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君王側 作者:那那 (連載中)

fongyuen 2009-4-21 21:53:4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1 26155
fongyuen 發表於 2009-5-1 20:43
第二卷 休言女子非英物 第四章 事隨風過


  「她們走後……我很快就入宮生下了姜毓。」賢妃的話音重啟,但她淚光盈然,神色淒淒,該是說到了生平痛事。「雖然幾番派人去晉國打探消息,但是身處外國,當然人生地不熟,也就很少有消息能傳回來。這事五年後,晉昭公去逝,才聽說有位齊國出身的惜夫人帶著襁褓中的孩子被送到了唐國為質。我與你舅父想方設法聯繫到這位惜夫人之後,才發現這位惜夫人就是若惜姐姐。」

  「當時,不知為何如畫姐姐和若惜姐姐兩人已對換了身份。她們兩人皆以質子之母的身份在唐國住下,日子倒也過得平靜安穩。只是在他國為質的生活必然會困頓些,再加上晉國國內當時是昭公的夫人文太后執政,她對庶子們的不友好是人盡皆知的。她們在唐國就難免受到一些不識相人等的欺負,所以我們也幾次派人送去了好些物什,與兩位姐姐的關係更是親近了幾分。嗯,如果,若不是發生一些粹不及防的異變,讓日子就這麼下去,想必也是不錯的。」話到此處,賢妃的神色微黯,話音也低了下去 。

  褚英歎了口氣,說道:「這個異變,想必是我那晉王兄長,負鼎身亡,晉國的政治局勢頓時大亂。所以這種平靜日子當然也就過去了,是嗎?慧姨?而且,我在想,是否唐齊兩國聯軍送我回晉成王之事,與你們也有關係呢?」

  賢妃再次深意的看了眼林文卿,但她甚麼也沒說,欲言又止,轉過來對褚英笑到:「不錯。英兒果然是個聰明的孩子。」

  她接著點了點頭,續道,「當時的齊武帝,也就是先王,一生歷經多年戰亂,性格上來說,是個不會放過任何機會的人。晉成公死訊傳來後,他就即刻宣我到南熏殿覲見,並且把這些日子我們和兩位姐姐的聯繫都挑明了,更直接表示他有意要插手晉國這場亂局,讓我們從中傳話,作好準備,說是要送若惜姐姐母子回晉國去。」

  賢妃說到這裡,好似想到了甚麼有趣事,不禁笑道:「那個當時的稚齡孩童,也就是現在坐在我面前的英兒你了,流年似水啊,英兒也長的這麼大了,呵呵」

  褚英聞言,知道賢妃珍愛自己的心意,一時心神激動,望著他的慧姨,支支吾吾的想說甚麼,卻甚麼也說不出來。

  「甚麼都別說,關愛若惜姐姐的孩子,本就是少慧的份內事兒。」賢妃阻止了即將開口姜毓,接著說道:「當時,晉國大亂,恰是因為文太后與成公夫人為立嗣之事,起了紛爭。這兩位實權爭奪者當然都想立自己的兒子為王,這才引得晉國兵亂四起。若惜姐姐若帶了你回去,」賢妃溫柔的握住了褚英的手,接著道,

  「你既非嫡子,又非長子,還只是成公的弟弟,這身份名不正言不順的,事實上繼位的機會是渺茫得很,先王的這個主意,不過就是為了齊國的一己之利,想把晉國的亂局撥弄得更亂一些,卻從未考慮一旦爭位失敗,你們母子的下場會如何淒慘;所以,我當時就堅決不肯答應,但是後來,先王還是通過哥哥與若惜姐姐達成了交易,最終把你們母子送了回去。」賢妃說完了這許多的事,臉色逐漸潮紅,像是仍然極為生氣,雖然經過了這麼多年,卻仍然不能淡而處之,介意得緊。

  林文卿本來都是默默地聽著這些珍貴的往事,到此時忍不住插嘴道:「我畫姨也一定不贊成這種富貴險中求的方式吧。」

  「是的。」賢妃點了點頭,又說道,「我人身處深宮,也不知當時她們在唐國是怎麼相處的。只知道,當若惜姐姐回到晉國時,如畫姐姐並沒有跟隨,兩人也就此分開了。此後,就再也沒有如畫姐姐的下落,為了這事,我一直掛心受怕了許多年。今天算來還是多虧了文卿,我才知道原來如畫姐姐這麼多年都在林霄這廝的家裡貓著呢。」賢妃巧妙的與林文卿開了句玩笑。

  林文卿聽得賢妃竟然用「這廝」來形容自家父親大人,雖感新奇有趣,但也不甚痛快,不由得眉頭一挑,開口問道:「賢妃娘娘又是怎麼認識家父的?」

  「你爹啊……」賢妃似乎想起了什麼值得懷念的事情,臉上竟浮現淡淡的笑容,說道,「他從前來齊國遊學,當時與家兄結為莫逆之交,是我家中座上賓。」

  林文卿看到她的笑容,不由得兩眼放光,心中想:賢妃笑起來的時候,淡去了眉間的哀愁,倒是更像畫姨了。

  「他也是當年的老朋友,但自從我入了宮後就生分多了。而且這些年來,幾次哥哥的試圖接觸,他都刻意的避開了,現在想來,必是為了保護如畫姐姐的周全吧。」賢妃似乎口氣有些感慨,又有些對如畫的…羨慕?

  林文卿聽後倒覺得奇怪了,自己印象中的老爹,是個無利不起早的個性,他與那個古板溫文的周尚書絕不會是一路人,怎麼還曾是莫逆好友?想到這裡,她不由得分心了一下,開始對父親大人當年的遊學生涯感到好奇了。

  大約是因為林文卿臉上驚詫的神情太過,賢妃竟然又笑了,說道:「看來,你爹從沒和你提過他遊學的事吧?」

  「確實不曾說過。家父很少提他從前的事。」林文卿回道。「在下倒常從旁人那聽了不少關於自家老爹貧寒出身,艱苦奮鬥的事跡。可爹自己卻說他的性格向來是不愛憶苦,只好思甜,對於發家後如何豪富到一擲千金的事情是一提再說,三現四講的,但對於那之前的過往卻從來是隻字不提。」

  「他一直就是這種既往不咎的性格。這樣子倒也好,能把自己的日子過得開開心心。我雖然潛心向佛多年,但是始終學不會捨得與忘卻,這點上,卻是比他差的遠了。」賢妃歎了一口氣,感慨道,「他這些年,過得還好吧?」

  林文卿點了點頭,回道:「爹爹只忙著做他的生意,沒事回家就關上庫房數錢。不過,人生在世,哪可能沒煩惱了。孩兒知道,他其實為了畫姨的事,也是極為頭疼的。」

  賢妃淡淡的笑了笑道:「當年的事,就我知道的也只有這麼多了。其實這都是些陳年舊事,多提無意,倒不是刻意瞞你們這些孩子。」她後面這句卻是對著褚英說的。

  褚英忙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明白。話題暫竭,卻讓他又想起了宮外的那群神棍,便道:「慧姨,我已讓人去給舅舅傳信了,想必他正在想辦法,宮外那些人你不用擔心。」

  「我反正極少出這佛堂,那禁宮不禁宮什麼的,倒是無謂。而且,陛下的性格就是那樣,過個兩日他自己醒悟過來,外面那些人自然就撤了。你們也不必太過驚駭。」賢妃的神情倒是平靜地很,她反而轉過頭,與林文卿說道,「好孩子。你們既然進來了,這一日兩天的也定規是出不去的,趁著眼下機會難得,還請多與我說說,你畫姨在你父家時的事情,好嗎?」

  「是的,賢妃娘娘。」林文卿回道。

  賢妃搖了搖頭,說道:「跟著英兒叫我慧姨吧。你既然是如畫姐姐養大的,自然也等同如我養大的一般,就算是我的侄兒輩。」說完站起身來,對兩人道:「說了這麼多的話,都有些餓了吧,我叫下人備些雪蓮松子糕,我們再邊吃邊談。」

  「是,慧姨。」林文卿立刻如善從流地改口,並且示威一般的看著褚英,其狀甚是得意討喜,弄得褚英與賢妃二人大笑不止,三人快步的往外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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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ongyuen 發表於 2009-5-1 20:46
本帖最後由 fongyuen 於 2009-5-1 20:52 編輯

第二卷 休言女子非英物 第五章 交互算計


  祈天殿

  這座被藥香浸潤了二十多年的宮殿,這兩日的藥味越發地濃重了起來。流水馬龍般往來的宮女們,個個額頭都冒著細汗,滲著深紅血水的白棉布源源不絕地被送進送出,那鮮紅的血色,象徵著事態的絕對緊急。

  在宮殿至深處,一個臉色慘白的女子躺在床上,痛苦的掙扎著。她身側坐著一位面色同樣蒼白的男子,正緊緊握著她的手,安撫她的痛苦。

  「阿桐,你怎麼樣了?」姜康用盡全力握緊陸桐,試圖用這樣的辦法給予她一些勇氣。這位在床上的俏美女子,正處於極端的痛苦之中,她極為勉強的睜開眼,掃了姜康一眼,曾試圖用微笑去安撫這個正自驚慌失措的男人,可惜還來不及裝出一個完美的笑容,又被下身的痛感給引走了全部的注意力。

  「出來了,孩子出來了!」負責引產的產婆驚呼一聲,陸桐感覺到兩腿的恥處之間傳來一陣撕裂般的疼痛,隨即便暈了過去。而姜康被那團鮮紅的血肉所驚,同時亦昏了過去。

  外廳中,大齊帝國現任的皇后陸氏,卻只關心於那個剛早產出生的死嬰,雙手不停的絞著手帕,面容扭曲的咬牙切齒,大聲喝道:「此嬰是男孩還是女孩?」

  產婆小心翼翼地回道:「回王后,是個男孩,」

  就是這句話,徹底的繃斷了陸後腦中最後一根理智的神經,她臉色發青地走出滿溢藥香和血腥味的祈天殿,匆匆回到了自己的寧德宮,就連她一向關心的姜康就昏倒在她的面前,也無心顧及了。

  「娘娘,喝茶。」一位隨侍的宮女恭敬地奉上茶水。

  陸曼君隨手的接了過來,還只輕輕碰了一口,便把尚溫熱茶水整個潑到了那宮女身上,厲聲罵道:「想燙死本宮啊!還不去換點溫的來!」

  無辜的宮女忽然受了這突如其來的當頭一淋,身上雖熱麻麻的痛,卻也不敢有任何怠慢,連忙退下去重新更換茶水。

  「事情已經成了這樣,娘娘又何必拿這些宮女出氣呢。如今的當務之急,該是趕緊的想辦法彌補皇孫的空缺。」陸皇的胞弟陸玨這時正好走進殿內,正好看到這氣極虐奴的好戲,便向著自己的胞姐歎了口氣。

  「話說的倒是輕省!好好個男孩子就這樣沒了。拿什麼彌補!拿什麼彌補!」說到這裡皇后陸曼君更是歇斯底里地大叫道,「姜康那個病癆子,身體一日差似一日,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再讓陸桐懷上呢!陸桐經過了這一次,也不知道下一胎會不會再次血崩!再說了,下次出生時,孩子是男是女也都分不清!最終還是只會便宜了姜毓那個賤種殺才!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

  「夠了,我的後姐,妳給我閉嘴!」陸玨見齊後已然失去了最後的理智,即高聲向其喝道,「別這樣經受點小風波就經不住的孫子樣!太子康是妳一手養大的,我知道妳是疼惜他沒了孩子,但是,妳要知道,若孩子沒了,還可以再生,就算陸桐死了,宮女才人也可以再找,但我聽說,剛才太子昏倒於地,妳竟先行離去而沒囑咐下人好生照料。妳到底知不知道現在對我們來說,真正最重要的是太子康必須活著!因為只有康兒所生的才能算是正統的王族後代,也只有太子還在,才能有機會徐圖後計啊,哼,至於女人與孩子,若太子不失,以後還不是要幾個有幾個!」

  陸後被弟弟這段激烈的話完全震住了,她有些狐疑地看著他,低聲問道:「你胡說什麼!以康兒的身體,這次能懷上已是上天庇佑,還能要幾個就有幾個?他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平素除了陸桐根本不肯與其他女子好,怎麼可能……」

  「娘娘,我們惟一的目的,是要得一個太子的孩子。那怕是名義上的,只消世人認為這孩子是太子的,大齊正統的皇孫就行了。」得見陸後恢復正常的陸玨,也立即恢復平靜,語氣淡淡的說道,

  陸後身子一震,已然明瞭弟弟的話中之意,她倒吸了口冷氣,說道:「你的意思是……」

  「看來,妳是明白了…。」陸玨眼神中放出狠戾之氣,接著道…「太子的身體這麼差,一旦他去世,而又沒有其他王室血脈的話,那之前我們苦心促成,對姜毓的除名之罰根本就沒有任何實質意義可言了;所以,我們必須早點得到這個孩子,至於用什麼手段得到,那並不打緊,也不重要。」

  陸玨臉色深沉的續道,「原本,若陸桐的孩子能順利出生,在時間上來說是最好不過的。誰知偏偏不巧的沒了。所以現下只能先把孩子的死因,扣到賢妃頭上,把周家與姜毓的腦子攪渾,名聲搞臭,然後我們再悄悄找幾個美貌女子,在妳宮中或我家中養著。只要最終讓她們懷上孩子,生下男孩,再帶去給陛下看也就是了。」

