊。褚英。」林文卿隨手將桌上的一顆桂圓扣於指尖,往褚英額頭上輕輕一彈,笑罵道,「不過,昨日你睡得還真不是時候。結果累得我送姜毓回宮,還得聽那個太子康倒苦水。」

  「你和太子康遇上了?」褚英心中一跳,問道。

  「他陪齊王去看姜毓呢。」林文卿說道,「我原還覺得太子溫和得與世無爭,結果看起來兩兄弟都不是什麼善茬。」

  「不要這樣說毓,文靖。」褚英歎了口氣,說道,「你不瞭解他。他心中,其實很苦。」

  ===============

  擦個汗,今天和同學出去參加我們這兒的一項民俗活動,叫「攔街福」,吃了好多小吃。

  然後發現自己是個猜謎小白啊。那裡有猜謎活動,我繞著看了一圈,愣是一個都沒猜出來。然後,因為貪圖獎品想卑鄙一下,發短信叫朋友百度,還是沒猜出來。。。無所不能的百度也失效了。糾結。

  分享一個知道謎底的謎語給大家,猜猜看。明天公佈謎底。

  謎語:笙簫齊奏迎新春,打一個常用口語。^_^

  其實,我更糾結另一個謎語,「一見謀士劉伯溫」猜一個三國人物。這個沒答案,我怎麼都想不出。鬱悶。
fongyuen 發表於 2009-4-23 10:53
第一卷 同學少年 第二十章 風雨前夕(二)


  姜毓苦不苦又與她何干。林文卿剛想這麼張嘴反駁,但是想到前兩日的生死相依,又把到嘴邊的話嚥了回去。

  褚英卻在那邊陷入了回憶之中,他淡淡道:「毓只比我大兩歲。初見時,我們都還很小。他很任性,活脫脫一個土霸王,不過倒也還開心。後來再見,他變得謹慎知禮,卻再也沒真心笑過了。」

  林文卿想了想,倒覺得也是。姜毓的笑容下有一道厚牆,將自己與眾人隔離。她覺得觸不到這個人的心,所以對他不太喜歡,只在曲沃那一日,姜毓昏迷過去後,現出了軟弱的一面,讓她覺出了此人之可憐可愛,如今才不那麼反感。

  「他那種人小時候是個土霸王?你們初見時幾歲?」林文卿隨口問道。

  「三歲。我三歲,他五歲。」褚英回答道。

  「五歲啊。」林文卿屈指算了算,說道,「那不就是齊武帝去逝那年嗎?那難怪了。他那時是最受武帝寵愛的皇孫,母親又是長公主嫡女,身份顯赫,自然備受寵愛。想不當土霸王,也難。」

  對於林文卿的說法,褚英不予置評,他只晃著手中的夜光杯,滿臉懷念的樣子。

  「不過,幸好他現在性子變好了。不然,我看你和他也處不來吧。」林文卿斜了褚英一眼,說道,「記得你在泓城的時候,也是個霸道的。」

  褚英呵呵一笑,說道:「六年前,我初來虞城時,他很照顧我。若沒有他的照拂,我肯定沒法在這兒生活得這麼順利。」

  「所以,你現在是在煩惱虞城即將開始的風雲變幻嗎?」林文卿輕輕問道。

  褚英猛地抬頭看她,眸中閃過一絲不可置信。

  「奇怪什麼?我又不是沒眼睛。」林文卿伸了個懶腰,說道,「更何況,我還是刺殺事件的當事人之一,已經被暗行御史傳去問過一遍了。」

  「……我的確是在煩這件事。」褚英歎息道,「也許,這是毓夢寐以求很多年的開局,但是,他也許會因此失去更多吧。」

  「你擔心他會失敗嗎?」

  「不。」褚英露出一個苦澀的微笑,說道,「他的成功與失敗對我來說,沒有任何意義。我只是,為自己即將失去一個好兄弟而感到難過。但那是他想走的路,我留他不住,也阻止不了。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真是糟透了。」

  褚英身上流露出的不同於平常的孤獨感,讓林文卿有些不知所措。她只得認真地蹲到褚英面前,握住他的手,說道:「好了。我不知道你在煩惱什麼。不過,你得記住,你的好兄弟不止姜毓一個,還有我呢!」

  燭光讓林文卿姣好的面容顯得有些不真實,那閃亮的雙眸,筆直的鼻樑以及粉嫩的唇,都顯得更加神采煥然。褚英不覺伸手去觸摸她的臉,手才碰上就彷彿觸電了一般。

  他忙眨了眨眼,才看清眼前蹲著的,是林文靖。那個可以跟自己在泥地裡打滾,死纏爛打的小混蛋。想起從前在泓城的荒唐歲月,他忍不住笑了,方纔的鬱悶也立即煙消雲散。

  是的,無論如何,還有文靖。文靖與姜毓不同,與他也不同,是可以永遠不變的那個人。

  ……

  寧德宮

  宮內不斷發出的砸摔東西的聲響,是宮殿主人心情不佳的證明。一路上噤若寒蟬的侍女宮監,讓來訪的人皺起了眉頭。

  「誰?」略有些尖刻的女聲響起,正是宮殿的主人齊後陸曼君。她頭上精心挽起的盤桓髻已散落了大半,讓她看起來有些狼狽。

  「娘娘,如此失態可不像你啊。」來人身著紫色官袍,赫然是齊國國相,後族陸家的現任家長陸玨。

  「璞巖。」陸曼君看到親弟,臉色略微好看了一點,說道,「你怎麼來了?」 ]

  「聽說你在內宮發火,所以來看看。」陸玨看著滿地狼藉,以及週遭傷痕纍纍的宮女,說道,「你們都退下吧。」

  待宮女們走開之後,陸玨說道:「娘娘,這些都是你身邊的人,不要一時火起都拿她們出氣。留下刻薄寡恩的名聲,對你不好。萬一她們對你心存怨念,一朝反噬,那可就……」

  「哼。姜毓那臭小子都快打蛇上棍了,我哪還顧得了這些賤人。」陸曼君此時全沒了在齊王跟前時的柔順溫良,雙眸滿是狠絕,說道,「他這次傷得好,是真正傷到了他父王的心坎上。讓我知道是哪個不長腦地去刺殺他,我一定要將那人碎屍萬段!」

  「……若真有人刺殺他倒也罷,他只是因禍得福,暗行御史只要能查出個刺殺者來。我們也就洗脫了罪名。怕只怕,一切都只是他的苦肉計。」陸玨歎了口氣,將自己心底的隱憂說了出來。

  「苦肉計?」陸曼君的聲音不由提高了一個分貝,「嘩啦啦」又是一陣瓷器被掃落的聲音,「小畜生,小畜生!早知道這個小畜生會壞事。當初,就加重藥量毒死他。」

  「小聲些。」陸玨被她嚇了一跳,忙制止道,「你不要命啦。萬一被人聽到。就算你是齊後,謀害皇嗣也只有一個死字。」

  陸曼君也意識到自己失言了,她忿忿地在椅子上坐下,說道:「現在怎麼辦?難道真把這個黑鍋扛到底啊?」

  「我來,就是和你商量這件事呢。」陸玨從旁邊的桌上倒了一杯茶,放到陸曼君跟前,說道,「其實這件事,要解決,終究還是得從陛下那裡入手。別人怎麼想都不重要,重要是陛下怎麼想。」

  陸曼君斜睨了他一眼,眼中滿是探尋。

  「聽說上次周家那邊要求徹查兇手之事時,你抱著康兒一番哭泣,就打消了陛下派人調查的念頭。」陸玨問道。

  「是有那麼回事。」想起這個,陸曼君就是一陣憤懣。當時她的眼淚雖是做戲給齊王看的,但有一句話卻是沒說錯,這個刺殺皇嗣的黑鍋,陸家可不想替人背著。

  「依陛下如今的作為來看,他當時心中恐怕也覺得是我們做的。不過你一番哭泣就能打消他的念頭,更說明了一件事。在陛下心中,還是很看重康兒和你的。我們都知道,他重情。」陸玨微微一笑,說道,「所以,接下來,我們只要針對這一點來做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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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鬱悶了。居然沒人留言猜謎。

  好吧,昨天的答案是吹牛。
fongyuen 發表於 2009-4-23 10:56
第一卷 同學少年 第二十一章 相敬如冰


  萬安宮素來幽靜,而宮內特別修建的佛堂內更因為日夜不停地燃著香燭祭神而多了一份神聖的靜謐。林文卿站在門邊,等待賢妃周少慧完成三拜之禮後的召見。

  周少慧禮畢後,轉身來到林文卿跟前,柔聲道:「文靖來了。隨我到御花園去逛逛吧。」

  「是。」

  盛夏之際,齊王宮的御花園裡,花團錦簇,綠木成蔭,涼爽宜人。周少慧一身淺紫色宮裙於樹影花叢間裊娜而行,從背後看那身段彷彿一個妙齡少女。一路上,周少慧有一搭沒一搭地同林文卿聊著,一會兒問蘇綰,一會兒問教坊歌舞,閒來還扯幾句風土人情,讀史心得,讓小心搭話的林文卿感覺莫名。