  「養在我宮裡與你的府上?那太子那邊……」陸曼君話才說了一半,便自己止住了,她一咬牙,眼透精光的說道,「哀家知道了,無論是下藥,還是灌酒,反正得讓康兒碰上一碰。」

  「不錯。之後,我們還要精心調養康兒的身體,務必讓他撐到新皇孫出生。」

  定下了計策,陸後的理智開始回爐,她又開口問道:「剛才你不是陪著陛下嗎?他現在在哪裡?」

  「去弦月居了。」陸玨歎了口氣,說道,「說起來,這也是個大麻煩。你掌控後宮二十年,照說對陛下的喜好也算是瞭如指掌了。但那蘇綰怎麼就如此得寵呢?妳自己雖搶她不過,難道不能找幾個美人去分寵嗎?」

  「也不知她用了什麼手段。」陸後恨恨道,「陛下就是信她,如今一有心事就往她那裡跑。有時我用太子的事去請人,都不大請得來了。」

  陸玨見才提這事,自己的寶貝皇后姐姐卻又有要發火的跡象,連忙安撫的道:「莫氣,莫急!說明白了,她也不過就是歌女,身份地位就那樣了,又還沒有任何懷上孩子的跡象,只要等妳做了太后,還不是任你揉搓的事。現在陛下既然寵著她,沒必要非在這時候和她過不去。眼下的心腹之患,仍然是姜毓。」

  陸後順了順氣,說道:「這我當然知道。若不是看那蘇綰平日在宮中還算安份,對我也算是謙遜知禮,不然我早就……」

  …………………

  且不提這邊陸氏姐弟的密議,尚書府中也有個人正在大發雷霆之怒。

  「陸家,陸家……實是逼人太甚。」周永再次恨恨地往桌上重重一捶。雖然他作為吏部尚書,掌控大齊朝臣的遷升調轉,門生遍佈,人稱周半朝。但是,丞相之位為陸玨所奪依然是他心中最深的隱痛。

  今時,周永剛得了從午焰轉自褚英的通報,便陷入極大的震怒之中。

  他又站起開始在書房裡來回踱步,思慮著該怎麼反應,才能夠順利幫萬安宮躲開這次的災難。

  如果陸玨真有能耐,那丞相之位要他讓賢也就罷了,可偏偏陸家只不過是依靠裙帶關係,又利用了齊王保太子心切,在政見上處處給齊王誘引、再屢屢給姜毓下套。每每挾太子以令齊王,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姜毓馬上就要班師回朝了。糧草之類的問題上,陸家已不太可能再做手腳。而且看姜毓平日從軍中寄來的信件,似乎也有一舉擒下陸家的打算。那麼自己也就不必再忍了。

  一時的躊躇之後,周永當機立斷,對午焰說道:「阿午,我現在就手書幾封信,你親自去送。」說罷他打開抽屜,正欲取出紙張,卻看到裡面靜靜躺著一封信。他取出信封,想起這正是姜毓離開之前留給自己的,當時似乎提及,若遇與陸家相關,而令自己難決的急事,即可啟開,內中之法,或可一用。

  想到此等前事,他微然一笑,毫不猶豫地打開了信封,裡面果然是姜毓的親書手跡。逐字細看,上面寫的竟是如今六宮之中最受寵之德妃的身世來歷。

  知曉德妃蘇綰乃是王家孤女,周永大吃一驚。因為當年,王家家主亦是他的知交好友。可惜,王氏一片忠心,卻因在齊王糊塗,陸玨的執意陷害中,成了水月鏡花,令人不甚暗歎。

  政治場上伏跌滾爬了一輩子的周永自然知道如今德妃對齊王的影響力,雖然他與陸後一樣好奇齊王寵信於蘇綰的真實原因。但是他卻明白,此時此刻,那個原因不重要,重要的是,此時此刻,蘇綰會成為很好的幫手,幫助賢妃,甚且是整個周家脫困解厄。

  想到此,他立刻取消了原來的計劃,他拿出紙張,揮毫潑墨,洋洋寫就封書信,封存好,交給午焰,吩咐道:「午焰,這封信你幫我送到宮裡去,教給掖庭的宮監,記住,內中之情十分重要,務要千萬小心。」

  「卑下遵命!」午焰頭也不回的去了,周永望著桌上的毛筆,冷冷地笑道,「你若是不仁,我當然不義,陸家啊陸家,誰能笑到最後,也要等真解蓋了,才知道啊,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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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ongyuen 發表於 2009-5-1 20:55
第二卷 休言女子非英物 第六章 姜毓回師


    明月當空若隱若現,點點星光燦爛,這是個晴朗的夜晚。

    遠山綿綿,青松低垂,一陣風吹過,葉與葉間交錯碰撞,發出眾多的沙沙聲響。

    呼吸著夜空下寒冷的空氣,姜毓抬起頭,望向虞城的方向,再過一個時辰,自己就要回去了。那個朝思暮想了半年之久的地方,那裡,有著自己全部的祈願與渴望。

    「將軍,喝點酒驅驅寒,解解乏吧。」一個大鬍子軍官二步三搖走到了姜毓的身邊,拿出了自己的小酒囊說道。

    姜毓轉過頭,見是自己提拔的副將姚大勇,他挑了挑眉,笑道:「我說了,凡行軍之中,為免意外,一律禁酒,違者皆二十軍棍,定罰不饒,你竟還敢這麼明目張膽地帶酒囊?」

    姚大勇撓了撓頭,嘿嘿直笑,說道:「可咱們現在不是在行軍中啊。」他努了努嘴,示意姜毓看他們週遭那幾十人下馬歇息的兵士,「咱後方的大部隊還要半日多才到呢,我們現在是脫隊狀態,再說將軍您那軍令一下,這幾多月哥們幾個的嘴中都快淡出鳥來了,現在天又寒,就喝一點,喝完就睡,絕不會誤了事的,就…就通融一下吧,嗯?」

    「你不要總是鑽這種空子。」姜毓伸手一拍他的腦袋,罵道,「就你聰明,若你真有這份閒心,倒不如多讀點書。回京以後,趕緊去尋個先生來教你習字。往後也是有身份的人了,總不能還是讓士卒給你念朝廷的旨意吧。」

    「將軍知道我就是個粗人。蒙你不嫌棄,提拔我作了副將。往後讓我為將軍奮勇殺敵可以,誰讓我就叫大勇呢。可讀書寫字,這個,您還是直接殺了我比較快。」姚大勇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

    姜毓看他這個樣子,忍不住又拍打他的腦袋,笑罵道:「瞧你這點出息。難道不知道。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光靠匹夫之勇能成什麼事?」話雖如此說,但是他心中明白,自己看中正是姚大勇的忠勇與簡單。

    「嘿嘿。戲文裡不是都有個白臉師爺嗎?將軍說到了虞城就封我做大官,那我只要張榜給自己找個幾個白臉師爺,到時讓您先審核,絕不給您丟人,這不比自個讀書快的多嗎?」姚大勇看姜毓笑了,心下知道他其實並不介意自己的失禮。

    事實上,眼看著和虞城越來越近。這位帶著他們幾番浴血奮戰的皇子將軍卻越來越沉默,夜間常常哎聲歎氣,讓他這個唯其是瞻地副將不由得有些擔心。這才明知道姜毓禁他們飲酒。還要拿喝酒做引,寧願自己被打軍棍,也要分散姜毓的注意力。如今看來,將軍眉目間的愁雲略淡,他也算是達成了自己的目的。他轉身,對著休息的兵士喝道:「好了好了,小子們都起來,上馬!我們去虞城,見識都城的繁華。一個兩個,都把腰板給我挺直了。別給皇子將軍丟臉。」

    「是!」他一聲令下,所有的兵士都躍馬而上,整齊劃一的回應道。

    「好!啟程!」

    官道上噠噠地馬蹄聲轟鳴而去,留下一排又一排密密麻麻的蹄印。

    凌晨,月亮還未及全部退隱,天剛微微有些露白的痕跡。虞城東側城門地守衛們就按時的打開了城門。幾個小兵被城守大人打發下來看門,他們一面打著呵欠。握著發鈍的槍與劍,靠在門邊。此時,天色尚早,便是最早起的商人也還要再過一會兒才會出現,於是他們都非常放心地打著瞌睡。

    忽然,一個耳朵較靈敏的兵士被驚醒了過來,他碰了碰身旁的同伴,說道:「好像有什麼馬蹄聲!」

    「什麼馬蹄聲?」他同伴被擾了美夢,不耐煩地回了他一肘子,說道。「你在發夢吧。這太平盛世的,京畿重地,嚴禁縱馬馳騁,哪裡會有什麼馬蹄聲。」

    「真的有!」那兵士感覺這馬蹄聲逐漸清晰,想必是越來越近,不由得更加確定了。

    彷彿是為了驗證他這句話,很快在視線可及的範圍內,就出現了滾滾沙塵。一隊全副武裝的騎兵出現在了他們地眼前。那久經沙場造就的肅殺之氣。讓這幾個沒經過什麼嚴格訓練,等同平民的守門小兵倒吸了好一口冷氣。

    當首騎一馬當先。馳到城門口立馬止步,甚至高頭駿馬呼出的濁氣似乎都能觸手可及時,所有的守門小兵才算反應了過來。

    他們連忙把刀槍架起,喝道:「你們究竟是何方軍旅?通關文牒又在哪裡?」

    那人把頭上的鋼盔拿下,卻是大鬍子姚大勇,他看著眼前這些可愛的看門兵,竟然不去拉起吊橋,關起城門,反而用這簡直等同玩具地鈍槍鈍刀試圖阻攔自己,不由得笑了。

    「哈哈,皇子將軍說的果然沒錯。你們虞城人重文輕武,呃…這個…嬌生慣養,傻不拉幾,根本不知道如今的天下局勢。」姚大勇故作痛惜狀地搖了搖頭,口中崩出幾個不合時宜的四字「成語」硬裝起了「文化人」,竟教訓開來了。

    姚副將接著道:「按你們這樣的守城法,若真來了外敵,怕是虞城早已經失守了。若這是在嶺南,我非把你們抓起來好好訓練不可。不過現在皇子將軍趕著進城,我就不和你們計較了。」

    他從懷中摸出一個令牌,展示給他們,說道:「我乃嶺南統兵大元帥姜毓姜大將軍麾下首席先鋒姚大勇。大元帥現已班師回朝,欲拜見齊王陛下,爾等還不速速開門相迎大將軍殿下?!」

    聽到嶺南統兵大元帥的名頭,一眾小兵已是驚詫莫名,幾乎忘了自己此刻的職責是守城了。自從武帝之後,過之甚久的太平年代裡,嶺南戰事的大小事跡,早已成了整個大齊國幾乎上至文武將相,下至閣城百姓,盡為之口耳相傳的不世傳奇。

    每戰必勝地年輕皇子的不敗故事當然比齊武帝帶同十八功臣平定天下的老黃歷更受百姓歡迎。根據皇子曾屢次呈送於朝廷的請功表,青樓酒館中的說書人卻已根據某些某些固定模式,給姜毓麾下編出了一文一武兩大副手。

    文者,指的是嶺南原守將鄭智原,恰好他名諱裡有個智字,在說書人的幾番渲染下,已成了多智近妖的代表性人物。若是讀書人聽了那些故事,多半要笑,因為這鄭智原地形象和齊武帝十八功臣定天下裡地周縉形象委實太像。

    而武呢,便是指這姚大勇。此人市井出身,全因奮勇殺敵而被姜毓破格賞識,越級擢拔連升數級直至副將軍的姚大勇,簡直成了齊國所有草根階層地英雄模板。忽然見到等同於傳說中的人物出現在自己跟前,讓同是草根出身的守門小兵們愣了半晌,渾忘了身旁的一切。

    「怎麼啦?還不快來看看這令牌的真假。皇子將軍還趕著進城呢,若耽誤了正事,這責任你們可真負不起的!」姚大勇見眼前幾個呆瓜小兵大有木化或石化的趨勢,不禁不耐煩地大聲罵道。

    這一罵,才讓這些士兵們開始行動了起來,跑到城樓上把城守大人給請了下來。結果自然是城守開關放行,讓姜毓一行五十人順順利利地進了城。

    進了虞城,土包子姚大勇並著一眾部將在空曠無人的大街上,流著口水東張西望,看甚麼似乎都有滋有味,興奮不已。

    「皇子將軍,虞城果然比嶺南漂亮得多啊。你看那樓高的。哎呀,那個樓,可不就是神跡大笨鐘嘛。」

    瞧見姚大勇那不知所謂的撒歡勁兒,姜毓不禁失笑。

    邊上的其餘兵士看著那大笨鐘,也是眼睛發紅。一個膽子稍大一點的兵士,開口附和道:「真的很高啊。我們在嶺南都沒見過這麼高的樓。」

    「皇子將軍,這還是我們第一次看到大笨鐘,我們先過去祭拜一下吧。」大鬍子還在那裡拚命的叫著。

    姜毓一行人立馬於鐘樓之下,雖然耳旁聽著身邊將士們七嘴八舌的討論,然而他的心中,有個不為人知,卻極為深沉強烈的渴望…

    想到殺伐決斷,一言而決的至高皇權;想到百官臨朝,高呼萬歲的絕頂快意;特別是當他想到,那個縱然窮盡天下,也無人可以與之相比的佳人;她,就是他心中永遠的痛,更是他心中最遙不可及的夢。

    她待他冷若冰霜,對別人卻是笑顏如花,二十年來,他追逐在她身後,去祈求那份永遠不可能得到的溫柔。到如今,誰都不能阻擋他得到他想要的東西。神擋神殺,佛擋佛殺!

    他的臉上突然浮現了難以理解的詭笑,心中接著思量道:母妃,你的毓兒從嶺南回來了!就要來實現我對你的諾言了,你是只屬於我的掌中物!任誰都別想搶走!我要你此後只能對我笑,對我溫柔!