  兩人走了一陣,來到一處涼亭旁,周少慧便說那亭旁的一朵月季開得好,緩步到那裡坐下,說是賞花。

  林文卿自然只能附議跟上,與她對面而坐。她倒是第一次在離周少慧如此近的地方直視她,仔細地凝望著她的面容,忍不住將之與記憶中的畫姨進行比較。

  五官的確是非常相似,只是這位賢妃的眉間總是帶著一股若有若無的哀愁,雙眸也總有著雲蒸霧繞的水意。而畫姨的雙眼更加明亮清晰,永遠因為自信而神采飛揚。兩人給人的感覺完全不同,畫姨像雨打風吹綠更濃的葉,而賢妃則更像霧雨風雷皆傷身的花。

  「聽說,文靖前兩日遇刺墜崖,沒受什麼傷吧?」周少慧換把話題從賞花之中轉過來,突襲般地問了一句。

  林文卿先是一愣,隨即領悟道,也許這句話才是這位賢妃娘娘召她入宮的真意。她雖然心中腹誹,這位不詢問自己兒子卻來問旁人的行徑,卻也不能不答。

  她笑了笑,說道:「我自然沒事。左右不過是小傷小疼。在家精心調養了兩日,早活蹦亂跳了。虧得毓殿下為了擋了一箭,不然今天纏綿病榻的人可就要換成我嘍。」

  周少慧正撫著月季花瓣的手一顫,隨即被她收到袖子裡,回問道:「為你擋箭?他肩上的傷是這麼來的?」

  「是啊。當時情況緊急。文靖還真是要多謝娘娘,多謝毓殿下。」林文卿隨口回答,眼睛卻偷偷盯著那衣袖,惡意地猜測賢妃故作鎮定的表面下,大概正雙手發抖。

  「……是他救得你,謝我做什?」

  「可若沒有賢妃娘娘十月懷胎,我便是想謝毓殿下也無從謝起啊。所以,自然要先謝娘娘。」林文卿笑嘻嘻地回道。

  十月懷胎一語似是讓周少慧想起了什麼,眸中閃過一絲暖意。她回罵道:「你和英兒一個德性,就知道調皮。」

  因為賢妃的語氣軟軟的,林文卿的膽子也大了些。她不知為何忽然想起,昏迷中的姜毓說的那句「母妃,不要走。毓兒很乖,很乖……」,忍不住想爛好人一次。

  她便說道:「其實,娘娘若擔心毓殿下的話,大可以去南熏殿探望,我想他一定會很高興的。」

  此言一出,周少慧的臉色變了一變,雖說不上是面若寒霜,但方纔的和藹已經消失不見了。她袖子一拂,說道:「本宮有點累了。我們回去吧。」

  林文卿只能無奈地跟在她身後,乖乖往回去的路上走。然而,冤家路窄,才走了沒幾步,竟碰到了姜毓並齊王。姜毓正坐在木輪椅上,仰著頭在齊王耳邊說著什麼,而齊王則在後面推著椅子,眉目含笑地低下頭傾聽,兩人一派父子情深的姿態。周少慧看到這一幕,立時止住了腳步,僵直地站在原地。

  而那邊姜毓與齊王咬完耳朵,便雙雙轉頭,平視前方,看到周少慧站在前方的鵝卵石小徑裡,臉上的笑容也具是一僵。

  林文卿躲在後面,忍不住心裡悄悄嘀咕,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原來全部都有石化技能。

  為了不冷場,她只得委屈下自己,高調地從賢妃後面露出臉,走到齊王跟前,行禮道:「學生林文靖見過齊王陛下,毓殿下。」

  一句話打破了寂靜的魔障。

  齊王清了清嗓子,說道:「免禮平身。那個,少慧也來逛花園啊。」

  「是的。少慧見過陛下。」周少慧屈了屈膝蓋,算是行過禮了。

  姜毓乍然見到周少慧,臉上的驚喜完全無法掩蓋,他的語氣中帶著一種謙卑的討好,問道:「母妃怎麼在這兒?您近來身體還好嗎?」

  「還好。」周少慧聽了這句問候,反而臉色一黯,「你的傷,還好吧?」

  「啊,孩兒沒事。」姜毓忙說道,「不信您可以去問太醫。父王也可以作證。」

  「嗯。太醫說沒傷及筋骨,多休養一段時間,便好了。」齊王吱唔道。

  既然遇見了,也不好就此分開。四人只得一起回轉到方纔的亭子裡。齊王與周少慧這對名義上的夫妻,就這麼僵持著。周少慧低著頭,齊王則背對著三人故作賞花狀,雖然誰也沒把臉繃成冰塊,但是那種相敬如冰的冷然卻顯而易見。

  「對了。過幾日就是母妃的生辰,我請文靖排了一出表演,為母妃祝壽,父王到時也去,可好?」姜毓期期艾艾地看著齊王,如此提議道。

  周少慧一聽,立刻拒絕道:「不必了。陛下自有家國大事要忙,我這又非整歲生辰,何須如此勞師動眾。」

  姜毓巴巴地望著她,哀求之意甚濃。

  齊王這段日子與姜毓處得多了,對這個兒子也多了一份溫情,心腸也不復從前那麼硬了。何況,姜毓的心結他也是一直瞭然於胸的。他便不由分說地說道:「這也是毓兒的一片孝心,少慧你就不要推辭了。況且,文靖排的歌舞聽說是一絕,朕也早想欣賞了。」

  他這麼一拍案,算是把事情給定下來了。林文卿觀察到周少慧的臉色變幻了幾下,努了努嘴巴,卻終究沒說什麼。

  心願得償的姜毓掩不住高興,這番開心落到林文卿眼中,不禁對他的可憐可愛之心有增了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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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汗。這章是托朋友更的。更新的時候,那那應該正在杭州歡度三八節。人生第一次三八節啊。無限懷念,去年還在過的六一。祝所有適齡美女,三八婦女節快樂!
fongyuen 發表於 2009-4-23 10:59
第一卷 同學少年 第二十二章 生辰之夜


  素來清冷的萬安宮,開始了一場紅火的熱鬧。因為這次人手充足,再加上林文卿有心幫姜毓一把,不再敷衍了事,仔仔細細地安排好歌舞節目,再加上一二小品相聲,並且還親自現身主持。在她的妙語如珠下,現場的氣氛得到了很好的調節。齊王也好幾次不顧身份地笑噴。

  林文卿還在串聯詞中夾雜的一些吉祥祝福的恭維話,也讓齊王很是受用。他的父親在亂世中開闢大齊江山,而他接手後,也順利地守住了大齊江山,國泰民安二十年,心中一直自得於這一成就。但是,太過高大的父親所形成的影子一直將他完全遮蓋住,從沒有人肯定過他二十年來的勞心勞力,只將這民富國強視為理所當然。如今竟然有人肯定,他心中自然萬分高興,杯中之物不覺便喝得多了些。

  周少慧與齊王一起並排坐在主位上,欣賞著節目,只是她的反應就平靜得多了,從頭到尾竟沒笑過幾次,成了唯一的那個不和諧。

  林文卿偶爾將視線掃向在左下坐著的姜毓,卻見他笑意連連,不住地向齊王敬酒,顯然心情十分愉悅。她只得暗暗歎氣,完成了主持串聯的任務後,便管自己走下了台。

  節目,一個接一個,基本都在林文卿的掌控之中,只在最後一個節目時,忽然出現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

  「蘇綰恭賀賢妃娘娘壽誕。」蘇綰手持琵琶半遮面,盈盈走到殿前。

  林文卿對這個意外有些莫名,她轉頭看向賢妃見她態度平靜,便以為是她允諾蘇綰前來的,也便不再說話。只悄悄扯了扯和自己同坐右側下方的褚英,低聲說道:「看不出啊,賢妃這麼喜歡蘇綰姑娘。連這種場合都叫她來表演。」

  「我也沒想到。」褚英亦是不知所以,一起點了點頭。

  依然醉眼朦朧的齊王看到蘇綰,呵呵一笑,說道:「原來是聞名京城的九玄仙女蘇綰姑娘。本王還是第一次得見呢。」

  「在真龍天子面前,蘇綰不敢稱仙女。」蘇綰的聲音如珠如玉,極為好聽,今日又刻意討好,說的話就更加討喜。她說了幾句好綵頭的話,便開始演奏。

  一雙玉手在琵琶上上下跳躍,指尖彷彿流光溢彩,伴隨著悠遠的琵琶聲,將所有人引入了另一個境界。

  林文卿一邊聽著,一邊也不得不歎息著承認,蘇綰如今在虞城的聲名,並不僅僅因為那曲《天女散花》,更多的靠的還是她自己的多才多藝,伶牙俐齒。《天女散花》只是給了她一個一鳴驚人的機會。