    姜毓冷冽的眼目向前方的極處望去,心思早已穿過高起的大笨鐘,凝視著遠處的齊王宮,許久許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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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架第一章。小姜終於回來了。接下來,好戲開鑼。

    那那上架了,大家可以給我投粉票了。請大家多多支持!
fongyuen 發表於 2009-5-2 13:04
第二卷 休言女子非英物 第七章 玉面修羅


    齊宮‧弦月居

    看到德妃身著一襲白色深衣剛從寢殿裡出來,守在外邊許久的心腹宮女連忙迎了上去,雙手平舉的奉上了一封信。

    「娘娘!這是掖庭那邊一個宮監送來的信。」那宮女回稟道。

    「掖庭?」蘇綰略有些奇怪,她取過信封,打開一看,復又合上,神色平靜地道,「掌燈。」

    宮女忙取過油燈,送到她跟前,蘇綰把信紙靠近了火源,不一會兒,就燒成了片片飛灰,飄落到地上,不留一絲余跡。

    「小廚房那邊備好火了嗎?」蘇綰轉頭問道。

    「備好了。」宮女忙點了點頭道。

    「走吧。」蘇綰撩起衣裙,在宮女的引領下走到了弦月居特別開設的小灶,為齊王的早膳忙碌了起來。過了一會兒,香噴噴,熱乎乎的肉粥烹製完成,再配上幾碟精緻小菜,早膳的工作就完成了。

    德妃領著宮女回到寢殿裡,齊王剛在侍從的服侍下穿好了衣衫。

    「陛下,用膳吧。」蘇綰讓宮女把膳食擺放好,隨即招呼齊王道。

    齊王望著看似簡單但處處用心的餐點,感動道:「德妃,每日都是由為朕親手制膳,當真是辛苦了。」

    「陛下言重了,其實這等粗食算不得什麼。蘇綰能為陛下做點事情,正是求之不得。」德妃含羞帶怯地說道。

    齊王滿意的嘿嘿一笑,然後開始吃粥,顯得心情極是愉悅。

    蘇綰見時機成熟,故作漫不經心地問道:「陛下,這些日子裡,萬安宮那邊,日夜不停的頌經祈福之聲,實在是撓人清夢。這眾僧法會什麼時候才能消停些呢?」

    齊王一聽,便放下碗筷,長歎了一口氣,說道:「愛妃且再忍忍吧,只要再過兩天,等這頭七過去,畢竟好好的孩子沒了,不管是康兒還是王后都心痛得很。總得給他們一個發洩的管道與機會,而且說實話。孤也覺得難受的很呢。」

    「陛下的苦心,臣妾是知道的。」蘇綰溫言安慰道,「只不過,純以祈福就封了萬安宮一事看來。王后與太子似乎也太過了些;若陛下並不打算真的傷害與賢妃娘娘感情,妾身認為,還是派個人與娘娘說明此中原由較為合適。」

    齊王略一躊躇,無奈之情浮現臉上,緩緩說道:「愛妃所言。孤不是不願同意,而是我既已下令封宮了。若眼下派人再去萬安宮,只怕王后那邊又要鬧騰不休了。」

    「那……不如讓臣妾為陛下分憂,親自跑一趟吧。」蘇綰微笑著提議道,說完這話地她,眼底不禁閃過了一絲得逞的快意。

    又有誰能猜想到,輕裝先行秘密回京的姜毓,第一個去處不是王宮而是這裡?!

    這時的姜毓。正微笑著看著自己的舅舅,一言不發,其狀甚為悠閒;而他的對面,正是人稱「周半朝」的周永,卻是正在思索甚麼重要的事情,臉上滿是不放心的神色。

    「毓兒,不是舅舅不相信你,實在是你所說地事沒有完全成就的可能,陸氏深蒙帝寵已達二十年,這次封宮的事件更是陛下親自下達的。你卻說可以自行解決,前後不超過十日,這…這…」

    聽得周永這樣說,姜毓卻笑地更加暢快了,他語氣輕鬆的道:「舅舅擔心的,毓兒都知道,毓兒在嶺南那樣的刀山火海都經歷過來了,這事其中的關節點都已經仔細想過。我這麼說。必有我地道理與作法,總之。絕不會拿整個周氏,甚至…甚至是母妃並自己的性命開玩笑的。」

    周永聽他這樣說,突然想到了這個侄兒,曾經經歷過數次刺殺,與其之後對應的處理手段,不由覺得背心發涼透汗,只能無力的提醒道:「既如此,舅父就不多說了,只是…只是,凡事皆要有所為度,不要猶過而不及啊。」

    姜毓見舅父鬆了口,便淡淡的道:「好叫舅父放心,毓兒理會的。」

    因為出不了宮的林文卿與褚英,這幾日只能留宿在萬安宮裡,雖然時時被賢妃拉住話家常直至深夜,倒也不覺無聊,不過,由於我們的主角有輕微認床地良好習慣,林文卿連日來起的很早,有苦說不出。

    用冷水洗過臉,去掉了前夜的困乏,她推門而出,習慣性地要到花園裡做做運動。結果,卻在半路上碰見了意料之外的人。

    「蘇……參見德妃!」林文卿張了張嘴,險些叫錯。

 蘇綰看到林文卿,也是心下一驚,但她仍落落大方地招呼道:「林公子!好久不見!」

    見人家這麼熱情大方,林文卿倒不好意思顯得過於生分,她清了清嗓子,說道:「好久不見!德妃娘娘一大早卻是因何事前來萬安宮?」

    「我奉陛下之命,來探視賢妃娘娘,這不也才剛出來呢。」蘇綰看著半年未見的林文卿,屈身行了一禮,說道,「對了,蘇綰還沒正式向文靖公子道歉過。還請受我一禮。」

    林文卿看著蘇綰,如今的德妃行禮道歉,心中對於那當初被其利用的憤恨,早就被這半年的時光消磨得七七八八。而今再看到蘇綰,首先想起的竟是初見她時,她學習那套水袖舞蹈的韌勁。林文卿點了點頭,說道:「德妃不必如此。只要你求仁得仁,於心無愧就好了。」

    蘇綰立刻就看透了林文卿眼底地釋然,心中不由得鬆了一口氣。她對於林文卿還是相當欣賞的,半年前雖然利用了此人,但始終還是希望能和她平等交往。臉上也現出了真誠的微笑,與其對視。

    當兩人正想再多說點什麼,就聽得外頭傳來一陣陣嘶喊,極不尋常的情形令兩人同時一驚。「這聲音……」林文卿聽聲響來自於宮門之外,連忙向那邊跑去。蘇綰亦緊隨其後。

    兩人趕到宮門口,但見萬安宮的一眾侍衛正六神無主地原地轉悠。卻遲遲不敢開門查看。

    林文卿出聲喝道:「出了什麼事?」侍衛還是認得她的,知道此人是二皇子並褚英公子的好友,忙回道:「小的也不知道啊。忽然就聽到外面地叫嚷聲。」

    「開門!」蘇綰當機立斷道。她是宮中正自得勢地四妃之一,她的命令侍衛自然不敢不聽。沉重地木門被推開,一抹熟悉的身影面貌就這樣的出現在了林文卿與蘇綰的視線裡。

    「姜毓!」林文卿驚呼道。

    姜毓手持寶劍,插在地上,正監督著自己的手下人辦事。他聽到有人喚他,便轉過頭來,看到林文卿與蘇綰並肩站著。略略有些驚訝,不過還是沖林文卿笑了笑。

    且看另一面,原本堵在宮門外的神棍們此時卻正呈狼奔豚突狀,不過這些常年在丹房煉藥或在室內唸咒地神棍們。論力量或速度都不可能是姜毓這些百戰將士們的對手,很快地,神棍們就通通被五花大綁了起來。

    雖然被綁了,不過養尊處優慣了的他們依然嘴上不肯服輸,大聲叫道「無禮的傢伙。你們想做什麼!我們可是奉了齊王之命,來為賢妃消除厄難地。你們這麼做,是想無故造反嗎?」

    姚大勇聽到「造反」二字,撓了撓頭,大聲罵道:「胡說什麼哩!你NND才造反呢。我們皇子將軍,那是齊王陛下的二兒子。有兒子會造老子反的嗎?當朝的賢妃娘娘,溫文地…那個淑德,是齊王陛下的老婆,大富大貴的命。你們堵在她家門口已是不敬,居然還敢說娘娘八字有問題!你們這群猴孫子才是真正造反了呢。」姚副將這麼大段話兒,橫七豎八,理通語不通的罵完之後,猶覺得不解氣,還衝著喊得最大聲的那個和尚狠狠踹了幾腳,吐了兩口唾沫。

    他轉身走到姜毓跟前,大聲稟報道:「將軍,人都綁起來了。接下來該怎麼做?」

    姜毓本欲和林文卿閒聊幾句,聽了姚大勇的回報。便轉過頭來。他依然在笑,那個表情,卻讓姚大勇心裡發涼,記得上次皇子將軍下令活埋唐國三萬降卒的時候,臉上也是這麼笑的,姚大勇似乎感到後腦勺冷颼颼的。

    「殺!」姜毓吐出一個簡單地單字。

    「殺?怎麼殺?」姚大勇這下子愣住了,雖說他是個粗人,但也知道在這麼漂亮的宮殿前殺人。似乎不是個事。

    姜毓瞪了他一眼。卻不回答他的問題,冷冷地唇邊清晰地寫著。「殺,就是殺人,還要我說的更清楚嗎?」

    姚大勇收到他的提示,腦子一麻,立刻轉過身去,命令將一眾神棍一字排開,手起刀落處,十數血蓬雨;當林、蘇二人反應過來,又有十幾人已命赴黃泉。

    「住手!」蘇綰比任何人都知道,現在的齊王對這群神棍的依賴,她見姜毓毫不留情,殺人如斬雞屠狗,連忙出聲喝止。「二皇子,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如讓陛下知道你的行為,定然饒不了你!」她搬出了齊王的名頭,厲聲說道。

    姜毓轉頭看了看蘇綰,渾然無事般的笑道:「父王若是怪罪,那也是本將軍地事,就不勞德妃娘娘費心了,等會這裡的血腥氣太重,要是看不慣,就請回宮吧,恕本將軍要事在身,正要入萬安宮與母妃請安,不送。」

    這時,蘇綰看到了姜毓的眼神,與口中溫和語氣絕不相稱的是,那雙精眸中毫不掩飾對自己的熾烈殺意,讓政治嗅覺極為敏銳的她心底狂震,驚懼不已。

    「姚大勇,如果我出來時還有任何活口,你這副將就不必作了,回家種紅薯去吧。」姜毓丟下這樣一句冷冰冰的命令給姚大勇,目光看也不看林文卿,蘇綰二人,便從她們身邊施施然的擦身而過,入宮而去。

    門外地屠殺開始了

    林文卿見他進去了,本想跟著進去,卻被蘇綰一把拉住。

    「做什麼?」林文卿急著想甩開蘇綰,她亦察覺姜毓似乎和半年前有了很大地差別,正趕著進去一探究竟。

    「林姑娘,蘇綰有事相求。」蘇綰開口道。

    林姑娘一語,讓林文卿悚然一驚,她轉過頭,看到蘇綰瞭然的眼神,頓時明白這女子不知何時已把自己地偽裝看透了。

    「明日,蘇綰會尋機出宮,去勤讀小築拜訪。」蘇綰也不顧林文卿的驚訝,匆匆留下一句話,繞開滿地鮮血,朝著弦月居方向趕去。
fongyuen 發表於 2009-5-5 11:26
第二卷 休言女子非英物  第八章兄弟反目


    萬安宮佛堂內,剛送走蘇綰的賢妃周少慧在佛堂前進行著自己的晨禮,才開始誦了會兒經,就聽得數聲厲嚎,聞之令人心驚,心中甚覺奇怪的她,正想派人去問個究竟,怎料才轉身,就看到一身戎裝的姜毓迎面而來,令她頓時僵在了當場。

    姜毓看到賢妃倒是顯得很高興的樣子,他微笑著道:「母妃,我回來了!」

    賢妃明顯感覺到了姜毓身上傳來了濃濃的血腥氣,那迷人的笑容背後肯定隱藏了甚麼更深層的情感,令人不寒而慄。賢妃只想立刻在姜毓的面前轉身逃走,無奈自己的身體這時卻似乎完全失去了所有的氣力,如今她只能勉力的開口問道:「外面是怎麼了,那些慘呼是怎麼回事?你…你不是還在從嶺南回京的歸途中嗎?怎麼會…?」

    「外面啊……」姜毓輕笑道,「其實也沒甚麼,孩兒只是想幫你趕走那些不識相的蒼蠅罷了。也不看看這裡是什麼地方,就跑過來嗡嗡的叫,當然要把這些蒼蠅趕緊拍死了啊,母妃,說是不是?。」

    「你!你居然…你居然在我的宮外殺人!」結合他身上的血腥味,賢妃輕而易舉地猜出了事情的真相,忍不住臉色發白地喊道,「還不快叫他們住手!」

    「嘖嘖。多廣博的憐憫心啊,我的母妃!但那些人可是陸家的走狗呢。」姜毓突然靠近了賢妃,語氣依舊輕鬆自然的道,「母妃似乎忘了吧,他們可是衝著來的,是故意要為難的。而我才是來幫助的啊。」

    「但是…任何的屠殺都是在造惡業。」賢妃察覺到他的靠近,渾身一顫,身子卻驚駭的全然動彈不得,又只能深吸一口氣,說道,「不要在我佛面前展現這樣的殺戮之相。你快去叫他們停手吧。」

    「殺戮?我佛?停手?」姜毓甚覺好笑的說道。「母妃啊。我真地很欣賞啊…,如今在這麼懼怕我地情形下,竟然還有餘力為的敵人求情。嘖嘖。看來,這大半輩子的佛經地確是沒有白念。」他口中頗為不屑地說著。忽然伸出了手。放在賢妃的肩膀上,輕輕撫摸,就好似在品玩最上等地絲綢一般。。

    「你做什麼!別碰我!」姜毓地這個過份無禮的動作,驚得令賢妃連連倒退,整個身子都靠到了佛堂的供桌上,才停了下來。

    「母妃何必如此怕我,我是的毓兒啊姜毓再次上前,居然伸手拔下她頭上的一根髮簪,使得賢妃的一頭秀髮就此披散下來。「母妃啊。無論發生了怎樣的事,孩兒永遠都不會要傷害的。請放心吧。」

    散亂的垂發頓時讓賢妃顯得狼狽不堪。但卻意外地更添韻致,姜毓隨手攏起她耳畔地一束秀髮,放到鼻尖嗅著談雅的香,悠悠地說道:「我從以前就夢想著,要看看母妃尚未梳裝前是何等風情,嗯,果然沒有讓我失望,真是至美而不可方物啊。」

    「放肆!」周少慧竭力的扯回了自己的頭髮,但是臉上滿是驚懼不安的看著姜毓。

    「母妃,似乎永遠都是那麼的雍容華貴,神聖不可侵犯,宛若天仙。」姜毓對著賢妃露出了響往的微笑,接著道,「每逢望朔日就去城外施粥濟民,定期會去康樂坊照顧孤寡,那些愚民把幾乎奉為聖母。總是寬大的施慈悲與身旁的窮苦人,卻唯獨對於我,卻是吝嗇到從未有個最簡單的笑容呢…呵呵呵。」

    「母妃,以前我是不明白,我現在還是想不明白啊,不過沒關係,孩兒倒是想到一個極好的法子,可以讓你時時對我笑了,母妃啊,說,若是今後再對我冷淡,每一次,我呢就殺一個萬安宮的從人洩憤,想必向來慈悲的,定會為了萬安宮人的性命,常常對我笑言以對了吧,嗯?」

    「不,你不可以這麼作。」因姜毓身上所流露出的肅殺之氣,讓賢妃知道他絕不是在開玩笑,她真的從內心的最深處都感到絕望了,身子無法克制的顫抖,就是她的心陷入極度恐懼的證明。

    「哦,我的母妃,孩兒當然可以這麼作啊…」姜毓一邊用手溫柔地為賢妃梳攏長髮,邊輕聲細語的續道:「記得吧?孩兒我現在是父王親封的統兵大元帥,再過一、兩天的光景,我特別帶回來要向父王致意的十萬人馬就要到達虞城了。感到很驚訝嗎?也許吧,因為父王向來是很好糊弄的啊。這半年來,只要我發信說嶺南戰事告急,他就會想方設法的將全國各處的精銳送到我麾下。如此,我只用了半年,大齊國最精銳武裝部隊就盡入我手了;現今孩兒能頃刻之間就動員十萬雄師,母妃啊;說說看,我是不是有資格要求齊王這個位置換個人來當呢。有沒有資格按照我自己的意願與雄心,暢所欲為呢?」

    「因此,我向保證,這一次我不會再讓從我的身邊逃開了…」姜毓的手順勢在她的臉上不停輕輕摩挲,並且堅決的對她說道,「母妃,從今往後,是我的!永遠是只屬我姜毓一個人的!」

    賢妃的神志被姜毓這樣一段驚世駭俗,逆亂五倫的話徹底的擊垮了,她開始歇斯底里地嘶喊道:「出去,你這個魔鬼!不要碰我,…給我走開…出去…出去啊…啊啊啊啊呀!」口中直呼的同時,雙手也似乎突然有了力氣,盡力的要將姜毓推開。

    這一喊,立刻就引來了佛堂外等待宣召的一個宮女的注意,小宮女匆匆跑了進來,詢問道:「娘娘為何驚呼,小婢在這裡。」

    姜毓轉過頭,只用眼角掃了一眼那個宮女,手上的劍就同時飛了出去,恰到好處地割斷了那宮女的頸動脈,向來潔淨肅穆的佛堂頓時血光大熾。

    「母妃,這樣子就是的不對了,我們不是才說過的嗎?不能用這樣的語氣對我說話的啊,這麼不愛護身邊的從人,可是有背佛祖的教導哦。」姜毓竟還能如此微笑地說著話。好似剛才地慘暴行為與他完全無關一般。這樣笑容在賢妃眼中。卻無異於地府修羅的索命微笑,那正淒然倒地的宮女,以及從其脖間流至地上地鮮血。使賢妃駭得發出了淒厲地驚叫。語不成調,滿宮盡聞。

    這叫聲使剛剛起床的英和猶走廊上摸不著道地林文卿兩人。立刻往賢妃出聲地方向飛奔而來。才入佛堂,就看到姜毓正抓著賢妃的手,並攬住她的腰,試圖制止她的反抗與掙扎,要對其非禮,但周少慧就入陷入了夢魘一般,力量大到姜毓一個成年男子竟然也不能完全制住,林文卿則第一時間注意到了地上的宮女屍體,伸手去探她的鼻息。當然已是魂歸黃泉。

    「慧姨!」英很是訝於好友姜毓的出現。此時卻本能的跑上前去,用力推開了他並吼到。「撒手,姜毓,你是這樣對你母親的嗎?」姜毓雖被褚英推開,卻也不生氣,他地臉上登時顯出了莫可奈何,若無其事地淺笑,依然看著賢妃,退到一旁而不發一語。

    賢妃耳中得聞英的聲音,又被褚英地雙手扶住,這才有了些知覺,她立刻撲入英的懷中瑟瑟發抖,口中仍然低沉而無意識的發出「呃,呃」的聲音;姜毓看了如此「偏心」的情形,面色立刻變得極為難看,牙關緊咬,對褚英莫名的恨意大盛,但英根本不知所以,猶抱著賢妃正在細語安撫。

    林文卿見姜毓和英都無法安撫賢妃的失態,連忙跑了出去,把秦嬤嬤喚了過來。她想,賢妃這情形該是有甚麼舊病復發,秦嬤嬤既照料她多年,肯定知道如何才能正確安撫。秦嬤嬤年老覺少,這時也必定起身了。不多時後,兩人行色匆匆的趕到佛堂。

    這時賢妃仍然躲在英懷中發抖,姜毓曾試圖從旁邊接近,但是只要他稍稍靠近,賢妃就會不可抑制地發出刺耳的驚叫。秦嬤嬤看出問題的根源該是出在姜毓,便對他大聲喝止道:「毓殿下請即刻離去,難道你真想逼死娘娘嗎?」

    姜毓聽了秦嬤嬤的呵斥,心中又氣又苦,極不甘願地走了出去。林文卿看著姜毓不甘的神色,以及滿臉的殺氣,頓時對姜毓感到既心疼又疑惑,也就前腳後腳的隨其而去,想要問個明白。

    「小姐,小姐,別怕。嬤嬤在這兒呢。」秦嬤嬤不住地在賢妃背上輕輕拍著,口中開始清唱著那熟悉的歌謠,「小寶貝快快睡,夢中會有我相隨,陪你笑陪你累,有我相依偎…。」

    伴隨著歌聲陣陣,賢妃終於慢慢的安靜下來,不再發抖,不過,顯然她的神智卻一時還不能完全恢復過來,依然處於崩潰邊緣的迷惘狀態,就像個舉止失措的小女孩。

    「英公子。這還只是暫時穩住了娘娘的情緒,這時的賢妃需要好好休息,但她現在行不得路了,老身又年老力弱,就勞煩你將娘娘抱回她的寢殿去吧,」秦嬤嬤對英說道。

    英點了點頭,把賢妃橫抱起來;這一抱卻是讓他心下驚訝不已,慧姨竟是身量是如此的輕,僅僅半年,竟然消瘦到了這般田地。這決不可能是因為茹素抄經的緣故,定然是因為有更為嚴重的心理問題存在,但是,卻是甚麼呢?

    當站在放生池前的姜毓看到抱著賢妃走出佛堂的褚英,強烈的妒意讓他幾乎恨的要發瘋;此時,他感到旁邊有個人影來到…

    「姜毓!」林文卿用力拉了拉姜毓的衣袖,想要分散他的注意力,不知為何,總覺得回來後的姜毓有些不同,令人難以捉摸。這樣的心結,若不即時揭過的話,可能因此會出大事;她一直相信女人的直覺有的時候很準的,特別是像這樣的時候。

    姜毓回過頭來對林文卿還特意笑了笑,說道:「文靖,什麼事?」變臉功力可謂一流。

    「啊,那個。」林文卿其實還沒想到什麼實質性的話題,只是出於本能地想破壞那種令人不舒服的氣氛。心思電轉下,說道:「我是想說,沒想到秦嬤嬤唱歌這麼好聽,我還是頭一次聽她唱歌呢。」這話才說完,林文卿就想給自己一個大大的嘴巴。難道就沒有更好的話題了嗎?想到姜毓上次在崖底洞府裡的表現。這首歌怕也是會令他傷心地兒時回憶之一。

    姜毓臉上果然就現出了懷念地神色,說道:「秦嬤嬤唱歌,的確是很好聽。從前。她也總是這樣的唱給我聽。一遍又一遍。」

    看姜毓地神態還算和藹,林文卿心中因剛才宮門口與佛堂地血腥場景。而對姜毓產生的心理畏懼感也減少了許多。這才大著膽子問道:「姜毓,你為什麼要把那些神棍全殺了?你這麼做,有傷天德知道嗎?」

    姜毓看了看林文卿,就像是在看一個天真無邪地孩子,他和氣地說道:「文靖啊,你要記住,所謂的天德永遠敵不過人道,我今天殺人是要殺雞給猴看的,自有我這樣作的道理。而且這些傢伙。平素仗著父王的寵愛。太也無法無天慣,欺壓百姓。魚肉鄉民的事肯定沒有少做,死的絕對不冤枉。更何況,他們既然投靠了陸家,數次介入政治的博弈之中,本就應該有願賭服輸的覺悟,你就不必再為他們感到可惜了。」

    林文卿被姜毓如此淡然回答地語氣震住了,這麼說話地方式,好像他們現在談的並不是幾十條人命,而只是幾隻本就將死地豬狗罷了,也因此,她就知道那宮女的死也不用問了,手無縛雞之力的賢妃根本不可能對這樣一個宮女下如此重手,明顯是眼前這人殺的。

    「姜毓!」英氣急敗壞地跑到姜毓跟前,對他問道,「你到底與慧姨說了甚麼?為甚麼佛堂中會死了人?她又為何會舊病復發?」

    姜毓現在看到褚英就氣不打一處來,一反以往親熱的情形,淡談地道:「那是我與我母妃之間的事,與你無關。」語氣顯得甚為強硬

    「什麼叫與我無關!」英情急之下,已按住了姜毓的肩膀,喝道,「慧姨與我情同母子,今日她無故的舊病復發,你竟然還說與我無關姜毓看著英,無所謂般的笑了,說道:「情同母子,說的真好。褚公子,你可別忘了,在下我才是她十月懷胎所生的兒子。我與母妃所談的不過是一些兒時家常而已,至於她為何發病,我可不知道!」語氣逐漸的失去耐性。

    「不知道?怎麼可能不知道?」英揪起姜毓的衣襟,大聲罵道,「當時佛堂只有你們母子二人,所有詳情只有你才是親眼目賭,你怎能說這樣不負責任的話?發病痛苦的是你的母親啊!」

    「你又有什麼資格跟我說大道理!」姜毓極蔑視的看著英,回罵道,「你這個幸福的傢伙,六年來,母妃待你比我這個親生兒子更是上心的多了。你難道沒有意識到,你早就搶了這些該屬於我的一切,剛才在佛堂,我只是退開的慢了點,你不就對我動手了嗎?你其實才是最自私的,混蛋!」

    林文卿眼看著在火頭上的兩人馬上就要動手了,忙從中架開他們。

    「夠了,你們兩個都冷靜一下!現在難道還是彼此鬧脾氣時候嗎!姜毓!你不要忘了你剛班師回朝,就斬了那班神棍,後續的影響還不知道如何發展呢;英!賢妃的身體要緊,你與其在這裡和姜毓扯皮拉架,還不如回去照顧她!」林文卿忙用眼下的事實提醒兩人各自身負的重任,期盼壓低他們的怒火,止息分爭。

    兩人仍然瞪著鬥牛般的大眼睛,互相瞪視著對方,好一會兒,才同時撇過頭,轉過身,按照林文卿所說的,各自出發了;然而,他們都忘了,這是他們生平第一次,久別見面之後,卻是如此的不歡收場。

    無形的情感裂痕,就這樣輕巧且明顯的,於其間劃下了第一條痕跡。
fongyuen 發表於 2009-5-5 11:28
第二卷 休言女子非英物  第九章率軍逼宮


    是夜,寧德宮

    「甚麼,全殺了!真的都被殺了?一個都沒有留下?」齊後陸曼君這時剛剛得知萬安宮前的法師僧眾被全部斬殺的事,而出手如此狠絕的,竟是那個不知為何突然在後宮顯身的姜毓,這樣不顧一切的作法,迥異於過去二十年來這個二皇子一向低調親和的作風,讓陸後覺得很是心驚膽跳的…。