  蘇綰一曲畢,席間鴉雀無聲。

  「小女子獻醜了。」蘇綰此時才將那琵琶移開,露出整張臉,艷驚四座。連林文卿都在心底讚歎,經過精心裝扮的蘇綰,今晚看來竟比平日還美了三分。

  「好,好曲子,好……人物。」齊王已喝多了,他撲倒在案上,稀里糊塗地讚賞了兩句,便完全昏了過去。

  周少慧秀眉微蹙,彷彿是受不了那滿溢在空氣中的酒氣。她甩袖起身,對一旁的宮女說道:「還不扶著陛下去休息?」

  「是。娘娘。」宮女們立刻七手八腳地上前,將齊王扶起來,離開了前殿。

  齊王走後,周少慧轉向一直陪坐在側的兄長周永,說道:「不過是個小生辰,卻弄得如此隆重。大家都辛苦的,而今總算結束了。本宮看,那我們就散……」

  正說話間,萬安宮外卻隱隱傳來了斥罵聲,讓周少慧皺起了眉頭。馬上便有侍衛前來稟報道,說是王后娘娘來給賢妃娘娘送賀禮,現正在門口等著。

  周少慧聽完,只淡淡說了一句,「讓她進來吧。堂堂齊後,在自家宮內如此吵嚷,丟的是大齊的體面。」

  陸曼君闖了進來,掃了一眼大殿,見所有人等俱在,唯獨缺了她最擔心的齊王,心中不禁一個咯登。她扯出一個假兮兮的笑臉,說道:「今日是賢妃妹妹的生日,我本不該來打擾。不過實在是康兒身子又不好,我趕著跟陛下說呢。不知陛下他現在……」她將賢妃二字咬得極重,想提醒周少慧兩人間的身份差距。

  「孩子病了自有太醫。你身為王后,指使個太醫想必是沒問題。也不必總是興師動眾地找陛下吧。」周少慧當了一晚的人偶疲憊已極,懶得與陸曼君虛偽。

  陸曼君進宮二十年,和周少慧這個身份僅次於自己,卻深居簡出的賢妃其實接觸不多。是以在她的印象中,這位周賢妃不過仗著家世及生了個兒子才有今日的地位,為人卻是性格懦弱,極好揉搓。這回,忽然聽到她如此強勢回話,竟一下沒能反應過來。

  帶她反應過來,也沒了假笑的心思,只冷下臉說道:「怎麼,姐姐是打定了主意,不讓妹妹去稟告陛下了?」

  周少慧只是冷傲地瞥了她一眼,意思十分明顯。

  「你!」陸曼君正想破口大罵,卻見得姜毓、周永俱在一旁怒視著自己,此際形勢比人強。她只得一絞手帕,說道:「如果康兒出了什麼意外,我看你怎麼跟陛下交待。」

  「娘娘也別動不動就詛咒我的皇兄。當心好的不靈壞的靈。」姜毓亦冷冷地回答道。

  陸曼君狠狠瞪了姜毓一眼,見他仍靠在軟墊之上,臉色蒼白一副重傷患者的樣子,再想到前些日子兄長與自己說的苦肉計之事,不由得對姜毓恨得牙癢癢。

  「你們、你們等著。」她心中火起後,便甩下這麼一句話,拂袖而去。

  姜毓見她被自己氣走,樂得眉眼彎彎,他邀功似的對周少慧說道:「母妃放心。孩兒一定不讓她對您無禮。」

  周少慧皺起眉頭,看向他,靜默了一會兒,說道:「其實,也沒什麼關係。你們都散了吧。」

  於是,林文卿等人便在周永的帶領下,一一告退,打算離開萬安宮。周永帶著妻子先離開了。而林文卿因為還要收拾演出殘局,便多留了一會兒,褚英亦留下來幫她。差不多指使著宮監把該拆卸的都拆了之後,林文卿擦了擦汗,對褚英說道:「好了。圓滿完成任務。我們撤吧。」

  話才出口,就聽得外面一陣沉悶的撞木聲,聲響極大,直震得萬安宮抖動了起來。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褚英忙抓住一個驚恐地往裡面奔跑的宮女詢問道。

  「是王后娘娘又回來了。」宮女哭喪著臉,說道,「她帶了一大班的宮女太監,正在外面撞宮門呢。褚公子快放開,我趕著去告訴秦嬤嬤。」

  聽了這個解釋,林文卿不禁咋舌,她用胳膊撞了撞褚英,說道:「想不到這位齊後這麼有種啊。有好戲看了。」

  褚英也是頭疼地扶額,說道:「太誇張了。不過是後宮爭寵,竟然弄得跟打戰似的。」

  秦嬤嬤年邁困乏,本早已睡去了。這會兒被宮女推醒,她的第一個反應就是去向周少慧稟報此時,才走到寢殿旁,便聽到一陣令人面紅耳熱的呻吟聲。她忙退了開來,才想到今日齊王宿在此處,這可是十幾年未有的事情。無法,她只得自己出去應對陸曼君的潑婦罵街。

  陸曼君在外面指使著小宮監撞門,她身旁的宮女卻是戰戰兢兢。

  「娘娘,這樣會不會太過啊。萬一陛下生起氣來,我們可吃不了兜著走啊。」

  「哼。他再氣,左右不過兩天就消氣了。可今晚要不出了這口氣,我會被活生生氣死。」陸曼君呵斥道,「再用力點,把門給我撞開。撞不開,也要吵得他們睡不著覺。」

  秦嬤嬤在裡面,聽到這麼說話,只得拚命叫人把宮門頂住。兩下使力後,就形成了一個均勢平衡。宮門稍開一會兒,馬上又會被頂回來。如此僵持了小半柱香的時間後,周少慧滿臉怒意地趕過來。

  秦嬤嬤一看到,連忙告罪,說道:「哎呀,我的娘娘,你怎麼起來了?你不必理這潑婦,老身來應付就行了。」

  周少慧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哎呀。還能是怎麼回事。不就是陸家那個王后嘛。不樂意看到小姐您和陛下和好,竟然學那些市井潑婦,打鬧上門。簡直太不像話了。出身不好就是出身不好,穿上鳳袍照樣沒個皇后樣。」秦嬤嬤嘟囔道。

  周少慧聽了這解釋,怒極反笑,說道:「好個陸曼君。真真是個不要臉的。且把門打開,讓她把人領走。左右不過是個醉鬼,又有誰稀罕了。」

  她這話一說,莫說秦嬤嬤,便是偷偷躲在一旁的林文卿與褚英也有點傻了。這次的宮斗事件好像不太按規矩辦事啊,一方沒做好笑裡藏刀的工作,另一方也沒拚死護衛自己承寵的權利,竟把一國之君當個普通醉鬼給推了出去。

  不一會兒,萬安宮內的宮監們都撤了開來,那一頭猶在用力的宮監們則一股腦兒順著宮門跌成一堆。透過疊羅漢而成的人山,周少慧對陸曼君冷冷一笑,說道:「王后娘娘還不進來,把你的夫領走?以後記住,丈夫丈夫,一丈之內才是夫,千萬記得把人栓緊了。」說罷,她一甩袖子,向內走去。

  陸曼君被她一句話諷刺得臉上火辣辣的,但又得意於破壞成功,也便抬頭挺胸地走了進來,以勝利者的姿態迎著萬安宮裡宮女太監們暗恨的眼光。

  周少慧讓當時扶著齊王去休息的宮女帶路,前去把爛醉的齊王還回去。那宮女便帶著她們到了周少慧的寢殿。周少慧看著這路線,便冷冷一哼,說道:「你們倒是會自作聰明。回頭把我的被褥全換了,拿去燒掉。」

  宮女噤若寒蟬,忙小聲回答道:「是。」

  走到寢殿前,陸曼君一馬當先,推門而入。殿內的空氣中滿是令人面紅的曖昧氣味,讓陸曼君整個人一愣,她轉過頭,卻見周少慧仍在身旁,那……

  她忙衝進去,掀開被子,見齊王身旁正躺著一個美貌少女,那女子見她進來,顯然收到了驚嚇,一雙眸子含悲帶泣地望著她,結巴道:「你,你做什麼?」

  「你是誰?怎麼會在這裡?」陸曼君伸手就給了她兩個巴掌,張牙舞爪地問道。

  周少慧走進內室,看到那少女也是一愣,失聲道:「蘇綰?」
fongyuen 發表於 2009-4-23 11:10
第一卷 同學少年 第二十三章 風言風語(一)


  賢妃的生辰在一場混亂中結束。這場鬧劇,有人笑、有人哭,有人淡然如昔,有人怒氣衝天。所有的主演都成了過場的路人,唯一的主角和勝利者只有蘇綰。

  「聽說齊王封了蘇綰姑娘做美人?」林文卿靠在欄杆上,一手拿著書,一手夾著芝麻小餅往嘴裡送,衣袂飄飄,極為愜意的樣子。

  「是啊。說是賜住弦月閣,就在萬安宮左近。」褚英一屁股坐到她的左側,回道,「你那晚怎麼會把她安排進了名單裡的?毓那邊這次可是氣吐血了。好好一次生辰,竟被鬧成了一場笑話。」

  「我安排?」林文卿反指著自己的鼻子,瞪著褚英,怪叫道,「關我什麼事。明明是萬安宮的人自己安排的。」

  「不對。」褚英拍掉她的手,說道,「若不是你說讓她參演,萬安宮的人怎麼可能放她進來?這次的歌舞是你全權負責,萬安宮根本不熱衷,怎麼會插手。」

  「胡說八道!」林文卿斜了他一眼,說道,「當初姜毓叫我入宮的時候,說的什麼,我又沒失憶。怎麼可能叫蘇綰進來……等等,不會現在宮裡都認為蘇綰是我叫進宮的吧?」

  褚英同情地望著她,點了點頭。

  「我的天啊。」林文卿嘩地一下站起身,嚷道,「這可冤枉死我了。快叫那個聽到我吩咐讓蘇綰參演的人過來對質。背上這種黑鍋,不管是周家還是陸家,都得我把我恨上啊。」

  忽然,邊上傳了一聲尖叫,褚英一轉頭,就見一個紮著雙髻的少女手上端著茶壺,腳卻被台階絆倒,摔倒在地,把紫砂壺摔成碎片不說,她自己也割傷手指,燙傷了手臂。

  「小硯!」林文卿一聲驚呼,忙把她扶到一旁,說道,「快坐下。你做事怎麼這麼不小心啊。」

  褚英盯著這婢女一愣,才想起是前些日子自己與林文卿一起去買下的那個貼身婢女。

  「我沒事,小……少爺。」林硯蒼白著臉,回道。

  「你的臉都白了,還說什麼沒事。」林文卿翻了個白眼,說道,「我早說這種端茶送水的工作不用你來。廚房不是還有廚娘嘛,讓她送來,你在這兒接個手就是了。你看你,這不是傷著了吧。」

  林硯不敢回嘴,只得低頭應道:「小硯以後會注意的。」

  小楊這時從外面進來,給林文卿遞過來一封信,說道:「公子,這是剛才有人小乞丐送來給的信。」

  林文卿接過信,擱在桌子上,囑咐道:「小楊你帶小硯下去包紮下。路上喚個人過來這兒收拾收拾。」待小楊與林硯一起離去,她打開信封,一股香味溢出,她揭開一看,卻見信紙上輕壓著一片百合花瓣,將花瓣拿開,信上寫著一段話。

  「仙子美名,賴君玉成。藉機入局,實非所願。如有來日,必報此恩。」

  落款知名不具。

  褚英站在她身旁,早瞧到了信上的內容,輕輕一歎,說道:「這可真是你從前說過的那句,鷸蚌相爭漁翁得利。誰能想得到蘇綰這樣的青樓女子,竟存了這般心思呢。」

  「真是晦氣。」林文卿極其鬱悶地把信紙按下,說道。

  褚英取過信紙,說道:「這個給我吧。陸家那邊是沒辦法了。有了這封信,至少可以幫你在毓面前洗白。」

  「拿去吧。」林文卿心下懊惱,也沒了說笑話的興致。她氣鼓鼓地站到欄杆上,衝著水池裡飛糕點。

  「別生氣了。」褚英扯了扯她的衣衫,安慰道,「意外總是出現在意料之外嘛。來,我們出去散散心。」

  ……

  虞城東側有一座靈隱寺,此寺建於八十年前,建成的年份比虞城還早些,是從東都來來此隱居的法師非華所建,所以取名隱寺。後因民間傳此寺神佛極為靈應,俗稱靈隱寺。

  自從虞城建成,原本小隱於野的靈隱寺便成了大隱於市,煙火比昔日更足,漸漸也成了虞城內一道不可或缺的風景名勝。

  林文卿此刻就是被褚英拉到靈隱寺散心。靈隱寺前有一處茶樓,最是熱鬧,褚英便將她帶到二樓,聽先生的戲說故事。

  「今天正好開講《射鵰英雄傳》,你來虞城沒多久。肯定沒聽過吧。」褚英略帶炫耀地介紹道。

  林文卿翻了個白眼,鄙視道:「不就郭靖黃蓉的故事嘛。稀罕!」

  「誒,你怎麼知道?難道是看過手抄本?」褚英奇怪道,「別因為看過手抄本就不想聽啊。那些手抄本多是窮書生靠記憶強默的,內容紛雜不說而且零散,還是聽全本比較有韻味。」

  「德行。少爺我故事聽得多了,還都只聽正版的。郭靖黃蓉之外,楊過和小龍女知道不?張無忌知道不?段譽喬峰虛竹知道不?東方不敗知道不?康熙韋小寶知道不?這些就算你都知道,楊過傳知道不?楊康列傳知道不?顛覆笑傲江湖知道不?反天龍八部知道不?」林文卿戳著他的胸口,仰頭說道,「還以為你獻什麼寶呢。原來就是這個。這些都是我的床頭故事,聽過聽了。」

  褚英被她一連串的名字弄得有點暈,他想了想,老實道:「楊過倒是知道的,那是楊康的兒子。怎麼還有人給他們父子都寫了傳嗎?笑傲江湖也是聽過的,顛覆笑傲江湖卻是什麼?還有康熙和韋小寶,段譽喬峰虛竹又是誰?」

  林文卿得意地甩開扇子,擺出一副鄙視鄉下人的嘴臉,說道:「等你哪天哄得小爺高興了,考慮給你說上一個時辰,給你乏味而蒼白的休閒生活增加一點樂趣吧。」

  褚英被她堵得又好氣又好笑,只得搖了搖頭,說道:「別是你自己編的吧。」

  兩人這邊嬉鬧的時候,台下卻已開講了。只見那說書先生一拍驚堂木,高聲喝道:「列位看官,今日我且不說那《射鵰英雄傳》,只說一個新本子名喚《王子復仇記》。」

  台下的聽眾略有些不滿,三個月一次輪迴的《射鵰英雄傳》是很多人的最大期待,讓不少專程來聽的人感到有些失落。不過,偶爾穿插個今人寫的新故事,也不是沒有,不滿的情緒很快被說書先生精彩的解說安撫了下來。

  「且說從前某朝某代,有一位皇子極得祖父的喜愛,卻不得父親的喜愛……」

  林文卿見不說《射鵰英雄傳》了,原還有點興趣,作者吃了會兒茶,聽著這故事卻越聽越不對了。

  這故事,明顯是在隱射當朝。《王子復仇記》裡的王子,深得祖父寵愛,文武雙全,卻被父親及繼母漠視,頭上還有一位病弱的哥哥。繼母處心積慮謀害王子,處處下手,而後父親也開始同情王子,站到了他這邊。後面卻是臆造,臆造繼母露出馬腳,最終為父親所誅滅,太子也因為失去了依靠,而被廢黜。

  她轉頭看向褚英,見他也是一臉嚴肅,便用折扇敲了敲他的手,說道:「你看這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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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上面出現的四本金庸同人,都是那那極喜歡的,順帶惡搞推薦下。

  《楊康列傳》《楊過傳》《顛覆笑傲江湖》《反天龍八部》

  大家可以全部在起點站內搜索到。
fongyuen 發表於 2009-4-23 11:20
第一卷 同學少年 第二十三章 風言風語(二)


  「其心可誅。」殺意,清楚而明確地從褚英的眸中透露出來。

  霎那間,林文卿被嚇了一跳,她忙按住褚英,還真怕他就這麼衝上去把那說書先生拽下來。

  「最近姜毓都在宮裡養病,外邊的情況未必能及時掌握,要不你現在進宮把這事跟他說說?」林文卿提議道。

  褚英搖了搖頭,說道:「沒有那個必要。靈隱寺前,人來客往,這先生所說的這個段子,想必早已入了有心人之耳。我們還是在這兒,看住這位說書先生吧。」

  林文卿點了點頭,也同意了這一點,若不看著點,萬一那位說書先生被人毀屍滅跡了,就連個證據都沒了。

  這本兩人才議定,便有人推開了兩人的房門,倒將二人嚇了一跳。

  來人二八年華,明眸皓齒,頭髮上盤成了可愛而微散的望仙髻,少見的碧色錦裳凸顯出她的來歷不凡。她竄到褚英身旁,一手撩開褚英耳畔的亂髮,盯著他左耳上的冰藍石出神。

  「你幹什麼?」褚英仰起頭退了退,皺眉道。

  「這就是你們晉國人的同心石嗎?」少女黑白分明的大眼,巴巴地望著褚英,小手猶自在那冰藍石上摩挲著。

  「這與你無關吧。」褚英忍無可忍,將她的手拍開,說道,「你是誰啊?不覺得隨便闖到人家的包廂裡很失禮嗎?」

  「靈兒,靈兒。」一個熟悉的男聲隨後響起。

  林文卿一抬頭,就看到趙甫狼狽地衝進房內,全沒了平日風流自賞的從容。難得看到這個同年如此作態,林文卿挑了挑眉,以折扇攔住趙甫,問道:「趙兄,如此慌張卻是為何啊?」

  趙甫被她一攔才算是止住了衝勁,他平了一下氣,便把那少女拽到自己身旁,訓斥道:「胡鬧,怎麼冒冒失失地就闖到人家廂房裡來了?」

  少女嘟起嘴巴,回道:「凶什麼凶,人家只是好奇同心石是什麼樣的東西而已。」

  「那你也不能胡鬧。你一個女孩子家,怎麼可以怎麼可以去摸人家的……人家的耳朵。」趙甫看她不知悔改,頓時火冒三丈。

  少女見他真的有些火了,也不敢再頂,只哼了一聲撇過頭去。見她不說話,趙甫這才回過神,向褚英與林文卿致歉道:「剛才失禮了。這位是我家小妹,從小養在深閨,對一些禮數瞭解得不多。」