    「違反禁令,深宮之中直接動武,這樣大的消息,怎麼會現在才傳出來?」陸後慌忙的問道。

    「那位闖宮殺人不過是片刻間的,隨後就帶著人並屍體出宮去了。隨後,陛下又下了禁令,還告知不需要驚動娘娘。奴婢也是見到萬安宮前的法師僧眾全沒了。找相熟的侍衛探聽才知道的。」宮女忙回道。

    齊王刻意瞞著她!聽到這些消息,陸後就徹底沉默了,她完全不知道齊王這麼做是何意圖。

    「快,派人去丞相府,把這事告訴丞相!」

    「是,小婢這就去!」得令的侍女連忙站起,屈身告退,行色匆匆而去。

    看著侍女快步離去的背影,陸後忽然感到心裡有種強烈的不安,姜毓的血腥屠殺,他的心態必定有甚麼不為人知的轉變,這樣強勢的表現,頓時打亂了她們計畫的好好的政治佈署,隱隱有種似乎即將大難臨頭的感覺,鼻間也似乎聞到了淡淡的血腥氣…

    姜毓的這手敲山,將陸後這隻老虎嚇地不輕,她又開始重新盤算。自己還有多少的籌碼,以應付可能隨之而來的變局。

    「…王上的身體還如此康健,太子的名分也沒有失去,雖然他身體孱弱了些,但是這兩重保險至少可以保證,三年之內,齊王的位置落不到姜毓頭上…」

    「不用自己嚇自己。」陸後自我安慰般的下了最後結論。「我是齊後,現今除了齊王外沒人真能動得了我!」

    第二日,齊王宮勤政殿

    「臣有本啟奏!」

    才一上朝,齊王就聽到底下一聲正氣十足地呼喊。他低頭一看,原來是丞相陸玨,他心中一突,卻只能擺了擺手,示意他說話。

    「臣要彈劾嶺南統兵大元帥姜毓,目無法紀。妄自尊大!後宮動武,濫殺無辜!」

    陸玨此言一出。底下頓時一片喧嘩!大齊朝庭相安無事的過了甚久,那有這麼重大的事情過啊,這可是當朝丞相彈劾當朝大將軍啊。一文一武的最高領袖。更別提這大將軍還是齊王次子了。

    齊王聽陸玨果然提了此事,頓時也慌了神。此時,他昨日就知曉了,只是當他想找姜毓來對質時,卻遍尋不到他。他心中揣測,莫非素來乖巧的姜毓,不忿他派去的人對賢妃無禮才做出了這樣的事情。他也知道姜毓對自己的母妃素來重視得很,可能自己這次觸了他的逆鱗。

    但是,擅闖禁宮。動武殺人。這個罪名實在有些頭疼,一個扣下去。只怕姜毓又得吃不少苦頭。因為,姜毓也是自己地兒子,自己固然薄待了他,卻從不曾想過讓他真出什麼事。更何況,不管怎麼說,太子若有事,他就是唯一的繼承人。若真嚴辦了他,自己千秋之後,豈不是要把王位拱手送與他家?那可是無顏見祖先於地下了。

    基於這樣地考慮,他才慌慌張張地叫人瞞下此事,想著找到姜毓之後再徐徐圖之,誰料到卻還是讓陸家得了消息。這可如何是好呢!

    底下陸玨可不等齊王想出辦法,他雙膝跪地,一副忠心可表日月的姿態,說道:「陛下!就在昨日早朝時分,姜毓帶著自己的心腹之士無故闖入宮中,把萬安宮前為已逝皇孫與賢妃娘娘祈福誦經地九九八十一位法師僧眾盡皆斬首!此等行為,實在是無法無天!無法無天啊!」

    齊王聽後,神色也有些不自然,他從來是個見不得血腥地人,在位這十幾年,廢除了諸多殘疾身體的刑罰,便是罪大惡極的死刑囚犯,也被一律改用悶斃,留人全屍。此類舉措,被人稱頌為仁政。所以,對於在自己的禁宮之內發生了斬首八十一人的事情,他心中其實彆扭得很。

    底下群臣初聞此事,跟著議論紛紛,朝會立刻變得與菜市口一樣的熱鬧。

    正在滿朝喧嘩,習慣了安逸生活的群臣都被這個消息震得不知所措的時候,一個全副武裝大鬍子卻莽莽撞撞地闖進了大殿。他看起來完全沒受過任何的禮儀教導,進殿之後,還不停地東張西望。

    「大膽,朝會仍在繼續,何人無故闖殿!」齊王身側地宮監連忙喝道。

    姚大勇聽了這聲音,才收回了東張西望的注意力,學著戲文裡地台詞與動作,單膝跪地,高聲道:「嶺南統兵大元帥座下先鋒姚大勇奉我家元帥之命,請齊王陛下到真元殿前閱兵」

    此言一出,朝堂上眾人卻是面面相覷。今日本就是嶺南軍隊原定凱旋歸來的日子,按照禮制來說,姜毓此時派人來請齊王前去閱兵倒是沒錯。只是,昨兒個,二皇子剛剛才在內宮動武傷人,此時似乎應該趕緊先來殿前請罪,而不是如此氣定神閒地在真元殿前領軍等待齊王前去檢閱吧。

    齊王看到這個不知禮數的大漢皺眉不止,但是想及他可以化解自己此事的尷尬,忙輕咳了一聲,說道:「眾卿隨朕同去一觀吧。於是,大齊文武朝臣一行百來人開始往真元殿行去。一路上,陸玨總覺得心有不安,似乎事情的發展令他難以預料。他偷偷觀察一旁的周永,見他竟與同行地吏部侍郎有說有笑,好不快活的樣子,令他心下更覺憂慮。

    來到真元殿前,就看到齊齊整整排列的軍旅將真元殿前的整個大廣場給填了個滿,而姜毓一身銀灰色盔甲,正威風凜凜地站在行伍之首。仰頭看著殿台之上的齊國君臣。

    「兒臣姜毓,不辱使命,外御強唐,得勝歸來!還請陛下檢閱保衛我大齊之忠勇無雙的將士們!」快步進前的姜毓在齊王面前尚有數尺之處便慨然一跪,高聲說道。

    他話一說完,原本寂靜無聲地廣場上,忽然響起了山呼般的齊聲吶喊。

    「齊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子大元帥千歲千歲千千歲!」

    上萬人的齊呼讓整個真元殿都為之震動,久在京城裡待著的文官們又何曾見過這樣的場面,整裝齊備的萬名士卒身上的肅殺之氣已經讓他們嚇不敢吱聲了。

    齊王亦只能勉力支持。他輕咳了一聲,然後說道:「眾將士辛苦!」

    「陛下心境高遠。洪福齊天!佑我大齊戰無不勝!」

    又是一句定式般的回復。然而這句話卻讓齊王聽得極為高興,因為此言雖熟悉,但從前都是對著他的父親武帝喊地。這還是他第一次真正收到如此恭維。

    姜毓見火候差不多了。自顧自的起身。跨上稍高一步地台階上,雙手作了一個肅靜的手勢,底下的兵卒立刻就安靜了下來。

    姜毓復轉過身,向齊王單膝跪下,說道:「陛下,兒臣昨日方才回宮,就撞見一班惡僧圍堵萬安宮,欲對賢妃娘娘無禮,且不停阻攔兒臣拜見自己地生母。如此目無法紀。無法無天之輩。實是罪無可恕,所以兒臣就幫陛下收拾了這班惡徒。也好還陛下一個清靜地宮闈。事急從權,兒臣只能先斬後奏,還請陛下原諒。」

    陸玨不料他竟然會當著這許多人的面,就把這事挑開來說了,還說的如此輕描淡寫的樣子,簡直不把禁宮之內隨意動武當成一回事。

    陸玨不由得急了,也等不及齊王的反應便喝道:「姜毓!內宮禁地乃是陛下休憩安居之所,你擅闖深宮已是犯禁,又妄動刀兵,致使內宮血流成河,視王法國事於無物,難道以為就可以這麼算了嗎?」

    說完這話,立刻轉身在齊王跟前跪下的陸玨,接著又道,「如果所有人都任意以事急從權作為借口,私帶重兵,內亂宮室。如此陛下的安危,還能交與誰來負責?請陛下既刻拿下姜毓,以儆傚尤,對百官有個交待。」

    「這……」齊王登時為難地在姜毓與陸玨間來回看著。他心中固然認為陸玨的話,道理很是充分,姜毓這次的動武也地確是無禮得很;可是偏偏,萬安宮前地那群僧眾實是他本人做錯後,只想要快快收手的一筆糊塗賬,若因此處治姜毓,齊王會自覺這對姜毓來說很不公平,左右為難下,卻是很難決斷,遲遲無法答話。

    「陛下!」陸玨見齊王決定不下,就決定給他再添一劑藥,說道,「陛下,那些僧眾是給皇孫祈福地。就這樣枉丟了性命,大將軍卻連個令人心服的說法都沒有,豈不是故意對太子的喪子之痛再灑了一把鹽嗎?」

    一提到太子,齊王混沌難決的腦子裡就忽然有了一個主心骨了。這麼多年來,他維護太子的行為幾乎成了種無理智的本能,於是再次抱著委屈姜毓一次的心態,下令道:「來人,暫且把姜毓拿下……暫壓到掖庭宮,聽候發落。」掖庭宮是王宮中暫壓犯罪宮人的處所,不是什麼真正的牢房。他想著如此可以給陸家一個交待,也可以在自己的勢力範圍內保全姜毓,不讓他吃苦頭。

    姜毓看著這一幕早以預想到的發展變化,臉上溫和的微笑卻始終不變,只是眸中卻止不住閃現出嘲諷狠厲的神色。就在御前侍衛們正要動手拿人的時候,原本在一邊引路的姚大勇卻擋到了姜毓身前。他抽出大刀,喝道:「誰敢對大元帥無禮!先問過我們同不同意!」

    這時,底下的兵卒們也齊齊抽出掛在腰間的刀,齊聲喊道:「皇子大元帥千歲千歲千千歲!」

    那白花花一片的刀鋒,在陽光下閃爍著耀眼的光芒,閃得真元殿前的大齊君臣都是一寒。這底下有上萬人,真元殿上的護衛可只有數百人啊。

    陸玨登時明瞭了姜毓的意圖,忙對其喝道:「姜毓!你這是想造反嗎?還不叫他們收刀住手!」他試圖用話語擠兌住姜毓。

    姜毓仍是微微一笑,卻不回話。這時,城中忽然放出了一束煙火,在半空中閃出了漂亮的光芒。然後,城外傳來了綿長的號角聲,此起彼伏。

    「這是什麼聲音!」齊王皺起眉頭問道。

    「兒臣還未告知陛下!隨臣回來向陛下覆命的,並不止眼前這一萬精銳。另有五萬人此時還駐紮在城外,等候陛下的召見!不過陛下放心,士卒雖多,但都受過嚴格訓練,絕不會發生侵擾百姓,混亂京城的事的。臣早以派了心腹手下,在城外看著呢。」姜毓笑得很是真誠,但是那笑容卻讓陸玨徹底的寒了「這是威脅!這是赤裸裸的威脅!原來他真正的目的是要逼宮啊!」
fongyuen 發表於 2009-5-5 11:31
第二卷 休言女子非英物  第十章


    勤讀小築昨日迎回了闊別數天的主人。

    林文卿終於得以睡個好覺,起身後她好似想到了甚麼,不停地對著鏡子左瞧右看,還是忍不住問道:「阿硯。你說說,我看起來真的很像個女人嗎?」

    林硯瞅了一眼林文卿,從昨日回來後小姐就一直躁動不安,也不知道在煩腦什麼。林硯看著她期盼的眼神,吱唔道:「嗯,奴婢說不上來,小姐一直就是氣質出眾的美人兒啊。」事實上,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才好,因為林文卿本來就是女子,還說什麼像女人不像女人,這個問題實在讓人覺得好笑。

    林文卿再度把視線轉移到鏡子上,鬱悶地想,我真裝得如此失敗嗎?記得在泓城的時候,可從來沒人看穿過啊。怎麼一來這裡,先是被卜回看穿了好幾次不說,竟然連蘇綰也不知在何時看出來了。想到這位德妃,早不說破這事,偏偏在這個時候提了這件秘事,又說今日會與自己密會,還不知會談論什麼話題呢!