  褚英與趙甫在書院內都只能算是點頭之交。這次雖然是人家妹妹冒犯了,可趙甫事後如此周到,他倒也不好得理饒人,只得微微一笑,說道:「小事一樁,趙兄不必多禮。」

  「你那同心石耳墜多少錢肯賣?」少女看有了風平浪靜的跡象,忙插進來問道。

  「趙靈兒!」趙甫拉下臉來,罵道,「你再這樣,我就叫人把你送回國去,再也不管你了。」

  回國這個威脅顯然很有效,那趙靈兒立刻焉了下來,不再說話。

  聽到趙靈兒三字,褚英不由多看了趙靈兒兩眼,見她依然雙眸放光地盯著自己的耳墜,又不自在地摸了摸左耳。

  林文卿這邊分神聽那說書,見那說書先生一拱手下台,忙一拽褚英的衣袖,提醒道:「下樓抓人。」

  褚英也立即想起正事,忙從懷裡掏出一點碎銀,丟在桌上,匆匆下樓。

  趙靈兒見兩人離開,立刻腳下一滑,繞過趙甫,沖二人喊道:「你們去抓什麼人?我也去啊!」

  「趙靈兒!你不要什麼熱鬧都去湊!」趙甫的暴跳聲隨後響起。

  林文卿與褚英發覺後面趙氏兄妹的追逐,不約而同的加快了腳步,奇怪的是那趙靈兒竟還能不緊不慢地跟著,反而趙甫倒真的被三人越甩越後面了。三人追著說書先生的車駕出了茶樓。林文卿與褚英的馬兒就栓在門邊,上馬追逐卻也很是方便,趙靈兒自然沒有坐騎,腳力快不過馬力,順理成章地被甩了下來。

  兩人追著馬車一路出了東邊的城門,直到大齊湖畔,馬車悠悠停了下來。林文卿一看這情形,不由眼皮子一跳,有了不好的預感。

  果然,當兩人策馬到那兒,只看到一個老實巴交的車伕,在褪襪子洗腳。車伕看到兩人如此兇猛地衝過來,也是嚇了一跳。

  「金蟬脫殼。」林文卿抿唇道。

  ……

  「什麼?有一個說書的,沒帶回來?」陸玨震怒地看著屬下,「是哪一個?」

  「是靈隱寺前的好運茶樓的方允。」

  「他?」陸玨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問道,「仔細說,人怎麼沒掉的?」

  「本來,我們按老爺的吩咐,已安排了障眼法,也順利地把那方允帶到了後院。誰知,卻忽然跑出一個少女,命令她的一個女護衛,將那方允搶了過去。」

  「女護衛?」陸玨捋了捋鬍子,問道,「茶樓靠近靈隱寺,也許是哪家的小姐過去上香,偶遇上的。虞城內的達官貴人護衛護院,有女護衛的就更少,能猜得到是誰家的姑娘嗎?」

  下屬們你看我,我看你,最後只得齊齊搖頭。

  陸玨哼了一聲,說道:「去找,去查。告訴好運茶樓的老闆,如果還想好好做生意的話,就認真回憶下,今日到底有哪些人在他那兒喫茶了。」

  一聲脆響,茶杯被擲落在地。

  「那個方允,必須死。」

  ……

  「靈兒,你抓這個人做什麼啊?」趙甫頭疼地看著自己的妹妹。

  「因為那個晉國人想抓他啊。」趙靈兒笑嘻嘻道,「我可以拿他換那個同心石耳墜。」

  「那是人家的耳墜,你那麼好奇幹嘛?」趙甫揉了揉太陽穴,對旁邊的一個侍衛說道,「我說,冰魄,你就這麼由著她胡鬧嗎?」

  被稱為冰魄的侍衛,看來二十上下,相貌清秀,一襲黑衣。她歉意地對趙甫笑了笑,說道:「趙公子,太后派冰魄來時,只說好好護衛郡主的安全,只要是她所想,冰魄都必須盡力完成。」

  「即使她在胡鬧?」趙甫忍不住翻了個白眼,知道自己沒法請妹妹唯一的倚仗停止幫她胡鬧後,他只得告誡趙靈兒道:「靈兒,這裡可是齊國。冰魄武藝再高,也是雙拳難敵四手。你呢,也沒了大周梓童郡主的身份做倚仗,所以,別太過分啊。」
fongyuen 發表於 2009-4-23 11:24
第一卷 同學少年 第二十四章 終生之諾


  八月的大齊湖畔,涼風習習。湖水邊豐潤的青草碧綠得讓人不忍踩踏。馬兒嘶鳴的聲音打破了湖畔的寂靜,兩個年齡相仿的少年正各自牽著馬兒向湖邊走來。他們將馬兒拉到湖邊,由著它們啃草飲水後,便一起尋了一處巨石前坐下。

  「一會兒要去宮裡嗎?」林文卿開口問道。

  褚英沉默地點了點頭,說道:「去問問毓打算怎麼應對吧。」他長歎了一口氣,仰倒在巨石上,對著天空發愣。

  林文卿看他心情沉重的樣子,便也一起躺下,側過身子,恰好瞄到他左耳的耳墜,便問道:「這個同心石,是什麼東西?」

  褚英微微一笑,說道:「是我們晉國舊俗。晉國無論男女都有耳洞,男左女右。男子自出生之日起,父母就會給他尋一對耳墜,戴在左耳。另外一隻則珍藏起來,直到遇見能相守一生之人,再送給她。因為這些耳墜多為玉石打造,又有永結同心之意,所以俗稱同心石。」

  「那這麼說,這個就是你的定情信物了?」林文卿這下也忍不住跟那個趙靈兒似的,伸手去摸褚英的耳朵了,邊摸還邊問道,「那另一隻在哪兒啊?」

  「家裡。我娘那兒。」褚英答道。

  「你娘……」林文卿停下了手邊的動作,「重逢時,你說她找到了你,將你送來了這兒。你在虞城待了六年,那她去哪兒了呢?回晉國了嗎?、」

  「嗯。」

  「這種定情之物,不留在自己身邊,小心你娘隨便把另一隻耳墜送給中意的媳婦。到時你哭都來不及了。」林文卿調笑道,「我記得你從前說過,你要的妻子一定要是自己挑選的,能得到你全心全意信任。」

  「我想要的妻子……」褚英彷彿是想到了什麼,瞬間失神,好半天後才回道,說道,「也許,世上並沒有那樣一個人吧。人活一世,許多人都在將就中將就了,我褚英也許並不會是特別的那一個。」

  「幹嘛,一個大男人也在這兒傷春悲秋啊?」林文卿伸手點了點他的額頭,說道,「不會是怕自己找不到意中人吧?」

  「意中人?」褚英呵呵大笑起來,說道,「如果可能,我希望一輩子都不要遇上意中人。情情愛愛這玩意,加注在我這樣的人身上,只會是糟蹋。」

  「不求遇上意中人?那你殷殷切切希望找到的妻怎麼辦?你不愛她嗎?」林文卿皺起眉頭,說道。

  褚英猶豫了一下,回答道:「我希望的妻子,她要具有極大的胸襟與氣度,要有高於常人的自律心,在必要的時候與我共同承擔起肩上的重擔。而作為回報,我將給予她我全部的信任,盡可能的愛,並且終身只娶她一人。」

  聽到最後一句,林文卿眸光一閃。

  「……終身只娶一人?你做得到嗎?」

  「這樣的待遇,只給最值得的人。」褚英轉過頭,與她對視道,「而能與我並肩相伴,攜手百年的女人,簡直比沙漠裡的金粒還要稀少。」

  ……

  緩緩展開畫卷,其上的二八佳人笑顏如花。

  姜毓站在書桌之前,對著畫卷髮呆出神。這畫上神采飛揚的那個人,是他所不熟悉的。他的母妃確然曾有過這樣歡樂的少女時光嗎?

  隨即,他嘴角掀起一抹嘲諷的笑,低聲道:「傻,她從前出身高貴,花容月貌,萬事順遂,自然快樂。」

  按下畫卷,姜毓眉目一斂,靠坐在椅子上,想到這些日子來齊王毫不掩飾的厚愛,父子間的隔閡全然消融後的幸福,讓他心中忍不住渴望,是否有一天,母妃也終將認可他這個兒子。

  心念一起,他便按耐不住,對外面喊道:「來人,我要去萬安宮!」

  萬安宮內,蘇綰身著一襲緋色長裙,微施粉黛,肌膚皎然,雲鬢花顏,卻低眉斂眼。她的上方是端坐主位的賢妃周少慧,旁邊是一排婢女手捧著托盤,其上珠玉琳琅、錦緞絲綢一一陳列。

  「蘇綰,陛下封你為美人,賜住弦月居。」周少慧凝望著她,淡淡地說道,「那些是陛下的賞賜。」

  「多謝賢妃娘娘。」蘇綰身子一曲,正欲拜謝。

  「不必謝我。」周少慧歎息一聲,說道「這條路是你自己選的,將來不要後悔。」

  蘇綰皓齒輕咬著玉唇,咬牙再再拜了一次,說道:「無論如何,蘇綰都會謹記娘娘的高抬貴手。」

  周少慧淡然對秦嬤嬤吩咐道:「秦嬤嬤,收拾好人手,送蘇美人去弦月居吧。」

  「是。老奴遵命。」

  姜毓來時,恰好碰見蘇綰離去。他與蘇綰從前也曾有過幾面之緣,此時再見,姜毓控制不住自己的滿面寒霜。反而蘇綰彷彿無所謂一般,以後宮見皇子之禮,給他行了一禮。

  送到蘇綰後,周少慧有些疲倦地待在房內,當看到姜毓在宮女的引薦下走進來。她也只是極為疲倦地望了一眼,淡然問道:「有什麼事嗎?」

  姜毓恭敬地行了一禮,說道:「母妃,孩兒這兒有一幅畫呈送。」

  「放在那兒吧。」周少慧指了指一旁的桌子,說道。

  「這是孩兒落崖時,在一處洞府裡找到的。就在戍公山北,曲沃旁邊的一處山谷裡。母妃曾在那兒住過嗎?」姜毓一邊將畫卷放下,一邊說道。

  周少慧身形一滯,忙說道:「等等,把畫拿來。」

  畫像被緩緩展開,看著上面巧笑嫣然的少女,周少慧不覺屏住呼吸,瞳孔不自覺地擴大。

  「母妃,有什麼不對嗎?」姜毓忙問道。

  周少慧緩緩搖頭,她將畫卷收下,說道:「這畫,我找了許久了。原來是落在那洞裡。多謝你幫我拿回來。」

  姜毓聽到這句話,鬆了口氣,說道:「那這麼說,那洞府果然是母妃從前待過的了?那裡倒是一處福地呢。」

  「福地啊。」周少慧一聲長歎,隱藏著無限的惆悵與思念。

  姜毓便說道:「母妃可想回那裡走走。不如,過兩日孩兒陪你去?」

  周少慧掩卷不語,靜默了一會兒,說道:「去倒是不必了。山洞之事,我並不想再讓他人知曉。你能幫我保密嗎?」

  姜毓一怔,待見周少慧盯著他,雙眼中似有隱憂,忙答道:「母妃有命,孩兒自當遵從。」

  ……

  與褚英分手後,林文卿便騎著馬兒回到了勤讀小築,一路出神地回到了自己的書房。

  小楊拿著新得到的報訊進房,但見她單肘支在桌上,托著左腮,神遊物外。小楊連咳了兩聲,才終於將她喚醒。

  「小姐,前頭你叫我查的兩件事,已經有了一些眉目了。」小楊此語一出,林文卿立刻精神一振。

  「怎麼樣?」

  「首先是,周縉丞相的夫人沈淑雲。」小楊將手上捧著的資料在桌上平鋪開來,說道,「這裡是齊國所出的史傳書籍,對於周縉迎娶長公主之前的婚姻都是語焉不詳,只說「昭華長公主少慕駙馬風采,後終成神仙眷屬」。而這本,是八年前晉國所出的《四國史略》其《齊書‧周縉傳》一篇對於周縉的結髮之妻沈氏有較詳細的著述。上面稱沈氏本是周家世交之女,與周縉有青梅竹馬之誼。結縭三十載,均十分恩愛,且育有一女。但因其無子且昭華長公主執意下嫁,終被休棄。而後,昭華長公主下嫁,誕下而今的周尚書並賢妃。」

  「育有一女……」林文卿沉吟道,「這跟我猜測的差不多。若那山谷裡隱居的人,的確是那個被休棄的沈淑雲夫人的話,那麼畫姨就是她的女兒,與賢妃是姐妹。」

  「不過,根據我調查,我不認為我們家的沈夫人會是那個女兒。」小楊否定了她的猜測。

  「為什麼?」

  「因為年齡,對不上。沈夫人跟賢妃娘娘是同歲的。而周縉與前妻之女顯然應該比周尚書更大些。」

  「……那關於二十三年前的虞城,有過什麼特別的事情嗎?」

  「小姐看這個。」小楊將自己方才攤在桌上的一本《大齊史》打開,翻到《武帝紀》部分,說道,「二十三年前,也就是武帝四十七年。這一年的確發生了不少事情。春三月,故丞相子周永以一首文賦才驚天下。秋九月,太子姬陸氏因病去逝。十一月,武帝退位,太子繼位,並迎立故丞相女周氏為賢妃。」

  二十三年前正是畫姨離開曲沃前往虞城的時間。這一年卻恰好是周家子為丞相備胎,女為皇后人選的復起之年。這當中是否有過什麼樣的複雜糾葛,最終導致了畫姨的離去。而爹爹不許她在人前探尋畫姨的時,說是會為畫姨帶來滅頂之災,又是否和這一年有什麼瓜葛呢?

  林文卿感覺冥冥之中,似乎有一條線在牽引著她,一步一步走近當年。只是前方總是還有些許迷霧,讓人看不清也辨不明。
fongyuen 發表於 2009-4-23 11:28
第一卷 同學少年 第二十五章 是非之爭


  竹林疏影之間,一群白衣書生圍著一位老人席地而坐。中間那位老人正是廣內府書院的府丞,當今齊國學術大宗師卜子夏。今日,是卜子夏每半月一次的授課。

  「……晉國,西以大河為界阻隔了夷狄,東有雲蒙山自絕於中原三國之外。百十年前,當中原三國相互征伐時,晉國以其易守難攻,偷安一隅,百姓安居樂業,歌舞昇平。而晉國的前三代國君,惠公、文公、昭公都是賢德之人,愛民好與、道德博聞、聖聞周達。是以才終於令今日之晉國成為了能與我中原三國共同抗衡的第四大強國。這卻是當年三國開國之君所不能預料的。」卜子夏高坐在一處巨石之上,聲音高遠而清亮,一派宗師風範,引得週遭的書生們都紛紛以崇拜的眼光看著他。

  褚英與林文卿亦夾雜其中,肩並肩坐著,褚英聽得這番言論,臉上露出一絲玄妙的微笑。

  「夫子。」一個聲音響起,高聲道,「晉國縱然如今軍力強橫,但終究地處偏遠,倚仗的也是容族蠻力,學生不覺得值得先生如此之高的評價。」

  此言一出,頓時得到了在場大部分學生的同意。在場的學生全部來自中原三國,他們自幼受的教育就是雲蒙山以西,乃是蠻荒之地,晉國雖立國亦有百年之久,但是在中原人的眼中與容族、槐族這些蠻族部落並沒有什麼區別,只不過是更大了一點而已。

  因此上,聽得卜子夏竟然給予晉國前三代國君以愛民好與、道德博聞、聖聞周達這樣的評價,許多人便有些不評了。即便是對結束了中原百年戰亂的三國開國之君都沒過那麼高的評價。在他看來,周武帝武將出身,生性霸道,喜好以勢逼人。唐武帝名門子弟,最擅詭計,從來御下以術,無人君之相。便是唯一評價高一點的齊武帝,也不過是起於草莽之間,有胸懷四海之量。

  褚英冷冷一哼,瞥了聲音來源一眼,認得是唐國淄博公家的公子溫俞傑。

  「原先,晉國國民好歹是我中原流民,雖少習詩文,但終究是我中原一脈。可如今……」溫俞傑冷冷一哼,說道,「他們自甘墮落,與容族混雜而居,與野蠻人同流合污。根本就不配自稱為國。至於說軍力強橫,齊武帝晚年合我三國之力,直逼雲蒙山下,還不是逼得晉國簽訂了城下之盟嗎?可見,這所謂的軍力強橫,也沒什麼好怕的。」

  「不錯。況且如今的晉國敗壞倫常,一國太后竟不顧廉恥,委身蠻族權臣。這些年來,容王一步一步的蠶食晉國。晉國早已不成國了。不過是容族寄居之所。」

  有人起頭之後,很快就有人附和,整個課堂頓死亂成了一鍋粥,每個人都在爭著發表自己的意見。卜子夏倒是涵養極高,對學生當面反駁自己非但不生氣,反而笑瞇瞇地聽著。

  「不錯。女人家待在家裡做做女紅也就是了。妄圖國政,最終只會自取其辱。如果那位晉太后能像周太后那樣,將權利下放為宗親眾臣,也可保全名節與母子平安。可她偏偏要玩那火中取栗,依靠容族掃平晉國宗室。而今,可是真的引狼入室,要將整個晉國雙手奉上了。」

  「沒錯。古來男尊女卑,女人只要懂得從父從夫從子就行了。女人啊,只會壞事。

  林文卿聽到這句,不由得發出冷冷一哼,剛要起身辯駁,就聽到旁邊有人已高聲道道:「女人只會壞事?未見得吧。」

  眾人都沒想到會有人在氣氛正好的時候突然發難,大都一愣。林文卿轉過頭去,見說話人正坐在趙甫身旁,不太合身的白色長衫鬆垮垮地掛在身上,看面容正是那日所見的趙靈兒。

  「古有君夫人城破殉國,莫愁女臨陣救父。這兩位所作,哪一件不是影響當世的大事情。她們視死如生的氣魄,又有幾個男兒能真正比得上?」趙靈兒仰起頭,說道。

  她所舉的這兩人,都是大名鼎鼎的烈女。君夫人乃是從前一國國主之嬪,該國城破之時,國主投降,她當堂斥罵國主,說「國既殤,吾羞為亡國奴而存!」因此懸樑而亡。此事傳揚開後,該國將士百姓無不奮勇抗爭,最終免去了亡國之險。而莫愁則是一位將領的女兒,在戰況危急、其父為敵軍所困之時,代父指揮,扭轉乾坤反敗為勝。

  趙靈兒長得嬌俏可愛,一身不合適的衣衫早已把性別暴露無遺,看她搖頭晃腦的樣子,倒叫在座男兒們不好再高聲喧嘩,以勢奪人。好半晌,才有人輕咳一聲,說道:「那是古之賢女。那晉太后能比得上人家。」