    正想著,小楊就走了進來,稟報道:「少爺,門外有故人求見。」

    林文卿神色一凜,知道是蘇綰來了,她隨即把鏡子交給林硯,囑咐她先出去備茶,方對小楊說道:「請她進來!」

    蘇綰棄釵易裙,,手持折扇,幾個跨步就走到室內並向林文卿微微拱手,說道:「感謝林姑娘賜見!」看她此時的步態與裝伴,竟是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樣,形神俱佳。

    「德妃,這裡沒有別人,我也就明人不說暗話了,你是什麼時候看出來的?」林文卿受不了心中存著事,神色沉沉地看著蘇綰,沒有任何客套,開口就奔主題的問道。

    蘇綰抿唇一笑,說道:「林姑娘只需喚我蘇綰就可以了。蘇綰能有今日,還多虧了你給我的機會。在你的面前,蘇綰絕不敢托大。」

    林文卿挑了挑眉。卻不回話。只待蘇綰繼續說下去。

    「林姑娘平日固然是英姿颯爽,旁人或可有所不覺;然而當初你教我天女散花步法時,曾多次親自示範。就免不得會與我有些肢體上的接觸,蘇綰長年存於煙花之地。見多了男女來去,這樣的情況下,有所覺查是半點也不難的。」蘇綰徐徐解釋道。

    林文卿聽了這樣地解釋,心中暗暗歎了口氣,原來在最初的時候就已露了餡。不過此時再去討論當初的如何如何。根本就是無用之舉。看來這只能說是天意。

    在此同時,林硯端著茶走了進來,林文卿不好在下人面前,顯露德妃地身份與來意,只能揮手示意道,「蘇綰姑娘請用茶。」自己已端過茶杯,開始氣定神閒地飲著。

    林硯原不知今日來地人就是蘇綰,看到蘇綰的模樣時,她原只是心底有些疑惑。將茶放下後。正要退出,但聽小姐如此說到。就如同平地炸雷,又急急轉過頭,定定看著蘇綰,眼光中充滿了一陣難言的情緒。

    這番作態,自然被林文卿看在了眼裡,她又忍不住的挑了挑眉,暗暗地思索著。蘇綰卻是歎了口氣,說道:「傻孩子,教你幾次了,還是不會保護自己,竟不會裝作從不認識嗎?」

    林硯拉住蘇綰地手,紅著眼眶,輕聲卻激動喊道:「姐姐!」

    這聲喊「姐姐!」出來,林文卿可是真的被驚呆了。她萬萬沒有想到,自己買回來的奴婢竟然會是蘇綰的妹妹。

    「德妃,我想我需要你的解釋,一個完整且真實地解釋!」林文卿看了眼縮進蘇綰懷裡地林硯,有些氣惱,有些驚懼,但更多的卻是好奇。

    蘇綰與自家小妹相見固然是心情激盪,卻也知道此行真正的目的,接下來的談話,林文卿的心情與反應,會直接關係到她們姐妹的存亡生死,立刻提起全部精神來應對。

    「與林小姐說話真是輕省得多,這也正是我今日來此的最主要原因,請原諒我從未告知你關於舍妹的事,但蘇綰絕對沒有惡意,實是我姐妹二人身處其中,不得不自保而已,我現在就告訴你一切地原委。」

    她深吸了一口氣,將當年王家忠臣含冤、慘遭滅門地事情一一敘說,完全沒有隱瞞。

    「……齊王下令將我王家抄家,所有男丁一律斬首。但是他是個賢王,自有仁政,所以又下令,十歲以下的幼女皆不在處置之列,只一律沒入奴籍就算了事。」蘇綰說到仁政時,臉上止不住顯出嘲諷地笑容,「家變之後,十二歲那年,因為我能跳會唱,所以正式從教習所被發賣到了承恩坊,為了不辱沒列祖之清名,我便改王從蘇,自名為綰。」

    「這麼說來,你倒是忠良之後。」林文卿聽到這裡,不置可否地說道。

    「哼,忠良之後。」聽到這個字眼,蘇綰輕哼了一聲,接著說道,「這種忠義牌坊,我如今是半點不屑,我們王家做了數代姜家地忠將賢臣,得到的結果就是落了個抄家滅族。而他姜家念著我王家歷代先祖的莫大功勞,給的唯一仁政就是,把我們兩個不滿十歲的幼女扔給牙行,由著那些無賴輕賤我們,欺負我們,真是可笑之至。」

    林文卿耳聽她的不幸經歷,看她猶自忿忿模樣,心下著實不忍,但這種滅門之恨本就是難以開解安慰,只得轉移話題道:「如此,我明白了,我不怪你,但不知德妃如今找我有何目的?」

    「請林小姐多多費心,帶蘇綰離開齊國!」蘇綰也不再繞彎子,開門見山地說道。

    林文卿嘩地站起身,看著蘇綰,極為驚訝道:「你要我帶你姐妹二人離開齊國?」

    「不錯!」蘇綰言詞簡潔,語氣堅定。

    「大齊後宮,素有一後四妃之說,你如今的身份尊榮已極,蘇綰姑娘真可以說棄就棄?那當初如此費心入宮又是為何?」林文卿這時反倒定下了心神,接著問道。

    「我蘇綰再沒出息,也不會貪他姜家的富貴。入宮之舉實是迫於無奈。不過是想為我王家討回點應得的公道罷了。」蘇綰傲然道。

    「討回公道?莫非德妃是想為王家平反嗎?當初污蔑王家的是陸家,雖說陸氏一門如今仍然權勢熏天,但齊王對你、蘇綰現今也可說是言聽計從。若你真有意為王家平反。這半年時間裡,已經有的是機會。可你卻不動聲色,什麼都沒做…」林文卿停了一停,接著又道:

    「而且。退一萬步說,若一時大事不成,德妃仍可如現在這樣,徐圖後計便罷,你終歸是齊人。為何還要定意離開?」林文卿言過及此。「蘇姑娘直到現在仍不能對文靖坦然見告嗎?你的真正目的倒底是什麼?」蘇綰淒然一笑道:「林小姐誤會小女子了。當然,以常理而論,污蔑王家的是陸家,所以這公道也只能到除掉陸氏奸臣,莫說是你,大抵世人都是會如此想的吧。可是,主昏方得臣奸,我只知道,送到我王家地抄家聖旨上。蓋的是大齊的皇印。下令把我父兄家人壓上刑場地,是大齊地國君。而不是陸家的任何一人!若沒有齊王傳旨滅門,陸氏又怎能掀得起絲毫風浪,殘害忠良!冤有頭債有主,陸氏一門固然要為這筆血債付出應有的代價,可是表面勤政慈仁的齊王實際上才是令王家滅族地真正元兇!」

    林文卿聽到蘇綰如此對齊王全家大不敬的論調,聽來卻沒有任何的不適意,因為她是唐人,而且經過了這段時間親眼見證齊王家事的混亂,想到好友姜毓的失落與轉變,其實自己心中,早對齊王地行事也有所不滿,所以此時,反而對這個自己曾以為只是愛慕虛榮地煙花女子,心中升出了真實的尊重。

    「我不惜利用你而入宮,以自身貞潔換得接近齊王的機會,求的就是讓姜氏不得寧日,既然王氏一門可以莫須有地消失,那麼姜家也別想要有好日子過;這些日子,陸家不是想要讓太子繼位嗎?姜毓不是想奪位嗎?我兩邊都幫忙,誰弱了,我就幫誰,我就是要讓齊王的決定反反覆覆,反覆到群臣離心,最終不可收拾,令姜氏自食惡果!」

    以一己之力向整個國家復仇。林文卿看著眼前蘇綰,忽然想起了從前畫姨提到過的一個人物,伍子胥。畫姨當時還曾感歎過說,千秋而下,再也沒有伍子胥那樣的人物了。而今,她卻終於見到了一個,這人竟還是個女子。

    「那你現在想走了嗎?齊王與陸家不都還好好的嗎?你這仇可還沒報完啊。」

    「現在有姜毓在,以他對齊王的失望,對陸家地憤恨,對權位地渴望,這報仇不過是片刻之間的事,再不需要我親手去作了。」蘇綰抿唇微笑地道。

    這時城外忽然響起一聲巨響,林、蘇二人同時看向窗外,只見虞城地內城方向一陣煙火閃爍。隨即,就響起了一陣綿長嘹亮的號角聲。

    蘇綰聽到這聲響,欣賞一般地看著那煙火,聽得那號角聲,說道:「看,這是姜毓命令守在虞城外的人動手的暗號。以姜毓的能力,產生的反應,絕對足夠將這個國家攪亂了的;我想要的結果已經達到,沒必要留下給他姜家作不必要的陪葬。林小姐,我的時間不多了,因為若是姜毓事成,他一定會馬上殺了我。」說到自己的生死,蘇綰竟似在談論他人,全不在意。

    「為甚麼?你只是他父王的側妃,與他並沒有直接的利害衝突,他為甚麼要殺你?」林文卿心中始終對姜毓的印象不壞,實不願意有任何人把他想的如此冷血嗜殺,立刻反問道。

    蘇綰的臉上顯出了明顯的苦笑,看著林文卿說道:「林小姐且信蘇綰所言,我如今情形的危急乃是如在刀山之上,油鍋之前,昨日在萬安宮前,姜毓毫不掩飾的眼神與殺意,你也是親眼看到的,你道他為何要殺我?全因我是王家惟一的倖存者。我為求接近齊王,又得知太多齊國姜氏醜態內幕。姜毓若登位,自然不會讓我這麼個見證了他一家醜態的外人活著。蘇綰知道小姐心地慈仁,還請救救我。」話語未完,蘇綰已長跪於地,其反應極是真切,完全不似作假。

    「但蘇姑娘憑什麼覺得我會幫你走?文靖與姜毓一向是知交好友,與你卻不過只是點頭之交。況且你之所為,也實是害了他家,現在卻要我來幫你脫身?」林文卿試探性地問道,其實心中已稍有意動。齊王一家的混亂不堪,也許終究會讓一切走到今天這步,蘇綰的介入也不過是加快了這個速度。而且蘇綰的身世也是實在可憐得很。

    蘇綰觀林文卿神態,知道事情已有了轉機,忙說道:「我敢來找姑娘,自然有我的倚仗。」她從懷中,取出一份發黃的書簡,遞給林文卿,說道,「三年前令尊親口許諾,肯為蘇綰做一件力所能及的事。這是當時取信彼此的信物。林姑娘身為人子,孝道倫常,應該不會讓自己的父親因此失信於人吧。」

    林文卿急急取過那書簡,打開來一看,見信之末尾的確有自己父親的獨家印章時,這下她是真的感到頭疼了,萬萬沒想到蘇綰竟然還與自己的父親曾經有過這樣的君子約定,又是為了甚麼事呢?這女人到底還有多少未曾示人的秘密啊?

    手中不停看著那信物的林文卿,最終只得無奈地歎了口氣,對蘇綰說到:「父親既有所命,孩兒不敢不從,好吧,我答應你。」

    當蘇綰這手以命為本的豪賭,果然奏效時,不由得望向林硯,姊妹倆人相視一笑。

    但林文卿卻心中正在牢騷滿腹:「哼,臭爹爹,齊國事變,這書看來也讀不成啦,你的寶貝女兒就要回家啦,我倒想知道你要怎麼說。」她看著不知會為林家帶來怎樣福禍的蘇綰,暗暗叫苦。
fongyuen 發表於 2009-5-7 10:25
第二卷 休言女子非英物  第十一章 賢妃隱情


     萬安宮,血洗事件第二天早朝時分

    褚英正守在賢妃身旁,看著她連熟睡時,仍然緊蹙的眉頭,心下一歎。正凝神想著,秦嬤嬤已端了湯藥進來。

    「秦嬤嬤好。」褚英忙起身給秦嬤嬤了行了一禮。周家長輩早亡,賢妃是秦嬤嬤一手帶大的,所以對於褚英來說,秦嬤嬤可算是祖母輩的長者了。

    「坐下吧。莫弄出太大聲響,賢妃娘娘還沒醒嗎?」秦嬤嬤看了看床榻,輕歎了一口氣。

    「還沒呢。」褚英緩緩的搖了搖頭。

    秦嬤嬤把湯藥放到一邊的桌上,自己坐在了桌旁,卻是連連的唉聲歎氣。

    褚英看了看那湯藥,不禁好奇問道:「嬤嬤,這是什麼藥?」

    「是從前醫聖鄭昀留下的藥方子,有凝神靜氣之效。」秦嬤嬤回道。

    褚英皺起眉頭,說道:「醫聖留下的藥方?這麼說,慧姨的病是老毛病了?」

    秦嬤嬤歎了口氣,點頭道:「對,是老毛病了。原先那位林家公子在,老身本不好說甚麼。但你卻不是外人,既然問了,與你說這事倒也無妨。其實我們小姐這病,追根究底,須怪先王武帝。」

    「當初,太子…也就是現在的陛下,因他念著死去的陸姬,就守著病弱的兒子不肯另娶。可姜康那身子骨兒,從小就被眾多太醫們斷定命不久長的,先王自然不滿意得很。總想著讓太子(現今的齊王,作者案。)能另外給他生個孫兒。怎料那時,卻偏偏選上了我家小姐。」秦嬤嬤說到此處。不由得用帕子拭了拭眼淚。

    「那時,小姐也才十六歲,家裡請了當時還默默無聞的卜子夏來給她當西席。小姐日久生情。有心下嫁,但是這卜子夏地前妻早逝,而且膝下已有一子。周永少爺開始不捨得讓正值花樣年華的小姐去給這麼個貧寒書生做填房夫人,就一直攔著,不讓辦這件婚事。」

    「可惜,好容易等少爺答應了,小姐卻被一紙誥書傳進宮裡,一夜未歸,回來之後。竟要少爺把卜先生給趕出府去,聲言再也不願想見,當時,卜先生當然不明白小姐為何變心。就多質問了小姐幾句,小姐便彷彿魔瘋了一般,那是首次的發病。」秦嬤嬤聲淚俱下地,說出了賢妃患上舊疾的前因。

    褚英聽到此第,怎麼還不明白這前後的緣由,賢妃這病的起因就是少女時留下的情感傷痛。

    秦嬤嬤又接著說了下去:「後來,小姐被診出有孕,宮裡就立即下了旨意,說要封為太子妃,也不管小姐當時還是渾渾噩噩的狀態。就強行接到了宮裡。後來小姐雖然生下了姜毓殿下,這病卻沒見好。有日夜裡,發生了小姐險些就把二皇子掐死的事。如此一來,先王也就不敢把孩子再交給小姐養育,便自己抱了回去。」

    「然而沒有了孩子,卻又有了新的問題,小姐在宮中悉心調養,兩年後,她雖不再發病。卻不記得自己已嫁進了宮。生過孩子的事了。我們也只好哄著她,說是先王想念她這個侄女。讓她留在宮裡住……」

    「再後來,武帝陛下薨去了,二皇子自己跑到萬安宮來,卻不知為何驚嚇到了小姐。小姐失手把二皇子推入了放生池中,險些累得二皇子淹死後,小姐地腦子卻清醒了起來,知道自己已經進了宮,作了賢妃,生下了個二皇子,所以整個人變得少言寡語;不過後來,當褚英公子您被大小姐送回來,她見了你,才算是完全好了,雖然性格清冷了些,卻好歹會說會笑了。」

    「我……為什麼?」褚英聽後,好奇問道。

    「小姐難道沒告訴過你?」秦嬤嬤聽他如此問,愕然的反問道。褚英確定地搖了搖頭。

    「因為您長得像您的外公,我們小姐的父親,周縉大人。」秦嬤嬤說道,「周縉大人地兒女長相都像他們各自的母親,反倒是隔了一代的你卻像極了老爺。小姐自幼就很依戀父親,所以可能是有了移情作用。」

    褚英這才算是知道了賢妃待自己好的原因,卻原來是因為他肖似外公。

    「唉,也不知二皇子是對小姐說了什麼。這麼多年了,竟能害得小姐再度發病。」秦嬤嬤歎氣道。

    褚英默默地想著姜毓那日的神色,心中也是疑惑得緊,按說這麼多年了,賢妃也不至於稍微刺激一下,就發作成這樣。姜毓到底做了什麼?