  林文卿掃了一眼人群,看到了說話那人,恰是剛才挑起這番言論的溫俞傑。她輕輕一笑,朗聲道:「嘿。我倒沒看出哪裡比不上,都是救一國於大廈將傾之時。當年,晉太后登位時,兒子幼小,外有強敵環繞,內有宗室奪位。這種情況下,即使不被中原三國瓜分,也極有可能因為內鬥而分崩。可這些年來,她左右周旋,晉國非但擺脫了這種種危險,反而比從前更強大了。這樣的手腕,縱觀史冊,怕也沒幾個男子比得上吧。」

  「至於你們褒獎成女子楷模的周太后。她倒是生生把周武帝留下的曾經第一強國,弄了個千瘡百孔。為了排擠宗室趙德,招六卿輔政,將所有權利一分為六。結果,把自己架空成了一個尊貴的幌子,讓周國陷入了六卿之手。我看,各位與其擔心晉國的分崩,不如去擔心周國什麼時候會被六卿瓜分吧。」

  此言一出,在場的所有周國人臉色都不太好看。尤其是趙甫,更是面含悲憤之色,因為他正是那位周國宗室趙德的嫡系子孫。

  卜子夏輕咳一聲,阻斷了一觸即發的火爆。他微笑著說道:「剛才林文靖雖然用詞過激了一些,但是有一點倒是沒說錯。世間如果只有男人,是絕難綿延生存下去的。女人的存在,遠比你們所以為的重要得多。單說個最簡單的例子,如果沒有女子,戰場之上哪來戰士征衣?周國的是非,我們暫且不論。那些也不是如今的我們能夠蓋棺定論的。我們今日之課程,依然是分析晉國強盛的緣起。」

  卜子夏威信極高,他既然發話了,場上的眾人自然不敢反駁。更何況周國局勢話題敏感,在場又有那麼多周國人,倒也很少有人敢放肆答話。

  「那麼,有人能說出,晉國強盛的原由嗎?」卜子夏問道。

  褚英從人群中站起身,恭恭敬敬地向卜子夏行了一禮,答道:「夫子,學生以為晉國之強盛,在於三件事。」

  「你說。」卜子夏捋著鬍子,含笑聽著。

  「第一件,便是文公重律法。晉文公窮盡一生之力,遍訪天下英才,得《晉律》一部,此乃晉國真正的立國之本。反觀中原三國,立國之時迫於戰爭之壓,大多沿用前朝舊制,此後雖多有修補,卻很難超脫舊有框架。第二件,是昭公改稅制。昭公之改稅制,其實是完善了《晉律》中的稅法部分,晉國採用的是全新的,不同於中原各國的稅法。文公時,為了安置大量湧入的流民,晉國朝廷便決定將本族人無力開墾的荒地交由外來流民開墾。文公仁慈,不曾以奴隸對待這些外來百姓。而到了昭公時,為了昭示對外來流民的王權,開始對其徵稅。這就是晉稅的緣起。晉稅之完全不同於之處,就在於,百姓們除了繳稅之外,還可有較多剩餘。因此,晉民為了獲得更好的生活,會比中原人更加的勤勞。這第三件……」

  卜子夏已聽得直點頭,他感慨道:「不錯。以你的年紀,能對晉國有如此瞭解,已是不凡。」聽得他忽然停頓了下來,不禁追問道:「第三件是什麼?」

  「第三件,是容王治軍手段高明,重獎嚴懲。是以晉兵悍不畏死,勇猛異常。在短短十幾年間成就了百萬雄獅不說,而且還反手奪回了當年在三國威逼之下失去的雲蒙關,重占面向東側的門戶。」

  「不錯。且不論容王與晉王室有何利害關係。但是僅對晉國而言,這十五年,有容王卻是大幸。」卜子夏蓋棺定論道。

  雖然卜子夏如此說,但是對晉國抱有固有的輕蔑看法的人仍然不在少數,只看他們眸中止不住的不屑神色便可知曉。卜子夏知道,偏見總歸是依靠時間與現實來慢慢消解的,倒是不強求這麼一堂課就能夠改變什麼。他微笑著起身宣佈下課。

  課程既畢,眾人也便攜三兩好友,各自散開。趙靈兒則蹦蹦跳跳跑到林文卿跟前,仰頭道:「多謝你剛才為我們女子說話。不過,你剛才說的不對,太后她老人家是很好的。不是你說的那麼差勁。」

  林文卿微微一笑,說道:「剛才卜先生說了,周國之是非,我們不論。」

  趙靈兒聽她這麼說,也不與她糾纏,只嘟囔道:「反正,你見過太后娘娘就知道她是很好很好的了。」隨即,她轉去扯住褚英的衣衫,說道,「大個子,那個同心石給我嘛。我拿東西跟你換。」

  褚英看了看趙靈兒,輕輕推開她的手,說道:「我這耳墜,萬金不易。你拿什麼跟我換?」

  「就是昨日你們在追的那個說書先生啊?」趙靈兒嘻嘻笑道,「他現在在我這兒哦。你要他就拿耳墜跟我換。反正,你這耳墜應該也還沒送人,你自己再去打一對,留給你未來妻子便是了。」

  「方允在你手上?」

  「不錯。」趙靈兒昂著頭,得意洋洋地說道,「你們把我甩了,可我比你們更早地抓到了人。怎麼樣?你要是不換,我就把他交給另外那一批人。」

  「靈兒!」趙甫喝止道,「別亂說話。」他忙向褚英拱手道,「舍妹不懂事。其實她只是想求褚兄的耳墜一觀,看看同心石到底是什麼樣子的。興頭一過也就好了。我以性命擔保,到時一定把耳墜歸還,還請……」

  「趙兄。」褚英輕輕一擺手,阻止他繼續說話,說道,「我這耳墜是一位至親所贈,上面刻了她的寄語,『莫失莫忘,仙壽恆昌』。所以這耳墜,我是從不離身的。」

  「胡說八道!」趙靈兒指著褚英,說道,「你那耳墜那麼小,怎麼可能刻得下字。」

  「趙姑娘若不信,我一會兒可以放給你看。」
fongyuen 發表於 2009-4-23 12:00
第一卷 同學少年 第二十六章 兩難之間


  淡藍色的耳墜被放置在一個光束前,耳墜上的圖案便被放大到了牆壁上。牆上折射出一道藍色的底幕,其上閃爍著明晃晃的八個字「莫失莫忘,仙壽恆昌」。

  看著這神奇的一幕,趙靈兒不由得一聲輕呼:「天啊。這是什麼做到的?」她拽著褚英的衣袖,說道,「你們晉國人的同心石上,都是這樣刻過字的嗎?」

  褚英抽出自己的衣袖,將耳墜取回,拉開窗,讓室內恢復到明亮。他將耳墜重新戴上後,淡然一笑,說道:「趙姑娘,這同心石你也算看到了。方允對你毫無用處,不如就放了他,還給我們吧。」

  趙靈兒這才明白褚英如此折騰,讓自己看到耳墜內所含之字的原因,果然還是為了那個說書先生。她呵呵一笑,說道:「怎麼就毫無用處了?至少今天我就看到了很神奇的一幕哦。」

  這話頗有些胡攪蠻纏的意味,褚英臉色丕變,他略有些不滿地看向趙靈兒,正欲開口,卻聽得趙靈兒話語一轉,說道:「不過,人嘛要適可而止,我知道的。那說書先生,我叫我家冰魄看著呢。回頭就叫她把人給你送去。」

  「多謝趙姑娘。」褚英拱手謝道。這話說的真心實意,畢竟如果沒有趙靈兒那日在客棧中的出手,單靠他和林文卿二人早已將人跟丟了。

  趙甫見自家妹妹見好就收,也是鬆了一口氣。他忙對褚英說道:「多謝褚兄。」

  同窗這麼久,褚英對趙甫多少是瞭解的,知道此人是謙謙君子,謹守禮儀,有這麼個不太按常理出牌的妹妹也足夠他頭疼了。他便淡然一笑,說道:「趙兄不必如此,你我分屬同窗,令妹……也不算外人。」

  四人便就此出了廣內府,往趙甫兄妹的住處去。趙甫在虞城內有一處小宅,那位方允就是被趙靈兒關押在此處。

  方允並未受到虐待,當褚英和林文卿再度見到他時,仍與那日在茶樓時一樣,雲淡風輕,彷彿身處鄉野間,而非淪為階下囚。 hELdnZIF58oSkQ9

  「方先生,別來無恙。」褚英走到方允身邊,將他身上的繩索解下。虞城六年,他在靈隱茶樓聽過太多次的說書,早就清楚方允不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倒不擔心他失去約束後暴起傷人。

  方允年約三十上下,一小撮山羊鬍讓他看起來頗具文士氣質。他只淡淡掃了褚英一眼,說道:「想不到是褚公子擒的我。手腳倒是夠快。」

  「方先生。」褚英直視著方允,低聲道,「不知你為何要踏入這渾水中?」

  方允淡淡一笑,說道:「有時候,有些事不是我這樣的升斗小民,想躲就能躲的。」

  「這麼說,先生也是不願的?」褚英眸光一閃,詢問道。

  方允微笑著,卻不回話。

  褚英便說道:「與你一同接到陸家脅迫的,還有陳述生、錢大同……」一個個名字從褚英略薄的唇中慢慢吐露出來,「這些人,現在都已經失蹤了,在可以預見的很長時間內,他們都不可能回來。」