    褚英沒來得及細想,他眼角就瞄到賢妃的眼睫毛剛剛動了動,他喜道:「慧姨!」

    賢妃終於慢慢的睜開眼睛,看著白色的幔帳,神智慢慢回籠。

    「英兒。」她的目光第一個注意到的是身旁地褚英。

    褚英見賢妃雙眸清澈,知道她已完全從昏倒前地夢魘狀態中解脫了出來,總算是恢復了理智,便高興地握住她的手,說道:「您醒了就好。秦嬤嬤剛給你熬了碗藥,快快將它吃了吧,身子才會好的更快。」

    秦嬤嬤也急忙的把藥碗端了過來,交付給褚英。

    賢妃有氣無力地轉過頭,看了秦嬤嬤一眼,喚了一聲,算是打了招呼,但是手卻推拒著那湯藥,說道:「不用了。我沒事,不想吃。」

    「娘娘,這是靜氣凝神的補藥。您多少也吃點吧。」秦嬤嬤勸道。

    「不用了。」賢妃軟軟地轉過頭,背對著他二人,不知在思索著甚麼。

    「慧姨,你別這麼糟蹋自己的身子。任何事情總有個解決的辦法。姜毓他若真對無禮了。就跟我說,我保證把他叫到您跟前,給您請罪賠禮。」褚英斟酌著說道。

    誰知,褚英單單提到姜毓的名字就讓賢妃地身子一顫。隨即慌忙轉身,說道:「不,別讓他過來。我不要看到他!我不要見他…」

    褚英見她臉色蒼白,身子還在顫抖,忙安撫道:「好,不見他,我們都不見他!」褚英心裡對於姜毓到底作了什麼卻是越來越疑惑,已開始考慮是該想個法子探個究竟了。

    就在這時,外頭忽然傳來了一陣震耳欲聾地號角聲,把剛恢復中地賢妃嚇了一大跳,她連忙追問道:「什麼聲音?這是什麼聲音?」

    褚英握住她地手。安撫道:「慧姨莫怕。應該……」他算了算時間,說道,「應該是嶺南地軍隊回師儀式上的號角吧。」口中雖如此說,但是他心中卻頗為奇怪。這聲音若說是例行儀式的話,似乎也太響了一點…

    且勤讀小築和萬安宮的兩頭熱鬧,轉回去看真元殿前的雙方對峙。

    縱然是齊王有心在血洗事件上維護姜毓,但直到見得那傳訊煙花,聽得城外那聲聲號角,也心寒了。他眉頭倒豎,正想發作,姜毓卻是快他一步,推開了兩邊的衛士,滿臉笑容。親熱地走到齊王身邊。

    他拉住齊王的手。說道:「父王,兒臣在這裡也為您備了錦輦。難得這次大勝,我大齊百姓心氣正旺,若您親自到城中一巡,他們定然會高興異常的。」說罷,他一手拉住齊王,另一手一揮,廣場上地兵卒們立刻長劍入鞘,然後隊伍中間散開。如同潮水分流。留出一處通道來,一輛早備好的錦輦就這樣。被推到了大殿之前。

    看著那被裝點得華麗別緻的君駕,齊王有些懵了,他不知道姜毓這是什麼意思。姜毓卻很是惜語,只淡淡笑著說:「剛才的煙花只是兒臣準備地慶典第一步,父王趕緊上車,我們就要進行第二步了。」說著,將齊王扶上了王輦,自己再站到他的右側。

    御輦的車伕一抽鞭子,王駕便沿著宮城的中軸線向外行去。這才出了宮門,就聽得一陣禮炮轟鳴,滿天花雨灑落,嚇了齊王一大跳,若不是姜毓在旁一直扶著,怕就要跌下車去了。

    宮城外的朱雀大街兩旁此時佈滿了人,王駕從中央的御道上緩緩而過,真元殿廣場上的兵卒整齊地分成兩列,排在馬車後面。

    圍觀的百姓看到威武雄壯的軍隊,以及久在深宮不出的齊王,立刻極力地歡呼起來,聽著這山呼萬歲地聲響,齊王心中也莫名激動!

    「這,這……」齊王有些手足無措地看著這個場面。

    姜毓站在他身旁,還是那樣的微微一笑,說道:「父王,不斷的微笑著揮手就可以了。百姓們都仰慕父王的威儀呢!」

    「啊,嗯。」齊王彷彿扯線木偶一般,連忙向下面的人潮揮手,回應他的自然是呼聲雷動。即便是早朝時候看著幾十個大臣俯首,也不及現在這般被萬人仰慕。這種萬人崇拜的現場感,頓時讓齊王有些暈了。

    就這樣,齊王與姜毓並肩站在錦輦上,繞著虞城的主要街道各走了一遍,直至最後返回到宮城前。王駕入宮的那一剎那,也不知是誰先起地頭。

    「吾王萬歲萬歲萬萬歲!二皇子千歲千歲千千歲!」

    這樣地喊聲,震耳欲聾!進了宮城後,齊王終於明白姜毓在獲得這一次的大勝之後,在百姓中有多得民心,現在,心思百轉地他,看著臉上總是言笑吟吟,準備服侍自己下輦的兒子,清楚地明白自己已不能動他分毫了。

    他忽然又想起,先王武帝曾對他說過的,兵權是臨朝之本。可能他最大的錯誤就是,最初就不該讓姜毓擔任這次嶺南元帥。讓姜毓真正的掌握了軍權,所以才會讓自己如今,如此被動。
fongyuen 發表於 2009-5-8 09:54
第二卷 休言女子非英物 第十二章 黃雀在後


    閱兵遊行後,夜晚,大齊湖畔,池上樓。

    飛鳳台內的兩個身影一坐一立。坐著的林文卿神色複雜地看著站著的趙靈兒,輕笑著歎了口氣,說道:「別探頭探腦了。我送了信,姜毓也答應回來,終究是會來的,倒是你啊,守了這半年的寒窯,也算是苦盡甘來了。」

    趙靈兒被她取笑,羞惱的轉過頭,一手就掐住了她的左耳,故作潑婦狀的說道:「胡說什麼呢。誰為了誰守了半年寒窯!這是甚麼比喻啊」

    「是是是。你不是守寒窯,而是每天站在虞城西南的高台上當了半年的望夫石而已。」林文卿歪過頭,躲開趙靈兒的手,再次說笑道。

    「我叫你再貧嘴!」趙靈兒可不幹了,整個人化身了母獅子,張牙舞爪地朝林文卿撲了過去。

    在這半年中,兩個人相處的已是極熟悉了。林文卿因為自己本是女兒身,根本沒有任何,男女自需有別的意識。而小迷糊趙靈兒的心中只有個姜毓,又自認光風霽月,自然更不會想到要與自己的好友林文卿保持必要距離。

    於是,當姜毓來到飛鳳台內,看到的就是趙靈兒整個人已撲倒在林文卿身上,兩個人嘻笑打鬧成一團,看著如此親密的兩人,他心中不由得升起了一絲不悅。

    「靈兒。」姜毓走到趙靈兒身邊,溫柔體貼地扶起她。說道,「還是這樣調皮啊,若你再這麼壓著,文靖可要被你壓扁了。」並且巧妙地點出了彼此行為的不合適。

    趙靈兒這才猛然看到姜毓出現,不由得驚呆了。她看著姜毓俊朗的臉龐,湛然迷人的眼神,不自覺的眼眶發紅,喃喃道:「姜毓,你可終於是回來了!」

    姜毓見她紅了眼睛,心中也是感慨。他扶起趙靈兒,與她對視著說道:「是,我回來了。這半年。你過得好嗎?」

    「不好。一點都不好。」趙靈兒的眼淚不住地落了下來。

    林文卿見兩人相會,眼中早已無視他人,便從榻上起身。也不打擾這對情人的相聚,輕手輕腳地出了房門。關門的那一刻。她看到姜毓衝她感激地笑了笑,所以,她亦回了一個笑容。

    房門合上之後,就成了獨有的二人世界。看著趙靈兒落淚,姜毓心中一疼,伸手將她摟進懷裡,歎息道:「別哭了。你這樣,我…我會心疼的。」

    「都怪你,誰叫你都不回信。我寫了好多信給你。你連一封都沒回過!」趙靈兒淚眼控訴著。「聽到你被刺殺地消息,我不知道多著急。結果你都沒派人給我傳個信。」「對不起。是我錯了。軍務繁忙,戰事緊急,半分延誤不得,我實在沒時間回信啊。」姜毓柔聲的安慰道。

    「不要再離開我了。我已隱姓埋名,離開了哥哥,離開了周國,我現在就只有你了。」趙靈兒抱著姜毓,在他有力的懷中,幽幽地道。

    姜毓聽她這麼說,眸中閃過一絲精光,嘴角也不自覺地微揚了一下,雙手卻將趙靈兒摟得更緊了,「靈兒,真是太委屈你了,我姜毓對天發誓,以後一定會對你好的。」

    「不要發誓,我只要你好好的。」趙靈兒看著情郎,心中滿是喜樂平安,伸手輕按姜毓地臉,輕輕摩紗著,一室平和。

    林文卿合上門,阻隔了房內情侶間的細語,她心中不禁感慨一聲,總算把靈兒交託給姜毓了,看著姜毓地反應,還好沒辜負了靈兒的長久的等待。

    她才回頭,卻發現褚英竟然背靠在對面的門柱上,歪著頭看著她出來。

    「你怎麼跟姜毓一起來了?」林文卿小聲的問道。

    「我早上先是在萬安宮問慧姨事情,完了後就想找姜毓聊聊,與他正交談時,收到你與靈兒的邀請信,所以就一起過來了。」褚英答道。

    「賢妃娘娘……不,慧姨她現在還好嗎?」林文卿怕房間裡的姜毓聽見二人的對話,便拉了拉褚英的衣服,示意他向外走遠點。

    「我讓秦嬤嬤好生照顧她。」褚英歎了一口氣,說道,「慧姨不好,很不好,她地情形仍然很不穩定,似乎不能提到任何與姜毓有關地事,實在不知道姜毓到底和她說什麼,竟會讓慧姨變得宛如驚弓之鳥。本想找著姜毓好好問問的,結果他卻總是不斷地跟我打著哈哈,不肯正面回答,而且,接了你們的信之後,轉身就走。我的事還沒問完,也只得跟來了。」

    林文卿心中一跳,想到蘇綰對姜毓的評價,心中那莫名的不安感是越來越強烈了,她不知道褚英對姜毓的改變知道多少。故而小心的問道:「褚英…你聽說了嗎?姜毓今早做的事。」

    褚英深吸了口氣,說道:「我才出了萬安宮就聽說了。這次的事有他一直以來的風格,真做事時,都是乾淨利落,毫不拖泥帶水。大概,這也就是他特意往嶺南一行的原因吧。古來說到兵臨城下一語,不止可以用在兩國交戰時,更可以用在奪嫡之爭上啊。」

    「奪嫡啊………,怎麼會鬧成這樣,姜毓又打算怎麼收場呢?」林文卿緊皺著眉頭,心下已有八、九分的把握,蘇綰的判斷是正確的,如此的話,姜毓的動作與反應可是會直接關乎到,她能不能順利完成蘇綰的囑托,帶她們姐妹倆離開齊國啊,心下甚是煩燥。

    「不知道,姜毓早上在真元殿前已經正式的威脅了整個大齊君臣。卻終究沒有下手,可能大約是不希望背上造反篡位之名吧。」褚英直白地說著。

    「下手?反叛?篡位?他若不下手,那聚這麼多兵作甚麼?又演給誰看的?」林文卿不禁問道。

    「你也真是的,忘了還有掌著大權的陸家嗎?篡位奪權又是多大的罪名啊?我估摸著,姜毓自己當然不肯背這樣的罪名,出自打擊政敵的目的,自然會想法子讓陸家去背,他就可以順理成章地去平叛了。古來王位之爭,來來去去,不過如此一些手段。」褚英嘲諷地說著。臉上滿是苦笑,似乎對這樣的事,非常討厭。

    「褚英。你……你好像對姜毓的行為很不高興?」林文卿地女人直覺又再次的發動。

    「是的。我是越來越看不懂他地意圖了,尤其是他對慧姨…算了,現在多說無益。反正真正要激烈拚殺地不是我,也不是你。而是我們的好朋友姜毓,與一直對他下套的陸家,要開始一場真正地大決戰了。」