  方允眼皮子眨都不眨一下,便說道:「褚公子的意思我明白。你說吧,該怎麼做,我就怎麼做。」

  林文卿跟在褚英身後,心中卻在咂摸著,這個方允他姓方,又說《射鵰英雄傳》的故事。莫非……

  ……

  「陛下,這是毓殿下送來的。」侍從將口供送到齊王跟前,說道,「是那日失蹤的靈隱茶樓方允的口供,殿下說方允人也已被抓獲,等待著陛下的召見。」

  「放下吧。」齊王的聲音沉沉的,他略有些痛苦地望著窗外,晴空萬里,陽光明媚,卻是長長的一聲歎息。

  姜毓本在殿外殷切地等待著齊王的召見,誰知那報訊的侍從出來卻只是搖了搖頭。他的心便瞬間低落了下來,知道父親一如昨日,誰都不想見。

  昨日,姜毓從萬安宮歸來才撞上報訊的褚英,從褚英口中知曉了那個莫名的謠言故事後,他便急著向齊王解釋清楚,誰知齊王卻前往先武帝在宮中的靈位前閉關,避而不見,竟宣佈罷朝三日。

  褚英把姜毓的失落看到眼裡,他安慰道:「沒事。也許齊王他只是需要一些時間去想清楚一些事,我們如今有人證物證,你總會沒事的。」

  雖然嘴上如此安慰了姜毓,褚英心中終究有些舉棋不定,他出了宮門便來到穆庸隱居的小院,向這位尚父請教。

  「齊王是在決斷。」穆庸斷言道,「他這三日,定是在父親祖先面前思考著,到底誰才是能承接大統的那個人。如果他做好的決斷,那麼出來時,快刀斬亂麻,自然能擺平一切風波。」

  「論才華,論身手,自幼養在閨閣內的太子康,無論如何是不能和毓相比的。以前齊王沒注意倒也罷了。他如今既然和毓相處了一段時間,那麼想必,毓的勝算會很大吧。」褚英猶疑道。

  「單為這國家計,自然是姜毓比較好。」穆庸呵呵一笑,意味深長地看了褚英一眼,說道,「只是,齊王從來就不是一個合格的王者啊。王者應有的稱孤道寡、睥睨天下、知人善用、殺伐果決,他是一個也欠奉。而這人還特別重情。」

  「公子,捧在手心養了二十餘年的兒子與自小不親近,獨立性極強的兒子,雖然都是兒子,但那是絕對不同的。陸家這次置之死地而後生,為的就是太讓齊王心中有,周家得勢,則太子康危亡的印象。這次莫名而起的謠言,任誰聽了都知道與姜毓不利。但那《王子復仇記》文風犀利,把姜毓的心事刻畫得入骨三分,將他這些年來的怨與恨都寫的分明。齊王比誰都清楚,自己曾經如何薄待姜毓,便是這次說要把刺客之事徹查到底,可到了現在也沒主動催促過暗行御史幾次。看了那個《王子復仇記》再細思過往,齊王不得不審慎啊。天下父母心,虎毒不食子。就算再多人為國而勸他立姜毓,他也會為太子康而猶豫的。」
fongyuen 發表於 2009-4-23 13:05
第一卷 同學少年 第二十七章 意外入局


  林文卿頭疼地看著眼前目光堅定,振振有詞的男子,不得不清了清嗓子,主動打斷他的話。

  「方錄大人,你的來意我已知道了。」林文卿說道,「只是,畫在毓皇子那裡。我要幫你取回,也需要時間啊。」

  方錄看著林文卿,語中有些倔強,說道:「林公子你們脫困已數日了,那畫中人是誰,也早該清楚。我這人直而倔,若不把畫還來,便是告到金鑾殿,我也是不怕的。」

  林文卿心中一咻,當然知道絕對不能讓這人告到金鑾殿去。否則,畫姨的事情豈非天下皆知了。她立刻一掃剛才打哈哈的態度,端正道:「畫既然是方大人義姐的,理當歸還。我這就去宮裡跟毓皇子要回來。小楊!」

  小楊低垂著下首,走了進來。

  林文卿忙囑咐道:「你好好招待方錄大人。我到宮裡,去去就來。」

  小楊一看天色,拉住她說道:「都這時辰了,還進什麼宮啊?不一會兒,宮門就要落鎖了。」

  「沒關係,說不定來得及。就算宮門落鎖,最多明日也就把畫取回來了。」林文卿故意在說後半句時提高音量,叫裡面的方錄聽了個一清二楚。

  小楊狐疑地看著她,腦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他忙抓住林文卿,小聲道:「小姐,你不會是想……」

  「噓。」林文卿做了個噓聲的手勢,推了推小楊,說道,「反正,你幫我照顧好方錄大人就成了。」她匆匆出了大堂,回房換了一身衣服,便招呼著車伕往虞城皇宮趕去。

  進了宮,到了南熏殿,卻見得姜毓正鐵青著臉坐在那兒發火,下面跪了一地的侍從宮人。

  「怎麼了?」因為有了兩日的生死相依,林文卿現在對待姜毓就親密得多了,全沒了初時的生疏。雖然他此刻面色可怖,她依然笑嘻嘻地接近,化解。

  姜毓見是林文卿,也不好發火,只擺了擺手,示意所有宮人都退下。待人走得差不多後,才對林文卿說道:「那個方允,竟一口咬定說,故事是他自己編的,沒有任何人指使。」

  「什麼!」林文卿也是一驚,這個口供和當初褚英交待給方允的可是大不相同。

  「本還指望他能替我洗刷罪名。誰知道,他一到了刑部竟然就翻供,父王知曉了,也不知會怎麼看我呈上去的口供。真是,一團亂帳!」姜毓恨恨地捶著扶手,咒罵道,「陸玨,竟如此害我。」

  「這,是我們沒料到。方允原先分明是說,是受人所迫才不得不……」林文卿吶吶道,「難道陸玨竟已料到了他可能被擒,交待他如此應對嗎?」

  「無論如何,陸家這記暗箭我已生受了。」姜毓長歎一聲,頹然靠在椅背上,說道,「如今,也只能希望父王不要中了他們的詭計。他應該知道,我不是那樣的人。康兄畢竟是我的兄長,無論如何我都是不會害他的。」

  林文卿走到一旁,給他倒了杯茶,遞到他的跟前,說道:「喝口茶,定定神。」

  姜毓接過茶杯,嗅著氤氳茶香,感覺平靜了一點後,問道:「怎麼忽然來了?」

  「其實,也沒什麼。就是怕你為謠言的事覺得鬱悶,來看看你。」林文卿隨口說道,「別想太多,最糟的我們都遇到過了嘛。想想落崖那日。」

  姜毓聽她這麼說,心中一暖,反手握住林文卿的手,回道:「多謝。」

  林文卿臉上漾開一抹微笑,說道:「不客氣。好歹是生死之交嘛。」

  提到那山谷,姜毓忽然想起那日周少慧的囑咐。他吞吞吐吐地對林文卿說道:「對了,文靖。母妃,她似乎不希望有人知道那個山谷的事情,你,能不能……」

  「啊!」林文卿一愣,說道,「我當然會保密。當然會。」

  林文卿又被姜毓拉著說了一會兒話,被留下陪著吃了頓飯,才終於告辭。這時,宮門實際上已經落鎖,姜毓令出了個條子給林文卿,保證她出宮無礙。而林文卿將那條子收在懷中,出了南熏殿後,就躲進了一處假山內,將身上的外套脫下,露出了裡面一身深色夜行衣。

  靠著從廣內府書庫偷來的地形圖,藉著夜色小心躲避各處的侍衛宮人,她終於摸到了萬安宮的宮牆外。兩米高的宮牆對於她來說,並不是障礙。她腳尖一點,騰空而起,翻身進了牆內。

  在家時,為了避開看守甚嚴的林家堡侍衛,林文卿就沒少干翻牆的勾當,這一次自然也是駕輕就熟。皇宮的侍衛們對皇城宮牆那一圈固然是守衛森嚴,但是對內裡如萬安宮這種深宮內的巡邏可就自然差了一個等次了。堡壘從來最容易從內部攻破。

  林文卿白日也來過萬安宮幾次,對於賢妃的寢殿熟悉非常,她輕手輕腳摸到賢妃寢殿,發揮神偷本色,將那畫軸取了出來,揣在懷中,便又按著原路返回。

  她才翻牆出了萬安宮,卻見得一道白影一閃,驚得她忙閃到拐角處,躲避那人。來人神色匆匆,心無旁騖,竟也沒看到她。

  林文卿站在原地,看著那個背影,喃喃道:「蘇綰……」

  看到蘇綰,林文卿便想起了那日她托人帶來的信。蘇綰說,她是藉機入局,入的到底是何局?她一個深宮美人,不帶一個宮女侍從,行色匆匆,又不知有何目的。

  鬼使神差的,目的達成的林文卿沒有抽身而退,反而尾隨著毫無知覺的蘇綰,向著深宮內院,越走越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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