    「那陸家會接這個招,上這個明顯的當嗎?」林文卿不禁疑惑道。「能不接招當然最好,但是,只怕,陸家未必就有選擇地餘地。」褚英回答道。

    褚英的猜測並沒有錯,陸玨此時正在寧德宮中與齊後陸曼君商討著陸家該何去何從。

    「欺人太甚!」齊後才聽完陸玨的回報,當即就摔了杯子。「陛下呢?姜毓這賤種如此的無法無天。陛下難道就會管管他了?」

    「哎喲,我的姐姐啊…」陸玨苦笑道。「你是沒親眼見過今早上的情形啊,事到如今,陛下只怕也是管不得他了;因為,從巡城回來之後,陛下就被他派人直接送回了弦月居,我派了一個侍郎去假意求見,試試意圖,卻都被擋了回來。」

    齊後聽完陸玨的這個回答,當即傻了眼,她楞楞道:「甚麼,又是送回蘇德妃那裡?這這麼可以啊?」

    陸玨聽了這話,急的幾欲暈去,姐姐到這時還是如此的短視近利,仍然著眼於後宮爭寵地旁枝末節,不禁氣道:「夠了啊,我地姐姐,德妃如今並不在弦月居中!不知道到那去了,說不定已經被姜毓…,算了,那不是重點,真正可怕的是,這是對陛下很明顯地軟禁啊!」

    這怎麼可能呢?姜毓真有這麼大的膽子?敢軟禁了陛下,這,這可是明顯的造反啊!陛下為何還不下令把他抓起來?」齊後這時才體認到事態的嚴重性。

    「是啊,說得倒輕省,姐姐啊,如今姜毓手下整整有六萬人馬,而且已經把整個虞城圍了個水洩不通;便是我們把整個虞城的戍衛部隊全算上,怕也不能與這些歷經了戰火考驗的六萬精兵抗衡;更何況,當時真元殿上,不過數百衛士,打得過大殿之下上萬的虎狼之士?」陸玨亦是重重地捶了捶桌子,又說道,

    「是我們完全想錯了。我們一直以為只要依靠陛下的恩寵,就能保我陸家的百世根基。卻從沒想過,陛下的令行禁止,至高無上,靠的真正是什麼!是軍權,軍權啊」陸玨懊腦的說著。

    「那,現在怎麼辦?」齊後說到底不過就是個深宮婦人,當聽到平時能夠簡單指使的齊王竟然不管用,頓時就慌了手腳。

    「陛下靠不住,我們也只能靠自己了。」這時,陸玨還想到了件麻煩事,當時自己要求到寧德宮覲見王后時,那個叫姚大勇的副將卻是一臉「果然如此」的表情,心中的不安越來越深。姜毓用一種無形又溫和的方式,拘禁了齊王,控制了所有的宮衛,在這敏感的時期,卻對他的出入宮中如此不設防,想來必是另有圖謀。如果他的反應略有錯誤,這次,陸氏全族只怕…

    「靠自己,怎麼靠自己?」陸後激動地問道

    「逃,首先,我們必須逃離虞城。逃出姜毓的勢力範圍。」陸玨咬牙道,「我知道閔東的許將軍是先王留給陛下的保駕之臣。我們帶上太子一起去閔東,有你這個正宮王后,還有太子作證,指正姜毓拘禁齊王,圖謀不軌,請許將軍號召各地,共同出兵勤王。」

    「這…能成嗎?那個許老將軍聽說是個老頑固。萬一他不信我們怎麼辦?」聽說要離開虞城,養尊處優多年的齊後立時忐忑不安。

    「如果許將軍真不頂事,那我們就必須逃出齊國去;到周國,到唐國,或到晉國求救都可以。康兒還是正宮太子,你又是當朝王后,這對那些國家來說,就是最好的招牌。他們肯定樂意養我們,此後再圖後計。」陸玨眼神閃爍不定,其實也甚沒把握地說道。

    「什麼?還要逃出國去!不行不行,我不同意!」聽到這個,齊後的臉色更是變得厲害。

    「那只是最壞的情況。」陸玨見齊後害怕了,忙溫言安撫道,「我相信,許將軍既是保駕之臣,那麼陛下定然有聯絡他的暗詔。我們快些去把這暗詔拿到手,然後帶著太子前去,必然能取信於他。許將軍是多年的沙場老將,姜毓還是個嘴上無毛的娃娃。到時候,許將軍一出兵,姜毓這六萬軍隊,哼,不過是紙糊的老虎而已。」說到這裡,陸玨丞相的語氣似乎又多了些底氣。

    「……好吧。」齊後定下心神,說道,「只是,那車駕你可得備好些的,莫說我受不得顛簸,太子那身子骨,可是一趕路就會散架的。」

    「這些我都知道。這次行動最重要的當然是先保得太子安康了。不然,我們拿什麼和姜毓爭位啊。」陸玨說道。「所以啊,姐姐,我們可要好好的商議了。陛下雖被拘禁,不過他肯定不會不吃飯,我想,也許可以從御膳房那邊……」

    姐弟二人開始細語密謀,渾沒注意一個長相普通的宮女正躲在外堂的幔帳後,附耳傾聽著,心中暗記著他們的每一步計劃,眼角滿是欣喜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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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全勤沒了。

    果然沒有全勤的命,以後每六天停更休息一天。特此通告。
fongyuen 發表於 2009-5-10 17:35
第二卷 休言女子非英物 第十三章 無形裂痕


林文卿與褚英在池上樓的一樓臨窗的位置上坐了一會兒,就看到姜毓攜著趙靈兒從樓上下來。林文卿只掃了一眼趙靈兒臉上甜蜜的微笑,就知道姜毓已經把佳人安撫得妥妥當當了。

姜毓走到兩人跟前,對林文卿說道:「文靖,這半年來多謝你照顧靈兒了。」

「那沒什麼。」林文卿見他完全無視褚英的樣子,心中咯登了一下,「大家都是好朋友,幫忙是應該的。」

姜毓微微笑了笑,然後說道:「我想讓靈兒搬到功臣巷的府邸去住。但是靈兒說,還有些心愛的物件在住處。那裡是你安排的住處,能陪我們去搬家嗎?」

林文卿對這事早有預料,她看了一眼嬌羞的靈兒,點了點頭,回道:「好啊。我們馬上去。」

褚英當然感覺到了姜毓對他的無視,心中只覺得索然無味,他站起身,也不和姜毓打招呼,只對林文卿說道:「你忙吧。我先走了。」

趙靈兒這時也感覺到了不妥,她見褚英離去,忙拉了姜毓的衣角,示意他挽留。姜毓卻只是摸了摸靈兒的頭髮,輕聲道:「沒事。」

林文卿見趙靈兒勸說都不管用,也便閉口不言,只是心中卻對姜毓有了不滿。分明是姜毓先對賢妃做了什麼,褚英與他不過是一時口角,怎麼就翻臉不認人了。

林文卿便陪著姜毓和趙靈兒去了靈兒這半年來的臨時居所,把靈兒的東西都收拾了起來,送到了功臣巷。其後,雖然趙靈兒極力挽留,但是林文卿實在不想與性格大變的姜毓再待下去了,便託言家中有事,回了家去。

一路上,她想,蘇綰的判斷並沒有錯,姜毓行跡大變。確實是入魔了。她想帶著蘇綰離開,只怕是越快越好。若姜毓真有非殺蘇綰不可的心。等他逼反了陸家,掌握大權,全城搜索的時候,自己怕是逃不掉。

帶著這樣的想法,她心急如焚地趕回勤讀小築,打算吩咐小楊開始準備收拾包袱離開。反正,趙靈兒交託出去了。她在虞城也沒有太大牽掛。褚英是晉王,終是會回去的,以後可以去晉國找他。

誰知,她策馬才到家門。就遠遠看到一艘高高飄揚著林字的大船正停在大齊湖上,自家荷花池後。她匆匆進門,卻見到小楊正在大廳招呼著自家爹爹地心腹,韓管事。

「韓管事!」林文卿沖韓管事拱了拱手,對這些陪著父親打拼過來的老家人,她素來敬重。

「少爺。」韓管事看到林文卿風塵僕僕地樣子,不由得瞇起了眼,笑著說道。「少爺可是回來了。老爺派我來接您呢。」

林文卿一聽,心虛地以為林文靖在家暴露了。她眼珠子一轉看向韓管事身後的小楊,卻見他搖了搖頭,便放心了許多。

林文卿忙回轉過來,沖韓管事點了點頭,說道「我也正想著回家呢。韓管事卻是來得正好。」她隨即轉頭吩咐小楊道:「把家裡該帶走的東西都收拾好了。把荷花池那邊的水閘打開,讓船開進來。這兩天把東西都運上船,準備好了……我們就回家吧。」

褚英與林文卿等人分開後,還是覺得不放心,想回萬安宮去看看。誰料到。卻在宮城門口碰上了卜回。知道了賢妃少女時曾與其父卜子夏有過的一段緣分後。卜回此人自然也不能再當作一個簡單的醫聖之徒來看待了。

「卜大夫。」褚英主動招呼道。

卜回看到褚英,也是一喜。他忙湊到褚英跟前,問道:「褚公子,你來得正好。」

「卜大夫怎麼在這兒?」褚英奇怪道。

「是賢妃娘娘派人喚我來的。」卜回回答道,「娘娘,看起來有點不尋常,她最近出了什麼事嗎?」

褚英沒有回答他地問題,只是反問道:「慧姨跟你說了什麼?」

卜回略有些猶豫,頓了頓,才回道:「娘娘,讓我勸家父辭了廣內府府丞之職,回鄉養病去。並且囑咐我千萬要勸父親離開,否則我們父子定會有生命危險。」

聽完這話,褚英臉色變了變,心中暗暗思慮道:莫非是姜毓的威脅?他竟然會想著去對付慧姨少女時的戀人,而且那人還是他一直尊重的師長。這……

「卜大夫,你先別走,能跟我細說一下,慧姨和你地談話嗎?」褚英定了定神,對卜回說道,「她近來是有些不尋常。只是她刻意瞞著,我們這些親近的人也很難探個究竟。她既然尋了你入宮,你跟我細細說下,也許會有些蛛絲馬跡。」

卜回點了點頭,說道:「好吧。我也不希望娘娘出事。」

兩個人便又回轉到了萬安宮內,褚英自幼出入此處,已是極熟的了,便牽引著卜回到一處亭子裡坐下。才坐定,就聽得一聲驚叫,警覺地二人立刻起身,向聲音的來處奔去。

「是,佛堂!」卜回看著這地形,驚呼道,「娘娘剛才就是在這裡見我的。」

褚英聽後,心中不祥的預感更甚,他加快腳步,趕到佛堂前,一個小宮女正跌坐在地上。他繞過那宮女,走到佛堂內,卻見得賢妃正懸在半空中,她雙目緊閉,也不知是死是活。

「慧姨!」褚英輕呼一聲,忙衝上前去,試圖抱住她的下身。

卜回亦趕了上去,把一旁被踢飛的凳子搬回來,站在凳子上,把屋樑上地繩子給解了下來。褚英覺得手上一重,賢妃便落到了他懷裡。

「慧姨,慧姨!」褚英輕搖著賢妃,試圖喚醒她。

「我來吧。」卜回推開褚英,伸手去掐她的人中,開始急救。

褚英這才想起,還有個醫術高明地卜回在,立刻就退讓開來,把急救的事全交給了卜回。好容易,賢妃回過氣來,悠悠轉醒,卜回與褚英同時鬆了口氣。

「你們……」賢妃的聲音沙啞,想是剛才被勒傷了喉嚨,「為什麼要救我?」

「慧姨,你別這樣。有什麼事情是不能解決的?你說出來,我一定會幫你的。別做傻事啊!」褚英再也忍不住了,他直接開口問道,「姜毓到底對您說了什麼?竟把您逼到這份上了。你說,我絕饒不了他!」

「別問了,別問了。這是我欠他的。該是我還他。」賢妃卻是不答,神思恍惚地說道,「我把這條命還他,姜毓就不會再做錯事了。」

「慧姨!」褚英急了,正想追問,卻被卜回給攔下了。

卜回衝他搖了搖頭,然後說道:「褚公子,娘娘現在需要休息。」隨即,他輕聲對賢妃說道:「娘娘,我抱您回房去。」

褚英神色難看地跟在卜回身後,隨他一起把賢妃送回了寢殿。卜回又寫了個藥方,囑人去抓藥,並把賢妃交待給一個小宮女看著,然後才走到褚英跟前。

「褚公子,我看賢妃娘娘並不想談及此事,我們還是換個法子去探究。強行逼問她,只怕反而會出事。」卜回說道。

褚英苦惱地抓了抓頭髮,賢妃這件事讓他有一種莫名的無力感。自己最親近的長輩竟被逼到尋死,而他連原因都問不出來。

「聽娘娘的語氣,這事和二皇子殿下有關吧。」卜回說道,「不妨……設計讓二皇子殿下來一趟。」

「讓他來?可是,慧姨一聽到他地名字就發抖,若真見面……」褚英話才說了一半,見地卜回臉上的苦笑,便頓住了,「是啊,總比始終不知道原因,看著她尋死好。」

「不過,大概不用我們去引吧。姜毓地人控制著整個宮城呢,萬安宮裡的一舉一動都很難逃出他的監視。」

姚大勇神色匆匆地趕到姜毓身旁時,他正陪著趙靈兒佈置房間。歡樂和諧的氣氛中止於姚大勇的出現,姜毓神色一凜,而趙靈兒也知道最近正是關鍵時期,姜毓最信重的姚副將忽然從宮裡跑來,定是有大事發生了。

「皇子將軍,不好了。賢妃娘娘她自尋短見了!」

「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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